禅修者:昨天当我意识到觉知的增强时,我感到非常的惊奇。我居然能看到觉知在一点一点地增强,这似乎像个奇迹。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崭新的自信的感觉。这种觉知的过程可以导致更多的觉知,它只是一个正在发生的过程,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似的。我似乎不需要努力去得到什么东西,因为这个过程可以自己运作。
禅师:我们叫这个状态为不费精力的觉知。不费精力的意思是:并不是你在做努力,过程自己在做努力,觉知的本性在做工作。
禅修者:有时是这种状态,另外一些时候又完全不是这样;它是一会前进,一会后退,反反复复。
禅师:如果你思考一下这两种状态,一种是你非常努力的状态,一种是你体验到不需要做什么努力的状态,这种不费力的觉知是不是在你没有一点期待,没有努力去得到的时候才发生的呢?
禅师:这就是为什么它会使你感到这么惊奇,因为你没有期待它的到来。但是当我们向它努力时,当我们期待它时,它反而不来。我们始终需要记住个人努力和法的接管的不同。只要我们在努力,只要我们试图得到,我们就在相信:“我们”就是那个输入能量并且创造结果的人。但是当法接管过去时,并没有努力去到达什么地方,有的只是做必须做的而已。
如果你非常专心于努力禅修,你就不能自然地观察到正在发生什么。只有当你后退一步,你才能看到觉知的过程实际上在自然地发生。这就是为什么我有时候问禅修者:“你是否曾经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即使你没有在听,你仍然能够听到;即使你没有努力去看什么东西,你却看到了;即使你没有去注意,你的心已经知道了?”
我希望禅修者们知道这点,我希望他们意识到,在没有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觉知的属性就已经发生。我希望禅修者们,特别是那些已经禅修了数年的人,只要去认出“这个在发生”。他们太忙于认为他们在禅修。但是通过多年的实践,他们的禅修肯定已经获得惯性的冲力,他们需要后退一步才能看到这个的发生。他们需要从努力转向认出。
当然,只是转一下,想立即地改变模式是不可能的。但是,拥有这样的信息是非常有益的,因为它能够使你在某个时刻转到这种新模式中来。用这种方法,你就能够慢慢地理解实际上正在发生什么,这将使你放弃旧模式。只有当我们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到不造作、无我。这就是为什么觉知的惯性这么重要——当事物在它们自己的惯性和动力下继续时,你能够真正看到你并没有卷入其中。但是不必去试图理解这个问题。只要你连续地禅修,理解终将会到来。一旦你得到了一些理解,知道这个过程只是在发生而已,心就开始越来越多地从这种观点去看待事物。
禅修者:关于放弃旧习惯,我还是有一些问题。别人一直教我要做个勇猛精进的人,要真正地去专注,要去保持正知正念。我发觉,要放弃这些观念并且保持开放,还是比较难。
禅师:不要为此事担心,许多人都经历过同样的阶段。通常我们都以努力去观察开始。然后,当我们得到并且理解正确的信息之后,我们只是等待并且观察。最后,当正念获得惯性时,“我们”不再需要做任何事。心知道该做什么。在这个阶段,不再需要个人的努力。你可以叫它为不费力的觉知。
当你到达“那儿”时,小心不要执着这种状态。很可能你在拥有一会儿、几个小时、几天、或者几周的“不费力”的正念之后又失去它。许多人都需要几年的练习,直到它变得真正的自然。
禅修者:你说的“只是等待并且看着”和你说的“不要去寻找观察目标,而要让目标到你这儿来”是一样的吗?
禅师:是的,但是“来”这个词还不是十分的准确,因为实际上目标已经在那里,目标和心是同时并且一起发生的。
禅修者:你能解释个人努力和“法在做它的工作”这二者之间的不同吗?
禅师:我给你一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你在做呼吸正念的禅修,心的注意力却游荡到别的地方去了。你是把觉知拉回到呼吸上,还是随它去漫游?把觉知拉回到呼吸上是个人努力,随心去漫游是法在工作。
禅修者:这似乎和我们通常听到的相反。
禅师:把注意力拉回呼吸可能对初学者和当心需要平静下来时有用。但是我鼓励所有的禅修者,无论发生什么都去保持觉知,无论心自然地对什么感兴趣。
禅修者:你谈到自然的觉知和让法做它的工作。我发觉只是让心去选择它的目标非常难。你能解释一下这整个过程吗——开放,让自己越来越容易接受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且理解为什么它会发生?
禅师:心自然地捕获目标,那就是法在工作。干涉这个过程,并且刻意地集中精神在这儿或者那儿,就是个人的努力。如果你发现让心捕获它选择的目标比较困难,如果你感到迷惑,你可以把心拉回到一个主要目标。但是不要执着这个主要目标;我们把它当作心可以去的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同时也要允许心去别的地方。允许心同时知道几个目标。
从一个目标开始建立觉知和专注也是可以的,不过我们需要允许心放松和开放。通常当禅修者们注意到心在觉知几个目标时,他们就感到不舒服,然后他们试图强迫心只觉知他们的主要目标。你需要提醒自己,对于一个稳定并且有一些持续的觉知的心来说,同时觉知几个目标是非常自然的事。这说明觉知变得更强大。我们称它为敏锐的觉知。
当你允许自己觉知许多目标时,你是在接近内观的方法。当你不断拉回你的注意力到一个主要目标时,你是在更多地用一种止禅的方法。如果你希望你的觉知和智慧增长,你需要允许心知道更多的事情。
觉知的增长是一个自然的发展的过程。你可以从只有一个目标开始,比方说呼吸。一段时间以后,你会觉知到身体里的几个目标。然后你将注意到你是怎样感受的——在觉知到身体里所有的这些目标的同时。再往后,你将不仅能觉知到目标和感受,而且也能觉知到正在觉知的心,以及觉知心后面的态度。一旦你能够看到这整个的图像时,你将开始理解所有的这些目标是怎样互相作用的。这就是理解,这就是智慧。
但是你必须耐心,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来开展。首先为了收集大量的数据,你需要练习觉知。然后心会把这些数据放在一起,并组成不同的信息流,最终这个过程将会产生知识。所以为了觉知到越来越多的目标,允许心扩大是必需的。如果它只停留在一个目标上,它就不能收集很多数据,觉知和智慧也就不能增长。
禅修者:这几天我有更多的时间来阅读,我想知道阅读的时候,保持觉知的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禅师:谁在阅读?阅读是什么?
禅师:你能觉知到那个心吗?心在阅读,心在理解,用它的理智。
禅修者:必需努力去这样做吗?
禅师:在阅读的时候不需要刻意去这样做。只要当你在禅修的时候,你需要努力去认出是心在工作。当我们练习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之后,当观察心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我们就会很容易地看到,我们在所有的活动中都在使用心,不管是精神活动还是身体活动。
禅修者:有时我迷失在读物当中。
禅师:是的,那是会发生的。如果你对阅读的东西非常感兴趣,你就容易失去控制,心沉醉其中。
禅修者:所以我需要努力不要迷失。
禅师:你只是需要觉知到当你迷失的时刻。你可以去找出这二者的不同:一种是完全专注在读物当中,一种是在阅读的时候保持放松并觉知。它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错误的态度——正确的态度
禅修者:今天我发觉我自己感到非常的沮丧,觉得自己不能够理解,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禅修。
禅师:像这样的情况,先不要急着去禅修,先检查你禅修的态度。你需要意识到你在试图以一种错误的态度去禅修。你感到沮丧是因为你的错误的态度。
禅修者:我经常发觉,想要命名我的态度和情绪非常困难。但是我能感觉到它们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仅仅觉知到这个是否足够呢?
禅师:足够了。是否能命名你的态度并不重要。许多禅修者是这样专注于目标,以至于他们一点也不能觉知到心。通过反复地检查你的态度,你就会养成一个习惯,它允许你去觉知到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禅修。当你能够熟练地观察心时,你将能够看到整个完整的图像:态度,目标,情绪和感受,以及发生的任何变化。
禅修者:我想我并不理解态度到底是什么。你是指心境吗,还是指我的心中是否有嗔恨?
禅师:你可以把它叫做心境或者态度。它是你心中消极或者积极的评论,它判断或者评价与你相关的一切事情。比方说,你看到桌上的某些食物,你的自动反应是“哦”。在这种反应后面的态度是什么?它是很明显的,不是吗?在这样的时刻,你真正在表达你的态度。我们的态度总是会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
禅修者:那么,思想与态度是不同的吗?
禅师:是的,但是有时它们会泄露出你的态度。它们可能是态度的一种表达方式。同样的道理,想象、感受、选择、决定以及一些肢体和口头的表达也能够显示出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