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梦》中的经典故事

空城——我的大学回忆录(转&)&&&&&&&&作者:&蒋皓
这是一座城,坐落在圆明园与13号线城铁之间,名为“清华”的城。
城外的人,钦佩她,羡慕她,指责她,数落她,因为她在人们心里总是已过于高大的形象而存在。
侥幸进入城内的人,却不怎么关心外边的声音。这座城很大,留给城里的居民们做不完的事情,也时常让居民们心生出些许不满。
久而久之,尽管每天城里城外依然熙熙攘攘,但她依然渐渐成了空城,我也自甘住在了空城之中。
城里的人并不想离开,毕竟踏向充满了未知的外边的第一步,并不是那么好迈出。
但这里终究留不下每一个人,总有后来人需要进入,我们,也终要迎来离开的时刻。
这是这座空城中的某个人的故事,也是属于这座空城的故事。
故事发生的时间,是日,到日。
这个回忆录以个倒叙或插叙的方式开头,也许会显得更“高贵冷艳”,不过似乎四年间没什么值得一上来就大书特书的记忆,所以故事还是得从新生报到开始。
入学那一天,留在记忆里的太多,但细想来也没什么十足特别之处。既非两年后某位人文学院的网络红人入学时那般全校倾巢出动的阵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还念的。
那天真正留在我记忆里的,一是途径主楼前广场时,领路的学姐介绍此处曾是文革时批斗刘少奇夫人王光美的场所;二是那天晚上,让上门推销英语杂志的人怂恿着订了一年几乎没读过的英语杂志。
后来我意识到,这两段回忆为后边的故事,悄悄埋下了伏笔。
那天夜里,燥热的夏日末尾,在一个即将相伴四年的房间里,度过了人生中客居他乡的第一个夜晚。
什么也没开始的时候,应该还很美吧。
入学的第一天伊始,将要在后四年里出现在我身边的主要面孔也一一亮相了。
那晚全班同学首次聚集一堂,第一次听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口音,看到的却是不怎么有区分度的面孔。
当然后来,这些面孔都渐渐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它们融合于一体时,现出的正是一整幅清华学子的自画像。
那天见到了室友S、室友L、后来一直游离于寝室之外的室友G,以及隔壁室友K、Z、M、C。在这两个名为204的宿舍中,北方人占据了统治地位。
话说回来,与我最先混到一起的还是隔壁寝室的南方人Z。Z是我的室友中最有特点的人之一,也是我所见过的,最传奇和牛X的人,没有之一。
活在清华,绝对离不开自行车!
我在入学的第二天深深体会到了这条真理,第三天到东门外买来了自行车,然后在第四天,我的车已不见了踪迹……
那时最大的感慨是——
在这混还真不能没有辆自行车!
后来的四年里,我只换过一次车,那是因为车骑到了中关村,锁车时钥匙断在了里面。由于路途太远不愿扛车,我的第二辆车,便被遗落在了街头,如今已不见踪影。
现在回想,这似乎挺可惜的。
前大学时代,最关键的事件自然是军训。
不过对我而言,军训从小到大也经历了不少,人到大学,似乎也未见什么新花样。过去的某些定律,比如女生一定会比男生受优待,比如男生队伍中一定会有某几个长得比较碍教官眼的要被拉出来背黑锅,比如《团结就是力量》及其他歌曲一定要有几次唱得不认真然后给教官罚的机会,比如在快结束时一定会出现一次在教官嘴里严重得像政治事件一样的集体违纪……
但军训时光终究还是波澜不惊地过了,教官并非虐待狂(很幸运我们隔壁排、连都是),所以至始至终并没特别惊心动魄,也没刻骨铭心。那天匆匆与教官送别,半个月里一直集合在一起的大家,终于各奔东西而去。此刻已没有人安排我们的生活,填写时间表的,只剩我们自己。
也许现在该后悔为什么军训时我们这帮男生仅在观察、记忆和对比本班及本系女生究竟长什么样了吧……可惜那时的目光,留给我们的尽是错觉。
然而,由于众所周知的复杂原因,我们的前大学时代竟推迟了将近半个月。
那几天的流程确实太富戏剧性:上课——综体开会通知走方阵——系里甲流报告——宿舍隔离、停课——全系方阵泡汤。
那时全校一共两个系遭此噩运,另一个是另一头一号楼的电子系。另外说,我们系与电子之间历史纠葛比较复杂。
于是,一切功劳、荣誉、掌声,所谓九字班“八天七夜”,都与我们无缘,尽管在我们看来这些无非形式,结果早就注定好了。但不管怎样,遗憾的终究是我们。
当然后来我知道,这一次遗憾算不了什么,因为以后遗憾的时候还多得要死。
霎时间的人去楼空,让这片校园的“空城”面貌,突然呈现了出来,以至于不久前还每天呆在热闹的人群中的我一下猝不及防。
我开始了一个人的混迹之旅,先混到了图书馆,后来又发现了骑车半小时路程的海淀图书城与中关村图书大厦,于是每周去一次中关村图书大厦的习惯,一下就是四年。
这四年间,从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坚持下来的习惯,还有两样:一是对每天的支出记账,二是每天读一份报纸。
尽管后来我做了些妥协,比如记账只记学期内,读报不读周末版(因为不想买),但四年下来,我真正从头到尾坚持了下来。
“坚持”二字,只有亲身经历过,方能体会其宝贵与不易。
长达7周,47天的前大学时期,终于在第一学期开学第五周周一的上课铃声中结束了。但即便前大学时光再怎么跌宕起伏,大学时代的本来面目渗透到我们生活中的速度,依然快得难以想象。
学业、生活、人际关系,四年间的面目很快定型,接下来的岁月里,我再未见到这般面目真正改变。而它的关键词,也许是某个让人百感交集的词——寂寞。
然于我而言,这便是空城的面目。
宿舍里的伙伴们进入状态的速度似乎比我要快得多,他们课堂上占座的占座,课下自习的自习,宿舍里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很快变得悄然无声。
属于寝室必备项目的夜间“会谈”,也很快进入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大家切磋的核心话题一般有俩,一是某某某是否为傻屄,二是某位女生的长相如何评价。
第一个问题的结论不出意外都是“是”,而第二个问题可大不一样,谁要没管住嘴蹦出一句结论,也许四年内的形象,都得贴在这句话上……
这始作俑者一定是L,那时的L口头禅有两句——
“男的女的?”和“长得好看不?”。
初入大学校园里这个五湖四海相聚的地方,地域是另一个热门话题,或者说,还在眉飞色舞地谈论各自家乡风物的,基本是入学无多少时日的年轻人。
作为在北方人领地里住得最远的,也许我倒得惊叹,“广西的首府是南宁”,比“荔枝与龙眼不是同一种水果”的接受程度要广泛一些。另外广西的形象还好没太引人注目,家乡的标记不是山歌、刘三姐,也幸好还不至于是传销、成克杰与马加爵……
与地域同样普遍的话题是方言,作为南方人,中枪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对于我们这一届人而言,脑海里最为挥之不去、以至历久弥新的绝对是——湖南口音。
知道的读者读到这,一定会由衷地“呵呵”一下。
大一上学期,在整个大学编年史中,一定要单独作为一个时期,原因只有四个字——“没有电脑”。
现在我甚至回想不起那个桌面除了书与作业便空空如也的时代的生活究竟是怎样一个形态,似乎那时的书本与作业,便是一天生活里纯粹的主体。
那时要用电脑,便只能骑车到主楼后厅那几间电脑输入与输出设备从来没有完全正常过的机房。每次去机房却也没啥事可做,游戏玩不起,电影动画没闲情看,刷了几圈网页,逛了几圈百度贴吧,最后发现听相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每次下午或晚上没课时间,提着个装数据线的袋子兴冲冲地跑到机房,打开浏览器,然后打开视频网站,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刷相声小品,成了大一上学期课间娱乐生活的主旋律……那时我还有台总越不成狱的iTouch,于是每次还要带个U盘拷迅雷和iTunes过去,最后Touch里装满了马季姜昆奇志大兵赵本山陈佩斯的作品,甚至那时上自习时,耳机里都在放着大兵的“哈利油我开了一家洗脚城”……
后来Touch在一次机房上机后弄丢了,我一气之下冲向中关村鼎好又买了台,然后在那个学期临走前的最后一天,这台Touch又不慎弄丢了……
此后的三年内,我再未成为苹果公司任何产品的用户。那时的街机还是诺基亚,iPhone尚未引进,iPad还未面世。
而那时人人网还叫校内网,而校内网还只是个未成气候的社交网站;微博还不存在,“公知”还是个褒义词;广大网络营销推手们还在使用QQ群这种原始手段;网络主要流行文化,还是“信春哥,得永生”……
现在回首,那个已经遥远的时代,与没有电脑的大一时代一样,已超越了想象的空间。
但那时还是给我留下后遗症——听了半学期奇志大兵,以致至今我还能不时说出几句长沙话。
其实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能写的不多,或者说,那时我期待过很多,但最后才发现其实什么也得不到。新生舞会、运动会、男生节、班级出游与聚会、校园歌手赛……一项项活动皆聚散匆匆,并未给我的大学真正留下什么。
对了,那个学期,我作为岭南之地来客,第一次见到了雪。
我还记得那是那年11月的第一个周日。前天夜里,天空下着雨夹雪,而第二天,当我从床上睁开眼时,手机里收到了千里外好友发来的短信:昨日国安夺冠,今日京城飘雪,岂不奇哉!
再放眼窗外,天空已赫然是飘洒的雪花。那天,校园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整块大地似乎都披上了一层纯洁的轻纱。
然而,不消几个小时,我对雪的好感度便已清零——
结冰的路面,让自行车的行走变得异常的艰难,短短一段路,骑下来竟如过沼泽地般心有余悸。空中飘下的冰晶,不管它的微观结构有多么完美,此刻纯粹是干扰视线的杂屑。
那年冬天很冷,大雪下了有三场,地上的冰经冬未化。
好多东西,经历过第一次之前,才是它们最美好的时候。
第一学期时,初入大学校园的各位,“感情生活”的历史似乎不怎么好捉摸,虽然身边每天都在传响着各式八卦问题,但总感觉每个人对待爱情,都怀着颗诡异的心。
学期结束的时候,宿舍里谈论的情感问题,主要集中于班上R君这学期里,仅仅通过在某个地方对了两句话便结交上的女朋友。印象中他们从见第一面到进入关键阶段用时不超过一个周末。
记得临行之前,我与室友L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
R如何在先去北京站与自己女友见最后一面后,在15分钟内来到北京西站搭自己的火车。
后来我也不知道R究竟有没有坐上那趟火车,但总之R与那女友三个月后分了,原因是女友同时踏了几条船。
爱情的话题,在这篇文章里还要出现多次,但每次出现时读着估计都会很憋屈。
时间到了2010年,大一下学期。从小到大,第二个学期总是个独特的存在,一方面进入此时,新生活的面貌,已基本呈现于我们面前;而另一方面,留在我们眼前的未来,还尚有很长的路等着我们开拓。
而大学的第二个学期,也代表着许多的开端——
电脑终于进入了我们的宿舍,围绕着它的新生活,正全面地铺展开来。
KNK也开始占据了我们的生活,为我们带来了一个过去无法想象的社交网络形态。
社会工作岗位开始大幅招新,课堂之外的世界,开始展露出其真正面貌。
以及,这座空城里,初入其中的喜悦感渐渐褪去后,层层浮现而出的,击破泡影后的现实,开始一点点凝聚、压抑、膨胀,并逐渐沉重起来。
学期开始前,我回母校做了“情系母校”宣讲,过去重返母校的梦想,终于在母校的三尺讲台上实现,心中欣喜之情一直在澎湃。
但后来我知道,那年寒假,竟是接下来的三年中,得到的最长的一个假期。
电脑来了!
连副三国杀都要被辅导员没收半个学期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解放区的人民,在59.66.188.16x的带领下翻身了!
按大学生活一般的剧本,电脑全面列装每个寝室后,随之而来的还有Billizard公司的RTK游戏Warcraft III:
Frozen Crown 中对战模式的一张名为“Defense of the
Ancients”的扩展地图。这张地图甚至就已是“游戏”一词的化身。
但很遗憾,我们两个寝室里没有一人玩“远古遗迹守卫者”,他们甚至连Gar3都没玩过。
那时我在电脑上玩着Bioshock第二部和PES2010,同时为了提高宿舍文化氛围,我硬是给连安装游戏都不利索的室友装上了Call
of Duty: Modern Warfare系列的前两部。
记得那时手机被迫用着台性能怪异的国产机,而iTouch已不复存在。但无游戏,又怎能算男生生活!哪怕手机上仅有的两个小游戏,都让我玩得记录破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无论如何,我始终没有再装上5年未碰的War3,也自然从未打开过那张角色与装备皆复杂无比的“Defense of the
Ancients”扩展地图。
有读者可能忍不住了:“装什么装,不就是他妈不玩DOTA吗!”
和电脑一起进入我们生活的还有三国杀。平心而论,三国杀这款桌面卡牌游戏,是这些年来,国产游戏无法复制的精品,它甚至直接为“桌游”下了定义。
我还记得那时我们连军争和火包卡牌内容都没看懂时弄的奇怪玩法,比如铁索连环转一圈就会失效,比如庞统第一条命挂掉后要从剩余武将牌中抽出一张换人再战(这个玩法其实挺好玩),还比如拼点如果打平就接着比花色……
那时总想着能来一次内吕蒙憋出连弩,张飞收起一手杀,主曹操AOE收全场,或是司马张角一雷定乾坤的丰功伟绩。
但后来我知道,人人都会想要这么爽时,就没有人能真正这样爽过。这是条很正确的人生哲理。
说到三国杀了,就不得不提到隔壁的K,他曾经把三国杀网杀玩到了全国前十的水平,曾经仅用一个关羽就为网上乱骂人引来对方单挑KOF模式寻仇的某人轻松保住了面子。
K的特质还有很多,过去没有电脑的时候,他曾经能每天5点半准时起床然后自习一天。但有了电脑后,他却能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仅靠一台电脑过三天……
他还曾记错开学日期,提前一周跑回寝室睡觉;也曾记错考试的日期,准备拿起书复习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明天不考试啊,继续玩去。”
我觉得K才是大学里真正过得惬意的那种人。
那个学期,空城里的生活已经全面地展开,每周的生活是周日赶作业,周一交作业、上课、赶作业,周二交作业、上课、赶作业,周三上课、交作业,然后这一周似乎就过了……
那时“占座”一词是火遍全校的热门词语,某习题课晚上7点20上课中午12点教室已摆满课本,成了让全校津津乐道许久的话题。
不过我倒是从未占过座,或者说从未有人帮我占过座。每节课找个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坐着,恍惚地度过两三节课时间,便是我对学习生活唯一的要求。
我甚至找到了最高峰时也无须占座便能自习的地方——逸夫图书馆一层新书阅览室,但后来我又发现,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那宿舍不就成了再好不过的自习室了吗?
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从来不翘课,无论早晚,无论必修还是任选,哪怕身体难受到无法支撑,或是前夜忙到很晚。我的观念里,上课出勤,似乎是种宗教仪式般的事情,遵守它,是出于信仰。
在这座空城里,还有很多怪异到只能这么解释的东西。
这学期的爱情故事基本算波澜不惊。
宿舍里G上学期信誓旦旦地决定要和班上某女生“搞好关系”,而这学期他们果然不知不觉就搞好了关系。
当然G一直都有女友,只不过他们分手复合的频率比较快而已。所以前述“关系”,或许不能过度引申。
G这个学期后便搬出了寝室,住到了艺术团的集中宿舍。但他与他的情感经历,一直是四年里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学期也许该算“波澜不惊”,但也许也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不过这学期里,我竟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别人的感情之中,尽管至今我没弄明白,这事究竟与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次与女生谈到深夜,第一次与女生在外边争吵,第一次给女生写道歉信,第一次在电话里聆听女生的哭泣……都出自这次诡异无比的经历。但从头到尾,谈恋爱的压根不是我自己,而我却替真正当事人中了一身的枪。
后来我觉得,想用逻辑来阅读女生内心的情感,那是很愚蠢的,所谓逻辑,在感情面前,完全是无能为力。
我终究是空城中的人,读不懂爱情的人。
不过半年后,这个故事有了转折:我所经历的这场别人的情感故事,牵涉的人物其实很复杂。我之所以会莫名其妙地中枪,突然间有了切合逻辑的解释。
解释这个世界,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许多过去还津津有味的东西,一经解释,顿时便变得不堪回首。
2010夏,一个永恒的话题便是——足球。
那年关于足球的回忆很多,有英超、有欧冠、有世界杯,还有清华马杯足球赛。
当然最爽快的还是世界杯,那个夏天只属于足球,球迷看球,伪球迷看球,不看球的男生看球,不看球的女生也要说两句足球,就连看篮球的,到晚上也只能和人一起看足球。
足球在虚拟世界、现实世界看不见之处、现实世界看得见之处产生了联动,看起球时,进球后的喊声,通常我们先是看电视的,然后是网快的宿舍,过个五分钟,还有网慢的姗姗来迟……当然,网上状态的更新,还在时时地进行。
足球的影响效应还远不如此,一教开了专门的观球地,喊声从加油到傻逼,教室成了四年里唯一见证过身边的同学们真情流露的地方。记得英格兰打德国那场,先是以众女生组成的临时德迷阵容狂喊了一阵,后来诺伊尔门线捞球,众男生又喊傻逼反击了一阵,但最后还是德国赢了。
四年一度,也只有一度的世界杯时光,在一天又一天凌晨四点的鸟啼声中一点点过去,当夏日清晨的阳光已几乎习以为常时,落幕的号角已悄然响起,随之结束的,还有跌宕的第一下学期。
后来到了决赛,我是在暑期实践的行程中,在上海的酒店里一个人看完的。比赛尘埃落定,迎接我的,却是返回北京后即将空无一人的宿舍。
后来再回想,似乎那一届世界杯比赛本身并不怎么好看。
喧嚣终究有个尽头,那年燥热的暑假的一大半时间里,宿舍里除我外皆空无一人。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在物理意义上住进了“空城”里。
但空城并不那么可畏,我发现一个人有事干事,没事出去转转逛博物馆逛书店逛超市的生活其实挺有意思,在时间的催化下,人很容易便能适应孤独。
那时的自己,还是在没什么牵挂的时候。
但也许太早融入空城中,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校园里恢复往日热闹景象之时,也是我们告别这个校园里最小的一群人身份之时。又一届的新生带着我们当年同样的稚气未脱的脸庞踏进了这片园子,但这回,他们不必再在天安门阅兵与甲流面前享受或是忍受长达一个半月的超长准备期了。
穿梭于校园中,听到耳边传来的“高考前怎么过的”或是“你家特产是什么”的讨论,不用想,一定是新入学留着军训头的新生,谈论着我们一年前谈论的东西。
而身为学长,谈论的东西除了“XX长得怎么样”,就全是“某人丫的就是一条狗”了。
我们宿舍没有外号,因为人人的称号都是“X狗”。
其实用“狗”来骂人,至少在我所成长的文化圈里不是主流。所以看到某些人听到“X狗”后,反应激烈到顿时暴跳三尺,指着对方鼻尖狂喊“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时,我实在感到甚为诧异。
人人都成了“狗”,我们也就真成学长了。
那时我还发现了两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是宿舍的热水在十一点后竟仍能使用,二是一款叫Assassin’s Creed II的游戏真的很好玩。
二者组合在一起的结果,便是每天晚上捧着手柄,操纵着E叔窜上窜下爽够后,再轻轻松松地来到澡房享受单人包间。
我确信那时整层楼只有我在过这样轻松惬意的生活。
其实每年的八月到十月,澡房的热水在11点后都不会停,但两年后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秘密时,这就又没意思了。
大二上学期的开端,中秋节前,全宿舍在那时的翅香园喝的一场酒。
开喝前,酒桌上气氛一片祥和,在座的各位充分交换了各自对于当下热门问题的意见。然后,酒未过一旬,作为主要人物的L,就醉了。
L开始指着在座的每个人轮番夸奖,夸完第一遍夸第二遍,同一套赞辞如复读机般重复了无数遍,直到他扯着嘶哑的嗓子抄起酒瓶想用牙齿咬开时,才终于被架离了酒桌。
那次喝酒,我知道酒精这东西是人内心的催化剂,它能把人心中的东西用言语释放出来,传递到他人耳中,只不过有的人激进、有的人迟缓。
但我也意识到,即便在酒精催化下,我仍能将内心需要压抑的东西紧紧压制住。
空城里不需要酒精。
那次与我们喝酒的还有B,化工系里的帝、高富帅、主席及奇葩(褒义)。
B是我这四年里在全系见过的,智商最出众的,思考能力最强大的和思维方式最怪异的人之一。
B的特异之处,在于他能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能量,在某一个时刻顷刻间释放出来,然后达到与别人同样的高度。而至于其余的时间,他自可以放浪形骸般挥霍着。
换句话说,B的人生里,总存在大部分时间的基态,和小部分时间的激发态。
不过现在只谈那时喝酒的B,他喝着那天滋味独特的燕京啤酒,向酒席旁的女生F吐露,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我23岁前都不打算谈。
后来我觉得,B这话是在他处在基态时说的。
后来我还觉得,那晚说这话的更应该是我自己。
还有,那晚F刚同意了一男生的表白,这是段比较复杂的后话。
总之,那场酒在我整个大学生涯里,是次里程碑般的事件。
大二学期开始后,身边的主旋律,瞬间被四个字占据——物理化学。
物化课程和朱文涛教授,不肖几周便迅速成了整个化工系学术、生活与文化的载体,占据了日常生活中超出课堂之外的方方面面。当然,还需要经过几次必备的12:15打铃1点下课的亲身体会。
那时,我似乎还在以最大的热情在学认真地学着物化这门课。
当然,若不经过一学期中的第一次期中考,物化这门课给人的印象不会这么刻骨铭心。那次,我霎时间体会了考完后觉得考得好,竟是这两年留给我的,最惨重的错觉。
最后,物化课留给了我一条不得不承认的道理——
如果你不够强,你连喊弱的资格的没有。
相比大一时老天爷的豪爽,大二上整个学期里,北京没有下一场雪。那时的北京,终日覆盖在空洞的晴空,与时不时猛抽一次的北风下。
那年冬天,也许是暑假独居时间太久,枯燥而萧索的冬日,让人第一次真正思念起了家乡。
每逢周六,一周里唯一不受限制的晚上,我便开始如程式般地骑车溜出校园之外,溜向几公里外的中关村。孤独的夜空下,灯火流离的北京城,也终究只是一座孤零零的空城。
空城里的一草一木,在旋转地车轮下动了起来,我似乎从中看到了过去家乡的印迹,我不觉想放慢骑车的节奏,希望聆听到熟悉的声音。
然而当自行车回到同样熟悉的紫荆12号楼下的时候,耳边似乎倏然传来了,空城的大门砰然关上的余音。
那个时候,我们整件宿舍也被寂寞笼罩着,似乎宿舍里除了我之外的每个人,内心中都深深藏着什么。
其实一般需要深藏于心的,十有八九与一个“情”字脱不开关系。
宿舍里夜里的对话开始急剧无营养化,而且往往同样的内容,会被莫名其妙地重复无数遍。
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有太多,比如前面提到的,那位此时人去床空的G曾要“搞好关系”的班上女生Q,在这学期里突然成了每个晚上的主题:G忍耐不住,与Q做了一天的男女朋友后又火速分手;S突然念叨了Q一整个学期,每天有事没事都要给Q发个“呵呵”;最后连L,也突然连夜躺在床上重复着“我下学期要追Q”……
Q的名字连夜的催化,让宿舍里弥漫着一股不正常的氛围,以致离开了Q,大家的行为也都开始难以解释:比如S总是弄到深夜才敲开宿舍房门,比如L时而说自己渴望脱光,时而又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有女朋友……
后来,看似不能解释的事实,也终究有了答案。
当然对于Q一事,答案其实就是这个宿舍的人过于寂寞了而已。
大二上确实是个寂寞的学期,以致学期的最后,先是考试安排冲突,物化考试在单独的考场里度过了刻骨铭心的两小时;随后帮人排队买火车票,一连排了三天,最后不但一张票没买成,还不幸把本图书馆借的再用不着的参考书给丢了;最后好不容易想在临行前去京郊博物馆走一趟,大老远来到门口,却突然想起今天周一闭馆……
掐指所算的归乡日终于到了最后的时间,回首经冬未下雪的京城,孤独的日光,映照着一年多来,已经熟悉、习惯以致排斥的这片土地。
我顷刻间明白,当然返回这里时,大学生活中高潮的篇章,也是这篇文章里最重要的一段,很快便将临近。
我突然设想起了未来的模样。
在这之前,先插段小插曲。
那年的春节里,我第一次与人反目决裂。
那个时候,是政治营销者借着新兴的SNS平台,开始大规模向网络渗透的时候。几乎每隔几天就有某些时事新闻被炒成热点,紧接着各种冷嘲热讽的段子迅速加工成型,网络上突然现出一片无病呻吟之声。
而某高中时校领导的公子哥,身在大洋彼岸,趾高气扬地当起了那股歪风怪气里的弄潮儿,顺便践行着“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我放屁的权利”。
当然最后,自然是以一次无厘头的争论,与对方解除好友,宣告了我们的决裂。
但那次争论之后,我悄然间打定了出国的想法。我感到不走到外面的世界,终究见识不了一切。
大二下学期是以一场雪开头的,那是整个大二学期下过的第一场,也是唯一的一场雪。
那时参加艺术团合唱队百年校庆假期排练,提前回到学校。学校里寂静得出奇,走在雪后的校园内,极目望去竟几乎见不着一个人影。宿舍里没有人,超市、图书馆、修车铺全在关闭状态,食堂也几乎不在运转,每天除了排练的艺教中心,整个学校犹如一座死城。
但如此沉寂的校园,却并不是我所熟悉的,空城的形态。
后来我知道,那是高潮来临前,典型的平静。
新的学期,百年校庆的号角,撕破了雪后校园的宁静;突破三十学分的课表,捅穿了安逸与侥幸的幻象;厚重的GRE红宝书,砸碎了惶惶终日的沉寂。
无论金碧辉煌的庆典,还是疲于奔命的日常,一个学期的开头,孤寂的空城里突然涌入了无数的喧嚣。然而空城仍是空城,庆典气息笼罩的校园内,我仍然是辉煌之外的一个普通过客。
两年里,我曾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构思着如何用最正确的姿态来迎接它的来临。而如今,它已然来临,当下的姿态,便是我能用来迎接的全部。
但庆典时刻来临时,我终归还要换个表情,庆祝一下。
校庆学期的开始,首先迎来的是两年里最震撼的课表,手机里每日都在越滚越大的背单词任务,以及课堂之外,校合唱团与系学生会身兼两职之下的每一个激情的日夜。
还记得那学期第一周女生节前,一天从早到晚,解决了一系列任务,应付了一系列突发情况,同时还没忘记安排自己的私人爱好活动。一整天以不知从何而来的斗志,搞定了面前的每一件事。
然而第二天,昨日的忙碌,又很快与我无关,新一天新的任务,让我连享受昨日一整天奋战结果的机会都淡然无存。
但那个时候,我确实欣然接受了一切。后来的整个大学时光,我再也没有找回过那时那可怕的斗志与决心。
结束忙碌的一天,手机里云词软件上单词复习无情的数字,却还在耻笑着一切未曾突破过A的懦弱者。
但我淡然而过,夜已全深时,手机上一天的数字清零,新一天的50个单词,也已滚入了下一轮循环中。
校庆日子一日日临近,身边校庆的氛围,开始愈发向我们的生活蔓延,给我们留下或是激动,又或是不快的印迹。
作为参与到学校官方活动之中的一员,我也在忠实地履行着一个普通参与者,对于母校的点点回报。整个前半学期,校艺术团里安排的所有排练任务,我都默默履行到了最后。其实那个时候母校给了我很多,作为校合唱队的正式成员,参与了好几次录音,也得到了站上了国家大剧院舞台的机会。在校庆年的记录里,也终于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笔。
大剧院演出的那一天,带着一整天的激动与疲惫返回学校,夜下的校园,却仍是如往常一般寂静,只是夜下初露雏形的新清华学堂,为夜空增添了些许亮色。
我终究只是这座学校里普通而平凡的一员,与同样在主动或被动地为学校默默付出的所有人一样,我们只能为这片土地,留下淡淡的一笔。
但至少当看到我们千万人共同绘出的画卷时,我会为之不由地颤栗和感激。
但那段为校庆而付出的过程留给我的并不只这些,那个学期里,我结识了这么多年里,最多的新朋友。
朋友们大都来自合唱队里,也有学生会、双学位课堂上的相识。那时为了共同的喜好,为了眼前同样的目标,付出着同样的努力。共聚一堂时,嬉笑怒骂,为大学里这个激情的时刻,谱写下了共同的回忆。
那年曾一起谈笑风生的朋友们,有大上好几届的学长,也有小一年的后辈;有活泼开朗者,也有不苟言笑者;有相谈甚欢、颇为交心的诤友,也有仅有只言片语之缘,却难以忘怀的同伴;有已经这片园子里留下自己业绩的高人,也有与我一样默默无闻却仍心怀大志的侪辈……
生命中一时涌入了如此多的过客,我的空城里,突然涌现起了别样的色彩……
校庆日真正来临的时候,也许并不需要用多少话语来描述,毕竟那时留下的东西,无论书刊、徽章、纪念册、文化衫,还是拔地而起的新清华学堂与人文图书馆、翻修的大礼堂以及浴火重生的旧清华学堂,都依然在静静诉说着那段激情燃烧的时光。
但我还记得庆典结束的那个时刻,与奋战了整整九个星期的战友们,从主楼哼唱着烂熟的曲目走到艺教中心,最后在夜下平静地告别,为这个仍留着庆典余音的夜,致以最后的敬礼。
第二天,天上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主楼前结束了使命的三千万舞台,只剩几副空荡荡的架子。小雨下,依稀还有些胸前佩戴着红花的校友们,为这片故土,献上自己迟来的一片赤诚。
结束时刻的滋味,总是深深镌刻在每位此时的过客的内心里。
我的耳边,聆听过无数遍“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行胜于言”似乎又在传响,眼前,主楼上“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横幅与不远处的国旗,两抹鲜红色正在雨中浸染着。
我停下车,雨仍在不停地下,但我只想为母校深深鞠上一躬。
后来,那段时光里相识的朋友们,有的后两年尚能有或长或短的继续共处,有的已仅剩寥寥无几的一两次谋面,有的只在路途中偶遇,而有的,甚至已再无机会碰面。
那个时候,总是可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总是能为我留下句句箴言的,总是能与我一同直抒胸臆的朋友们,那些曾彼此共享欢乐的朋友们,终究只把自己的足迹,留在了那段有限的时光中。
相聚时,欢快中我们甚至忘了时光的流逝,然而告别时,我却来不及留下哪怕一点简单的留念。
我们的生命中,终究有无数人,仅仅作为过客,匆匆而过,只在记忆里的角落里,留下了不起眼的一张张面孔。
但我愿把最真挚的感谢,献给这些过客们——
由人编织起的回忆,永远是最灿烂的那一笔。
校庆过后,喧嚣却并未散去。眼前五月大礼堂的号角,还在为我准备着这学期里下一次狂欢前的忙碌。
关于那年作为主要成员所参与的学生节晚会,似乎并没有多少可讲的。一切成或败,功或过,赞许或反思,那都是留给后来的事情。在那个时刻,大幕拉开,直到杯盏交错之时,一切只能是成功,或只能被定义成成功。
不过我倒是记起了学生节的那晚,守在大礼堂二楼的追光机上站过一整天,终于等到最后的落幕的时刻。我放下了沉重的机器,收起手边混乱的灯光表,静静地定在二楼凝视着眼前的舞台,那一刻,心中冒出无限的感慨,身体却紧楞在了原地。
这个学期,喧嚣一刻不停地在耳边传响,也许我该习惯、甚至厌倦了这一切。此刻,霎时间的宁静,瞬间向我带来了深度的震颤。
也许我终究还要回到空城中,但又或许我根本就没有离开呢?
那个学期,喧嚣确实是至始至终的主旋律,辉煌荣光的庆典旋律之下,埋藏着时刻不断的嘈杂聒噪,有的声音也许有些发聩之效,有的只是纯粹的喧闹而已。
三月,人们为学校里建筑工地的乌烟瘴气、尘土飞扬吵;四月,人们为庆典的意义与“世界一流大学”吵;五月,积蓄了两个月怨气的各位,终于找到了发泄点——网费改革与“真维斯楼”……于是乎,一个学期,争论的焦点,从自己以前每月要下多少部A片,到中国教育出路在何方,人人似乎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制高点,然后或振臂高呼,或围观起哄地参合到了每一个话题中。
当然那个时候,微博进入全盛,人人网平台也开始全面渗透人们日常生活,无序时代的网络舞台上,牛鬼蛇神的群魔乱舞,也进入了最疯狂的时期。各式段子、营销号、脑残文章,各色“意见领袖”“公共知识分子”,煽起了无知、反智、贴标签、立场优越之风,使之迅速席卷、蔓延,黑色幽默、无病呻吟大行其道……喧嚣至极,留下的已是混乱。
今天,当初的工地,已成了学子们离不开的文化与知识殿堂;当初的网费方案,已在两次的妥协后,施行了一年半的岁月;而那时的“真维斯楼”,除了依旧留着的四个大字,已见不着那时喧闹甚至冲动的痕迹。
喧闹,也是属于那个高潮的时代的,必不可少的标记。
除了喧闹,2011年的春与夏,另一大核心的主题,便是也许有些难以启齿,但绝对让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男女话题。
用含蓄点的话说,那个春天,过去不怎么上班的月老,突然间产生了革命的热情!
用不含蓄的话说,雌雄两性动物集中进入繁殖季节的时候,也是那个春天。
总之,那个学期里,应该成的,似乎应该成的,居然能成的,居然就成了的,居然又成了的,居然是他来成的,居然是他不是他’来成的,居然是他和她成的,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成了的,居然连成了都一点迹象都没有的,居然一成了满世界都惊呆了的……都成的。
那时,“居然”在宿舍里是个使用频率极高的虚词,通常还得伴随有一点语气助词。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为何身边的各位,会不约而同地选在这个时间,实行非诚勿扰般的配对活动,但能够确定的是,那时,我们整个宿舍弥漫起了四年来最浓烈的寂寞的气氛。喧嚣与寂寞,在那个时候,丝毫不矛盾地融为了一体。
补充一句,那年配成的诸对,坚持到了两年后的……哎,不说也罢……
那个寂寞的时代,我身边同样寂寞的朋友们,比如室友L,向我示范了一个标准理工男的两种排遣方法。
其一,是上自习。那学期L迷恋上了老馆,学霸们的圣地。
上自习的时候,拥挤的图书馆里,时不时抬头张望一下,舒缓下紧张的神经,当然是理所应当的。所以L在半学期之后,目光渐渐放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不用想,那一定是个女生。
接着,神奇的互联网,让L竟然直接锁定这位素不相识的女生的姓名、院系甚至住处,下一步行动,似乎已显而易见了。
上天甚至直接把机会直接送到了他面前——某天,那位朝思暮想的女生身边,正是一个简直是为L预留的空位。
但最后,L轻轻转身,悄然离去……
那学期之后,L再未去老图书馆自习过,那位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女生,最后连个人人好友都没加上。
以上这些,全是L每天睡前躺在床上例行的吐槽中透露的。
所以另外一种方法是睡觉,一觉醒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时,却正给人难得的喘息之机。
其实那个学期,我有过四年里唯一的一次机会。
我不想叙述太多细节,但最后的结果,是我未加多少思考,便做出了决定。(什么决定相信能读到这的读者大概也能猜出来了)
在自己的空城里,我尽管受着寂寞所困,但我并未真正反感于寂寞,我没有做好准备,我甚至没想过要为之做什么准备。
那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某高中同学突然对我说:给你介绍个我们学校的怎么样?
我同意了,却没打算做出什么动作,于是最后也没出现什么“然后”。
那次让我自己啼笑皆非的冲动,留下的是篇叫《寂寞狂想曲》的,写得很诡异的独白。
大二下还有太多的东西值得记下,不仅是因为难忘,更重要的是大学里后两年的样子,恰是在那个激情澎湃的时候,悄悄地浮现了出来。
首先,那时为迎接百年校庆,学校搞了个“名厨进清华”活动,各大饭堂里增添了些不同口味的窗口。而我没想到的,这次反响不怎么强烈的活动所引进的菜,拯救了我接下来整整两年的饮食……
那时,我们终于坐回了422,这间今后让我们爱恨、悲喜交加的教室,我也与422最后一排那年久失修的座椅,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斗……
另外,一学期身在束缚中的我,开始期盼起了逃离,我开始频繁从校门骑出,只为在五道口的霓虹灯下,以及划过长夜的列车呼啸声中,感受短暂的解脱。
日,大二上学期的考试周前的最后一个周六,也是最后一次旧GRE考试进行的日子。
但那天对于我,唯一的特殊含义是:手机背单词软件里,走到了Z的最后一个词。
一个激情、热血、疯狂而又惆怅、疲惫的学期即将过去时,我在真正意义上完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任务:6000个从未见过的单词,滚雪球式的复习模式,日日夜夜里从未间断的努力,弹指一挥间,往事皆已如烟。
那是我整个大学,用努力与坚持,兑现的最痛快的诺言。但是,那时的自己,在不间断的忙碌中,坚持下来究竟是靠着什么?
后来两年,我一直在试图向过去的自己,寻找问题的答案,但我却渐渐明白,即便找到了答案,我也已无力将那时重现。
只能说,那个学期,一切都太神奇,神奇得几乎有些不正常。
那年入夏时,北京下了好多场雨,但雨水冲刷之下,校园里却渐渐恢复了平静。
大二上学期的最后一门考试数学实验机考,提前交卷走出主楼后机房,突然间暴雨倾泻而下,让我完全猝不及防。雨中的清华,喧哗的印记渐渐被雨水洗去,留下的却正是我所熟悉的空城。
后来暑假去新东方上课,不幸又迎头遇上了倾盆大雨,眼看大雨不停,只好花2块钱买了件一次性雨衣,义无反顾地骑车冲进雨中,为这段时光留下最后的疯狂。
雨水带走了喧嚣与寂寞,它让我清醒,也让我意识到了时光的流逝。
宿舍又一次人去楼空,这是我最后一次一个人在宿舍里度过的时光。
我到刚开放的人文图书馆找到了几本有意思的书,想打发宿舍里一个人的时光,却猛然意识到,过去这一年,我一年都没认真读过什么书。
当我最后离开北京的时候,北京又下了一场暴雨,让我被迫在偌大的北京机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那天是日,三天前,一场带着过于明显的人为策划痕迹的舆论围剿运动,以一次普通的铁路事故为契机,发酵在整个网络世界。虚拟空间上的混乱、无序,甚至疯狂,已全然达到了最高峰,这是这四年来真正的顶峰。
但夜下的北京机场,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尽管大雨带来了些许混乱,但夜已深时,一切皆已回复到了正常的运转中。
清晨的机场,我打开电脑,抑制不住纵身跃入网上乌烟瘴气的喧闹中的冲动,正如过去这半年,我风尘仆仆中所做的一样。
但我回望了一眼窗外,天边的晨曦,映照出了雨后绚丽的晴空。
我停下了手里的一切,呆站在了原地——
2011年的春天与夏天,大二下学期,一个有着太多故事的学期,终于已经过去。
那个永远忘记不了的时代,已经成为了永远回不去的时代。
但返回学校的时候,我意识到要真正与过去的回忆告别并不容易。
我开始有意回避喧嚣,迷恋起一个人游荡。那时小学期去燕山石化炼油厂实习,我竟用晚上时间溜回了宿舍,只为享受一夜的清净,只是来去皆三小时的路程,让我好是折腾了一番。
但也正因如此,过去一直避而远之的京城公共汽车,此刻却成了我的归宿,此后两年,此前未曾问津的东北门731路,却成了我出门的喜好。
我开始重新迷恋起图书馆,痴迷于一个人在书的世界里悉心寻觅养分、汲取知识的过程。
另外,我慢慢有意远离了网络中的纷纷扰扰,转而泡到了网络论坛中,聆听他人的思辨。经历了两年的浮躁,我终于逐渐理解了聆听的真谛。
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就像一场仪式,我需要接受这全新的一切,也需要认识此刻全新的自己。
然而,我没有告别空城,相反,空城真正的内涵,在今后的两年里,会显得愈发深刻。
在大学里,大三是个很神奇的节点。一方面,大学过半,而以GPA立足的时代,已过去三分之二,自己的位置,已经逐渐清晰;而另一方面,大学里还能允许疯狂一把的年代,却已经所剩无几,即便有心狂放不羁,但未来的号角声,至少已让大多数人收敛起自己的身心。
未来总让人捉摸不透,我似乎看到了化工原理与化工热力学的课本上的未来,KRT项目初启时实验室中的未来,留着希望或是厌倦的社工岗位上的未来,仍在日日滚动着的GRE单词上的未来,但又似乎看不出何者才像真正的未来。
身边的人们,也同样开始脱离过去一两年里的浮华,宿舍里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各自刚走进大学校门,没有身份,也没有什么头衔,每个人都还是原初的自我的时候。
但这两年间,我们的世界里,多了三样抛不去的东西:电脑、GPA,以及未来的牵挂。
大三上学期的第六周,10月份的倒数第二个星期六,终于到了我的GRE考试的日子。
在临考前一个月的时候,我已基本不再每日刷新手机里的单词软件。其实我挺早就已意识到,上学期背单词的那般毕其功于一役般的激情,并不能真正带来什么更大的意义。而那时我挑战的其实不是这几千单词,而是属于那段时光的“梦想”。
后来的结果,不算出彩,却也足够让我与堆积如山的参考书与资料告别。
那天考完试时,从北大理科楼考场走出来,天空中下着小雨。
我至今仍还念着那时长舒一口气的滋味,毕竟这是名正言顺的,为未来迈出的第一步。
那学期其实有些平淡,最有乐子的,也就是每周一一干就是一整天的金工实习。
其实金工实习本身意义不大,更重要的是这是难得的全班人聚于一堂的机会。大学过半时,积压许久的军训迷彩外套又被翻了出来,但此时的大家,早已不是那时几乎区分不开的青涩的模样。
当每个人穿上那时的衣服,如军训时一般早出晚归,聚在一起时,我才看到,时光不仅塑造了不一样的每个人,更悄悄把所有人划进了各自孤立的圈子里。大家放下各自的事情,共同完成同样的任务的时刻,突然显得弥足宝贵。
那时,宿舍四人每次中午都在紫荆四楼吃饭,离开宿舍一年多的G,仍然有着说不完,其实却没什么好说的故事。
然而此后,我们再未得到像现在这般,四个人一起坐下来,没有酒,没有昂贵的菜品,只是简简单单地来吃几盘紫荆四楼的小菜的机会。
随着学期的进展,我竟愈发觉得这学期已经不仅仅是“平淡”,而简直得是“惨淡”了。
为之奋斗了一年的GRE考试结束后,我突然急剧地空虚起来,眼前霎时间没了确定的目标,于是便也没了再往前的动力。
上学期课堂之外,默默付出了所能给予的一切的地方,此时却让我心生倦意。我还在努力地尽着自己所能,但我终究意识到,我在这座校园里,仍然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罢了。
过去,能支撑我的,莫过于兴趣与朋友。然而如今,半年前的朋友们,大抵难得重聚,孤身追逐所谓“兴趣”时,我却质问起“兴趣”本身究竟有何意义?
为了得到更多,包括兴趣在内,太多东西都将变得不再单纯。我害怕自己所有的初衷会就此背离,故而选择了沉默。
为了得到更多,还得寻找新的东西,开辟新的道路。但那时的我,空虚与畏惧充斥着自己,于是仍旧只留下沉默。
然而,也许沉默,也将意味着失去。
那时,我总在问为什么,我问这座空城。在那年,又一个几乎未下雪的冬天,我像冬夜里,迷失在城中的旅者,只想叩开城里某个容我休憩一会儿的门扉。
但这座城也在沉睡,它留下的,只是风中无意义的回声。
也许该到了每学期例行的某某大放送时间了吧。如果有读者能读到这(估计不多),应该能总结出来了。
然而,大三上还真就没什么可说的!
也许真是上学期配对脱光的过于集中,到了下半年,故事突然间就没了……也许连目前还在看戏的我们自己,也不得不倍感惊讶。
记得那学期倒数第二天,宿舍里四人都在,于是各位聊起了这四年间,最冗长,也是最XX无聊的一次夜聊,宿舍里各位将同样的东西,重复了无数遍。
所以,这学期还是快点结束吧……
但大三的那个寒假却似乎过得很漫长,因为我实在不忍心让它白白溜走。
从小学到高中,我不愿放弃每一个能见到还留有彼此共同回忆的人机会。然而宴席总有散去的时候,每次重逢,最后留下的却仍只是一场凄凉的夜,与孤身行走的自己。
我开始不停计算,初中、高中,皆为三年,如今又是一个三年,过去的时候,我究竟在那个阶段。
我终究感受到,在我的空城里,时间,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寒假的最后一夜,与人外出吃夜宵到深夜,我仰望茫茫夜空,真心想逃避明天的朝阳。
然而,我知道我终究逃不掉,没有人能从时间手下逃掉。
大三下学期,时间成了一切的主宰。时间的力量,让每个人痛苦、以致扭曲,每个人都在时间中挣扎,然而至少大部分人都已明白,在时间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时间给每个人都套上了无形的枷锁,或者说,在时间面前,每个人自己给自己安上了臆想中的枷锁。
有人以为,这学期将是三年来最恐怖的学业笼罩下的地狱,但事实上,这学期却只有一周中四个下午一节课没有,三年来未曾遇到过的清闲。
有人以为,这学期里人人都将为了推研名额争个鱼死网破,身边的一切只是无意义的数字的堆砌,几个月后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但事实上,所有的担心,皆是多余。
有人以为,这学期对于未来将至关重要,每一次出征,都似乎要视死如归地壮行。但事实上,这学期对于未来,却似乎真看不出究竟造成了什么影响。
然而这个学期里,有人确实在改变,也有人确实在沉沦。
一切都是时间主导下的一幕幕荒诞不经的独角戏。
那时候,我又玩起了三国杀。
说是“又”,其实三国杀这么多年一直活跃在大家娱乐生活的第一线,至少上学期的时候,宿舍里八成的“傻X”,都来自三国杀游戏。
但我一直没建立任何网络账号,那时尽管玩得挺疯狂,我玩的却一直是单机版。
其实我一直认为三国杀既然是桌面游戏,大家围绕着桌面打实体牌才算真正有意思。确实,从大一初见势头起,三年间的大大小小聚会,这款游戏几乎垄断了一切娱乐项目。
然而,作为桌面游戏的三国杀,终究也遇上了可玩性的瓶颈,从全盛到衰退,似乎也不过一年半载的光景。
但我似乎弄错了一点,也许这个游戏根本就不是个“桌游”,而纯粹是为了做成网游而存在的呢?
从这学期的一开始,宿舍里便弥漫开了一股说不开的诡异的气氛。
L突然神经质一般地为GPA所折磨,每天发疯一般地自习,留在宿舍里的时间,一半是在计算GPA和其他人的排名,另一半时间在无意义地假设自己的未来。
S突然有了无尽的精力,疯狂地刷夜努力,却又拼命地装出像是在学习的样子,然后开着一切电子设备与人聊天。
以前调剂几句的八卦,在漫无边际的牢骚、抱怨、呻吟下,完全失去了任何滋味,甚至连存在的价值,也微乎其微。
宿舍里突然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以致有时打开窗时吹进的早春寒风,都足以让人抓狂。
悲哀的是,诡异的大三下,让我的宿舍接下来一年里,再未真正恢复起初的活力。
至于另一个室友G,他已经搬出宿舍一年半了,宿舍似乎没再认为他是这的一员。
后来看,造成大三下一系列惨状的直接罪魁祸首,还是陡然平添的一大堆考试。尤其在大学的后半段,突然出现期中两周连考八门试的奇观,换做谁心里都踏实不下来。
那次期中,一周前的日程表上,便已写着:周六晚仪分,周日上午考托福,下午化工实验。然而我几乎没有多少复习的时间。
但我最终还是挺过了全部,八门考试全部结束的时候,宿舍里打三国杀的傻X声再次响起,却让并未参与其中的我异常激动。
让人畏惧的考试,暂时消解了横亘于人心中的浮冰,这是好事,却也是讽刺。
这里或许该说说我们204宿舍的另一侧,此刻,他们与我们仿佛身在两个世界。
到了这个学期,隔壁宿舍突然出奇地淡定,每个人都在干自己该干和想干的事,然后没事就跑来我们这边,却不知是来探视还是来嘲笑。
几乎听不到他们挂念未来,有时是已经根本无需挂念,而有时似乎是他们已抛却了挂念。在飞逝的时间面前,他们的哲学是相似的——不鸟它!
其实我挺佩服他们,两年前我们宿舍里吃饭时,他们口中谈的,还都是小人物们的理想——赚钱、养家,简单而现实。他们并未规划过太远,因而也不怎么在乎现实所留下的滋味。
那学期五一,与他们去青岛旅游,倒满啤酒,重新谈起了过去与未来,谈起了梦想与现实。但这回的酒精,却并未催化起什么,也没人再喝醉,也许现在根本就不是该喝醉的时候。
有些东西,酒精也根本无能为力,比如梦想与未来;而有些东西,靠酒精却能刺激起许多,比如爱情。
看来应该又要讲喜闻乐见的话题了吧。
不过我先讲讲这回要登场的角色,隔壁的Z与C。他们是我们这群人中,当之无愧的智商上的佼佼者。
Z显得张扬,豪爽,然而他真正可怕的,还在于他逆天的行动力。在他嘴里,只会有两种话:开玩笑,以及即将要实现的事情。他能只用半学期便从排名的倒数变成了正数,他也能把一次一般人只写得出几句话的作业写满四五页,一切只在他想不想。对他而言,所谓梦想,不过是什么时候去做的问题。
C则显得内敛,沉寂。他不修边幅,不谙世事,平时每天只和书本、电视剧和电话线打交道,常常一个人抱着电话跟不知何方人士一打就是两小时。C自己说他没什么梦想,他说,能赚到越多钱越好。
但此处讲的不是梦想。
Z曾说,他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后来知道这句话只是句玩笑话而已,一年前的那个时候,他与年级第一名好上了,也许我猜不出目的,但结果却显而易见、
C也常说,也许他这样是找不着女朋友的,这句话应该是真心话,但命运却给他开了个玩笑。这个学期,他打电话的频率、神态、表情突然换了样,当大家意识到电话那头是女声时,她已成了C的“妹子”。
于是乎,当他们向我们这儿走来,我竟霎时觉得他们就这么高大了一截。
身边一下子多出一大把“人生赢家”,也许该是件很让人无奈而哭笑不得的事。
那学期时发生了一个能算做“大事件”的小插曲——
某位制造了“XX杀人事件”“三迁宿舍事件”“掌掴老师事件”“新馆夜啼事件”的优秀人物,在制造了无数起事端后,被迫休学了。
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他所做的一切,为今后一年来的饭局,贡献了永远说不完的话题。
“为什么一说到某某,你们就来了力量?”曾有人这样问过餐桌上侃侃而谈的我们。
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总有人奉献出了自己,成就了后来的每一次饭局,甚至一提起自己的名字,都能让在座每个人眉飞色舞。
如今,他们已如流星般悄然离去,或许我该感谢一下他们。
当时间的钟点再次敲响时,度过期中煎熬期后变得浑浑噩噩的我再次被它猛然震醒。然而此番时间在我眼前流逝时,我已身在此刻的空城,真正孤身一人的空城。
宿舍里已不再是两个月前那副肃杀的模样,大家都干起了自己的事情,该学习的学习,该谈恋爱的谈恋爱,宿舍里似乎恢复了大概两年前才有的清静,留下的是不怎么有心于前者,似乎也已无心做后者的我自己。
其实那时我异常的自由,简直能随心所欲,但愈是自由,我却愈是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空洞的与电脑的三国杀中,时光点点流逝。
后来又到了学生节,第一次做观众,独自站在大礼堂的最后一排,看着已成学生会主席的B,指挥着一年前自己在做的事情。散场后,我默默离去,没有后续内容,又一年盛典落幕时,却已只是平常的一夜。
那时父亲来看望,在刚入学报道的时候吃第一餐的粥店又吃了一餐,从店里离开,回望夕阳映照下东门口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石碑,我突然有了某种说不出的冲动。
一年后我便会清楚,那是落泪的冲动。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大三下学期,在又一次足球的季节中画上了句号。但相比两年前,这回不再有一教震耳欲聋的呼喊,网上也少了许多沸沸扬扬的争论。
相同的,还是白天里焦头烂额的复习,与凌晨比赛结束时四更天的鸟啼。然而这回,已经是四年里的最后一次。
我记得最后一门考试的前夜,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我一个人坐在中厅,听着雨声,看着不怎么好看的比赛。终场时,我走出宿舍门,发现B背着书包,批着雨衣,有些狼狈地站在他的宿舍门口寻找钥匙。
身为主席的B,已享尽了成功者的喜悦,也许考试对他而言,无非这一个凌晨的两三事。
我与B相视一笑,这学期便这么以一笑收尾,只是这是微笑、冷笑还是苦笑?
随后,随着校园里比我们大的最后一届本科生穿上了学士服,该结束的行将结束,而该开始的,也已画上了日程表。
回到宿舍,望着堆积如山的参考资料,自此已成废纸,过往三年的努力或是荒废,如今皆已尘埃落定,就连“下学期加油”的廉价决心,也已没了意义。
又一个三年已过,上一个三年,我把艰难的高中走过,走到了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但这个三年,我究竟又走过了什么?
三年间,我的身边越走越空,渐渐只剩下自己。而我只是在走,一个人彷徨地孤身游走。
但不论如何,我也只能往前走。
宿舍里,学期里神奇地脱光的C似乎带着喜悦的滋味早早离开。可惜后来他回来时,电话里的“妹子”还是没能接受他。
当然,那学期我们都在关注着隔壁闹得沸沸扬扬的C,似乎以至于忽略了另一件事,考试结束后的深夜,我们宿舍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S夜不归宿的频率,突然急剧突破了阈值。
我意识到,我们把真正的“人生赢家”弄错了!
那个暑假异常的冷清,三年前并肩为高考努力的伙伴,如今皆已奔走在为未来操劳的路上。
我也开始审视起了自己的未来,一年前,我为未来播下了种子,而此时,我已抛下了一切后路,这片生养了自己二十来年的土地,已只留给我最后一个春夏秋冬。
未来的未知、茫然,在我眼前铺展开来,然而对于还只是在未来的大门口奋力叩门的我,未来让我心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包含着恐惧,也包含着期盼。
而千里外的清华宿舍,却热闹得特别早。
希望抓住唯一的提前确定未来的机会的人们,已经在跃跃欲试。
有时候我很难解释清楚,为何会有那么多人,为了能提前拥有确定的,比人高出一等未来,心甘情愿地头破血流,以致扭曲了自己的世界。
大四上推研之前,宿舍里半年来从未停息的“如果推不上要怎么办?”的话题,终于到了几乎可以让人厌倦的极致。每天从早到晚,耳边只有各种不知在跟谁说的“确认”不断传响,
以致连听都会听到窒息。
而后来,一切程序过后,所有的担忧皆是多余,最后的结果是几年来少有的皆大欢喜——一个落榜的都没有。
不管怎样,推研结束时,那些让人喜悦、激动或是懊恼、悔恨的过去,已经彻底结束了。
上一段的“如果推不上要怎么办?”,有一大部分出自L。作为宿舍里被人安上“X狗”的频率最高的人,这半年多时光里,L还真就完完全全过得如狗一般。
L其实是个很独断的人,他眼里一切干扰了自己生活进程的东西都始终是眼中钉肉中刺,以至于如果干扰者是自己,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指着自己大骂三声傻X。
而上述抱怨的其余部分,出自U,大三时与L在同一个实验室的隔壁班同学,他们两人似乎还真是纯粹为了GPA和推研混到了一起,也只能靠这两者维系。
当然,U的出场,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推研结束后不久,他们两人竟为一次小事反目成仇……之后除了竖中指,再未说过一句话。,
回看这整段由上学期伊始起的不属于自己的往事,我看出了诸多可笑,却也看见了真正的悲哀。
推研那个时候,两个宿舍里唯一不关己事的,便是我和S。
上个学期,S不动声色地把原先自己协会里一个学妹升格成了“特殊”的身份,其闷声之程度,着实吓了宿舍里每个人一跳。
这学期,其他人开始奔忙的时候,S同样也忙起了自己的事情,比如半夜里接电话……
S这个人自小成长在一个完全由精英们组成的圈子里,以致在清华这样的地方,连同班同学都能凑齐好几桌。他的生活始终由社交圈子维系着,也始终有足够的圈子在运转着。
从这方面说,女朋友不过是维系着他的运转的圈子的一个而已,对他而言,获得其实挺轻松。
直到大四,我才发现即便自己的宿舍里,有许多东西才刚刚露出一角。
过去,我们眼里的大四,那是彻底告别GPA,天天疯玩,周周有大规模娱乐活动,每月一场棋牌乐或电子竞技大赛,时不时便能来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拍个“祭奠青春”的视频的时代,放纵那是常态,颓废甚至都可被默许,青春似乎以点着了火苗,等待着燃烧。
然而一切的基础,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会想这么做。
我们确实一下子跃入了另一个世界:课程压力骤减,作业量几乎是无限趋零,以致连动笔的机会都已寥寥无几;考试周再不会出现,“自习”一词,几乎进入了历史的故纸堆……至少过去三年里,我还根本未想象过设定了这样的前提的生活。
然而,生活并未有多大变化,每天依然在按过去的节奏进行。
也许三年里,于我而言,孤寂的空城磨掉了性格里的棱角,到此时,我却更期待宁静,甚至孤独,空城已让我无力承受一次巨大的改变所需付出的代价。
而对于宿舍里的其他人,大四同样并未带来什么真正的改变,大家期待的“娱乐项目”,最后只是几盘斗地主而已。
在推研的人忙的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我悄悄考了最后一次托福,然后终于为这跨越了一年零七个月的考试之旅,画上了个能让我知足的句号。
四个学期,干净利落地拿下的GRE,与跌跌撞撞地解决的托福,都将只是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的一笔笔如流水般泼走的美金。而留给我自己的,只余那年自己心里承诺的“大学里定要经历的考验”——一个终于兑现的诺言
我又不免回想起了一年前,那个足以令现在的自己畏惧的时代。那时我只是在一味地向前冲,不知道,也不愿去设想终点的模样。
但我终究要走过这一切,走到下一个路口,过去无忧无虑、了无牵挂的时代终究只能用来怀念。
开始为正式的出国申请工作准备的时候,我终于要面临一个虽然并不困难,却让人很难着手的任务——回顾并总结自己这过去三年。
我曾一直以为,过去的我为自己做过很多,努力过很多,似乎能给自己一个还算满意的答卷。但现实告诉我,我甚至连自己简历上的几行字,都只能绞尽脑汁地东拼西凑。
刹那间,我明白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没法让别人认可你所做的,那又与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区别?
然而我没后悔,倒不是说已经追悔莫及,而是我觉得即便重新给我机会,我仍很难改变什么。
既然都懒得去后悔了,那还是该干啥就干啥吧。
实话说作为所谓的“后GPA时代”,大四上这个学期却过得异常平淡,期待中的疯狂或颓废,也许存在于旁边宿舍连日不休的“远古遗迹守卫者”(过了这么久,这名字终于又出现了……)中,但并不存在于我们这儿。
到此时我才发现,即便要疯狂,也丝毫不是个简单的工作。三年里过得如狗一般,真正想要快活时也快活不起来了。
于是乎,不愿干“正事”,却又别无他事可干,成了这学期最终的主旋律。
后来我们这个年级也并没组建什么毕活联,看来电子竞技大赛已基本没戏,我果断重操了手柄,投身到了Assassin’s Creed
III中,上次玩刺客信条,还是一年前。
最后一年冬天,北京又迎来的久违的大雪纷飞的时节。从十一月的开始,一直到来年三月,京城下了场次数不清的大小雪。
漫天的飘雪,总让人不免想起那已是三年前的冬天,第一次看见雪,看见窗外一片银白色时的情景。记得那时男生节时,全班男生竟在宿舍下打起了雪仗,这是四年里唯一一次雪中的嬉戏。
后两年,北京下过的雪,也许还比不上今年的一场,每逢冬天,校园里总是单调而枯燥的景象,陪伴着正如那些年间,穿梭于这座空城中的自己。
其实我仍未真正对雪产生好感(尤其是在结冰的路面上滑了几个跟头后),但银色的雪花,映照出的正是这四年里空城的印迹。
那学期离开北京时,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我的手提箱压过细雪覆盖的地面,留下的却仿佛是时光深深烙印在身后的痕迹。
雪停之时,也便该到收场的时辰了。
到了最后一年的寒假,提交了申请所需的所有材料,付过了一笔又一笔打水漂般的钱后,我却一下子没了时间的概念。一年前面对着飞逝的时光,遥想起一片空白的未来,我在痛苦而无力地挣扎。然而此时,尽管未来仍在茫然中,我却任由起了时光流逝起来。
害怕时间,是因为过于留恋已知的过去,而抵触未知的未来。但即便如此,时间仍强迫着我们面对一切,迎接一切。
最后一次即将离开家里,踏上熟悉的北上之途的时候,我没再大半夜与友人出去吃夜宵,没再回顾起小时候在某朋友家里发现的黄色挂历和他主人如今的近况,也没再感慨故乡的夜色,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以致没了停下来再找回些回忆的念头。
无论是否情愿,是否已做好准备,最后一个学期终究到了。
以往翻培养手册,那只写着一行“综合论文训练”的部分,总觉得遥不可及,但再怎么遥远的事情,也终究填进了我们的课表中。
校园里的一切,早已深深烙印于我的脑海中,然而对于即将离去的人,记忆越是深刻,却越预示着离别的临近。我不舍得多看一眼,因为若如此,分别的伤感便会增添一分。
我开始努力地构思接下来五个月里需要完成的事情,希望能抹消最后可能的遗憾。
但也许这终究只能是徒劳,抹除遗憾的过程中,时间也在为我们带来更多理不完的遗憾。
最后一学期,当“综合论文训练”成了生活的全部,生活的形态,算是彻底地改变了模样。实验室取代了教室,实验仪器取代了课本与纸笔,学术文献取代了稿纸与作业。课堂与考试的时代已彻底过去,以致只能从尚在其中的后辈们的言语中找到些许痕迹。
也许此时,我们才算真正走进了包含着大学本身的意义的地方。过去我们填志愿选专业,看工厂听讲座,寄托自己的梦想,许下自己的志向与承诺,一切最终都汇集到了那几间不大的实验室里。
此时此地,过去的秩序早已被击碎,一套不曾经历过的规则,铺起了此刻接下来的路。然而,这条路充满了未知,甚至连究竟通向何方,也无从知晓,探索它意味着付出,意味着牺牲。我们也许还记得那时的梦想与诺言,但却不一定还有十足的勇气,在这条路上朝着遥远的它们走去。
欢迎来到这个由绝对的现实构筑起的世界!
最后一学期的宿舍,过去三年里曾有过的,大一奋发的景象,大二寂寞的景象,大三惶恐的景象,上学期消沉的景象,全都不见踪影。毕业论文串起了每个人,却也隔离和割裂了过去系在每个人间的网络。
推完研的L,此时已几乎再听不着那时的抱怨与牢骚,他开始在实验室里混迹,每天最大的爱好,便是听实验室里的师兄讲各种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惊爆的奇闻轶事,然后继续他睡前必备的瞎扯。
寒假里便收下offer的S,这学期生活状态突然来了个大转弯,他突然每天都早早爬上了床,然后准备与朋党、妹子与网游度过的第二天。另外,S的妹子这学期换了一个,但其实到底是哪个也不怎么重要。
过了三年“放浪形骸”生活的K,这学期依然在放浪着,他愈发地迷上了床、篮球与四国军棋,但即便这样,对身份、对未来皆无欲可求的他,同样打定了未来的道路时,作为旁人又有何可说呢?
作为真正“人生赢家”的Z,此刻早已在事业的丰收与“家庭”的美满中,开始了两人齐刷记录的节奏。此时的他,和当初那个最早与我混上的冲动的少年,已完全判若两人,难以想象时间竟能把一个人改变了那么多。
而经历了次失败的桃花运的C,也已回到了为自己打拼的道路上。但他的变化也已不小,显然,时光让已他消沉了许多。
至于G,噢对不起,忘记还有这个人了,但总之人家过得很好就是了。
上面还漏了个人——M,一般人称M老师,本文写到现在唯一一个还未单独抽出一段来写的室友。
M老师是个很神奇的人,他能把普通、文艺、XX青年的特性聚于一身,实在对得起“老师”这个称号该有的含义——深邃而猥琐……
M老师算是把这四年过得最滋润的同志之一了,选课遍及全校,专业领域接触过不少,毕设也做得顺利;读书清单攒了一大串,当过社团干事,干过志愿活动,闲暇之余还游遍了大江南北,顺便还结实了一群猥琐的同党……大概除了找个妹子,也想不出大学里还有什么更高的成就可供他完成了。
可在他和在我身上,我却发现这最后一项有些“同病相怜”……
最后轮到了我自己,但我似乎没什么发言权。过去的一切全部结束时,我却一直在毫无定论的未来面前艰难地等待。
等待申请结果的过程漫长得出奇,我每天只在不断重复着四样基本徒劳的动作:上邮箱收邮件,下楼翻信件,上网看最新录取结果,以及在网上刷新别人的炫耀。
我开始,或是被迫构想起那可能让人无话可说、无言以对的未来,那将来走到临别的关口时,却可能难以启齿的未来。
那时身边的一切,展现着似乎是空城真正的模样,白天,独自穿行于萧索的校园中,夜里,孤身回到恍惚的灯光下,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没有人能够应答,我只能问自己。
现在再回想,那个时候留下的最大遗产,是四年里未曾有过的,一系列单机游戏的通关记录。
当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但时间已是4月中旬,主干道上的杨树已经抽出满目嫩绿的新芽的时候。
我记得这段漫长而痛苦的等待终结的时刻,是一个熄灯后的夜晚,当第一封不是写着套话的邮件映入眼前的屏幕时,我记得那时的自己冲入黑暗的中厅,却不知要做何事。然而春夜余寒中,瑟瑟发抖手脚已不听使唤。
我想冲到夜空中,喊出心里全部的“操”,但我已然身心疲惫。
我回想起了许久前,参加竞赛的结果久久未出,在煎熬中苦等一个月,以致要自行宣布放弃的时候,某个晚上与人在教室的电脑上瞎逛时,赫然在获奖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很多时候,等待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尤其是回顾起那时真正猪狗不如的精神状态时。
但我不得不承认,与之同时,结果却代表了一切,没有结果,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也许没有结果时,我根本不会去写这段有些无聊的文字,还一直写到这里。
不久后,我接受了录取,从两年前的那段激情岁月到现在,这段由我自己决定、自己奋斗并自己完成的历程,终于在叹息、苦笑为欣慰交织的情绪中,画上了句号。
其实有真正意义的大学生活,至此已经可以结束了。
但我还未真正告别空城,这是我在剩下的篇幅里还要做完的事情。
告别时刻来临时,我首先想找到过去时间里,一切仍留着遗憾的事,然后用剩下的时间来填补。
眼前首先到来的是班上系内足篮球联赛的关键比赛,作为班级体育的中坚力量,我们宿舍几乎占据了球队的半壁江山,却又总是止步于过于强大的学长们的阴影之下,遗恨于奖杯之前。而如今,主宰者已只有我们自己,早在一年前,荣誉似乎已是志在必得之物。
然而,篮球淘汰赛对阵大一本是不在话下的对手,却打成了四年里差到不能再差的一场球!全宿舍人集体失常,如梦方醒时,已只见终场哨声后,无奈的结局。
随后的足球赛,对手还是新生,大家全力拼抢了整场,却终究输给了运气。一球止步于决赛之前,但此次,已是彻底的终结。
最终,四年的足篮球之路,以一种无奈的方式宣告了结束。
但我终究还是明白了,所谓遗憾,填补了固然最好,但真正无能为力时又能如何呢?
不过我至少还算是填补上了自己的一个遗憾——把自己所想真正拍出来。
最后一年学生节,我以编剧的身份,参与了晚会DV的拍摄,我为视频设想的片段,是主角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骑在校园中,目睹着身边的人和事四年里的时过境迁,却在不觉中骑出了学校的大门,骑到了通往未来宽广的路口。
当然,由于并未实际指导和剪辑,加上拍摄条件与时间限制,最后的成品已与我本来所想相去甚远,但屏幕上放起主角走出大门,回看身后主楼顶上的天空,背景音乐拨下清脆的终止符时,我还是深深颤动了一把。
我在这部不长的片子里,加入了太多自己的影子:一个人骑着车穿行于现在与过去交织的世界里,游走在梦想与现实的边缘上,这就是空城中的自己。
我一直想给影片设置的结尾(最后没拍出来),是骑在自行车主角向校门骑去时,身边过去曾在心中留着一席之地的面孔,带着微笑地一张张闪过。我想,这才是给“空城”真正的诠释。
结束的节奏来得很快,学生节落幕后不出多久,毕业论文便进入了尾声。还未弄清楚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时,我已不觉中拼凑出了该有的篇幅。随后,初稿提交、论文查重、结题答辩、终稿提交、终稿评定,本属于一学期的全部的内容,顷刻间便鸣金收兵,甚至连往常的考试周都未占用。
很快,毕业的号角,伴随着夏日雨季的气息,也吹遍了校园各处。最后一次熄灯,最后一次某处吃饭,最后一次运转实验室某仪器,最后一次在综体打球,最后一节课,最后一次自习,最后一次考试……一次次“最后”过去,像是一场场仪式般地告别,四年的痕迹,终于在雨季中渐渐被洗去。
与人的告别,也终于派上了日程。四年之中的过客们,不久便将散落天涯,最后一面之缘过后,我终于苦笑着,与他们所点缀的过去挥别。
毕业时节的校园中,熟悉的过去一点点地褪去,留下的也许便是空城本来的面目,以及尚在此游荡着的灵魂。
毕设结束后,我们班乘上火车去了毕业旅行。
班里的此刻的重聚,让我想起了那时初次见面的我们,大学时代尚未开始,全班人挤在某个狭窄的中厅里,介绍着自己,大家都像是从一个模子出来的,岁月并未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迹。
而此时,又是学业生活已过,暂时了无挂念的时候,大家挤在卧铺车厢里,回顾起过去,不觉中又回想起了当年青葱的年华。然而时光,却只如窗外的草木般,渐行渐远。
那天我聊到了很晚,聊起高中,聊起感情和八卦,聊起理想和抱负,聊起如何看待四年里的自己……飞驰的火车中,我第一次把压在心中的“空城”,变成了口中闲扯的话题,那似乎是真正的释放。
最后我们谈到了“远古遗迹守卫者”,我为什么始终不玩DOTA?我想了想,因为我确实不想玩对战游戏。
后来我提前结束了旅行,回到学校时,空无一人的宿舍与走廊,又给我留下了曾经熟悉的气息。
打开电脑,当初与自己在一片屋檐下的同学们,皆已纷纷穿上了学士服,留下了离别的感言,在酒与泪的交织中向过去告别。这一切还未轮到自己,如今的我,仍留在与往常一般的循环中,但我知道同样的一切离我并不遥远。
我骑在考试周时寂静的校园里,只趁着这片校园、这段生活,连同陪伴自己的自行车,还未到告别的时候。
离最终的落幕还有些日子,我还有机会,多感受这些很快便将割舍的依恋。
其实我明白,用很长时间明白了——要真正割舍某样东西,有两种方法,一是为之腻烦,二是经受过关于它的失落。
这是我这四年间知道的,最直接、最深刻,也是最不堪的道理。
后来毕业旅行结束到最后的毕业典礼之间的日子,宿舍里依然空寂。
推研的Z与L都回了家,但他们都说,到接下来的暑假,也许就不回家了,这片园子里的新生活丝毫不等人,不论小有成就的Z,还是摸爬滚打中的L,他们的未来已经近在身边。
S还留在学校里等签证,当然他的每一天仍是陪朋党和陪妹子的节奏,他似乎一点不担忧未来,当然那是因为他确实也没什么可担忧。
K溜回家几天发现没带电脑,又很快跑了回来,过起了一日不离床板的生活。当然,他已经过了三年同样的生活,未来他会改变吗?这也许挺难回答。
M与M老师都去旅行去了,无论酷爱故友圈子的M,还是酷爱祖国河山的M,旅行都挺有意义。至少行走中,我们能找到个正确的姿态,迎接未来的来临。
G也算终于记起了寝室回来了几趟,当然对于从小学至今便没离开过这块土地的他来说,似乎未来是什么还暂时没什么实际意义。
而我自己开始了漫天的游荡,希望在自己临行前,带走更多能在大洋彼岸回味的记忆。
现在的我们,已跨过了过去与未来的分界线上。
离别的时刻终究来了,旁观了三年的学士服,终于发到了我们自己的手中。
离别的时刻到来的却也异常地快,从初次穿上学士服合影,到四年里留在学校的一切记录清零,再到大学同窗最后一次团聚,不到三天时光。
第一天系毕业典礼及全系酒会,第二天学士服逛哒,第三天校毕业典礼并领到毕业证,然后全班最后一餐,四年的记忆消散时竟如此迅速,用四年来熟悉的空城,刹那间便倾塌得粹不及防。
毕业典礼那天,一个下午间,从学生卡到网络账号,从实验室到宿舍,从图书馆到食堂,过去存留的东西,顷刻间竟荡然无存,叩开无法再用卡刷开的大门,打开已不属于自己的网络账号,习惯性把手伸向桌面某个角落,却发现上边一切已经清空……
离别像夏日里突如其来的大雨,帷幕般的雨点落下只在一瞬,但雨点过后,一切皆已被洗刷干净。
此刻留下的或许是真正空荡荡的城池,但这并不是我的空城。
三天离别时节的终章,是南门满盆香餐馆里的散伙宴。
酒再次摆到了我的面前,过去我说,还不是应该喝醉的时候,但今天,我再无法逃脱,每个人都再无法逃脱。
酒桌开始时的气氛还很融洽,大家各吃各的饭,各敬各的酒,回顾各自过往的交集,祝福各自明天的前程,一切还是平静的节奏。
但酒精的神奇,便在于平静的打破,只在丝毫没有征兆的一瞬间。
顷刻间,人们激动了,人们疯狂了,人们感伤了,人们无奈了,人们崩溃了。
眼前交织着撕心裂肺的别离呼喊,与痛不欲生的悲啼。
有人嘶喊着,对着眼前的朋友,痛骂时光的无情与残酷。
有人疯狂着,死死拥抱在一起,似乎想尽最后一丝气力,抱紧即将溜走的岁月。
有人沉默着,静静呆坐在原地,坚强的人眼角也泛起泪光,为逝去的青春抽泣。
酒让人回忆起四年的学业、事业、生活、爱情、理想,回忆起四年的喜悦、欢乐、悲伤、愤怒以至仇恨,却又让人想把它们一个个高举起来,然后摔碎。唯一留下的,是同窗四年的情谊。
那晚的包厢里,人们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正站在彻底告别的节点上。
然而,直到告别的氛围已渐渐平歇时,我依然清醒着。
酒过三巡,敬过了每个人,敬过了共同的青春,最后的宴席,终于要到了散场的时分。
我静静站在墙角,聆听着渐渐稀疏的别离。
喧闹之后,我想起了自己,身后的这座空城。
我想为自己干杯,却突然落了泪,流泪之时,我站在一个没有注意到的角落。
即便在最后的宴席上,我依然为空城里的自己作着注脚。
宴席散去时,我似乎骑着车,独自走在深夜空旷的校园里。
深夜里校园的一草一木映入我的眼中,我却感到刺眼。此时的校园,是一座无比真实的空城,城里正敲着深夜的钟声,震颤着我的内心。
我感到一阵恶心。
过去的场景突然在我眼前涌出,我看到了想逃离的自己,却又看到了融入其中的自己。然而这一切,连同身后空城的幻影,却全在夜空中,一点点地破碎。
我想逃入夜的深处,却看到了深夜下的一幕幕——过去游走在消逝的时光之中,夜是如此深邃。然而此刻,连无声的夜,也已显得咄咄逼人。
我已无力再踩动踏板,身体里痛苦地翻滚着。
我告别过了很多,但我还要告别过去的自己,以及这座似乎是由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城池。然而告别却如同毁灭,离开的同时,一切都要崩塌。
我吐了,然后瘫坐下来,那时我想呕出灵魂。
当我恢复意识时,我发现我坐在新清华学堂旁,两年前校庆晚会落幕时,曾与那时的朋友们走过的地方。我还扶着自行车,但它已倒在我的身前。
把我叫起来的竟是B,他被叫去收拾我们班聚会的残局,发现了坐在路边的自己。没想到到此时,还是B在与我惺惺相惜着。
那一夜最终还是过去了,醒来时,一切如同一场梦结束一般,只剩一片死寂。
许多人已经收好了行装,悄悄地离去了。
告别之前是一片喧嚣,但真正的告别,却异常的平静。
留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我依然有许多的事情要办。从酒醒后的第一刻起,我便又投入了不间断的忙碌中。
奔波中,我骑过了图书馆旁的那条沿着校河的小路,路的两旁,只开着淡紫色的紫薇花。
这成簇的小花,配着纤细的花蕊与棕色的小果,在春花皆已谢幕的时候,独自绽放着。一簇簇不起眼的花儿,聚在一起时,竟是如此绚烂动人。
我很喜欢紫薇花,因为它同时在家乡与清华园里盛开,也因为它开在这样的时节。也许当我下一次回到这里时,又是一个紫薇花开的时节。
我停下了一会儿,又缓缓离开了。我抑制了眼眶中的泪珠。
最后,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室友们,也终于到了真正告别的时候。
这个宿舍本身其实并未真正分别,除了我和S,大家都还留在北京,无论住到G楼享受生活的Z和M,搬去老楼继续每天睡前幻想的L,从小学至今仍未离开这片园子的G,还是要溜去荒郊野外的K与M老师,大家要重聚,也不过小小几步的事。
而即便是要远赴大洋彼岸的我与S,以后回到北京时,踏入熟悉的校园,仍无须担忧如何找到凑齐一桌的陪伴。
但有的事情,终究已彻底成了回忆。
我再听不到宿舍里熟悉的那些喊声——
“啊——X狗!”
“XX那就是一条狗。”
“隔壁的四条狗又他妈出去学习了!”
“XX这条狗又不回来,他真就是一条狗!”
“你他妈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紫荆12#的204,终究要彻底与这几条狗告别,迎接下一批的人或“狗”了。
其实还想补充一点,这几条狗里,最后带着妹子离开的,除了Z与S,还有L,对,就是这整篇段文字的相关部分中一直以不怎么正面的形象出现的L。
当我最后离开的时候,许多伤感的冲动一直涌上心头,但我终究还是抑制了下来。
我还是专程返回了宿舍,穿过紫荆宿舍区,穿过自己的停车位,穿过12号楼下的过道,穿过楼梯一侧墙面上的展板,穿过2楼的走廊,直到还挂着自己年初写的对联的宿舍门口。
我想再回看一眼自己的空城,却发现空城已俨然不复存在。
这座学校里充满了生机,我们的后辈已走在了我们过去的道路上。
我离开了空城的大门,经过731路车站与五道口城铁站,直至最后这片四年的热土完全消失在我所能仰望到的视野中。
身后的天空,让我想起了四年前,向着这走来的时候。
这一个循环,我没最后留下什么,我只记得这里曾经存在过一座空城。
我感谢这座空城。
-------------End--------------------
这篇文章最后写完的时候,距离文中最后一节所描述的日子——日,竟已过去了一个月零八天。
新一届的新生早已来到学校报到,紫荆12#的204宿舍早已住进了下一批人,原来的舍友们,也都开始了下一段人生。即便在这个漫长的假期里等待着的我自己,也已很快将迎来下一段告别。
其实早在刚入学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在来年毕业的时候写些长篇东西的想法。那时可算是我对写作最痴迷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构思出了一篇小说的人物与情节设定,似乎也就只等自己把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填充完而已。
故事情节最终也填充完了,但到了最后,我似乎没了下笔的动力。文章从还在学校里的时候,一直写到离开学校一个月的时候,倒不是写得拖,而是写到中间,我却愈发弄不懂我到底应该写些什么。
这篇所谓的回忆录写了三万字,超出了我毕业论文写的总字数,但写完了三万字,我却似乎仍没弄清楚,“空城”究竟是什么?也许我该再做些回忆。
四年间,我始终未真正融入这个校园里人为设定出的所谓“主流”中。我一直没弄懂为何本是图书馆的老馆和人文馆全成了大号自习室,没弄懂清芬园这个地方小且拥挤不堪的饭堂怎么成了那么多人的追忆。我一直在按这座校园的面貌,自己定义着自己的游离的生活。
四年间,我始终在独自来往着,做着孤独的旁观者。我再未如过去那样在每天吃饭时都找到一群人陪伴,一起畅谈古怪的知识,或是讲些荤段子。这四年里,人们总在有事没事地感慨,饭桌再找不回那时无忧无虑的光景。于是我一直没再真正融入哪个日常的团体,我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来思考自己想思考的东西。
四年间,我的感情史最终是一片空白。我曾很迫切地希望结束这片空白,但我却又渐渐明白,爱情带不来一切,但爱情可能带走的,却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到畏惧,爱情不一定能终结寂寞。也许这四年里,我是注定与之无缘。
所谓“空城”,其实是我自己选择的孤独,我用了四年,一砖一瓦地砌起了它,身在其中,我也许会牺牲掉一些欢乐,却也换回了一些自由。
但是“空城”并未空无一人,四年里,有许许多多过客从城里走过,他们为这座城池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尽管这里终究要人去楼空。
我想,关于“空城”,说这么多也就作罢吧。
这是自己第一次写完一整篇回忆录,也许写成这样的篇幅便注定不会有人会从头到尾读到这儿,但即便只留给自己,也已足够珍贵。
& & 日 于南宁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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