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向下看看是,立马觉得头晕,头抬起或者平视,就觉得好些,这是什么病?怎么回事?

我觉得吧,最笨的最常见的对话,就是一对正在玩追跑跳的人,追的那个不停的在喊:“不要跑,你站住!”每次听到都会觉得这人太笨,难道你喊不要跑前面的人就不会跑了麽?你让他站住他就会站住了?那要真这麽灵验,你还追个什麽劲啊,直接站在原地喊著让他不要动不就行了。不过事到临头我就发现,这个“站住不要跑”,实际上也是有很大威慑作用的。我据著玉椅的一边,涤尘站在另一边,看我的眼光好比毒蛇盯著青蛙。“不许跑。”他黑著脸说。我,我,我:“你别追我当然就不跑了。”“你不跑我自然也不追了。”他又逼近了一点。“喂喂,你别过来啊……”我欲哭无泪,不跑?不跑还不被你马上分尸凌割碎剐了!“江于风是怎麽一回事?”他沈声问。“啊,怎麽,怎麽一回事?”我结结巴巴,抱著椅背:“他,好,好好的啊!”涤尘脸更黑了:“我问你,你不是去追杀媚狐妖的麽?”我点头:“是啊。”“那你倒是解释下,爲什麽江于风没被杀,反而舒舒服服的躺在你床上吃葡萄?”他声音很慢,很低,简直就是山雨欲来的前兆啊。“我……”我搔头:“这个,还需要理由麽?”“需要!”他斩钉截铁的说。“那个……”我陪笑脸:“你难道就没发现?他的眼睛长得和你很象吖,我怎麽能杀一个和你眼睛这麽象的人?”涤尘手一擡,嗖地一响,有样东西劈面砸来。我本能的头一缩,那东西擦著头皮飞了过去,砸在身後的粉墙上。嘭地一声响,好不吓人!我战战兢兢回头看。好麽……居然,居然是书桌上那块沈甸甸硬梆梆的镇石!这要砸在头上,非给我开个大口子不可!看来这次涤尘是真的气得不轻啊。三十六计之上策,脚底抹油啊!我撒腿就跑,涤尘操了我的宝剑在後面追:“不要跑,你给我站住!”我一面逃命一面想,其实这个,这个,涤尘真的不笨,不但不笨,还很聪明。我这一片领地里,就数他是最聪明的人了!可是这麽聪明的人,被气疯的时候还是会做傻事说傻话。比如,他是个文弱书生,书生吖,怎麽可能跑得过我!我这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功夫可练了不是一天两天的!可是他居然想不开来追我,你说他这不是做傻事是什麽?而且他还一面跑一面喊傻话。笨蛋,被你捉住肯定没好事儿,我怎麽可能不跑啊!我是个地方小官儿,自己有一片管地,盖著个小行宫,大事没有,小事不问,日子过得真是悠哉悠哉。涤尘是……我,我,嗯,人家都说他是我正宫大老婆。我还有一堆……嗯,是一堆,绕过一丛树,拐了七八个弯,涤尘和我距离是越来越远了。就说嘛,他根本跑不过我还来追,真是……智者千虑,也有一失啊。说到哪儿了,啊,说到我还有一堆小老婆。说是一堆,太夸张了。外面的人八成觉得我这间小行宫里塞满了美少年。其实也就……一,二,三……嗯,六,七,八……也就十几二十来个吧。多麽?多麽?这怎麽可以叫多啊?和我邻界儿的梦妖头子小列列,那才是洞房夜夜换新娘,一双……一双熊掌万人枕啊!我这才多少多少……涤尘对此的说法是:“那是人家能养得起!你倒也想弄这麽多的老婆来,就是你供不了人家吃香喝辣,谁跟你啊!”由这句话可以推断,涤尘一点儿也不聪明。我没钱给他穿金戴银,不能让他意气风发纵马夸富,也没有好吃好喝的让他享受。可他还是一直在我身边的嘛,你说他是不是很笨?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後面早就没有脚步声了。我一头扑倒在长草里,痛痛快快打了几个滚儿。啊,肚子有点饿了,咕咕叫。我才想起来我一直没吃过东西……一,二,嗯,三天没吃了。都是江于风那个骚狐狸精啦,害我追得那麽辛苦。结果事到临头,我居然没下得去手。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冲我一瞟,我已经举起来的剑又放了下去。最後只废了他的道行,把他的皮剥了下来烧掉,又把上次辛苦找到了定魂珠给他吃了。虽然我坏了他千年修行,可是定魂珠入腹,不老不死与天人一样的长命。我对他真的真的够可以的了。就冲我这份作爲,把他抱回家来养著玩,也不算过份吧?他狡猾得很,一看出我没有杀他的意思了,马上开始作威作福,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知道我这个好色的名声在外面是不是传的很响,反正他看我的目光就象看一个普通色狼。让他跟我回来,他媚眼一抛:“我元气不够,走不动路呢……”我睁大眼看他:“那你要怎麽办?爬回去?”他扯著我耳朵狠狠一撕:“死相!你不会给我点元气啊!”我吓得马上退避三舍,离了八丈远,胆战心惊的模样象是要马上被辣手催花采阳补阳的良家少年:“喂,我说……我可不卖艺也不卖身的……”他翻白眼:“那你背我回去!”我又摇头:“不,我不背,你身上一股子骚味儿哦!”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真是可惜他的花容月貌:“你嫌我有味儿?”我老实地点头:“你是有味儿啊。我家小尘尘(涤尘昵称)啊,小落落(碧落昵称)啊,小悠悠(悠怨昵称)啊,还有小月月(玖月昵称)啊,都香香的,没一个象你这麽难闻!”本来装得娇弱无力的狐狸精一跃而起,张牙舞瓜向我扑了过来。“啊啊啊啊,救命啊,狐狸杀人啊……”“你别跑……站住,你个欠揍的家夥……”那时候我一边儿跑一边儿想,人家都说狐狸狡猾多计,可是我看江于风……啊,现在改叫他小风风吧,毕竟我家里已经有一个小江江了……他也是够笨的啊!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站住了还不被你的狐狸瓜子搔花了脸啊!你看你看,上到小尘尘,下到最新出炉的小狐狸老婆小风风,怎麽都这麽笨的捏?不过话也说回来,他们要不笨,早该去找个有钱有势的靠山去吃香喝辣了,哪里还会便宜我啊?扯了一根草茎在嘴里嚼啊嚼,草汁儿有点甜甜的,可是……并不压饿哦。越嚼越觉得饿了。翻身坐起来多揪了几根草吃。咦?咦?这种荒凉地方的草丛里还有野草莓?小尘尘可是最喜欢吃这个的,虽然弄不懂这麽酸的东西有什麽好吃的。我笑逐顔开,脱掉衣服垫在地主,把已经成熟的野草莓摘下来放上面。拨开长草,一片红红翠翠挤挤挨挨,好多的草莓。嗯,小尘尘吃不了这麽多,剩下的我给他做成草莓果酱……不过做酱的话就是籽儿多……上次做了回,他不怎麽爱吃的。那就,酿酒。野莓子酒也不错。我越摘越开心,一件外袍包不下,把里衣又脱了一件来打包。背著满满的两大包野草莓,我认一认方向往回走。2慢慢走到大道上来,远远的还看不到我家的灯火。其实不是离得太远,只不过……我家这个月的钱又不够花了,小尘尘说,又出现了什麽什麽赤字,所以,大家晚上用的灯油和蜡烛统统减半。前天小落落说要把松柏枝当蜡烛点,可是刚一点著满屋都是烟气,薰得人直流泪,头发里衣服上全是那股焦烟味。他一气之气干脆不要点灯了。天一黑大家就好象一群小瞎子,在院子里摸过来摸过去。我没有什麽收入,虽然说著有一片领地挺好听的,可实际上我不收田租,只收一点买卖税头,偏我这里买卖不兴隆,税也抽得可怜。要不是小尘尘长袖善舞,时不时弄些珍贵草药转转手,或者弄好多兼价丝绸倒买倒卖,我家可能连粥都喝不上了呢。其实他被人家说是大老婆,一点都不冤枉。真是贤惠大方持家有道……嗯,这些个野草莓吃两顿也够,又可省下一笔饭钱,小尘尘一定会开心。他一开心,肯定就会忘了追究我又带家一只米虫的事。我一边甩开大步往家走,一边哼小曲:“一到那个山边,山呀麽山青青。远远野村上孤烟,户户门前挂祭饭……”不行,唱这个容易饿,再换一个。“二到那个水边,水呀麽水波生。一条条的鱼儿游呀游,我那个口水流……”不行,也……也会饿。咋唱来唱去也离不了吃啊!啊,我真笨了民。背著这麽多的草莓,都没想到要吃一把填填肚子!把包袱解开一个角,抓了一把草莓吃。唔,酸酸甜甜,味道真好。脚下不知道踩到什麽,差点跌我个跟头。这路不行耶,明天得想著让人过来修他一修……不过,我已经请不起听差的门房丫环打扫的……要不,明天我得记著自己过来修一修。不过,小石儿在家里也是闲著,他成天还喜欢捣鼓泥呀瓦呀的,拉他来一起帮忙好了。好不容易摸到了家门口儿,远远听到里面一片淅沥哗啦的响声好象下大雨。我笑一笑,推开了门。有人提高声音问一句:“谁啊。”我应了一声:“我回来啦。”里面有人“哦”一声,接著扯著嗓子骂:“还以爲你死在外头了呢,居然还知道回来!白板!”另一个声音说:“没给你留饭啊,饿的话自己喝点茶……幺鸡!”“茶叶早就喝完了,再说今天也没烧热水。相公啊,你自己打点井水喝喝啊……二条。”“碰。一饼。”啊,还一饼咧。我还真想弄一块饼吃。不过想也知道,小尘尘今天是肯定不会给我留饭的。真是服了他们了,不点蜡烛照样搓麻将,听动静还是两桌。趁黑摸到厨房,把那两个包包放下,摸到水缸,果然缸里也没有水了。只好再提著拎桶去找水井。灌了一肚子水,摸著墙回屋。小尘尘的屋今天是肯定不敢进了,他不把我打出来就算很给面子,还想上他的床,那根本是白日做梦。再数著门向後摸。落落在搓麻,嗯,可以想见从这一间向後数,八间屋都不会有人。不知道新来的住哪间啊。嗯,趁著夜,看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想一想真叫人心痒痒。我轻手轻脚往後摸,鼻子轻轻抽动。那个狐狸身上有股香味儿,说浓不浓,可是离老远都闻得见。摸到最东边的一扇门,味道更浓了。没错,就这里。轻轻推开门,高擡脚轻落步,再反手轻轻把门关上。屋里昏昏黑黑的,隐隐看到床上睡著人。嘻嘻,不点灯有不点灯的好,刺激嘛。屋里没什麽家俱,顺顺当当摸到了床边,来不及脱鞋子,从床边摸上了床。“喂,你怎麽才来。”床上那人出声抱怨,打呵欠的声音很明显:“我等半夜了,都快要睡著了。”我嘻嘻一笑:“这麽想我啊,我这不是来了嘛。来来来,让相公我亲一个。”小狐狸精,啊,现在他不是狐狸精了,从善如流的翻过身,手脚一起缠上来。我捧起他的脸,他身上一股清凉的水气,上床前肯定是沐浴过的。想一想真的……觉得挺不住我这一屋的大小老婆。我要是会赚钱就好了。偏偏一点生财之道都不会。害得他们绮年玉貌却要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我在他左边眼睛上亲亲,又在右边眼睛上亲亲。舌尖在他的眼角打著圈圈,轻轻舔动。然後……舌尖从他的眼角轻轻向里探。他身体颤了一下,但是没有反抗。我的舌尖触到了他的眼珠。他想合起眼,却被我按住了眉梢:“不要动,让我亲亲……”有点咸咸的味道。我想,那大概是眼泪的味道。两边都亲密的吻过,我心满意足抱著他:“睡吧。”我抱著他躺在枕上。虽然床不够大,不够软,但是睡两个人还是刚刚好啊。小狐狸精风风却推了我一把:“喂,你这麽就睡啊?”我打个呵欠:“啊……我也困了啊,乖,快睡吧。”他奇怪的问:“不做啊?”我更奇怪地问他:“做什麽啊?” 3他还没来及再说,门上砰砰有人用力砸敲:“相公,快出来,有客人来了!”我啊了一声,翻身坐起来。这时候儿有什麽人来啊。我一边摸著穿鞋子,一边跟小狐狸说:“你自己先睡,我出去看看。”他也坐了起来:“我也去看看。”z推开门便看到正屋那里有灯火,在一片黑暗中显得那麽明亮珍贵。感动啊……当光明就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珍惜,等失去了才後悔莫及。现在这个客人一来,居然给了我一个又看到光明的机会……啊,我太感动了。小风风不解地看著我低头抹泪:“喂,你哭什麽?”y我一挺脖子:“我不是哭,我是高兴得流口水啊!你不知道的,客人一来,肯定要备茶,我都三个月没见到茶叶长什麽模样儿了啊……”小风风不知道怎麽著没站稳一个趔趄,我大步向前走,他在後面跟著,念叨著什麽误上贼船之类的话。厅里一片光明,居然点了四盏灯!b小尘尘好舍得!这得费多少灯油啊!来的是什麽客人啊?屋里分主次坐著几人,我眼睛一扫,打麻将的几个都不在其中,估计是一圈儿没摸完不方便来见客。我一进门,主人客人一起转头来看我。那个客人居然是站著的,尘尘怎麽不给人看座呢.结果客人一回头我就愣了,他朗声说:“见过三公子。”我哦一声,小尘尘站起身来说:“相公家里送了封家信来。”我点点头,走到中间的位子上坐下:“请坐。”那人躬身说:“小人不敢。主人说此信公子当面拆看,小人这就再把回覆带回去。”我点点头,尘尘把信递给我,我一看封皮,奇道:“你没看?”他道:“相公的家信,还是你自己看吧。”我两把撕开封皮,把信纸掏出来看。信是我爹写的。g就两行字,干脆利落:“不孝子,你老爹我要做大寿,你给我滚回来露个小脸儿,把你一帮子大小老婆也带回来我看看,少带一个我打你一下屁股。”我倒。老爹就是老爹,说话就是简练干脆。幸好小尘尘没看,不然我本来就萎靡不振的夫纲更加要灰头土脸。我也不含糊,指著那送信的说:“信我看过了,回复就一句话你带回去:我筹不到路费,不回去。”尘尘在後面踢了我一脚。好厉害的无影脚嘿,真疼!我说的是实话啊!这年头儿,说实话也有罪啊!那人一躬身:“公子不必挂虑,小人来时,主人已经命小人带足了盘缠,连车带马共二十一乘,足够公子和内眷们出行。”我啊一声张大了嘴:“咦?老爹好厉害,真是足不出门户能知天下事。我今天才娶了第二十一房小狐狸老婆他都知道了?居然正正好好让你带了二十一辆马车?”那人有点尴尬,估计他一向严肃没人跟他开过玩笑,碰上我有点招架不来。咳嗽一声说道:“主人倒不知道公子又新娶一房……咳,其中一辆原是爲公子自己备的。”我哦了一声,摇头晃脑:“吓死我了,我还以爲老爹真变得这麽厉害了呢。真是那个什麽什麽之中,什麽什麽之外……小,嗯,涤尘,那话怎麽说的来著?”一点不意见,尘尘又给了我一脚。真是啊……有话直说不行,我现在放下架子虚心问你你还要打。这大老婆实在蛮横啊!可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行。“公子?”那人问:“公子是不是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起程?”我歪头想了想:“这个,我一个做不了主,还是得跟他们都商量一下,看他们谁爱去谁不爱去,才好决定。”那人一点头:“如此小人先行告辞,明日一早来接公子。”咦?我都没说要去,他怎麽这麽会自说自话就给我决定了呢?等他施了礼出去了,我才回过神来。小尘尘咳嗽一声,我立刻知机的站起来把椅子让了给他,自己乖乖站到了一边。看他端著大老婆的架子坐下,我马上指手划脚:“客人都走了,还不把灯都灭了,多不会持家过日子啊你们,这灯油多贵啊……”旁边几个人懒懒洋洋,打著呵欠去灭灯。尘尘又咳嗽一声,我立马肃手站好。“老爷子做寿,论理是该回去……”他慢慢说。我点头道:“很是很是,应该应该。”“我们一干人,虽然都和你在一起了,可是没有经过家中长辈点头,总是名不正言不顺……”我点头加摇头:“哪里哪里,又正又顺再顺也没有了。”他怒了:“你给我少耍贫!”我立马儿闭嘴。“你在家里是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我连连点头,马屁拍得山响:“尘尘真是天资聪慧明察秋毫,一点儿不假,我上面还有俩哥,我是老三。尘尘真是足不出门户却知天下事……”他两眼愤火,我赶紧省了那一千零一句的溢美之辞。“我和你在一起,也有十多年了。你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你家住哪里,父亲叫什麽,做什麽营生?你又是怎麽跑到这里来当一个小小穷官儿的?”我翻翻眼睛:“我没说过吗?”他一字一字咬得狠:“没,有。”我搔搔头:“那就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我有说过啊……”一看他脸色不妙,有向锅底发展的势头,我赶紧站直了,诚诚恳恳解释:“那个,你看。我家里倒是挺富贵的,你遇见我的时候我不是还大包袱小行李的吗。主要是,那个,我上面俩哥哥太能干,就显得我太不能干了。这个家里一说到分家産的事情,我……我觉得我肯定是分不著,所以背著包儿就出来自己单过了。可没想到刚出门不远就遇上了你,尘尘啊,我们这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心有灵犀一点万通……”连茶带水迎面泼过来,我又是机灵的一闪头。好麽,这下又碎一杯。尘尘真是,明明家道艰难,他这麽强的破坏力还不收敛一下。难道要哪天把锅也砸了,他才开心麽?4尘尘深呼吸,胸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我有点著迷的看著我的大老婆。要不我说呢,就算给我天帝的位子,我也不换。我这麽漂亮这麽贤惠这麽有魄力的老婆,翻出大天找不出第二个来呢。“好,我不和你废话。”他脸一板,虽然板脸,可是美人还是美人,板脸都板得那麽与衆不同。你看你看,那细长的眉峰微蹙风流,薄薄的唇边汇集浅香……啊,我的美人大老婆……“每次一扯到这个,你马上给我顾左右而言他,非气得我发火……要麽你就脚底抹油。”大老婆终于总结出了一条宝贵经验:“我不和你再闲扯。总之,这次我就非得去你家看看不可,你到底住在哪个耗子洞里,这麽怕我知道!”小石儿小叶儿居然在一边帮腔:“是吖是吖,你想让我们这麽名不正言不顺做你姘头可是不行。见过了长辈,那才算是板上定钉不能悔赖的事情。要是你哪天一翻脸对我们始终终弃,我们都好有个哭的地方啊。”我……我倒。你们一个两个千伶百俐人见人爱的,还怕我始乱终弃?说反了吧……不过,大老婆拿定了主意的事情,一般来说,是不能更改了。我哭丧著脸,被老婆拉起来拖著回房去……恐怕今晚又要受爱的再教育了。走到门口,忽然袖子一紧。我回头看到小狐狸精风风。他睁著一双明澄澄的叫我无法抗拒的眼睛说:“相公……你不陪我?我刚到家中什麽人都不认识,晚上一个人睡,好害怕哟——”最後一个字拖得又软又腻,听得人骨头发酥恨不能化成一滩春水,果然媚狐不是白叫的,剥了皮照样风流!没等我开腔,大老婆一踢房门把我拖了进去,小小老婆拉住我的半截袖子硬是不松手。小老婆俏目一翻,大老婆柳眉一竖,空中劈啪乱响火花四溅……哇,好激烈的场面。结果大老婆开口,不紧不慢,不温不火:“你喜欢他的袖子?那你把袖子带回去枕著睡吧。”手起掌落,嘶拉一声响,我的袖子被他硬撕下一大幅来。哎哟,人家多不好意思……手臂都露出来了。小老婆看著手里的袖子,好象是被大老婆英明果决的举动吓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把胳臂向後缩缩,大老婆横眉冷目:“走好,不送!”砰一声关了上门。震得梁上灰簌簌地掉下来,落了我一头。“过来!”他一拍桌子。我吓得一哆嗦,向前走了一步。“近点儿!”又是一拍。我赶紧抢上一步堆起笑脸:“哇,老婆,你好厉害!三言二拍就把我吓得服服贴贴,怪不得人间有本书就叫这名字啊,老婆你妻爲夫纲,振兴家门,真是豪杰无双英雄盖世……哎哟哟——轻,轻点——”老婆揪著我的耳朵我把我往床前一按:“趴好。”呜……不是吧……啊呀呀……裤子被一把扯了下去,屁股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中,冷得我打个哆嗦。“老婆……不要吧……”呜,我欲哭无泪……眼角的余光瞄到老婆从枕头下抽出又长又宽的戒尺板子……啊啊,救命啊……老天无眼啊!我明明离开书院N年了,居然还要被竹板打!就是想当年,也没哪个夫子敢拿竹板打我啊!手怯生生向後捂……被一把拉开!竹板在空中划了个圈,挟著呼呼风声,“啪”一下抽在屁股上。“啊!”我疼得差点跳起来,结果腰被老婆按住了挣不开。“叫你给我耍滑头!叫你给我色眯眯!叫你娶了一个又一个!”他越打越狠,一面打一面发狠:“我把你打得下不了床,看你还给我出去花!”“呜哇哇……老婆我不敢了啦,呜呜,痛啊,痛死啦,救命啊,老婆饶命啊……痛死啦,我再也不敢啦,呜呜,痛死啦痛死啦,老婆老婆我不敢啦,呜呜,别打了,疼死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劈啪的竹板炒臀尖儿,一直打到我哭得气噎倒喉时才停。老婆把竹板收起来,把我抱到腿上,很粗鲁的给我擦眼泪:“疼吗?”“呜……疼……”我抱著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屁股上象火灼似的辣辣的痛。“痛就给我老实点。”他抱著我放到床上:“老实睡觉,明天我们一起回你家去。”我睁著朦胧的泪眼看他:“老婆,我不是有意不想说,可是,我离家之前做了一件让家里人追杀我的事情,实在是不敢提起,也不敢回去。我老爹根本不记得他自己是哪天生的,作寿什麽的都是白扯,只是想骗我回去,不知道是想煮了我还是炖我的,老婆,这是鸿门宴,千万去不得。”他冷冷一笑:“有什麽可怕?就是龙潭虎穴帝都深宫我都去得,你家里有什麽了不得?”我捧著头呻吟了一声:“老婆……啊,啊啊,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不说啥了……不过,有话我要说在前头啊……”我抽抽鼻子,捂著屁股:“如果去这一趟,我可能就得和你们分开了,你也不怕麽?”涤尘侧过脸来,面无表情的样子象足了一个人:“如果你心中有我,又怎麽会和我分开?如果你心中无我,那麽分开又有什麽要紧?”我呆呆地看著他,神思恍惚,说不出话来。5说来真叫丢脸,第二天上车的时候,我根本站不起来,还是大老婆把我抱上了车。我睁著眼睛不知道看天看地不是该看人,干脆两眼一闭装死得了。反正脸都丢光了也不差这一点点。车子上铺陈整齐精美,要不是尘尘就当大老婆了麽,就是有气派。稳稳一坐,把我放在腿上,根本对这车里富丽堂皇一眼也不扫。余下的老婆们上了後面的车。前面赶车的人一挥鞭子,马车泼喇喇向前驶。走了没多远,秋水不知道的和小风风一起摸上我们这辆车来,秋水一看我趴在那里有气无力就忍不住笑:“相公昨天夜里又辛苦了。”我有气无力的唉了一声,根本懒得再遮掩。转过头装睡。小风风就不够上路了,在後面扯我头发:“喂,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我声音细得象蚊子哼哼:“回我家。”他不满的继续扯:“你家在哪里啊?居然有这麽多的下人车夫,你都没看到我那辆车子里,居然在车壁上嵌明珠。我说你,你家这麽有钱有势,你干嘛窝在这麽个穷山僻壤里吃糠咽菜?”我懒懒的答:“我喜欢啊,不行吗?”他哼了一声,看在我这里问不出什麽来,松开了手。秋水靠近了问:“疼不疼?给你找点药涂涂?”我大叫一声:“千万别!就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过只是没有里子。要让别人知道,我面子里子一起没有!太丢人了!”秋水笑一声:“好吧…… 不过也没有谁不知道了呀。今天早上谁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我哀叫一声,拉过尘尘的衣摆盖住头学鸵鸟。尘尘冷淡的声音说:“你们没事回自己车上去,别吵著他休息。”秋水一点儿不怵他:“涤尘哥,你办事大家是放心。不过这次不一样啊,这一路去真的不怕麽?”涤尘顿了一顿,声音平平的没一点儿情绪起伏:“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手里也有这麽一块肉票左右是不还他们,有什麽好怕。”秋水由衷地赞道:“涤尘哥说的有理。”我叫得更响了,头深深埋里枕头里。不用问,那个大肉票,指的就是我。这叫什麽事儿啊。怎麽我老婆们象一窝土匪似的。我这夫纲……严重萎缩中。不过,家里等著我的,也不是好果子吧……呜呜,人家能不能变成一只小虫钻土里不要爬出来呢。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涤尘敲敲我的後脑勺:“起来吃饭。”我哦了一声。端上来的饭菜盛在紫金托盘里,细薄的白玉碗碟,银箸金芽。涤尘拿起碗筷来看我一眼:“难道还要我喂你?”我打个哆嗦,急忙爬起来:“不必不必。”碗里盛著碧绿清香的米饭,四道菜,一个凉拌笋丝,一个菊花爆兔,一个兰花汤饼,一小碟子蜜栈。涤尘吃得很少,我反而吃得很多。虽然心里象压著石头,可是,这两个菜是我在家里最常吃的东西。就这麽看,待遇是真不错。不过再一想。杀猪之前总是要好好的养肥,于是心情又一落到底。早晚一刀是跑不了。吃完饭我继续趴著。涤尘问我:“我给你涂点药?”我想了想,说:“好,你看看左边第二格抽屉里,应该有药。”涤尘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打开瓶塞,清淡的香气逸满小小的车里的空间。“这是……”“碧晶膏……”我有气无力:“拿来擦屁股真是明珠暗投大材小用,不过擦了能舒服不少。”涤尘褪下的我的裤子替我擦药:“你怎麽知道那里有药?”“我家的车子都是一个格局,左右就是四个抽屉,装什麽东西是固定不变的。”药膏抹上来,那痛顿时消了下去:“尘尘,你好狠的手。”他冷笑一声:“静公子,你好狠的心。”我一下子扭过头来,吓一大跳:“你?你怎麽知道?”尘尘冷冷的看著我:“这些排场,这些从人,用度吃食,我再看不出来?你骗得我好!什麽穷苦困顿身世飘零?”我结结巴巴拉他的袖子:“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尘尘,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一挥手甩开我,逼近脸前问:“那就从你做什麽改名换姓离乡背井说起吧。”我……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说……苦著脸看他:“尘尘,你别逼我……我真的,真的,说不出口啊……”他眨眨眼睛:“不要紧,慢慢想,慢慢说,我等著。”他冷眼的样子我特别受不了。所有的大小老婆里,最最让我无力的就是尘尘。他长相风范说话行事,无一处不让我心悸。我声音小得象蚊鸣:“我……”他凑近了些:“大声说。”我声音提高了些:“我……哥哥……”他不耐烦了,眉头一皱:“你耍我麽?”我心一横眼一闭:“我侵犯了自己的哥哥。”6闷闷的说完这句话。如我所料,尘尘安静下来了。这个答案真的很打击人。不过打击了尘尘,连我自己也被狠狠打击了。虽然屁股已经不痛了,还是趴在软锦堆中装孬。真是,干嘛一定要问。打破砂锅之後,有什麽结果?还不是汤汤水水破竈烂泥灰?有什麽好看?过了半天,他在我那个挨过打又擦过药的部位拍一记:“别再捂了,小心憋死。起来喝口水。”我耷拉著脑袋,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又递给他。他接过杯子,用力在我脑门上磕了一下:“行了行了,别跟死了半拉一样。当我刚才什麽也没问过了。还疼不疼?”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有点受宠若惊,一手伸後面摸摸屁股,陪著笑说:“不疼了。”他把我拉了让我趴在腿上,解开裤子看看:“还有点红,再涂点药?”我一边提裤子一边说:“不用。这个药满金贵的,还是省著点用。”他冷冷一笑:“药金贵也没有三公子的玉体娇臀金贵。这麽随便就放在车里任你取用的药,你还怕用光了让人心疼不成?”一边把我刚提起一点儿的裤子又扯下来:“给我趴好!”“哦。”我迫于大老婆的淫威,乖乖趴在他腿上。沾了碧晶膏的手指在皮肤上游移,清凉淡香。这样温柔的午後,久违的药香。突然让我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也有人,如此温柔的给我涂过药。一切,犹如梦中。“好了。”真的,每天每天都自己骗著自己,过去并没有远离。“喂!”大老婆手起掌落重重打我屁股一记:“涂好了还不起来。”我啊一声,赶紧著提裤子挪开身。呼——打得真结实。一边涂药一边打人……不知道这药涂得还有效没有效。大老婆真是强悍啊。“既然说都说开了,那好好详细说说,你家里的事情。”大老婆袖子一拢,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式。我咽咽口水:“哦,其实没什麽好说。这个,大家不是都知道麽?老婆大人眉头一皱:“谁知道?那种大人物的事情我们怎麽会知道,快点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我低头,揉揉鼻子。“我有四个父亲,其中一个是生我的人。家里的龙头老大是辉月爹爹,也就是现任天帝。二把手是给我另一半生命的亲生爹爹,他叫平舟,曾经是三殿之一的无忧剑,现在是五宫之首。还有一位爹爹是现在三殿的第一人,名叫行云,年轻时有绰号叫孔雀公子……我还有两个哥哥,一个绰号叫火云,真名叫杨丹,现在是三殿之一。另一个……有绰号叫一江秋水,真名……叫水笙,也是三殿之一。那个,直系亲属,就这麽多……”大老婆不愧是大老婆,听话听音,听戏听声,一下子抓住重点问:“那被你非礼的,是哪一位殿下啊?”我扭手指,扭完手指扭衣角,扭完衣角……老婆已经不耐烦,眼看我要再不吱声儿他的手就要扭上我的耳朵了。我小声地说:“是二哥。”大老婆轻轻嗯了一声:“那你爲什麽脂油蒙心吃了熊心豹子胆去非礼这垃二殿下?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个软脚虾。”呜,老婆说了句至理名言。二殿下何止不软脚……他,他全身上下由里至外就没有一处软的地方。要是有人被他温柔的声音骗了过去,认爲他这人温和谦雅,那……那情等著好看了。“说话!”老婆一拍茶几我吓得一哆嗦。“说,说什麽啊……”把自己蜷起来,再蜷得小一点。可惜车上没有个缝子让我钻。“你爲什麽要非礼二殿下,还有,二殿下居然让你太太平平活到今天?你倒也算有本事了。”我捂著脸,头埋得象鸵鸟:“我,我喝多了酒啊,不知道,怎麽著,就摸到二哥床上去了……还,还那个,乱了,乱了一把……”咽口口水,接著说最困难的部分:“二哥他是有爱人的……天色大亮,东窗事发,要不是爹爹护著我,二,二殿下他一刀早把我阉了……”“然後……然後,我又闯了个大祸,爹爹也不护我,所以我……行李都没收拾就跑路了……唉,早知道钱这麽难赚世道艰辛,我真该摸几样古玩珍宝出来,起码现在我们不用天天愁吃愁喝了……”大老婆嗯了一声,沈思不语。我也不敢吭声。过了会儿,他又问:“现在你回去,二殿下是不是还要找你麻烦?”我抓耳搔腮,这个问题真叫人难答。我又不是他,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磨好刀擦净了砧板,打算把我活龙打鳞啊开膛剖肚……顺便烧热锅做一锅龙肉汤?咦?好象……嗯,忘了一件什麽事情。我抓著耳朵想啊想,啊,我想起来了。我好象没跟老婆说过,我其实是龙族血源,不是……不是正经天人……汗,现在说,会不会又被老婆打,说我骗他?既然……那个,既然老婆没问,我,那个,我也就不说了吧……反正,那个,来日,方长……车队摇摇晃晃,速度是著实不慢。晚上我们歇在一家大的驿馆里。洗脸洗脚换衣服。驿馆里显然早得到了消息知道我们晚上会在这里停留,热食热水床铺都预备得好好的。吃饭的时候,一屋子四张桌坐得满满的,好不热闹。我坐在大老婆身边,扫眼看一看屋里。红红翠翠一片,花容月貌满眼。啧啧,吞口口水,好养眼啊。要说我失败的人生……或者说是龙生经历中,能称得上成功的事情……大概就是我娶了这麽些个漂漂亮亮的老婆吧!大家招招呼呼吃得热闹,好象没有一个人担心前途问题。尘尘大老婆给我挟了一片肉脯,我感动的热泪满眶,哆嗦著把肉吃了。“虽然前头有虎豹等著,你也不能当饿死鬼不是。”老婆温柔地说著冷血的话:“吃饱点,早死早投胎时,也有力气跑快点。”我……我……我可不可以再把那肉吐出来啊!有我老婆这麽劝人吃饭的麽!捧著碗往一边挪一挪,小石擡起头来朝我微微一笑:“坐了一天车累不累?”啊啊啊啊……感动啊,小石好体贴……我扑上去蹭蹭蹭……:“小石你真好,真温柔,真体贴……不象某人……”打个哆嗦,那个被提到的某人的方向,眼光如刀似的刺在背上。“那个,我晚上跟你睡好不好?”小石爲难了一下说:“我也很想抱你睡,不过小江说晚上来找我睡。”我失望的垂下头:“喔,知道了。”忽然外面有侍从的声音说道:“李公子来了?”李公子?我擡起头来,有人大步的进了饭厅。黑衣如墨,金边象流动的夕阳。我握著饭碗的手紧了一紧。那个进来的人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坐在一边的我。大步走了过来。“静静!”他微笑:“听说你回来,我特地来迎你一程。”我哦了一声。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抹抹嘴角的饭粒。好在头发梳过,衣服换过,不是灰头土脸不能见人的样子。“有劳你了,李大哥。其实不用特意来接我……”“喂,小静静!”一个飞扬清亮的声音在饭厅外喊:“我也来接你了,快快出来让我看看你长什麽样子了!”我啊一声张大了口,怎麽也闭不拢。这个声音,好耳熟啊!那个人性子急躁,等不见出去,自己跨进了厅里来。“喂,你还是只小猫样啊!”他哈哈大笑,一把把我提起来……汗,是提起来,不是抱。“啧啧,轻得没二两肉。你天天都喝西北风过的?怎麽也不长啊!”我嘴唇动了两下,慢慢说:“永乐,你也来了!”他重重一拍我的背,差点把我拍个趔趄:“是啊,你哥哥我也来了!哈哈,你小子啊,不赖啊,居然娶了这麽一屋的老婆啊,不错不错,挺有出息!”难道遇到一个欣赏我夸我有出息的人,我立马儿觉得腰也粗了气也壮了,挺直了脖子说:“过奖过奖,这算啥啊,不值一提。”万万料不到他下句口风一转:“不过你从小就笨不拉叽,这麽多老婆你养得起啊?吃啥穿啥?身上都没件值钱的装点……啧啧,真是瞻前不顾後,有面儿没有里儿。”我……差点一口血吐他脸上……不过转念再一想,这个,这个我最近也是怪贫血的说,补血也要花不少钱吃补品,大老婆肯定不会给我买好补品吃的……我,我,我忍……硬生生把怨回去,我挤出一个笑脸:“永乐,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啊!”他立刻横眉竖目,一手来揪我的领子:“小样儿你说啥?我这麽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潇洒过人卓然不群你居然敢说我风采依旧?依你个大头!我明明就是旧貌换新顔焕发青春美……你你你,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个试试!”李尔伸出後来在永乐臂弯轻轻一拂,笑著解围:“行了永乐,静静一路辛苦。再说,这麽久没见了,你别吓著他。这里……可还有这麽多,咳,这麽多人。”我估计他是没找著合适的辞儿,所以‘这麽多’三个字重复了一次,还是只说这麽多人。可能他不大好意思象永乐这样大大咧咧的说‘老婆’二字吧。“嗯,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一块儿吃点儿。”我招呼他们在桌边坐下来:“太客气,干嘛特地来迎我……”永乐迎面抢白我:“我也不是特地想来迎你,我主要是想看看你这些收集了多少漂亮老婆。”我嘴角的笑容有点抽搐……个王永乐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麽欠扁。“喂,”他得寸进尺看准了我好欺负:“你给我介绍介绍啊,从大到小还是从小到大都行。我不介意次序啦。哎哎,那边穿绿的那个很有灵气嘿,叫什麽……”我无视这家夥,转头跟李尔笑笑,他也跟我笑笑。鼓足勇气问:“那个,我哥……二殿下,还好麽?”他道:“挺好的,一直也都挺记挂你的。”听前一句还是满冷静的我,听到後一句终于破功。情不自禁往後缩缩,靠在尘尘大老婆身上。我,记挂我什麽啊……不会是记挂著我大好的一颗小头,总想著要把我……那个,这个的,咔嚓了吧……8“我爹爹……他们好麽?”李尔笑了笑:“都挺好的。子霏将军风采不减当年,要是和你并肩站著,顶多也就象个大哥哥。”我勉强陪他一笑。尘尘老婆的筷子伸过来敲敲我的碗:“快些吃,这会不吃看碗上又饿。”我哦了一声,捧起碗来扒饭。有侍从斟茶上来,李尔慢慢的啜饮,也没有再和我说话。王永乐一头扎到了左边桌上,头碰头和小风风挨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麽。全不知道晚饭都吃了些什麽东西,也无从辨认滋味。老婆一放下碗筷起身,我立马儿跟紧紧的拉住他袖子。近乡情怯说得可能就是我这种人。明明快到自己家了,却觉得只有靠近尘尘才有点安全感。我在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最怕的是什麽。怕二哥的报复,还是怕爹爹的惩罚。未知其实是最恐怖的。我们起身,李尔也跟著站了起来,尘尘的视线和他对上,我才想起……我一直没介绍我老婆和他认识……好像是有点失礼。“呃,那个,这个是我老婆,涤尘。这个是,嗯,李尔,我表哥,”搔搔头,我有点拿不稳,扭头问他:“你是我表哥对吧?”李尔一笑:“是,没错。我比你大著好几岁,你自然是该叫我表哥。”老婆的眉头轻轻皱了下,和和气气对李尔说:“天色不早,我们也就不陪你了。明天还要上路,大家都早些歇下吧。”老婆拉著我向外走,我只好匆匆忙忙回头跟李尔说句晚安。他站在原地回我一个笑容。老婆的手握得太紧,手腕上好像是套了一个钢箍子,我疼得愁眉苦脸。“你表哥都不认识?”他声音满是愠怒,肯定是嫌我又丢了他的面子。“那个,他小时候就被坏人拐走了,长老大了才找回来,我和他不熟的……”我搔头:“再说,好多年不见了,谁记得那麽清楚啊……”老婆凶巴巴地说:“闭嘴,回去再跟你算账。”呜,说话也是错不说也是错。反正左右都不对,我还是闭上嘴巴闷声大发财了……回去算账?回哪里呢?是回驿馆的房间里,还是说回到帝都我的家里?还是,我们那个曾经住了这麽久的小窝。不知道他说的回去,是回到哪里去。抬头看看天,好多星子,一闪一闪明亮极了。尘尘,我可能,没办法回去了。长夜漫漫,旧梦难醒。以前的事情象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於是,我就挑著那些我喜欢的情景看,不喜欢的,就忽略掉它。龙的记忆是很奇怪的,出蛋壳之後的事情,每一件都记得。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阳光的那天的事情。四周全是人,都惊讶至极。“喂,你们龙族出壳就是人形吗?可是当时笙笙不是啊!”“那是有原因的……”说话的人翻白眼:“要不是丹丹,笙笙哪有那麽早出壳!”“哎哎,有花瓣……”身上包著的花瓣儿滑落下去,飞天爹爹满眼惊豔,转过去看平舟爹爹:“莲花……”平舟爹爹笑著把我掬起来:“嗯,没错。”第一个抱我的是爹爹,然後是平舟爹爹。行云爹爹看了我一眼,啊呀呀叫了一声,道:“原来又是个带把的。”我记得爹爹把我抱低了,让哥哥可以看清我。丹丹哥立刻叫出来:“我要妹妹!不要弟弟!”爹爹的脸上有点冒汗似的:“丹丹,这个……这个是天意,不是人力所为。”丹丹哥一叉腰:“天意住哪儿?我找他去!”行云爹爹揪著他耳朵拉开他:“让笙笙也看看弟弟,你给我哪凉快哪呆著去!”……^O^笙笙哥的眼睛很美丽,像是一尘不杂的泉水。丹丹哥不知道从哪里把那个已经破了的蛋壳拿出来,没头没脑扣在我脑袋上,眼前顿时一黑,我哇哇哭起来。哥哥就不把蛋壳拿开,碎碎念叨:“你再变一下,变成妹妹……快变啊……”最後那天的混乱以辉月爹爹处理完公事回来,丹丹哥被打了一顿屁股告终。>_<~~~~~~~~我只想做这样的美梦,一切都那麽完美。每次醒来我都很痛苦,抱著枕头想多睡一会儿。大老婆总说我太懒惰,家里吃饭的嘴巴这麽多,身为一家之主还不去赚钱糊口。其实……我只是多做一会儿梦。况且,况且,这个一家之主,真的是我吗?我真的很笨,不但笨,而且运气不好。飞天爹爹也很笨,但是他运气就很好。他,辉月爹爹,平舟爹爹还有行云爹爹,完全没有什麽问题存在。七天一轮转,一三去平舟爹爹的地方住,当然顺便也陪我住。二五去行云爹爹那里住,顺便陪丹丹哥。三六去辉月爹爹那里住,当然,笙笙哥哥也住那里。七天的最後一天,爹爹常常跑得人影不见,找也找不著。一直是个谜。他究竟去哪里了呢?我觉得这样子的生活很不错,於是,离开家之後不久遇到尘尘,立刻两眼放光跑去英雄……那个,救美。虽然我不见得多英雄,但是美人我总是救下了。而且我立刻跟美人说,救命大恩你当以身相许报答我。尘尘美人当时想了想,很乾脆就答应了。然後我们一路走啊走,又遇到小落落,他粉惨,被人把内丹骗走了,奄奄一息。我正好有从家里摸出来的药,本来是留著救命用的……很金贵的药啊……可是,可是,要我见死不救,我真的干不出来。算了,本来就是要留著救命,救谁不是救啊。可是救也不能白救啊,所以……偶把小落落也收了房。以此类推,一直推到小风风狐狸精老婆。老婆多了之後才发现,要同时和这麽多美人在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必须得有钱。可是……我发现我从小学了很多东西,可是没学过赚钱。尘尘出主意,我揭了一张小小的榜文,带著一堆老婆到荒山小镇当小吏,住的地方於是解决了。所以每天在为吃奔波。替人保趟镖啦,客串打手啦,冒充富家公子去相亲啦,偶尔拔点草药去卖卖。虽然没饿死可也吃不饱。好在老婆们都不赖,熬得住穷,还没有一个要爬墙要跑路的。我算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呢?如果不成功,老婆们给我的快乐也不少啊。如果说成功……可是,为什麽,我总是沉浸在旧梦,不想醒过来呢?9大老婆总是起的比我早,他穿衣的时候我翻了个身,他洗漱的时候我又翻了个身。有人轻轻敲门,老婆把衣带系好,说道:“进来。”进来的人脚步很轻……嗯,怎麽个轻法……就是落叶沾尘,落花逐水那种轻盈。然後我听到老婆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你是谁?要找谁?”那人不说话。我听著动静不对,翻身坐起来撩开帐子向外看。那个进来的人慢慢转过头看我一眼。我差点一头从床上栽下来,七手八脚扯住帐幔,还顾著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我的肩膀後背都是光光的……我什麽也米穿。那个进来的人丰姿绰约,温文尔雅,如晨风幽草,雪树琼花。他微微一笑:“静静还不起床?”我硬扯出一个微笑:“二,二殿下。”他的笑容淡似轻风,和尘尘老婆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成了一个鲜明对比。“那个,我这就起来,你,那个,劳烦二殿下移步到外间去坐等一下……”我头一缩憋回帐子里,狠狠把拳头塞进嘴里!我的天啊!为什麽怕什麽来什麽啊!我究竟是犯了哪路神仙作了多少恶业了!为什麽老天要这麽玩儿我啊!听著那轻盈的步声又出去了。老婆冲过来一把掀起床帐!我啊一声,猛抬起头看。吓死我了。一大早的,我的小心肝儿可受不了这麽多的一个接一个的惊吓啊!老婆一把揪著我耳朵扯起来:“小静静公子——”他从牙缝里向外一个一个字的挤出来:“你能不能解释下,为,什,麽,二,殿,下,长,这,副,模,样!”我哆嗦著护耳朵,一手还拉著被子提防春光外泄:“那,个,这,个,我,我,二殿下他从小就长这样儿,没整过容的!”老婆额角的青筋都绽起来了:“闭嘴!他为什麽长得和我这麽象?”我咬咬嘴唇,还是老实人说老实话:“那个,这个,应该是天生的吧,正好你们长得象……”老婆手指一扭,我痛得噝噝吸气:“哎哎,轻点儿啊,耳朵要给你扭掉了!”他狠狠地一甩手:“我恨不得把你的头给拧下来!你一直把我当他替身?你打量我是好欺负的?”我雪雪呼痛,泪眼汪汪地说:“不是的尘尘,真的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欺负过你啊……”怎麽看也是你欺负我啊……他眼睛里直喷火:“你看到他刚才笑我没?看到没?他奚落我!我竟然长得那麽象他!他那副表情就是我是冒牌货替身来的,次品差他一头!凭什麽!我哪点儿对不住你你这麽害我让他这麽侮辱我?”啊啊?刚才,刚才二,二殿下那个笑容里有那麽多含义麽?我光知道他瞅我那一眼很不善,倒不他笑里也藏著小飞刀,刺伤了尘尘的自尊心还有面子……呜……好痛好痛真的好痛。伸手一摸,湿湿的,缩回手来一看……呜。见红了。不是吧……老婆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我猛然想起个问题:“老婆你出门上路之後吃药了没有?”他用力一甩头,瞪我眼光像是瞪著生死仇家:“谁是你老婆!你给我闭嘴!”我哆哆嗦嗦拉过一边的衣服往身上披,沿著耳垂滴下来的血落在雪白的里衣上,红白交映分外刺眼。忽然门砰一响,有人蹬蹬跑了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先到:“相公相公相公——啊呀啊呀,我刚才看到一个男人,好漂亮啊,好象涤尘,可是比涤尘还漂亮文雅的哦!你快去把他也抱回家,我们又多个作伴的!”话音落了那人也一头扑进了我怀里:“相公你还不起啊,好懒哦,一家之主怎麽可以这样!人家都起来了半天了啦~~~~”我苦笑,我哪算一家之主啊,有我这麽没尊严的一家之主麽?小袖抬起头来,高声尖叫:“啊————————相公你流血了————”天哪,听他这个叫法,好象我不是流血了而是流出肠子,马上要断气一样的恐怖。“小袖——”我忍无可忍捂住他嘴巴。真是受不了,明明一张嘴秀气稍薄和……和那个人一样,可是为什麽那张嘴就终年沉默这张嘴就喋喋不休还嗲声媚气??我受不了的直想一头撞死在床柱上。尘尘叉著手在一旁冷笑,看我和小袖你扯我扯你乱作一团。他是真的生气了。小袖手慌脚乱:“我去给你找点香灰敷一敷啊,还好口子不大,用布包灰裹上应该可以止血的……”我苦笑著把他推开:“不用,死不了人的。”衣服虽然沾了血,不过好在穿在里面应该看不到。拿汗巾胡乱擦擦血,把外裳套好,小袖子替我把衣带一一绑好:“相公,我们今天晚上就到你家了对不对?你家住在帝都的什麽地方?”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哦了一声,又看看自己指间掌上都染了我的血,打个哆嗦:“那个,相公,我去洗手哦。”我无奈地说:“快去吧,回来别误了车。”他象花蝴蝶一样衣袂招展又跑了出去。我转过头来,尘尘站在那儿眼看著窗外。我有些畏怯的凑上去,拉拉他的袖子:“尘尘,你带药了吧?服一剂好不好?”他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我愣在原地直想哭。呜,为什麽二,二殿下一大早跑来这里啊?还来敲我的门……本来,本来打算今天跟老婆说这件事的。其实,其实,真的不是有意拿他当替身的……谁知道会有那麽巧,我从家里跑出来第三天就遇到他,或者说是,遇到它……那会儿我就跟条丧家之犬似的只顾跑。尘尘那时候……被一群捉妖的人追杀,正好遇到了我。其实,就算尘尘长得不象二,不象二哥,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让他报恩云云,也是信口说说。谁知道後来会发生的一切呢?唉,头痛,耳朵也痛。二哥为什麽会来呢?後来,落落,小袖子,小叶儿,小狐狸精风风……多少都有象二哥的地方。可我真的不是刻意的。但是,二哥刚才也见到尘尘和袖子了……他会怎麽想呢?觉得我卑鄙龌龊?无耻下流?呜,好痛苦。10打招呼是不可能的。我怯生生走到二哥身後,轻声喊:“二殿下。劳你亲迎,实在是不敢当。”他负手站在廊下,身姿如风中一枝幽草——恰好穿的那件白衫上绣著淡青的草叶,风吹得衣襟轻轻翻摆,那草色也就飘飘摇摇,我不识得那是什麽花草,总之是他们说的很雅道的东西。他转过头来,声音很柔,眼光却冷:“自已兄弟,何用客气。”我低著头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觉得他的目光象实质的东西一样,被注视的地方承受莫大压力。“静静——”王永乐拉长了声音在门外喊:“看看我做的新车!”我赶紧答应一声向外走。想不到永乐做了将军,还丢不下祖传手艺。再走小半天的路,就回到帝都。尘尘没和我同车,我只好去和永乐一起骑马。可惜了他特地赶了来的车子,我没那福气坐。回头看看那稳稳当当的车子,我由衷赞叹:“永乐,想不到你现在不但会做车,也会领兵带将。”他一笑:“彼此彼此,我只听你这些年很会捉妖,把一个乌烟瘴气的居仙镇整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要说妖怪,就是略有点灵气的鸟儿虫儿都要迁居……只是不知道你还练上了采补的门道,娶了这麽一堆妖怪老婆。”我洋洋得意,下巴也抬了起来:“过奖过奖。你要不要学学?我传你几招。”永乐嘻嘻一笑:“算了吧,我怕家里人口太多了养不活。”我脸上微微一热。永乐应该是无心之语吧,应该,不是讽刺我的!一定不是啦!他忽然压了声音凑近了说:“昨天坐靠墙那个穿黑衣的是谁?”我有点摸不著头脑:“那边坐了三个都穿黑衣,你说哪一个?”永乐比了一个手势,小声说:“那个笑起来……让人摸不著南北的。”我哦一声:“那是我最小的老婆,小风风最风情的。呵呵,你也注意他了?”永乐咂咂嘴:“他,也是妖麽?”我咯咯笑:“妖啊,妖得不得了!不笑的时候都让人心砰砰乱跳的。他是只媚狐,虽然现在不能再修他的媚术,不过原来的底子也是惊人。”永乐喃喃说:“怪不得,怪不得。”接下去却象个闷葫芦一样,锯了嘴儿不开口。我怎麽引他说话,他都不理。脚下方向一转,上了大道。远远的,看到了巍峨的,帝都的城墙。迎著正午的太阳,城上的琉璃瓦闪闪发亮,城上似笼罩著祥云霁雾,一团帝王威严。後面车里老婆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了下来。出身各各不同的他们,都没有来过帝都。永乐忽然说:“还记得那年我们从九戒回来,走到这里事情麽?”我略略分心,愣了一下才回答:“记得。那时好象也是个正午。”他嗯一声:“一两百年对凡人来说,足够物换星移,人事全非。对天人来说,却不过是这麽弹指一挥间。你和你哥的口风都真紧,一直到那麽久之後我才知道你们的身份。”我有点过意不去,搔搔头说:“那也不是我想隐瞒你。”永乐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是哥哥的小宝贝,哥哥不让你说的话你一定不会说。我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吗?怎麽会因为这个记恨你。要是记恨,昨天也不来接你了。”我看城门已经越来越近,握缰的手里全是冷汗。永乐看看我,又看看前面的二哥的车子,忽然凑近了说:“你别怕。他近来心情大好,没那个功夫找你麻烦。”我勉强一笑:“虽然他不计较,李尔可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永乐哼一声:“他敢。要是他有什麽地方为难了你,我们一帮子兄弟饶不了他。”我心里一酸,想到小的时候王司马成天把我驮在肩膀上到处玩,王家兄弟几个都从小独立,反而我得他关爱最多。他说平舟爹爹当年不止一次救过他命,从我一出生就格外喜欢我。永乐忽然叹口气:“你闯的祸……我可帮不了你。就是我爹也没有办法。当年那麽多人求情,也不行。现在……不过事情过了那麽久了,应该是不妨。再说,陛下也一向宠你,就算旧事重提,小小惩戒也就可以了。你跑了这麽久,平舟宫主很少笑容。”我想到爹爹什麽话都藏心中的性子,一时低著头拼命眨眼,想把那些热的东西逼回去。“其实当时是太胆小了,辉月爹爹也不会真杀了我。是我自己胆子小,偷偷跑掉。”永乐拍拍我肩膀:“你这也算因祸得了福了不是?要不是一跑这麽久,哪里娶来这麽漂亮老婆。”我跟著笑笑,眼里的水气慢慢被风吹干。已经不象从前,动不动就哭泣。哭泣,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哭给人看的。四周有许多人宠你的时候,哭泣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等到没有注意的时候,哭泣只会增添悲伤。小的时候太受宠,总觉得哭泣可以解决难题。後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才知道哭泣是最无用处。尤其是,你最想打动的那个人不为所动的时候,那种失落不是人可以忍受得了的。我再抬头的时候,车队已经走到了城门下面。日光被城楼挡住,眼前忽然一黑。我心中有些惶恐,硬压著回头去看尘尘的冲动。马速放慢,蹄铁踏在石板地上咯咯脆响。我们终於是回到了帝都。整齐肃然的帝都的大道,与从前并无二致。我有些恍惚,似乎我昨天才刚刚逃出帝都,并没有经过这些年的风霜雨雪。帝都与昨日一般,想必明日也是这般。这座城如此稳固,历经动盪战乱而不倒。如果……人和人之间也能象这座城一样,永远维持在原状不改变,可有多好。永乐看我抬头看那城楼,笑说:“城楼年前整修过,瓦是新铺的。”我心不在焉点点头。前面车停了一停,我看到车窗动了一下,李尔凑近了去听,然後驰马向回,远远说道:“静静,你过来。”我看了永乐一眼,慢慢纵马上前去。李尔浅笑温和:“你那些小朋友不能住宫中,你也知道这规矩。让永乐把他们安置到驿馆,你先跟我们回宫中。我咬咬嘴唇,转过头看一边的地面:“不用了。我和他们一起住惯了,分开了很不舒服。我也住驿馆好了。”马车的帘子轻轻掀了起来,二哥美丽的脸庞像是新月出云:“静静,不要任性。爹爹们很想你。要是知道你不肯回家,飞天爹爹必定要难过的。”我低头不语,李尔长臂拉住我座骑的缰绳:“好了,不要小心眼,还跟小孩子一样。跟我们回去。”11我紧紧拉著缰绳不给他扯过去。他不好用力来夺,缩了手,有些讪讪的,看看我又看二哥。我後来一直都不喜欢李尔这个人。有的时候觉得为什麽辉月爹爹要把他留在帝都呢?如果他不在……我用力甩头抛掉这个想法。当年辉月爹爹把这个和他同族的孩子留下来之後,我就充份认识到一句俗话真的很对。什麽叫由俭入奢易?这个李尔就生动活泼让我上了一课,明白这话的意思。所有的旧衣旧物全部都丢弃了,连书本纸张都一样不留。我站得远远的,看他象发狠一样把所有的东西丢出来,宫人慌著乱捡著收拾拿走。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绝口不提过去的事情,永乐有次提起来他当时如何如何,他立刻冷了脸走人。後来……後来我逃出帝都,自己又印证了那句话的下半句。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舒服日子的我,什麽事都要自己来,没有软软的床铺,没有可口的美食,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热热的浴水。露宿在野地里,被虫子叮得一脸是包。身上被露水打得透湿,裹上毯子就热得难当,什麽都不盖就冷得哆嗦。看著头上星月满天,寒气侵人,真的是难过得要死掉了。遇到尘尘的时候,我和他的狼狈其实不相上下。他不算美人,我也不算英雄。哥哥语气轻柔,但语意却不可逆转:“静静,听话。先回去见过爹爹,你再要怎麽样我都不拦你。”我看看哥哥,只敢飞快瞄一眼:“他们虽然是妖,可是……妖丹都被我炼过,不会为恶的,爹爹……不会,不会讨厌他们的是不是?”哥哥淡淡地说:“我不是爹爹,不知道他们会喜欢还是会讨厌。天时不早,先跟我们走吧。”我策马回头,有些犹豫地说:“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李尔笑著道:“又不是要生离死别,做什麽这麽儿女情长啊,不过一天半天又见到了。快些走吧。”被一队侍卫簇拥著,马儿自己便向前踏步。我回头看了一眼,身不由已,离尘尘他们的车子越来越远。帝都的宫墙很高,一层层的殿阁依山势而建,越远越高,看去云腾雾绕。有侍从上来牵马,我慢慢马背上爬下来。哥哥下车的时候,李尔想上去扶他。哥哥只是站直了身,便自己走下车来。一个穿黑,一个穿白,倒真正是让人眼目一亮的鲜明。哥哥冲我招手,我有些疑惑的走近。爹爹们是不是还怪我,竟然没有一个来接我们。“这会儿应该所有人都在正殿议事的。”哥伸出手来轻轻拉住我的手。我猛打了个寒战,瑟缩了下。哥哥好象没有什麽感觉,温暖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手:“静静的玉莲阁,平舟爹爹和飞天爹爹每天都会去坐一会儿。先回去看一看吧?”哥哥声音轻柔,我一刹那恍惚起来,好象回到了过去,喃喃吐出个字:“好。”李尔不知道去了何处,侍从离的远远的跟著我们。哥哥牵著我穿花径踏石桥。时光像是倒流了回去。宁静的阳光照在身上其暖融融。我歪头看哥哥像是远山起伏的侧脸,眉宇间那一股飘逸出尘真让人心醉神往。“哥……”无意中发出的声音打破了这迷咒,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忙扭过头看一边。“嗯?怎麽了?”他语气温和。像是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z“当时逃走,是我没有担当。”虽然话是这样说,我毕竟还是不敢抬头与他目光相对,飞快的说完下面的话生怕自己再怯懦开不了口:“做错事,受罚是应当的。哥哥要怎麽样处置我,我都没有话说。这一次,我不会逃走了。”鼓起勇气抬头,哥哥淡淡一笑,眼珠像是浸在水中一样的柔光融融:“好,我记得你说的话,你自己也要记得也好。”转过一片小湖,远远的,湖心的玉莲阁已经遥遥在望。忽然一线乐音远远幽幽,飘然而至。y我立住脚,明明是满满含著欣喜的笛声,却让我听出苦辣酸涩来。“行云爹爹……”b哥哥拉著我向前走:“想必爹爹们已经议完了事,知道你抵达的消息了。”远远的一声清啸由远而近,快得不可思议,从山顶一路延绵下来。“爹爹……”我睁大了眼睛,眼睛热烫惊人,听那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忍不住松开了和哥哥相握的手,向那声音迎上去。银影幢幢,像是一道流光。g眼前一花,身体被大力抱住,胸口巨大的冲击像是要挤出肺里所有的气!我痛得闭了下眼,反手狠狠抱住爹爹。“静静……”爹声音发颤。“爹……”我声音更颤,比爹还少说了一个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见到爹爹的时候才知道,我自为是的独立与成长,是多麽的脆弱和残忍。对自己残忍心,对爹爹也残忍。“爹……对,对不起……”我抹一把脸,继续抱著爹爹的腰哽咽。“不要紧,回来就好了。”爹捧起我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圈也是红红的:“怎麽出去这麽一大圈,一点个头儿都没长过,倒还瘦了不少?”行云爹爹拖著有些懒洋洋的腔调,声音一丝一丝听得人骨头发痒:“老婆娶了一屋,能胖起来才怪呢。”我脸一红。行云爹爹自从有一天早上对我左看右看,摸摸下巴说了一句:“小肉球也长大了。”这话之後,就时不时说些暧昧不明的话,擦得人脸辣辣的他才开心。有这麽为老不尊的爹麽!当然……他也不算老,要是一起起在街上,他和丹丹哥就象兄弟两个。“好啦,你也抱了半天了,轮到我抱了。”行云爹爹把飞天爹爹往旁边推推,把我抱个满怀。唔,行云爹爹衣服上总有薰香的味道。久违的香味,我鼻子一抽一抽的又想哭。“喂——”行云爹爹动作神速把我推到一臂之外,正好被在身後的二哥接住:“你不许把鼻涕弄我身上,我这件衣服是第一天穿。”呜,太破坏气氛了,我自己抹抹眼泪鼻涕。我知道家里爹爹分两派。一派是冲动派,宗长就是飞天爹爹和行云爹。一派是保守派,宗长就是平舟爹爹和辉月爹爹。这麽一路从顶宫正殿跑也来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做的。但我要是敢在这里磨磨蹭蹭不去见他们,肯定会被不动声色的修理。12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叫风华绝代。有一种境况,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何其有幸,认识这样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我何期有幸,成爲成这样的人的亲人,由他们宠溺爱护教养抚育长大。可是我何其无辜,成爲两个这样的人……所针对的对象。平舟爹爹,还有辉月爹爹。说真的,我情愿被行云爹爹暴打一顿,饿十七八顿饭,都照样可以谈笑风生。可是一看到辉月爹爹坐在阳光下,温文尔雅的一笑,马上开始小腿抽筋。平舟爹爹站在窗边,轻轻向我伸出手:“静静,过来。”我鼻头一酸,走过千山万水,曾经行行复复,可是这一声小名,还是让我打回原形,变成那个只想要爹爹抱的小孩子。“爹爹……”我扑过去抱著他,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爹爹身上有淡淡的,久违的香气,好亲切,好温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沾湿了爹爹的衣襟。爹爹他没有劝慰我不要哭。他只是这麽温柔的抱著我,任我的眼泪流到了他的袍服上。轻轻被抚摸的头发,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只有父亲。“淘气鬼,这麽久不回家。”爹爹轻轻扶起我的头,温柔的替我把眼泪揩掉:“难道家里真的待不下你?”我别扭的摇头,还是搂著爹爹不松手。“刚才说到原先的事情,静静……”他忽然叹息。我睁大眼睛,不明白地看著爹爹:“嗯?”他捏捏我的鼻子:“你真的很笨。明明告诉过你,无论怎麽样,爹爹都会保护你,爲什麽一定要自己偷偷跑了?”我眨眨眼:“可是飞天爹爹说第二天就要把我……让我快跑的。”完全不自觉就把飞天爹爹出卖了,等发觉自己说漏了口才猛地想起来,慌忙掩饰:“是看守说第二天我就要……我才跑的!不关飞天爹爹的事!”爹爹一笑,把我抱了起来。突然两脚悬空,我吓得啊的叫了一声,紧紧抱住爹爹的头颈!“小静静,以後乖乖待在家里。你不在,所有人都很少开心。”爹爹在我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了,跟你辉月爹爹说话去。”一句话我立马儿从撒娇的小鸡变成受惊的小兔子,遥遥看到对面墙上的琉璃镜中,我也活脱儿象一只兔子。披头散发,两眼通红。嘴巴居然还撅著,赶紧抿起来。辉月爹爹一笑,向我招招手:“过来。”我牙齿直打战,赶紧用力咬死了,一步三蹭往他跟前走。他坐在桌旁,安然的微笑,看我离他三步远站住了,笑道:“走近些。”呜……我害怕。虽然他不曾象飞天爹爹行云爹爹那样把我扣在膝盖上打过屁股……呜,可是我情愿被打屁股。不情不愿又走近了两步。他打开桌上的盒子,拿了一块甜香的点心出来,递给我:“吃吧,不是最喜欢核桃酪麽?”我犹豫著伸手接过来,三根手指捏著。核桃酪上面的糖粉沾在手指上,捏得重了怕捏碎了,捏轻了又怕会掉。“吃吧。”他说。我哦了一声,张嘴咬了一口。本来害怕得舌头都麻了,可是却还是尝出了核桃酪的甜香味道。“好吃吗?”他轻轻拉起我一只手:“外面有人给你备吃的东西没有?”我想了想,老婆们总是让我饿肚子,很老实的摇摇头。“也不关心你穿什麽?”我继续摇头。辉月爹爹笑著把我揽过来抱著:“你娶了一屋子什麽老婆啊,居然过的这麽落魄。”我打个哆嗦,核桃酪好象粘在嗓子眼儿,干干的咽不下吐不出。来了,来了。“静静,爹爹从不愿你吃苦,也不愿你难过,你知道麽?”他声音低柔。我被动的点点头。“如果我那时不松防,你也跑不了。”他的手轻轻揉弄我顶心的头发。说老实话,我的个子始终长不高,个个老婆都高过我,和爹爹们站一起更象是小孩子。“彼时觉得棘手,觉得你避开也无妨,也可以历练。现在却觉得有些後悔。”他莞尔一笑,眼睛晶亮。就算从小看这张脸看到大,明明知道他是爹爹,可是就看他这样子出去说是我爹爹谁信啊。“能让我觉得後悔的事情可不多。前後数数不过三件,静静就占了两件。”我有些僵硬的扯扯嘴角……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可我怎麽一点儿荣幸不起来啊……好象什麽事都瞒不过他。手指在背手扭啊扭听。他笑一笑,把我的手拉到前面来:“静静爲什麽在发抖?害怕爹爹麽?”我眨眨眼,说害怕是不行的,说不怕那……好象也不行。辉月爹爹问问题好象两头尖的刀子。“好了,看你的样子。”平舟爹爹递了茶给我,抢过来喝一大口,总算把喉咙里那块糕给送了下去。“别吓他了。”平舟爹爹摸摸我的头发:“他这几年在外头也很辛苦,而且一直没有丢下他的坚持。”辉月爹爹淡淡一笑:“行了,知道你心疼。好,便直说。”我站直了身,听辉月爹爹轻描淡写的说:“静静,你烧了神殿,毁了祭坛,血污礼册,我不能不罚。”我点了点头:“是,当年我怕事跑掉了,现在不会。”辉月爹爹的手指轻叩桌面:“当年你还是个孩童,罪责虽重,但我们几人也有教养不当之处……所以,罚你禁囚。”我愣了一下。这麽简单?禁囚?“多久?”我眨著眼问。“十年。”辉月爹爹笑微微地说:“一天不能少。”十年……我睁大眼,这也太便宜我了……别人倘若犯这等大罪,恐怕早死了十七八次,就算不死,关一辈子不见天日都算轻的。其实爹爹们对我何尝不好过?只是,只是当时的气氛太血腥暴烈,让我害怕。“在哪里关呢?”我拉著平舟爹爹的手问:“爹你会来看我麽?”平舟爹爹一笑:“爲了让你确能思过,就在已经修缮一新的神殿里待著吧。那里安甯静寂,你也修修身读些书。我们自然是时时会瞧你。”在……在神殿关禁闭?好优待我……赶紧追问:“爹,我可以带我的老婆们一起去神殿里住不?”辉月爹爹脸上的笑意变深:“说了是关禁,你以爲是让你去休闲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朋友,我让笙儿一并替你打发走吧。”我心里叫苦,脸上僵硬,可是没有立场反对。“可是,爹,他们都……都,离开我不行啊。”平舟爹爹兴味的挑起了眉毛,还未开口,身後行云爹爹特有的慵懒腔调说道:“咦,小静静这麽有男人魅力,你那些老婆离你不行啊?”脸一下子通红,行云爹爹说话总是……他们什麽时候进来的,我竟然没听见。“行啦,是你的怎麽赶也不会跑,不是你的挂在腰里面也留不住。”行云爹爹屈指敲我头:“要是你关了十年出来了,他们还等你,你又有什麽好难过?要是他们一个不在都跑了,你就不用难过。好好儿念几年书,把剑练练,出来了也象你哥哥们一样,好好做一番事业。男人总不能一辈子乡野窝居沈沦不起。你年纪还小……”行云爹爹忽然顿住,回头看看辉月爹爹,又看看飞天爹爹,最後看平舟爹爹。我怔怔看他发呆,不知道他突然神游天外是想什麽去了。行云爹爹忽然把我颈後的头发拉开,伸手在我脖子上摸了一把,惊叹出声:“我的天,小静静这些年真是白混的,老婆娶了一屋子,人居然还没成年!” 13脑子里嗡嗡响著,一团的乱,都不知道怎麽从爹爹他们那里脱身出来的。最後我记得我嗫嚅道:“我,总得跟他们说一声儿这事,道个别。”平舟爹爹一笑:“道别自是应当的。你不必担心,他们愿走愿留,我总替你照看一二。”爹爹这话一说,我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了一大半。就是担心他们任**胡闹,不会照顾自己。做事冲动率性,妖气不脱,元神不牢。若是平舟爹爹肯这样说,那自是另一番模样了。当下感动地扑到爹爹怀里,重温撒娇的快乐。行云爹爹在後面笑说:“好啦,自己左拥右抱,要爹爹收拾烂摊子,小静静好不害臊!”我嘟嘴不要理他,吊在爹爹脖子上不松手。然後飞天爹爹来了,本来说的好好的,突然翻脸说我只抱平舟爹爹不抱他,把我按在腿上作势要打我屁股|||~~~~~~~~~我都多大人了,还拿我当三岁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两手胡乱张著乱抓。行云爹爹起哄喊:“快打呀快打,哎哎,把裤子剥下来,隔著衣裳打可是不算!”辉月爹爹和平舟爹爹也不拦一拦,只是在边上笑。好不容易脱身跑出来,行云爹爹依稀还在喊:“哎,给我拦著……”“行了你,别逗他……”拍拍胸口。沿著长长廊道向外走。一路上遇到有宫人内侍。面孔都很陌生,不过从他们的神态可以分出来,是从前的旧人或是才进的新人。会恭敬的把腰弯到地上的,是旧人。那种会有疑惑眼神的,应该是新人。严重的问题——怎麽跟尘尘他们说呢?我觉得很对不住他们,好在平舟爹爹应承了可以照看他们。还算好。我实在不想看他们遇险,飘泊,沦落。遇到小忧的时候,他奄奄一息。人总说妖凶残无情兽性难除,可是人心的凶残比禽兽不遑多让。天真痴情的小妖,遇到一个书生,一个又老又旧的故事。书生先是对他的美貌沈迷,甜言蜜语一车一箩。时间久了,热恋淡了,书生想要更多。功名利禄,美女财势。爲什麽人的欲望象是无底的深洞,怎麽填都不满 ?小妖爲他张致,大屋,华服,美食。书生看中了小妖的妹妹。给小妖服一种会成癖的药。小妖虽然是妖,可一样是血肉之体,不久便依药成瘾。书生说,把你的妹妹带来吧。小妖失望到心碎失神,他不肯。书生凶残的脸孔比毒蛇还可怖,断他的药,把他困起来不给食水,引好色的朋友来凌辱他。小妖发狂咬死了书生……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堪堪一死。把这样一只小妖带回身边,第一次看到尘尘偌大耐心,一点点喂药喂食,更衣净身都代他做。“小忧,我做你相公好不好?我可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不用出去抛头露面,在家里洗洗弄弄就好……”我和尘尘都不会家事,衣衫洗一件破一件,烧饭总能烧穿了厨间的屋顶。他说没有名字,我小妖喊著喊著喊成了小忧,他也不在意。小忧冷冷的一句话也不说,可是也没有离开。後来遇到碧落。又是一只落魄的鬼。尘尘会抱怨,会狠狠冲我撒气。然而还是留下他。用固元丹替他再做了一副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太……太想念某个人的缘故,碧落的相貌终于可以见光的时候,我吓一跳。不知道是该说又来一个尘尘还是又来了……一个二哥。尘尘以爲我是照著他的模样塑的落落,落落以前也是这麽想。现在他们当然……不会再这样想了。尘尘会说:“嗯,眼睛不太象我,鼻子也不太象,不过脸型和嘴唇真是象到十足……小落,这眼睛和鼻子是你原来的相貌麽?”落落搔头,一边流泪一边说:“不知道……我当鬼太久了,不记得生时长什麽样子……啊,有身体了,有身体了……可以摸到东西……风可以吹在脸上……尘尘哥你是热的……我好怀念温度……”尘尘有点尴尬地抱著他,我在一边兴灾乐祸。尘尘一把把落落丢给我:“喂,你捡回来的,要抱也是你抱。”于是开始了抱老婆睡觉的生活。有天下雨啊,我淋著雨到家,小忧晚上摸过来跟我睡。我抱著软软香香的小忧,心想著这香獐还真是怪好的怪适合妖化人形的小兽。香香软软啊,软软香香……外面下著雨,抱著漂亮柔软清香的小乖乖在床上睡懒觉……有一就有二啊,有二就有三。因爲太爱这个享受,所以误了好多次赚钱的机会。大老婆尘尘……啊,现在他已经是大老婆了。因爲我坚持说他们三个是我老婆,而小落落小忧忧又一致喊尘尘爲哥哥,所以他理所当然是大老婆。大老婆定了家规,我不能随便去抱其他老婆睡觉。因爲其他人太纵容我。他说他得监督著我,我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呢。脚步慢慢走到了宫墙边,离门不远了。我要跟他们说什麽呢?好象说什麽……都显得那麽卑鄙。我说过永远要保护他们的。可是现在我自身难保。14走到宫门口,我才想起来我不知道那驿馆在什麽地方,拉身边的人打听,他报了一条街名,我却没有听说过。应该不远吧……我沿著宫道拐进大道,左右张望。“静静。”我打个哆嗦,回头往那声音的来处看。二哥掀起了车帘,柔和平静的眼光投在我身上:“上来吧,我送你一程。”我的犹豫只维持短短一下,哥哥的车已经驶到了我的身旁,他从车里伸出手来。那只手玉白修长,在阳光晶莹似水晶菩兰。我看著他指尖淡淡流转的莹光,鬼使神差似的就伸手握住他,然後爬到了车上。车上铺陈精雅,我一看二哥一身雪白的袍服卧坐在车中,面容沈静,马上理智回笼,乖乖靠车边坐下,眼观鼻观心,两手平平摆在膝上,一动也不动。“要去驿馆?”哥哥问。我嗯一声,依旧低著头。车子磷磷的向前驶。车里的空间不小可也绝不大,我能听到二哥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的淡雅的薰香气。街上很甯静,偶有人声。马蹄声与车轮声显得有些单调,单调地象一根绳子,已经勒在了脖子上,没办法呼吸。哥一直不出声。我还是没能忍到底,偷偷从眼角看他。他斜斜靠在锦垫上,袍服下摆有些散乱,露出一双赤裸的双足,象是玉雕雪凝,极纤秀漂亮。他的木屐放在车帘外,我刚才已经看到了。不过哥哥也很少不著布袜的。他总是衣著整齐,纹丝不乱。顺著散开的袍裾的边再向上看,修长的双腿闲适的曲著,柔滑的袍服勾勒出双腿的线条。我眨眨眼,再向上看。腰间只松松系著织锦带,一块小小的琥珀坠子系在腰间。再向上……天,哥哥的领口居然敞这麽开!现在帝都流行这种式样的衣服麽?连,连锁骨都可以隐隐看到……颈项雪白优美,好似天鹅般高贵。我赶紧低下头,心怦怦乱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一直一直硬要忘记的旧事,却一下子全翻了出来。心里乱成一团。说是要忘记,可是那天晚上一些细节,总是记得一清二楚,不曾或忘。毕竟喝了三盏梨花酿,绝不算多。说是酒後乱性……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借酒装疯吧……恐怕,哥哥也知道。所以,事後他那样的愤怒,从来没看哥哥那样过。其实,有个地方很不对。非常不对。只是当时的我没有余暇去想。哥哥美丽的身体,哥哥喘息的声音,盈满水雾的眼睛……脑海中可能也模糊的想过,哥哥没道理那样软弱……可是真的,真的冒犯了他……我记得很多细节。解开他的袍服,锦肩,玉带,精致的颈间的环扣,安然的守在那美丽的锁骨的中间。我轻轻的亲吻,沿著哥哥漂亮的额头,一直吻到嘴唇。哥哥喝的应该不是梨花酒,所以他的嘴唇上和味道和我不同。有一点淡淡的,青涩的味道,象是草茎的汗液。哥哥长长的睫毛上有浅浅的水雾,因爲的我动作,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一层蒙蒙的红晕,漂亮得如一朵春风含露的花苞。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我告诉自己,哥哥喝醉了。他明天才会醒来,他现在什麽也会不知道。手指颤抖著,把哥哥颈间的环扣解开,然後,是中衣,里衣。象水一样的布料滑散开去。我心旌摇荡,胸口象揣著一只不安份的兔子,不停的砰砰乱跳。折断一朵美丽的花朵那种满足感和负罪感。对哥哥长年的敬慕和喜欢,想到自己在侵犯一个绝不能碰触的人,指尖都因爲强烈的刺激而麻痹了。哥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的,不分开。我不要旁人看你,不要你对他们那样笑……你最近都没对我笑过。丹丹哥哥说,两个人,变成一个,方法很简单。真的,很简单。所以,哥哥,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变成一个了。把最後一件底衣扯开。哥哥全无防备的身躯就完全呈现在眼前。修长,纤秀,雪白的肌肤有融融的莹光,眉眼仿佛最美的山水。哥哥一向是最优雅美丽,即使是酒醉之後。哥哥,我们要变成一个了,你喜欢不喜欢?等你醒来之後,我们就永远永远也不会分开了。无论到哪里,无论做什麽,我们都在一起。哥哥,别离开我好不好?不要走,别一个人去那麽遥远的地方。我追不上。z我追不上你,哥哥,你太耀眼,永远神采出衆,所有人都仰望你。我追不上你。y我长不高,始终这麽笨,学什麽都学不好。所有人都说你优秀出衆——哥哥,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所以,我们变成一个好不好?b所以我让丹丹哥哥帮忙把你灌醉,摒退所有人。他们都放心我,因爲我是你最疼爱的弟弟。琉璃灯太亮了,耀得我眼前白茫茫一片。我伸手去熄灭了最近的灯。纱帐里幽暗了许多。g远远的灯光映进来,哥哥静静的一动也不动。我看哥哥的手,看得很仔细。这麽漂亮的手,会写锦绣文章,会揉弦奏曲,会碧海潮生按玉箫……以前总是牵著我的,现在却离得那麽遥远。我著迷的把哥哥的手捧起来,轻轻的,带著一点心酸,慢慢亲吻指尖。舌尖在掌心轻轻揉动,哥哥。我喜欢哥哥。可是,哥哥要离开我。和李尔一起,到无相界去,可能,再也不回来了。哥哥,哥哥。我心里难受,你知道麽?你说过我们永远也不分开的。可是,现在你不喜欢我了,所以,不要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啊,差点忘了。从药师那里摸来的药。我听到有人神神秘秘的说过,这药是很好很好的。可以把你喜欢的人,变成你的。哥哥,我把我变成你的,也把你变成我的,就好了。哥哥的唇嫣红微翘,象是五月的樱桃。我把那个偷来的药水,给他喂进嘴里去。他无意识的吞咽,还是有些药汁从唇角流下,沿著漂亮的下颔的弧线流淌。我伸出舌尖去承接那些药水。有点苦。不大好喝。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这个药是苦的。要是知道的话,我会逼著药师做些甜甜的,好吞咽的药水来。我以爲我用力很轻柔,可是我擡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哥哥的颈子上有一点红痕。被嗫出来的一点血色,象一片桃花的花瓣,安静的沾在雪白的颈项上。15我伏在哥哥的胸口,双臂紧紧抱著他。感觉到哥哥身下有样东西硬硬的挣了起来,抵在我的腿上。我俯下身去看那个有变化的部位。哥哥的身体热起来,淡绯的霞色遍及全身。包括,那个竖直的东西。这个,会让我和哥哥变成一个吗?我的身体也慢慢的变热了,原来温软的丝绸衣裳现在变得不能忍受,十分燥热。我七手八脚扯开自己身上的束缚,紧紧抱住哥哥,和他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想一想,那些图画上是怎麽画的?我从被丢散的衣服里摸出小瓶子,似乎,还要用这个东西。哥哥的呼吸不稳,脸色越来越红。我坐在一旁,打开自己的双腿,手指沾了小瓶里的脂膏,涂抹在自己的腿间。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吧?应该是没错。慢慢扶著哥哥的腰,向下坐下来。热……而且痛……哥哥的呼吸急促,我专注地看著我的身体和他的身体接触的部分。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做的?也许我弄错了?可是,我的身体只有这一个小孔啊……没有别的孔洞了。应该……就是用这里吧。咬紧牙,皱著眉头再向下沈腰。呜……感觉,感觉那里已经紧到了极限,再用力也没有办法。“静……静?”忽然听到喊我名字的声音?身体僵在原处,维持著那个痛苦而难堪的姿势,我擡头看。哥哥不知道什麽时候睁开了眼睛,眼睛迷蒙的看著我。“你在……做什麽?”哥哥声音不稳,呼吸急促。我的僵硬只维持了短短的时间。这个,应该是……他们说的,箭在弦下,不能不发吧。不顾一切的向下用力坐下去。“呜——”已经咬住了嘴唇,还是被那种尖锐的撕裂似的痛楚逼得眼前猛然发黑。虽然应该是没有声音,但是身体一下子破开,那种脆裂的感觉,象是耳朵里也听到痛苦的破裂声。哥哥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身体撑著坐起来。我无力的向前仆,倒在哥哥胸前。痛……痛死了……爲什麽这麽痛啊,没人告诉过我会这麽痛的。“快……出去!”哥哥眉头皱了起来,表情绝不愉悦。呜,是不是哥哥也很痛?我试著想擡起腰,可是动一动,那种痛苦就成倍打滚的向上翻腾,腿一软,不但没擡得起来,反而更向下沈。“呜……”“唔……”异口同声,我和哥哥都发出呻吟的声音。“对……对不起……”我咬著牙:“很,很痛麽?我,我这就,这就……”“别动……”哥哥伸手按著我的肩,美丽的眼睛里烟水流荡:“你给我吃了什麽?”我声音里全是哭腔,面对自己痛的祸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知道……是什麽,从,从药师,那里拿的。”哥哥沈声低叱:“胡闹!”听不出他声音里愤怒,我可是白认识哥哥这麽多年了。从来没听哥哥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本来强忍著的,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的眼泪,一下子滴落下来,沿著烫热的面颊向下滚。身体痛得受不了,哥哥还这麽凶……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好痛……身体里的异物有火热的脉动,急燥的鼓动著。搭在哥哥肩上的手扭得紧紧的,握著拳,试图从哥哥的身体上离开。“别动……”哥哥好象很痛苦,秀美的眉毛纠结著,手扶在我的腰上:“你这坏孩子……”呜……好痛。对不起哥哥,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让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过程,原来这麽痛。对不起……呜,我不想让你痛的……两个人这样僵持著。哥哥吁了一口气,象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静静,爲什麽……要这样做?”痛得找不回清醒的神智,我不停落泪,声音断断续续象猫儿叫:“我,我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你不要去无相界,我不要哥哥离开……”哥哥的身体象是绷紧的弓弦,细微的颤抖渐渐变的明显。我著慌的想撑起自己:“很,很痛吗?我,这就走……”“算了,不用走了。”哥哥在我唇上轻轻触了一下:“自己惹祸,就自己收拾吧。痛也不许哭,谁让……你自己淘气!”纱帐里有薰香和血腥的味道……好象还有些别的其他。热,两个人的身体都热得厉害。哥哥的托在我的头後面,唇贴上我的。……“想什麽?”二哥不知道什麽时候坐起身来,脸庞竟然近在咫尺:“叫你几声竟然都听不到。”我啊了一声,身子猛向後缩,撞在车壁上,背隐隐作痛,脸上烫热……我竟然,竟然在二哥眼皮子底下回想那段被他痛恨的往事:“没……”哥哥只是看看我,并没有说话:“你不是要去告别?驿馆到了。”我嘴里应著:“哦,多谢你,麻烦了……”根本头也不敢擡。要是二哥知道我在想什麽,剥我的皮都有可能吧!16匆匆忙忙跑进驿馆的门……脸上滚烫得象是要烧起来。那天……那天夜里的事情……後来就是一片混沌的热和痛。哥哥对我做了什麽,我又对他做了什麽,都模糊不清。後来再有意识的时候,我软软躺在哥哥的床上,唇上温香滑腻,清甜的水流进口中,我吞咽著淡香的茶,慢慢找回身体的感觉。呜呜,我的腰要断了……我的腿要断了啦……好痛好痛,屁屁痛死了……好象火在烧一样。“哥……哥哥,痛……”眼泪从两边的眼角滑落,我颤抖的手指拉住哥哥的手:“痛死了……”“知道痛了?”哥哥的别开头,把茶盏放到一边:“叫你胡闹!下次再不许这样!”哥哥好严厉……呜呜……“我不要你去无相界……呜,李尔的仇让他自己去报嘛,我们和无相界又没仇……”我涕泪齐下,现在肯定很难看……呜呜,哥哥一定讨厌我了……可是,我的确没听人说,这个事情会这麽痛的啊……“好了,不要哭了……”哥哥俯下头来替我抹抹眼泪,又拿了丝帕给我擤鼻涕:“我不会不回来的。”“对不起……哥哥,你,你别讨厌我……”z“他们说,做过这件事以後,我们就是一体的,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就是走,也要带我一起去……”我还是壮著胆子把最终目标说出来。哥哥不说话,也不笑。y天还是黑的,琉璃盏里的香烛气息很重。“哥哥,”我胆怯的扯扯他的发梢:“你最近都不理静静……你是不是喜欢李尔哥哥,不喜欢我了……”哥哥垂下眼帘看我:“没有的事。静静,你体质与我不同,成年之前,我们不宜太过接近,你知道麽?”我拼命摇头,两手抱住他的手臂,心里痛得比身体的痛还要痛:“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分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哥哥……你忘记你跟我说过的话麽?”哥哥心肠真的很硬,用力拉开我的手:“听话,静静!”“我不要听话!听话就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睁大眼睛,想要坐起来,可是才刚动了一下就扯动了那个痛的不得了部位,闷哼一声又倒在榻上。哥哥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开。我急著想起来,叫他不要走,可是身体重得象压了大石头,一动也不动不了。“哥哥……呜……不要走,哥哥不要走……”扯著嗓子哭泣,可是喉咙很痛,即使这麽拼命的想叫出声音,发出来的声音也不比一只猫大多少。“哭什麽?”哥哥披了一件丝袍走了回来,我呆呆看他,失而复得的喜悦一时间涨满胸口说不出话。“好了,洗一下……弄成这样子……”哥哥把我抱起来,动伤轻柔,可还是牵动到受伤的地方,痛得我瑟缩一下。哥哥眉头又皱起来:“笨蛋,真是胡闹!”呜……哥哥不喜欢我了……他以前从来不这样训斥我的。攀著哥哥的肩膀,闻到了热泉的味道。被哥哥抱著慢慢入下池中,伤处沾到热水,痛得猛打哆嗦。可是哥哥心肠变得好刚硬。b我这麽痛,痛得都喊不出场的来了,哥哥还是硬把我按在水里洗啊洗。不光身上洗,还……呜,痛死了……看那一丝一丝在漂浮的白色浊物,还有渐渐变淡消散的血丝……我抱紧了哥哥的脖子。g我不怕痛,可是,我怕哥哥生气,不再理我……可是我也弄痛了哥哥吧……他应该也很痛……呜,我要怎麽做,才能不失去哥哥啊……17眼尖的小石头一眼看到我,兴高采烈叫出声来:“相公,相公,我们在这边!”我跟他挥挥手。接着好几个老婆从屋里出来奔过来迎我。好感动……这些年真没白疼他们。可是,看着他们笑逐颜开的脸,下面要说的话,反而更觉得难以出口。忽然小石头咦了一声,看着我身后,半张着嘴却不说话。我有些疑惑,却看见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裹着一件黑底银龙纹的斗篷站在驿馆的庭院中,正遥遥看着我这边。几个老婆也都看到了二哥,表情各各不同。我简直想掏条地缝钻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让二哥看到我被一群老婆包围着……而且这些老婆中的几个,长得还或多或少跟他有些形似神似……怎是尴尬二字了得。二哥款款走来,长袍曳地,风华绝代。这一份如明珠涵辉的光采……是独一无二的。手足无措站在原处,除了看他慢慢走近之外,我竟然想不出一句话说。小石头拉拉我的袖子:“相公,这是二殿下是不是?”我呆呆点个头。二哥走近我们,伸手挽住我,微笑着说:“不是来看人的么?怎么倒站在门口发呆?”我垂下头,视线扫过二哥牵着我的手。可是一抬眼,居然又看到李尔的脸。他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哥哥一笑,完全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刚才他骑马同来的,你没注意?”……我确实没注意,看到哥哥的时候我眼里哪里还容下其他人其他事了。很别扭,干嘛……哥哥走哪里他也走哪里,关心体贴也有个分寸吧?不能明目张胆瞪他,我低下头偷偷腹诽。小气鬼,没见过世面……心胸狭窄……眼睛垂下来,看着哥哥和我的,牵在一起的手……好象上一次哥哥牵我的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象还是从前一样,又好象……没有和从前一样的地方了。“上次我见到和你在一起的是涤尘,他不在么?”哥哥温和地问:“似乎他是可以作主的人物。”我嗫嚅:“嗯,尘尘是我大老婆……”哥哥微微一笑,忽然左边厢房的窗子吱呀一声推开,尘尘站在窗口,脸上冷冰冰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请二殿下进来说话。”哥哥抬眼,尘尘注目。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对,都没有什么动容。为什么……这么平静的时候,我却觉得有点隐隐不安呢。“静静这些年还是多借你们的照顾。”李尔端坐着说。哥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气度雍荣一如辉月爹爹,任谁一眼也可以看出他们是亲父子……相比之下我和平舟爹爹站一起,也,也就是长相略有形似……哥哥一直牵着我的手,弄得我从进屋到现在,没功夫听李尔都说了些什么,心里觉得有点满,又觉得有点空。可是自己也不知道满在哪里,又空在何处。尘尘淡定若水:“李公子客气。静静与我们朝夕相处,一家人互相照应当属应该。”李尔三言两语,把我现在的处境说个清楚明白。当时闯了弥天大祸,现在关一关禁闭,一是为了让我自己多长长耐心,修身养性,还有,一些因为我这些年在外面,荒疏蹴的功课剑法也都要好好再教习。说是关禁,其实也是为了我好。但是,也就要与……与尘尘他们分别。虽然天人的生命很久,十年不算什么。可是,十年,毕竟也不是一眨眼的功夫。谁知道十年里会发生多少事情。尘尘一下子沉默了,眼睛也不看我。我倒是拼命的向他注目,可他不往我脸上看,我的眼色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其实,其实就算尘尘看我,我的眼睛里除了能表达我的不安,歉疚,还有眷恋,其他的,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分别已经无法避免。大家都挺客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踏实。“静静当初负罪出走,现在平安归来,父亲们都觉得十分欣慰,也十分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关照。”二哥一笑:“眼下分别在即,若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们一定不要客气。静静的朋友,也就是我们全家人的朋友,有话大可以直说。”本来来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小叶子很爱哭,尘尘大老婆动不动就会掀桌子扁人……可是现在这样看我来不来根本无关紧要啊,他们两个人把话都说光光了,还有我什么事儿?我就是站在这里当陪客……兼听客?尘尘大老婆不紧不慢,轻声细语,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也没听他说话这么慢条斯理过!“静静和我们共同生活了这么久,现下不过是短暂分别,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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