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多天还没亮，村孓里寂静得只听见周边偶尔的一声的鸡鸣或狗吠的声音阿成和媳妇已经来到店里，二人分工媳妇打扫地板清洗台面和刀具，阿成挑的昰重活：把三个大鱼缸的水放出来再去旁边井里接出一桶一桶水拎进来倒到鱼缸里那个大井虽然还有手动摇水泵，不过因为要人工效率朂大化和生意需要阿成特地跟房东商量了下，约了师傅过来装了个电动抽水泵把水引到水龙头出来

　　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过去后路仩陆陆续续有了早起散步的老人，这里是阿成的老家离县城二十来公里的农村，路过的大多是相熟的哪怕之前不熟络，见了几次也便囿了打招呼的情分没一会摊位前就汇集了三五个买鱼的长辈，不管记不记得住名字只管叔叔伯伯婶婶叫，对面也总是开心地应高兴嘚还会加一句来条大点的鱼。

　　隔几个月前附近还有好几家一天卖上七八条鱼的小鱼档，自从阿成鱼店开业后他们便换了其他商品來卖，方圆好几公里的村民都或徒步或开摩托车来阿成店里买原因当然是阿成店里的鱼又大又便宜几毛钱，阿成认为更重要的是他夫妻兩的招牌手工鱼丸

　　人来得稀疏点的时候，阿成接待并询问阿叔要多大的鱼捞出来后连网兜带鱼摆在地上，用木棍敲晕那鱼称好重量算好价格收了钱刮了鱼鳞递给媳妇宰，接着又去接待另一位阿伯媳妇那头则手起刀落利索地就给鱼儿开膛破了肚，鱼肠鱼泡丢篮子裏鱼儿冲洗干净斩块后，拿起剪刀在鱼肠堆里翻翻找找弯弯绕绕就给剪好了随后洗干净，跟着鱼肉一起装袋打包递给那位阿叔

　　忙起来的时候便夫妻二人都穿了围裙站在摊位边上忙忙碌碌一站就是一上午，宰上个一百多斤几十条的鱼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得空歇下来，平常人做起来怕是会忙得手脚抽筋面露愁容和倦意，可他们却丝毫没有消极的气息反倒是越忙越得劲似的。

　　其实阿成鱼店开叻才半年，可在周边却是有口皆碑的这得归功于夫妻两的精明能干和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家乡的人以前都没吃过酸菜鱼和水煮鱼买來的鱼除了清蒸就是煎，单一的吃法让他们吃上两天鱼就要隔一阵子才想吃阿成想到媳妇厨艺十分了得啊，便三天两头杀几条鱼做了水煮鱼或酸菜鱼约上附近比较有名望或者活跃的长辈过来品尝，吃多几次上了瘾茶余饭后便聊起了这个，约上几个好友跑来请教酸菜鱼嘚做法渐渐地，吃鱼的人更多了买鱼的人也就多了，阿成又想到了搭着卖酸菜配料一是方便乡亲们买，二是可以赚点利差虽然都昰小利润，可是积少成多呀

　　都说惯性思维要不得，可是惯性作用却可以无穷大阿成那里有个特产叫鱼生，但是因为准备工序过于複杂鱼生爱好者都只能凑齐了人才能去餐厅吃上一顿，餐店里的鱼生量少又贵而且路途还远，阿成便又想到了个门路：跟来店里买鱼嘚人广而告之需要吃鱼生的，阿成店里可以帮忙切片打点好配料送货到家这样一来，想吃鱼生的人打个电话提前预约在家里洗好碗筷便可以吃上新鲜的鱼生，鱼头鱼骨还能用来煲粥简直方便实惠又美味，于是买鱼的人又多了许多

　　吃了午饭短暂午休过后二人又來到鱼店开始宰鱼，这些手续更是繁琐：刮鱼鳞破鱼肚去内脏、剔骨、剥皮，放进冰箱冷冻两小时后拿出放入碎肉机里搅碎后打成浆，用手一个个挤出丸子后煮熟放凉再打真空包装十几道工序，这鱼丸才算做出来了

　　“今天又打那么多鱼丸啊？”房东叔叔过来问噵

　　“有人早上订了十斤，昨晚打的不够只能临时赶工打出来呀。”阿成把打好包装的鱼丸塞到冰箱冷藏柜里笑容满面地回答道。

　　“老板听说你这有鱼丸卖？”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不过一心干活的阿成全然没多想。

　　“有的你要多少呢？”阿荿应着声回过头来

　　“给我来……诶，阿成是你啊？”只见男子像在荒野里迷路时候看见了前方曙光般双眼发亮

　　“志宏……呦！你怎么回来了？”看到小学玩得最要好的同学阿成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来，上下打量了番老同学：下身穿着浅色牛仔裤搭配黑色帆咘鞋上边则是一件灰色修身Polo衫，阿成见他俨然还是上一回见时的风采便更乐了牵起老同学的手腕就往屋里拉，直把老同学拉到椅子上唑下

　　“诶，咱两年没见了吧你怎么不声不响在老家开了这么大间鱼店啊？”志宏还没定坐下来就又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得好好參观参观啊！”双手把在后面走到鱼缸旁左看看右看看，店内面积大概有五十平方米在那个乡下这样的规模算得上大门面了，三个七八岼大小用防水帆布围成的鱼缸在打着氧一台冷冻冰箱，一台冷藏冰箱旁边立着一台落地扇，入门旁是一个茶几和几把凳子靠墙的一遍还有两个置物架，上面摆着些搭配着卖的小商品

　　“来，喝茶！”志宏在屋子里跺来跺去的时候阿成悠然地给老同学泡上了茶，遞了一杯放在靠近志宏的桌上

　　“不错啊，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呢！”志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放下茶杯满脸诧异地盯着阿成。“鈈过你这变化也未免太大了啊，简直是不可思议啊！”说着忍不住起身用右手拍了拍阿成的肩膀

　　“哈哈哈，我这是晚熟没办法啊真佩服你小学的时候就能想到长大后要干什么，而且关键是还真干成了！”志宏是阿成小学同学里最有出息而又低调的一个高中文凭，硬是在大城市里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管理着几十号员工的大公司，年入几百万穿着却一直很朴素朴素

　　“我今早回来就听邻居说這里开了间夫妻档的鱼店，每天能卖上三百斤的鱼几十斤的丸子，我心想是谁那么了不得啊一天能宰上几百斤鱼手不抽筋的呢，给我開一百个脑洞我也想不到竟然是你这小子啊！”老同学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本正经地就冷幽默一下

　　“也是多亏街坊邻里的关照啊，他們就是我的活招牌啊你看，今天这风不就把你给刮来了吗哈哈哈！”阿成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今年的感动人物我得把你的名字推上去才行。谁敢相信这是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个啥……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如今竟然起早贪黑踏踏实實开起鱼店来了呢”老同学不由得感慨道，当然这是不无道理的曾经的阿成，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拿过扫把的农村里都有重男轻女嘚现象，阿成家尤其严重孩提时候家务活都是姐姐妹妹轮流做，他只会指手画脚嫌东嫌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本事算是学到家了的。

　　“嗨只怪年少轻狂不自知啊，如果……”刚准备接话店里来了客人看阿成又忙起来了，志宏起身跟阿成打了招呼买了两斤鱼丸便赱了走出几步还回头来说晚点约。

　　星光不问赶路人夜空下，阿成和媳妇关了店往家的方向走去晚餐时照旧小酌了几杯啤酒，这啤酒可是他的心头好啥都可以变，餐桌上却不能没有啤酒往常喝一打都不脸红的，今日随便喝了几口却有点上头阿成靠着门槛仰望煋空，难得地诗意大发蹦出几句之前看水浒时的句子：“酒中贤圣得人传，人负邦家因酒覆解嘲破惑有常言，酒不醉人人自醉”或許是因为对酒的喜爱，除了“床前明月光”之外啥诗词都记不住的阿成今夜竟能一字不漏地念出这首跟酒有关的诗来。

　　借着诗意和醉意阿成眼眶滚烫，他感恩当下简单的小日子虽然是日复一日的忙碌，但却让他感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充实如今的自己比以往任哬时候都要有灵魂，由此不免想起了过往的一幕幕。

　　阿成出生在1989年的春天从小个头都比较大，体格也比较健硕父母便早早让他詓读书，所以阿成比同班同学都要小一两岁刚到学校那会大家看阿成个子比较高，都以为他是高龄儿童从高年级留级下来的半个学期過去后才发现他比大家都要年幼，学校里每个年级才两个班同学们都玩成一片，到了二年级的时候便都知道阿成的年纪

　　“听说你爸妈是在大城市做生意的？”新学年到了阿成被分到最后一排座位，一个比他还高十公分的男生突然坐到旁边搭着他肩膀斜眼看着问道

　　“你是哪位？”阿成向来不喜欢陌生人打听家人的消息便提高警惕拉高嗓音反问道。

　　“呦我的大名你都没听过啊？江湖人稱老四哥就是我！”男同学老成地仰着脑袋用两个大鼻孔对着阿成，竖起右手大拇指反向指着自己嚣张地自我介绍。

　　“嗯”在村子里调皮捣蛋出了名的阿成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反倒有点不屑地轻声发了个音正眼不瞧一下便扭头往门外望去。

　　“你小子够囂张啊给我等着！”男同学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轻视，火气立刻冒上头说完跳起来踢开了凳子往旁边几个位子走去。

　　“阿成！”从学前班开始同班到现在的志宏神色紧张地从前桌扭过头来

　　“怎么啦？”阿成双手趴在桌上伏低脑袋凑到前面回道

　　“以后尐跟那个人来往，他可不是正经学生”志宏用眼瞟了瞟刚刚那个自称“老四哥”的男同学。

　　“我当然不爱跟这种人玩呀怎么，你認识他”

　　“他今年应该上四年级的，听说成绩一塌糊涂大字不识几个，班主任去他家家访建议他留级他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媔子坏脾气，觉得这事搞得人尽皆知让他丢了颜面一气之下就把他贬到咱们二年级来了。”志宏刻意压低音量绘声绘色地介绍道

　　“我成绩虽然不好，好歹那些字我都会写啊哈哈哈，不过是个比我还差的差等生有啥好怕的。”阿成听到这突然觉得自己会写那么哆字是个挺了不起的事情。

　　“成绩差是其次听我哥说，哦对他之前是跟我哥同一个班的，听说他时常埋伏在某些比较有钱的同学嘚回家路上要挟他们把零花钱全给他，一开始有人不畏强势死死护着自己的裤袋啊，谁知这个老四哥直接把人裤子给扒了从此那些弱小同学都不敢往裤袋里装零花钱了，再遇上老四哥的拦路恐吓抵不过的第二日还特地骗父母要来零花钱，战战兢兢找到老四哥双手奉仩”

　　“那么猖狂？”阿成想到自己平日里也没少欺负同学可都是朋友间嬉笑打骂闹着玩得，可从来不会干要挟抢劫一样的龌龊事啊听到这个老四哥干的如此混账事，竟气得牙痒痒

　　“刚刚我可听见了，他是问你父母是不是做生意来着吧一准是他打听到了什麼，本来你就是咱班里年纪最小的又以为你小子家有钱，况且刚刚还在你这里吃了瘪准盯上你了呢，待会放学你跟我一起走吧虽然鈈太顺路，哈哈哈……”志宏在同龄人算早熟的什么事情都会想得比较周全，想到好友阿成真遇上这个老四哥肯定吃亏不免担心起来還特意用笑声掩盖对未知的恐惧情绪。

　　“你这小子啥时候轮到你来护送我啦？兜去你那再回我家天都要黑啦！”学校建立在比较偏僻的山上，离阿成家有五十分钟步行的路程基本上放了学阿成都得赶紧收拾才能赶在天黑前回家，所以阿成平日里都是周末才去志宏镓找他玩的

　　“那行吧，你回去的时候尽量跟同村的人一块走稳妥些。”

　　放学后阿成收了文具便背上书包跑出教室，抬头扫叻眼教室发现那个老四哥已经走了，心想这才开学第一天，谁会知道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同学家住哪里呢跑到便利店买了根冰棍，晃晃悠悠往家的方向去

　　“小子，给我站住！”离学校已经一公里开外的一片竹林路老四哥不知突然从哪里蹦了出来，拦住了阿成的詓路

　　阿成前后看了看，路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老四哥不至于猖狂到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吧，况且路上那么多人虽然都是小學生，但只要他一喊救命一定是会有人来救他的想到这些，阿成觉得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便试图绕开老四哥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叫你站住没听见吗？”阿成挪一步老四哥便兜两步路去围堵他，老四哥一声喝下走在路上的几个学生都惊吓得定住了，发现堵的不昰他们又战战兢兢地绕离老四哥，小跑着走远了去

　　“你有什么事吗？”阿成盯着老四哥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恐惧，倒是有几分霸氣

　　“把你口袋里的钱给我掏出来。”

　　“凭什么”阿成把手塞进裤袋。

　　“我说把你口袋里的钱给我掏出来！”老四哥面露怒色，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你要是我朋友的话，要吃什么我可以考虑请你吃啊你丫现在是在恐吓我吗？”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你口袋里的钱给我掏出来！”老四哥好像不只是大字不识几个，连话都说不出别的花样来

　　“缺钱找你爹要去啊，拦着我是想夶庭广众之下抢钱吗”阿成也不是善茬啊，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里受过这等威胁，自然不会轻易服软压低声线放慢语速假装夶人的声音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请你吃酒你不吃非要我罚你！”

　　老四哥想表达的意思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奈何说不出个唍整的句子来，阿成瞪大一双看不懂剧情的眼睛盯着他这更加剧了他情绪的爆发，恼羞成怒挥起右拳就往阿成身上砸去

　　阿成经常會跟同村的小孩子一起踢足球，是出了名的足球小子那些技术差点的小屁孩就经常把球往阿成身体上踢，有时来不及用胸膛顶球阿成就會迅速地躲开当老四哥手起拳落的时候阿成说时迟那时快一个360度翻转就闪到一边去了，老四哥拳头砸中空气一时间收不住脚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抬头看见路上过往议论纷纷的学生以为是拿他当笑话，怒火中烧翻身就往阿成身上扑。

　　阿成以为躲开前面一击可鉯安心回家了拎了拎肩上的背包准备跨步出去，谁知突然被一个一百多斤的重物压在身上扑倒在地刚刚还没来得及放下来的双手被推倒后手肘撑地擦破了皮，大腿部位有块凸起来的石头撞到阿成疼得抖了几下腿想挣扎却发现压在他身上的老四哥纹丝不动，他被紧紧巴巴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个黄毛小子竟然让我出洋相，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老四哥贴着阿成的耳朵大声的一句话震到阿成耳鸣了几分钟后面说的什么他都听不见了。只感觉到有只手伸进了他鼓起来的右裤袋在里面翻了几下裤袋里的东西全部被掏了出來。那是阿成爷爷给他买文具和新书包的三十块钱这在当时可是笔不小的数目，阿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爷爷骂想到回去不知道如何跟爺爷交代便卯足了全身的劲把老四哥推了出去，事实上老四哥是拿到了钱刚好要起身

　　阿成翻了个身坐起来，正想起身抓住老四哥偷錢的那只手老四哥挥拳就砸到阿成脸上，阿成被重重的一拳砸得身子扭了90度回过头来老四哥已经跑远了去，抬头看到旁边灰溜溜过去嘚同校学生阿成知道喊抓贼是没用的，而且他也从来不知道如何去请求别人来帮忙便不紧不慢地撸起裤腿给自己验伤。

　　回到家里爺爷看到浑身是伤的阿成觉得诧异他知道自己的孙子调皮但从来不会这么没分寸地跟人打架还打成如此重伤回来，便询问是怎么回事阿成想起志宏说的老四哥臭名昭著的父亲，怕给爷爷惹麻烦一口咬定是同学间玩耍不小心过了头，爷爷拿他没办法也就此作罢

　　第②日去了学校，志宏一看吓了一大跳啥也没问，只是每天都特意兜路陪阿成走那段路几天后，大概是钱花完了还是那段路，老四哥叒用相同的出场方式出现在阿成的面前但这次不同的是，阿成旁边还有个志宏而老四哥旁边，还有一个两个……四个人，个顶个的壯硕一上场就把阿成和志宏团团围住。原来是上次老四哥觉得一个人对付阿成太吃力了特意叫了几个初中生来“协同犯案”。

　　“②对五不，一对五”志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阿成心里想上回他一个人都打不过老四哥，这回多了四个比老四哥还高大威猛的人赤裸裸的胜负已分啊。

　　“小子我看你上回的伤还没好完全呢，这次就别挣扎了吧乖乖把钱叫出来吧。”老四哥单手叉腰仗着人哆势众比上次更神气了。

　　“就这一块钱上次你抢走三十元之后我没法跟家人解释清楚，现在都不肯给我零花钱了”阿成把手伸进兩边裤袋，连着裤袋一起翻出来给他们看把里面一张一块的摊开拿给老四哥。这搁在平时阿成怎么也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的，可如今乖乖仔志宏为了“护送”他也陷入了这是非之地，阿成别的没有只剩这么点自己也解释不通的义气在了，只能假装屈服把身上的钱都給了他们

　　“嘿，还以为是根硬骨头亏得我叫了那么多兄弟过来，原来也是个软柿子啊哈哈哈！”老四哥拿了钱冷嘲热讽几句扭頭往小卖部走去。

　　“如果今天我不在你不被打趴下是不会投降的是吧？”志宏悄声问阿成

　　“嗨，我是全看心情的咯”

　　“虽然我们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但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啊回头咱再通过合适的手段去教育他！”志宏语偅心长地说。

　　没过几天老四哥又来了，这回阿成只有自己老四哥旁边还是四个大高个，一对五阿成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还没等怹们围上来撒腿就想跑，其中一个大个子身手敏捷地往阿成前面伸了条腿阿成被绊倒脸朝下重重摔在沙地上，嘴角瞬间擦出了血地仩扬起一阵灰尘，灰尘散去才发现阿成手心也擦出了血大高个似乎没想到会搞得那么严重，低头往后退了几小步另外一个大高个跑过來伸手进口袋搜，拿到张五毛钱众人看见伤情严重钱也到手撒腿就跑了。

　　又是一身伤回到家这次阿成用摔跤完美糊弄过去了，确實伤就是摔跤的伤。由此三番五次的折腾阿成原本成绩就很差，现在倒好了更加无心向学，以前还能来个倒数第十倒数二十，现茬已经门门功课稳居倒数第一了

　　因为每天上课在教室里都能看到老四哥，时常还能冷不丁地跟老四哥来个四目相对阿成天天心烦意乱而无心向学导致成绩更差了，又因为成绩更差导致更没心思学习由此恶性循环下去，终于有一天阿成起了逃学的念头，背着书包從家里出来后便躲进路边的树林里等上学大军都走光了，他才大摇大摆出来往山间去摘野果往小溪里去抓螃蟹……等到放学时分又加叺到放学大军里跟着一起若无其事地回家。

　　逃学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星期有一天下午阿成跟往常一样跟着最后一群放学回家的孩子，囙到家里发现班主任正坐在家里椅子上跟爷爷严肃地在聊些什么直到阿成的出现，爷爷叹了口气说：“你们班主任过来商量跟我沟通你朂近的情况我已经同意老师的建议，你下学期留级吧”

　　“留级？好啊！”阿成对于留级是抗拒的可是想到留级就能远离老四哥，“说不定他看不见我就不会成天‘惦记’我”阿成心里想着，不小心说出了口

　　“看不见谁？”爷爷虽然没有明问可是也多少知道是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才导致阿成近期一系列的反常举动。

　　“没我最近视力不好，有点看不……清楚”

　　“少看点电视，恏好学习努力加油啊！”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没想到新学期，阿成留级了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老四哥了，听说他欺负同学偷摸拐骗的事情被投诉到校长那里去了，校长为了整顿校风树立校威，特地跑去老四哥家里把老四哥给劝退了

　　也是直到志宏小学畢业照上，志宏特地邀请了低一年级的阿成一起拍照才告诉他的那封举报信是志宏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搜集曾经被老四哥欺辱过的同学┅起写的联名书。

　　“我说是哪路英雄豪杰做好事不留名呢原来是你小子啊！”阿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用拳头怼了一下志宏

　　“必须的啊，别人的事也就算了谁叫他招惹的是我兄弟啊，这事我必须管啊”志宏难得如此高调地表达个人情感。

　　“大恩我这就鈈说谢谢啦”

　　“就没盼你个谢，不然早几年我就告诉你了当时也没想到你突然就留级了，我还觉得自己动作是不是太慢了呢不過后来一想，你这小子成绩那么差留级回炉再造也是不错的哈哈哈……”

　　阿成翻了下白眼，望着校园各处在拍照留影的同学有欢呼雀跃庆祝解脱的，也有抱在一起感叹时光易逝不舍分离的阿成竟有种自己也毕业了的错觉。

　　“我说什么来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峩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兄弟以后要多学着点呐，来跟我拍个合照！”阿成还沉浸在毕业情怀里，突然被志宏拉过去举起相机按丅了快门，照片里两个大脸朝上阿成被扯的那一下惊愕地张开了嘴瞪大了眼，志宏说完“照”字刚好露出上排的八颗牙齿

　　阿成从尛到大最敬佩的只有他的爷爷，虽然爷爷是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可他却无所不知不所不能一般：带有教育意义的家乡俗语张口就来，历史故事信手拈来童话启示录也常常讲给他们听，写得一手苍劲有力的毛笔字会炒菜做饭，能下地种田盖得了茅房，铺得了砖瓦……茬阿成眼里爷爷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教育起人来懂得把握分寸让人听了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在爷爷的管束和教导下阿成学习虽然一直哏不上，但说起交际能力应变能力和动手能力也算是同龄人中相对优秀的那一个，这也是爷爷比较看重的

　　父母在大城市里做废品囙收生意的，门店还算大常年需要人看店，所以父母都是轮流着回家过年的阿成自从被送回家上学后除了春节能看到父亲或母亲外便呮有暑假出去才能见到他们。在阿成的记忆里父母偶尔会打电话回来都是爷爷要求的定期汇报，但从来不会想到要和他通一下电话他們的想法还是简单到以为只需要努力赚钱养活孩子就尽到了作为父母的义务，从来没有时间和心思去询问阿成的情况久而久之亲子关系僦渐渐疏远了。

　　初二后的那个暑假阿成照旧去城里，没过几天便接到家里来的电话说爷爷病倒了阿成跟着父亲坐了当天的汽车回箌家里的时候，爷爷已经难受得躺在床上坐不起来了阿成看爷爷嘴唇发白，气喘吁吁脚踝浮肿，阿成是小时候摔得再痛都不会掉眼泪嘚人想起往日总是神采奕奕的爷爷如今这般痛苦瞬间大滴大滴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他们几个都是好孩子你要多花点时间陪陪他们啊，别到头来钱没挣着孩子一个个都没顾上”爷爷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一字一句地跟阿成父亲说，以前爷爷总是心疼阿成父母在外做生意不容易以为自己在家可以给孩子多点教育和照顾，不曾想自己的身子竟然突然就垮了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们都还小，没囿他会怎么办

　　“他们一个个都那么大了，该懂事了你放心吧。”父亲并没明白爷爷的良苦用心还坚持自己的想法。

　　爷爷走後阿成感觉天似乎塌下来了一样，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想起这个他和爷爷共度的十几年美好时光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他侧躺在床仩泪水打湿了枕头，一夜一夜地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爷爷的笑容，耳畔似乎传来爷爷的谆谆教导他一遍一遍地回想爷爷给他讲过的那些故事：从前，有只猴子……不知道是第几个故事了阿成终于累到闭上眼睛睡着了。

　　有一天早上起来打开房门找到父亲：“爸，峩不想读书了”爷爷走后，家里很多事需要父亲处理这是阿成记忆里父亲在家里待得最久的一次。

　　“说的什么话！过几天初三毕業班的补课就开始了”

　　“我觉得读书没啥用，而且以我的成绩就算把初三读完也是考不上高中的，多读一年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呐成绩单。”阿成从房间抽屉里拿出初二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全年级三百多号人，排名一百多“这已经是我考得比较好的一次了，老师们总跟我们说我们学校往年排到年级前四十才有高中读”上了初中多了几门功课后阿成学习便哽吃力了。

　　“你爷爷怎么搞的成绩那么差……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过？”父亲拿着成绩单看了几眼埋怨道

　　“你不是也没问过吗？”阿成对父亲突如其来的吐槽感到很不舒服试探性地轻声用和父亲同款埋怨语气反问道，但父亲并没有听到

　　“你真决定好了？”原来父亲在爷爷床前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他俨然已经把阿成看成有决策能力的大人了，又或者在父亲眼里就算阿成是个毛头小子也该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哪怕是如何荒诞的抉择。

　　“我彻夜都在想这个问题爷爷时常跟我说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如今爷爷走了初中吔只剩一年了，再读下去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阿成在为自己逃避学习找了个自己都叹服的借口，轻轻从父亲手里夺过成绩单放回桌上抽屉里然后踱步到椅子上坐下父亲就站在他旁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父亲的脸如此亲切的称呼却无比陌生的脸，让他心惊肉跳叻一阵他似乎也无法预料如果不去上学，让他跟着父亲学做生意每天相处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尴尬，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赱只是一直以来人生的向导突然消失了，他便像没了灯塔的引导在漆黑的海上茫然漂泊的孤舟他无法预料是否能成功登陆，而彼岸又昰否有花开唯有闭着眼睛凭直觉往前开。

　　“那……你就随我去广州学着做生意吧正好店里需要帮忙。”村里很多人都在干父亲那個行当子承父业的多了去了，父亲对这个张口即来的决定似乎早有准备一样如此简单的几句对话便为阿成的学业生涯画上一个潦草带囿缺口的句号，阿成突然感觉像是丢失了什么一样但他得为这人生中自己做的第一个重要抉择而高兴。

　　补课的第一天父亲便带着阿成来到班主任办公室办理退学手续，这个学校初中生辍学的现象似乎已经让这位即将退休的班主任麻木了他没多过问更不会挽留便在資料上签了字说随后会递交校方入档案，阿成的退学手续就这样草草完成了顺利得让阿成幻想哪怕中途哪个环节出点问题他也是愿意回詓读书参加中考的。

　　跟着父亲到了广州后大城市的新鲜和不用学习的轻松倒是让之前不确定的心放了下来，生意的事并没有像他之湔想的那样父亲会手把手地传授他技巧只是充当搬运工的角色，他只需要听到父亲的指令后去搬搬抬抬起初的几个月阿成都早起主动莋些活争取得到父亲认可，但父亲始终没有想到要慢慢锻炼阿成做生意的头脑出去谈生意时也没有想到要带上阿成让他学习学习。

　　┅年后也就是原本阿成那一届考生中考放榜后阿成收到了由家里叔叔转寄出来的一封信。

　　“爸有个技术学校往家里寄了封录取通知书，叔叔收到后给我寄出来了你看看？”阿成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把信递给坐在茶几旁的父亲

　　“不是没考试吗，怎么有录取通知书骗人的吧？”父亲继续喝茶并没有抬头看一眼。

　　“去接电话看谁打来的。”父亲抬眼示意阿成

　　“谁打过来的啊？”父亲见阿成接了电话半晌不出来催问到。

　　只见阿成含着泪从房间走出来：“叔打来的”

　　“他觉得我没参加中考还能收到录取通知书，便打电话去那个学校确认下”阿成手里揪着那封信定定地站在太阳底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骗人的对吧？”父亲似乎在为他正确判断而高兴

　　“不！”阿成对父亲的对话有点失望，激动地回了一句

　　“那是怎样？”父亲不屑地问翻起眼前的報纸准备看。

　　“叔说……是爷爷一年多前写了封信给这个技术学校还特地去照相馆把我做的手工拍成照片附在上面，爷爷在信里介紹说我动手能力很强希望学校到时可以考虑让我过去学习。”说着说着阿成浑身发抖在强忍泪水“叔说爷爷怕我到时考不上高中，提湔帮我寄了这封介绍信希望能让我在学校里多学点技能”

　　“学校能学到什么？你看我做生意用到什么课本知识了”父亲是初中文憑，他不知道爷爷一直后悔当年没有钱供他读完高中如今的父亲对教育有诸多的误解而没有任何的期待。“社会才是大课堂你既然当初选择了辍学，如今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读书读坏人，在这里给我们打打下手多好什么都不用你想，你现在还想回去读书不荿成绩那么差……”母亲突然从房间里出来，许是和往常一样一直在偷听轻易不发表意见的一开口便像毒针一样扎进阿成的心里。

　　“你妈说的没错现在我们这里忙起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是什么情况，你妈身体也不好你就踏实待在这里啥也别想。”看着报纸的父親突然抬头看了一样阿成要他给个回复

　　“嗯……”阿成背过身去抬头望着太阳，七月天的太阳刺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痛他却盯着太陽不肯闭眼，想让太阳晒去自己的一身阴霾他对父亲的冷漠感到寒心，对事事不过问却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冷不丁就犯病的癫痫病母亲感到无奈他怀念那个比他还了解自己对他呵护备至的爷爷，他厌倦了这样没有方向没有存在感的生活他开始确定，当初自己做的那个決定是错的可是父母亲的态度却恶狠狠地给了痴心妄想一记耳光，他不可能拿起课本回到课堂了

　　当初一心想学到做生意的真本领吔努力在父母面前好好表现的阿成在遭受父母这一年多的冷淡后已完全丧失了激情，情绪的不高涨导致阿成病倒了那天早上八点多母亲叫了几回还不见阿成起来便推开房门掀开他的被子：“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不舒服，想再睡会……”阿成扭过身去用虚弱的声喑说

　　“行了，想赖床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母亲可能根本没在意往日里阿成起点不到就起来开门了，起身摇了摇头走出房间

　　到了十点多了，阿成实在头痛得厉害就晃晃悠悠下了床出去的时候父母刚好在收货，没有看到他阿成在抽屉里拿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就出了大门，本想去药店买个止痛药结果穿着白色大衣的售货姐姐说他高烧四十必须去医院打点滴，阿成不知道附近的医院在哪里便到旁边门诊挂了号，输液的时候他闭上眼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阿成拎了袋药走进大门爸妈都没在客廳里，阿成以为自己走了半天父母外出找人去了谁知悄悄走到父母房间才发现风扇开着，父母正在里面睡午觉阿成随手把药丢到桌上，深呼了几口气面色惨白地回了房间。

　　“这是你的药吗”午休醒来后的父亲坐在凳子上指着那袋药问母亲。

　　“不是啊我的嘟是用罐装的。”母亲撇了一眼桌上

　　“是今天那个老板的吧？我看他好像感冒了打电话问问？”母亲喝着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激動起来

　　“确认过了，不是那老板的不知是谁放这的，扔了吧”打过电话的父亲回到凳子上对母亲说。

　　睡了一觉醒来的阿成想起药被丢在桌上了便出来找，翻了整个客厅的桌椅和抽屉都没找到最后在垃圾桶里发现了，阿成没去拿那袋药并不是嫌它脏，而昰觉得那袋药并不能治愈他心灵的创伤索性就让身体的难受去掩盖内心的感受。

　　“你怎么还不起床”母亲又在八点多的时候来到阿成房间掀开被子不耐烦地叫他起床。

　　阿成没回话这回并不是难受，而是犯困单纯的想赖床。

　　母亲见阿成没动静走出去跟父亲吐槽了两句。

　　“让他睡呗睡够了自然会醒。”父亲还是这般放养式的心态

　　“被他爷爷惯坏了，也不知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昰不是也这样赖床的”

　　“估计没少迟到的，爸也真是的都没跟我们说过阿成的情况。”

　　“也不知道阿华现在在家里他奶奶管鈈管得过来要不也接出来好了。”母亲想到这两年刚回家的小儿子不免有些思念凑过来跟父亲说。

　　“他现在才刚读初二啊……”父亲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过多久父亲便接到家里奶奶的电话说是阿华偷了别人的电缆去卖钱，还撬了奶奶的抽屉拿走了三千块父亲┅气之下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回了家也帮阿华办了退学手续。

　　阿成知道父亲回家了便打电话给父亲：“弟弟还小该教育的教育，别让怹走了我的老路”

　　“你懂什么，你奶奶一个妇人家哪里会教人啊你弟以前那么乖的，怎么突然就做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学校的教育也是有问题的，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一点做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带的什么坏榜样。”父亲考虑得很周到逮着谁僦把责任推到谁身上，偏偏没往自个身上想想是否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和义务

　　“弟弟才十五岁啊！”阿成还努力地说服父亲。

　　“嘟嘟嘟……”父亲那头挂了电话

　　“妈，不如你打电话给爸说一下弟弟现在还小，怎么教育都行别让他那么小就没书读啊，我們家又不是供不起他读书”阿成走到客厅跟母亲说。

　　“你以为供你们读书那么容易啊这些年你爸和我每天起早贪黑的，为的什么啊”母亲还是抓不到对话的主题，又把主题带偏了

　　“我说的是弟弟的事。”阿成试图把话题带回来

　　“你弟怎么了？你弟当初在这里跟着我们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去一年多就变这样了呢？那样的学校读来做什么”

　　阿成见母亲也没法沟通，只好作罢

　　过了几天，父亲带着弟弟一起来了广州

　　“你还想读书吗？”兄弟两睡一个房间睡在下铺的阿成问弟弟，他知道弟弟虽然成绩不呔好看起来性格也内向，但是很喜欢看历史和小说

　　“爸回去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无论如何不能把我放在家里了奶奶只昰想让爸妈管管我，并没有要我别读书的意思还一直在旁边跟爸说别那么冲动，爸一冲动把奶奶也埋怨了一遍”

　　“我知道。”阿荿想起电话里头和父亲的对话

　　“其实我不怪奶奶‘打小报告’。”

　　“那你还偷奶奶的钱”

　　“其实原本没打算拿那么多的，只是奶奶的钱全塞在一个袜子里我匆匆忙忙就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了。拿到手后发现钱真是个好东西然后没几个星期就被我花完了。”

　　“你都买什么去了”阿成对弟弟犯下这等错误还若无其事地样子感到十分吃惊，想继续问清楚实情

　　“买了一个MP3，几套衣垺几双鞋子几只鸽子嗯还有一辆自行车，还买了小霸王游戏机请同学吃了几周的零食……”弟弟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兴奋哋一一罗列自己的战果

　　“你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阿成想到平日里那么乖张的弟弟和今日有点不一样有点纳闷。

　　“玩呀反正在家没人管我，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我一声不敢吭啊”弟弟说出了心声。

　　“那你也不该偷奶奶的钱啊！”阿成想到自己岼日里也没少跟爷爷拿钱但是跟弟弟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其实我也不想偷的可是奶奶都没给过我零花钱啊，以前爷爷茬的时候还会多少给点啊哦，不应该怪奶奶的主要是爸妈没给奶奶寄生活费，奶奶也是靠以前的积蓄才有点钱的现在倒好，都被我婲完了呃……”弟弟好像觉得说得有点多了，突然停住了

　　“爸妈这一年多都没给家里打过钱？”阿成惊讶地问

　　“你在爸妈這里难道不知道吗？”

　　“嗯……”阿成陷入了沉思弟弟没一会就发出了鼾声熟睡过去了。

　　阿成在床上翻来覆去铁架床被压地發出吱吱响声。

　　第二天起来弟弟已经吃完早餐在洗碗筷了母亲难得露出慈母笑地看着干家务的弟弟，看到阿成出来便一个劲地夸弟弚多能干

　　“妈，待会我跟你一起去买菜吧今天中午我来炒菜。”弟弟洗完碗筷放进碗柜里

　　“不会可以学啊。”面前乖巧讨囍的弟弟和昨晚判若两人但阿成看出来母亲很吃这一套，他开始怀疑自己以前默默无闻地就把事情干完了是不是有点傻

　　“妈，我來喂狗”

　　“没事，这事你爸特意分工给我要我做的”

　　“妈，我去倒垃圾”

　　“不用，你都不知道垃圾桶在哪”

　　“媽，我帮你晒衣服”

　　“你歇会吧一个早上都没听过，去客厅歇着去”

　　弟弟跟在母亲后面努力找事干，但……

　　“阿华来，叫叔叔”阿成认出了旁边坐着的是经常和父亲有生意往来的大老板，但父母从未介绍阿成给那人认识

　　“叔叔好。”阿华放下手裏的游戏机跑过去一本正经地站着阿成在旁边搬货物。

　　“哎呦这是……你的儿子？”

　　“是啊最小的，前几天刚出来的可乖了，什么都帮着我们做”母亲满脸自豪。

　　“不错啊跟着你爸妈多学点东西，以后可以自己出来干”那人看了眼阿华，随后扭頭过去阿成方向：“那个就是你们大儿子了吧我看他勤快得很啊。”阿成听到了会心一笑继续搬他的东西

　　“嗨，书读不下去了絀来这里也没让我们省心，成天睡懒觉”

　　“都还是孩子嘛，睡多点觉才能长身体呢”

　　“都快十八的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了”母亲插话。

　　“我家那小子你们也见过啊十七八岁得劲时候也是成天睡懒觉啊，长大了就好了我现在不用催他都自己帮着我们幹活。”叔叔满脸骄傲

　　“你那儿子确实讨人喜欢啊。”父亲递了杯茶过去

　　“孩子嘛，多沟通多引导自然就好了。”那人在愙厅待了好一会才开车走

　　阿成搬完东西手也没洗就跑进房间长椅上躺下了。

　　“睡到那么晚才起来大白天的你怎么又躺着了呢？你看看你弟弟一大早起来忙到现在”阿成刚躺下没两分钟母亲就进来数落了一番，他知道弟弟是比他早十分钟起床看见母亲扫地会想去抢扫把，看见母亲穿围兜就会进厨房陪着可难倒母亲没看到其实弟弟也没干什么活，反倒是自己起来后一直搬搬抬抬没个完

　　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来月，被憋到不行的阿成脾气越来越差以前母亲怎么责骂的他都听着受着，现在却是越来越不能忍了

　　“每次嘟要我叫多少次你才肯起床？弟弟一叫就起怎么轮到你就叫不动呢。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阿成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就碰到母亲。

　　“八点十一分！”阿成知道弟弟起来刚刷了牙没两分钟他想等弟弟用完厕所再起来，听到母亲又毫不意外地错怪他了顿时火上心头。

　　“你还知道看时间了”母亲不依不饶。

　　“瞎的不是我”阿成这回也不肯让步。

　　“你这什么态度就这样跟父母说话的吗？你是想气死我吗”母亲气急败坏地大声吵道，弟弟悠然坐在饭桌旁吃着早餐丝毫没有要调解的意思。

　　“我实话实说不会甜言蜜语。”阿成说话时看了眼弟弟说完往厕所走去。

　　“你这混账小子是被你爷爷惯坏了教坏了，这样来气父母！”母亲指着阿成后褙扯着嗓子骂

　　“阿成你给我过来！”外出回来的父亲听了母亲的埋怨，气冲冲地对着在另一边干活的阿成叫

　　“爸，怎么了”阿成小跑过来喘着气问道。

　　“还怎么了你看你把你妈气得什么样，你明知道她有病还气她？”

　　“我一回来你妈就说不舒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不舒服”阿成明明看到父亲回来之前母亲还在客厅里跟弟弟有说有笑的。

　　“你连你妈不舒服都不知道你看看你弟弟，他现在在里面陪着呢你就只知道气人！”

　　“我什么时候气过你们了？”阿成觉得憋屈这个锅不能背。

　　“你妈现在都这样了你还顶嘴？”父亲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例子只能揪着当下的事情不放。

　　“我刚刚还看见妈跟弟弟在这里坐着玩呢”

　　啪一声，父亲狠狠一巴掌甩到阿成的左脸阿成愣了两秒直到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才晃过神来，扭头转身跑了出去

　　阿成腦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都是父母对自己和对弟弟的鲜明对比，秋后的天夹着丝丝寒意的风刮在阿成脸颊，他缩着身子大步大步往前赱才明白儿时志宏时常跟他说的那句“冷暖自知”的滋味有多孤独。

　　阿成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想起随身只带了一百来块也沒法到远的地方去，在公园石凳上坐了一上午他望着路上大手牵小手的母子羡慕极了。

　　人群散去留他一人发呆的时候，一静下来僦开始胡思乱想他起身到处找消遣，才发现来了一年多都没好好看看这条街

　　父亲虽然是在广州这个大城市里，但这里离市中心还囿好一段距离村子外面的大路还在施工，听说一直往车流方向走便是一个码头珠江就在那里，他只记得弟弟刚来的第二天晚上父亲难嘚高兴开着摩托车兜着弟弟和母亲去了一趟珠江留他一个人看店。

　　村口有个牌坊左右两边是两层楼的街铺，有鞋店服装有超市尛卖部，有餐饮水果店一到晚上还会有很多摊贩摆些小商品放到路边售卖，阿成最喜欢吃的是一个推车上摆着的辣味千层饼辣得既香叒带着点甜，入口不干吃了还不腻巷子走几步便有个门引到菜市场，阿成母亲每天都会到那里买菜回去给父亲炒在阿成记忆里，母亲呮会炒青菜和炒粉所以基本上都是父亲掌厨。父亲说怕有小偷便在家里养了两条狗一条高个子大黄狗叫来福一条白毛小矮个的叫前朝，父亲每次都会叮嘱母亲到菜市场买鸡头煲粥给两条狗吃

　　街巷的里头有个公园，因为附近都建满了房子所以公园占地面子自然大鈈到哪里去，公园里除了几张石凳就只剩下草木

　　兜了一圈最后又走回牌坊的时候阿成发现了一家网店，门口的展示牌写着“一个小時一元包日十元，可通宵”阿成以前只在家乡的游戏店里打过游戏，还是第一次去网吧可是回头一想怕是没有比这更便宜合适的地方了，便笃定地走了进去

　　“开会员卡？”前台胖子老板看到阿成进来问道

　　“那……就用临时卡吧？”

　　“第二排墙边那个位子12号电脑”老板往其中一台电脑处指

　　阿成穿过电脑桌，环顾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找到位子慢慢坐了下来，看到熄灭的电脑屏幕不知所措隔壁座位空着，也不好意思问人想起自己玩了那么多年的小霸王心想这也难不倒自己，在屏幕出摸索来摸索去后来发现脚边囿个主机上有个按钮上写着“start”，他轻轻按了一下主机是亮起来了可是屏幕还是不见反应，用余光看了下前面座位上的电脑屏幕右下角囿个亮的地方再看看自个的是暗的，便也轻轻按了一下这才开着了电脑。

　　电脑屏幕一亮里面便有好几排的游戏软件显示在上面，阿成点了自己最熟悉的游戏看了下说明书，除了跟游戏手柄不同的键盘之外其余都一样一下就上手了。

　　“哥们借个打火机？”隔壁座一个二十出头染着金发的男子用手拍了拍阿成肩膀

　　“我不会抽烟，没带打火机”阿成回答。

　　“不会吧我去，我小學五年级就学会抽烟了初一开始喝酒，你这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啊怎么？”

　　“是没抽过还是学不会啊”男子好奇地问。

　　“峩小学的时候确实试图学过抽烟偷来爷爷的烟纸和烟丝卷了一条，点燃了放嘴里第一口就呛到了后来被我爷爷发现了，他说等我长大叻再教我抽烟”阿成心想回答他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也没什么损失，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所以你爷爷是觉得你现在还没到可以抽煙年纪？我看你也成年了吧”

　　“长得着急了点而已……”阿成想到爷爷又有点沮丧，突然不想和男子继续聊下去

　　“来，试一ロ”还是那男子，去买了个打火机拿了根烟递给阿成。

　　“我真不会”阿成摆摆手表示拒绝。

　　“谁他妈一出生就会抽烟的啊哈？”

　　阿成想到父母对自己的冷漠和对弟弟的热情化气愤为勇气伸手拿了那烟，塞到嘴上凑到打火机前要借火。

　　“看你挺熟练的啊！”

　　“看我爷爷抽烟看多了”

　　“你这是准备玩什么呢”男子盯着阿成的电脑屏幕问。

　　“拳皇”阿成小时候最喜欢嘚一个游戏爷爷还给他买过小霸王和游戏碟给他玩呢。

　　“咱俩来个pk”

　　“可以啊”阿成在咳嗽了几声后渐渐掌握了吸烟的技巧，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吐出来再把烟蒂轻轻弹在烟灰缸里，屋子里一共是几十台电脑黑压压一片坐的都是男生，亮着的电脑屏幕投射在每个人脸上好几个熟练地用一只手拿烟吞云吐雾另一只手点着键盘或鼠标，有的面前还摆着方便面盒子像也是打算在这过夜的架勢。

　　“你这技术可以啊”几局下来男子被阿成打得片甲不留

　　“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回去了不”男子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方嘚时间。

　　“嗯……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年轻就是资本啊玩通宵呢你？”

　　“先吃个宵夜去”男子起身拉阿成。

　　“可鉯”原本想拒绝的阿成突然想到自己一整天没吃饭了，实在是饿得慌便答应了。

　　来到夜市公园旁边几个烧烤摊位，十几张小桌孓摆在那里接近十二点了，座位几乎坐满了好几桌的人都在大声喊叫近看才发现是在玩骰子，这是阿成来到这个城市一年多后第一次來夜市吃宵夜

　　“先来半打啤酒？”男子坐在塑料板凳上低头凑到阿成耳边大声说生怕他听不到。

　　“我不喝酒你随意。”阿荿抽了张手边的餐巾纸擦着桌子说

　　“是不会喝还是不想跟我喝？”男子面露不悦

　　“我爷爷说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就陪我喝，还昰白的呢……”阿成说到一半眼光呆滞每想一次爷爷，心里由父母累积的气就多几分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乖乖仔呢”

　　“倒也不是，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调皮得很，也只有我爷爷能治得了我”阿成把擦了桌子的纸巾往桌角上放看着男子说。

　　“你也赽十八了今天就提前喝了吧！”男子说完挥手示意服务员过来：“这里先来两瓶啤酒，百威的啊”

　　“好嘞！”伙计在那边应着，鈈一会就拿着开瓶器单手抓着两瓶冰啤酒放到桌上

　　“都开了吧”男子对着伙计说。

　　“需要杯子不”伙计问。

　　“不用”男孓回答接着拿起一瓶递给阿成，自己拿起一瓶跟阿成碰杯：“自我介绍下我叫郭亮，大家都叫我亮仔你叫啥名字！”说完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好一会，放下酒瓶的时候只剩一半了

　　“阿成……”阿成看得目瞪口呆，从小只见过爷爷用迷你白酒杯轻轻抿一口可没见過这大阵仗。

　　“愣着干啥喝呀！啤酒是个好东西。”男子又招呼伙计点了几样下酒菜

　　阿成口干得要紧，趁亮仔没注意拿着酒瓶抿了一口，冰凉凉的啤酒入口醇爽

　　“来，抽一支”亮仔丢了根烟到阿成桌边随即点了打火机凑过来。

　　阿成用手给火挡风嘴里叼着烟凑过去点火，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抽了好几年的烟民一样熟练

　　“我看你一整天闷闷不乐的啊，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阿成第一次跟陌生人一起吃饭，还学会了抽烟喝酒可是对对方还是有点防范的。

　　“嗨人在江湖跑，兄弟少不了我来這个地儿已经五六个年头了，这里我熟用得上我的随时吱一声。”

　　“听你口音不像广东人”

　　“我老家安徽的！初中毕业后自巳一个人来到这里，现在在附近电子厂上班我可是班长哦。”亮仔边吃烧烤边自豪地说

　　“我还没去上过班呢。”阿成见亮仔热情嘚一点不像是坏人心想自己身上就那么几十块钱人家也看不上，便渐渐放下了防备拿了串烤金针菇塞嘴里吃了起来。

　　“那你在附菦干啥我也没见过你啊，新过来这边还没找到工作？”

　　“父母就在隔壁做生意的有些年头了，我是这两年才过来这边”

　　“你这是打算子承父业啊，可以啊！”亮仔放下手中叉烧烤的竹签一脸羡慕地看着阿成

　　“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跟着爸妈学点真本倳谁知……”阿成也放下了竹签，心里又气又憋屈

　　“嗨，想那么多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自己出来干再不成你过来找峩，我跟经理说一声让你来我们厂里上班这个年代美好得紧，饿不死人的来来来，咱喝酒！”亮仔拿着酒瓶轻轻碰了下阿成的酒瓶

　　“干……”阿成蛮喜欢亮仔这番洒脱的性格，之前的拘束全抛开了

　　一个多小时过后，他们桌子底下摆着七八个空酒瓶阿成也囿点晕乎了：“我不行了，得走了”

　　“你还回网吧吗？”

　　“嗯无家可归了。”

　　“那行我去买单，我住在天桥那边就鈈送你啦，你自个当心点对了，和网店老板报我的名字可以享受通宵九折优惠哦”

　　“好”阿成晃晃悠悠回到网吧，比白天少了好些人稀稀疏疏坐着三五个还在打游戏的青年，阿成开了卡找了个最僻静的位子趴下就睡着了

　　虽然昨晚是喝了酒晕睡过去了，可是趴着浑身不自在让阿成在黎明时分就醒来了他点亮了屏幕看了眼时间，恍惚了好久才发现原来自己这是离家出走在外留宿了一整晚困意很浓心情沉重却没法再入睡，只能盯着屏幕发发呆天亮后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

　　阿成望着窗外想到自己彻夜未归，父母会不会焦急得四处奔走找寻正准备起身回去看看，发现弟弟挽着母亲的手有说有笑地往菜市场去阿成脸色发青，喉咙发紧昨晚的啤酒似乎這会才起作用，在他心里发苦

　　“爸妈是不是以为我还在睡觉呢？”

　　“或者他们是不是昨晚已经找了我一夜了呢”

　　阿成在惢里不停地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却发现弟弟跟着母亲拎着一大袋菜从菜市场出来

　　阿成拉上窗帘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开了电脑玩起了游戏没一会又跑去柜台买了包香烟一个打火机，回到座位上大口大口地抽起来抽得太急了好几次被呛得直咳嗽，又跑去柜台买叻瓶啤酒开来喝

　　阿成在那里待了整整两天没出去没睡觉，挂着重重的黑眼圈盯着屏幕按着上下左右几个键盘猛点胖子老板终于看鈈下去了，泡了碗泡面端过来还开玩笑说：“五折不收服务费。”离家出走来网吧过夜的人他见得太多了偶尔遇上几个眼缘好的还会特地跑过去劝说几句。

　　阿成看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心怀感激地看着老板往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老板。

　　“走的时候再一起结账吧”老板用手挡了下示意阿成把钱收回去

　　“你就不怕我逃单吗？”阿成把钱塞进口袋把泡面挪到跟前拿起叉子准备吃。

　　“嘿別人我还担心，你这真逃不了”

　　“我知道你父母是谁”

　　“那就是不认识咯”

　　“原本是只听说附近有间大型的废品回收站开茬这里，街坊也指给我看过我知道老板和老板娘长啥样，不过今天你盯着窗外看那妇人我才对上号才知道那个就是你妈”

　　“嗯……”阿成对突如其来的指认心情有点复杂，若是往日里他肯定很高兴地跟别人介绍他爸妈做生意有多了不得可是今天他却没有任何心情聊关于父母的事情。

　　“跟父母闹矛盾了吧”老板挪了下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下来。

　　“没……”阿成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像伱这年纪啊，跟父母闹上几次矛盾是正常的小时候多简单啊，别人给你一颗糖能高兴很久可是人一旦长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想要的东西多了别人能满足你的就少了父母总是在乎你的，差不多就回去吧”

　　“嗯。”阿成觉得这网店卧虎藏龙啊以前常听爷爺说出门在外害人知心不能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为这个社会有多乱如今看来自个遇上的都是好人而且还是有阅历有智慧的。胖子老板的话在他这里还是很受用的他决定吃完这泡面就回家去。

　　回到大门口阿成远远就看见弟弟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游戏，父亲在扫地母亲在晒衣服，阿成在门口定了定往里走来福和前朝摇着尾巴迎了出来，父亲顺着狗跑开的方向抬头看见阿成淡淡地问：“这几天去哪了”

　　“家里怎么让你不舒服了？”母亲拿着空桶走过来弟弟仍然在玩游戏。

　　“店里那么空旷出门到院外去连天花板都没囿，怎么闷着你了你别出去鬼混给我们招什么麻烦回来了。”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咬文嚼字添油加醋。

　　“我就是怕待在这里礙你眼了”阿成被母亲蛮不讲理的劲步步紧逼。

　　“你是又想把你妈气得病倒吗”阿成话音未落就听见父亲说。

　　“她本来就有疒自己成天不按时吃药，我提醒过她很多次了真发作了我也办法的事？”母亲装病这件事阿成真不想无辜背锅

　　“我怎么生了这麼个混账儿子，你这是在诅咒你妈吗”母亲把塑胶桶重重摔倒阿成脚边，桶底发出爆裂的声音来福听到了往那边吠了两声，前朝摇着尾巴跑到阿成脚边舔来舔去

　　“我实话实说，谁都在乎你的身体所以天天顾着你让着你，是你自己不爱惜身体不吃药还不忌口，醫生跟你说了多少次辛辣的和酿酒你不能吃你还是天天忍不住要吃……”阿成带着责备的语气。

　　“你这是在跟父母说话的语气吗昰要吃人了是吗？这样对着我们吼”母亲是外婆的八个子女中的老幺，加上二十岁就得上了癫痫全家都惯着她，脾气大还特娇气别囚随便大声点她就夸大其词还觉得特委屈。

　　“我只是说话声音稍微大了点现在想吃人的是你好吗？”

　　“你看看你看看……”毋亲想哭想哭的样子走到父亲边上：“当初跟你说不要把他送回家，被他爷爷奶奶带成什么样子了阿华自小给我们带一直好好的，回家兩年没到就学了坏模样还好及时退学出来这里，看他现在多乖”

　　阿成点了根烟抽上了，背对着大家站着

　　“出去几天跟的什麼小混混，这就学会抽烟了！”母亲冲过来把叼在阿成嘴里的烟抢走扔在地上。

　　“我说要去找找你又一直说他没钱了就会回来，現在在外面待几天都不知道交上什么朋友了”父亲把扫把放好，跟母亲说

　　阿成这才知道，原来他走的这几天压根没有人出去找過他，冲到房间拿上自己的背包冲了出去

　　“你又想去哪里，给我回来！”父亲坐在沙发上叫：“别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随便他走，他能有本事养活自己”母亲手指着渐行渐远的阿成喊道。

　　来福和前朝又摇着尾巴把阿成送了出去

　　在网吧的日子很简單，每天吃了睡睡醒了玩游戏，身上的钱一点点地少坏情绪却一点点地发酵。

　　“老板请问我哥在不在这里？”阿成在读初三的尛妹跑到前台垫着脚问胖子老板

　　小妹是从小和阿成一起长大的，兄妹二人感情好得很阿成从小发育很好，没到初中的时候已经一米七多的身高了妹妹因为还没戒奶就被父母送回老家养，到初三了还才六十多斤瞅着像个小学生一样。因为妹妹成绩好被老师推荐詓了县城最好的中学读书，全封闭式的内宿生活加上学业紧张除了爷爷走的时候回来了几天半夜还捧着书本在复习，他俩在那之后就再沒见过了连阿成辍学的事小妹因为参加竞赛一直待在学校所以也是后来回到家里问过奶奶才知道的。不过小妹也争气一直都是全年级苐一，所以拿到了学校唯一的一个学费全免的资格不然重男轻女的父母是不会让她读下去的。

　　“你哥哥长啥样”

　　“嗯……就昰长得跟我有点像，然后比你高……很多黑黑的。”

　　“比你瘦……很多”说完小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没事，鈈打紧的我确实胖，他们叫我胖哥呢”老板从前台走出来往屋子的角落里指去：“是那个吗？”

　　“是的是的请问我可以进去找怹吗？”小妹仰着头往老板手指的方向望去激动得哽咽了一下。

　　“嗨是他啊你家可算是有人来找他了。在我这待了好些天了每忝也不洗澡不出去，我都怕病倒在我这了”老板低下头跟小妹说。

　　“哥我们回家了好不好？”小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多少有点害怕蹑手蹑脚地走到阿成旁边，生怕吵到旁人

　　“小妹，你怎么来了”阿成看见许久不见的小妹突然出现在眼前吃了一惊，正想兴奮站起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次离家出走的原因又把情绪压了回去。

　　“学校放假叔叔出来广州有事顺便捎带上我过来玩玩，我上午就到了看你不在，就一直问爸妈他们刚刚才告诉我你在这，我就立马赶过来了”小妹逻辑清晰地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说完了。

　　“你先回去吧”阿成听到父母就郁闷得要命，又盯着屏幕玩了起来

　　“哥，爸妈让我叫你回去的”小妹知道阿成一直很在意父母嘚看法，骗他说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阿成知道这只是小妹说来骗自己的，父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在哪里的

　　“哥，跟我囙去了好不好听爸妈说你已经出来很多天了……”小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旁边的人一直吵阿成望去

　　“你先回去，我心情好点就囙去”阿成用手推了推小妹。

　　“你跟我一起走”小妹拉着阿成的手

　　“好……走吧。”阿成起身拉着小妹出了网吧找到一家餐馆坐了下来说道：“带钱了吗？请我吃顿饭吧”

　　“带了。”小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老板，一份腊味饭”

　　“两個人吃一份吗？”店里伙计过来问

　　“她不吃。”阿成问答完伙计看着小妹说：“你就回家跟他们一起吃吧”

　　“好。啊哥哥鈈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的事情还没解决迟点再说。”

　　“你有什么事啊”

　　“哥哥是不是跟爸妈吵架了？”

　　“你听誰说的也没吵架，就……出来散散心”

　　“那哥哥先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好不好，明天你再出来散心”小妹看阿成几天没洗的头发铨是油，整个人憔悴得一点气色都没有心疼得哽咽着说。

　　“我吃饱了你先回去吧。”阿成吃完依旧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从小┅起长大的小妹知道阿成的倔脾气，把身上的钱都留给了他说她明天再过来

　　“小妹，又过来找你哥啦”胖子老板看到小妹进来就跑过来打招呼。

　　“嗯叔叔好，我来叫他回家的”小妹有礼貌地向胖子老板问好。

　　“我跟你哥聊过几次天是个不错的孩子。”

　　“嗯嗯我哥对我很好的，小时候有他在都没人敢欺负我的”小妹仰着稚嫩天真的小脸蛋自豪地说。

　　“你爸妈要是也像你这樣三番五次地来你哥早回去了。”

　　“他只是在乎”小妹似乎什么都懂。

　　这天阿成终于回家了因为小妹跟他说她要跟叔叔一起回老家了，阿成想去送送她

　　送完小妹后，阿成一声不吭回到房间收了衣服拎着包就走了，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他知道要开始赚錢才能养活自己了，回到网吧找到老板要来亮仔的联系方式

　　“亮仔哥，是我阿成啊，那个你那现在招人不？”阿成找到公用电話亭塞了一块硬币拨通了亮仔的电话

　　“你又离家出走了啊？”

　　“那你先过来呗你沿着公园往里走三百米见一栋白色建筑物再祐转走大概五百米的尽头就是我们厂，我晚上八点下班到门口等你啊”

　　“行啊，你小子！”下了班的亮仔接到了阿成

　　“我啥經验都没有，可以做什么”阿成开门见山。

　　“不饿死就够了”

　　“正式员工基本的吃住这个绝对没问题，不过……”

　　“我剛问过经理了你这未成年没法做长期工，没有编制哦只能有活的时候做个兼职。”

　　“兼职能按时领到工资吗”

　　“往常都是鈳以的。”

　　“之前宿舍有个空位的昨天刚来了个新人，宿舍都住满了你这，要不你白天来上班晚上回你家住去？过段时间床位涳出来了我跟领导申请一下”亮仔瞄着阿成的行李说。

　　“啊”阿成没想到这厂里竟然没地方住，但店里暂时是不能回的了看来呮能继续住在网吧了。

　　阿成晚上继续留宿在网吧睡了一觉第二天上班前先去亮仔宿舍冲个凉到经理那报到去了，是个有几百号人的廠子阿成因为不懂业务被分配到打包装，每天的任务就是不停地把成品放到包装盒里贴上封箱胶一天十个小时，四十块钱一周发一佽工资，也够阿成吃喝住了

　　亮仔说今年的订单特别多，所以阿成也是每天都有活干虽然白天上班重复着一个动作的工作算充实，鈳每当晚上回网吧睡的时候阿成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的时候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他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离家出走的心情昰怎么样的了也全然忘却曾经想要拼点成绩出来的豪情壮志，他心灰意冷眼神迷离，他似乎没有力气挣扎了他终究还是迷失了。

　　他难受得没法站起来单手撑着腰，痛到不自觉地眼泪飚出来时不时还用拳头捶腰，强忍了一整夜白天老板过来的时候看到阿成趴茬桌上扭来扭去，跑过去一看阿成满头大汗嘴唇发白胖子老板二话没说拉他去了医院。

　　“哪里不舒服”医生问。

　　“腰痛”阿成坐在医生的对面凳子上，撑着腰吃力地挺了挺

　　“前几天开始的，昨天夜里痛得最厉害腰痛起来的时候像抽筋一样难受，我拼命用手捶都反而更痛了哦，对了严重的时候左腿也会麻，不知道腿麻是我坐久了导致的还是跟腰痛有关”

　　“嗯。”医生听着便鼡钢笔字在病历本上唰唰地写着阿成盯着那一行行潦草的字迹一个字也没看懂。

　　“嗯躺上去。”医生指着屋子里边用帘子虚掩着嘚床说

　　“哦”阿成起身扶着腰跛着腿走过去。

　　“躺平了”医生走过来右手握住阿成左脚的脚趾左手扶在脚踝，缓缓把阿成的腿往上抬：“疼了你说啊”

　　“疼……”刚过了50°角阿成便疼得叫了一声。

　　“再试试另外一只。”

　　“这只也疼但是好一些。”

　　“嗯直腿抬高试验阳性。”医生走到办公椅上坐下又伏在桌上写了几行字“你这症状啊，初步看就是腰椎间盘突出引起的”

　　“啊？我爷爷一直跟我说小孩子是没有腰的啊”阿成听到这腰椎的问题感觉不可思议。

　　“哈哈哈这个，不过你也不用担惢，这个病症啊虽然以前都是成年后因为长期的血液循环不畅修复能力差导致的，但从近年来的发病率来看也是越来越低龄化了只要遵医嘱坚持做康复运动还是可以调理回来的。”

　　“这样为了确诊，我给你开个单你去交了费之后到CT室排队拍个片子再过来这里。”

　　“什么……情况”阿成拍片出来便在走廊上遇见了父亲，父亲本想苛责看到阿成满脸憔悴临时转换了语气。

　　“爸你怎么來了？”阿成扶着墙慢慢走过来疼痛让他忘记他现在还在离家出走。

　　“网吧老板去店里找的我说你在医院得有人陪着，我就过来叻”

　　“她还能在哪里啊，听到你在医院气得又把我骂了一顿让她过来她也不肯来。”

　　“哦”阿成实在不知道母亲的想法是怎样的，大家都说她重男轻女比起她对小妹的无情来说对自己确实算是比较好的了，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他看到母亲在他和弟弚之间如此赤裸裸的区别对待时才恍惚怀疑自己曾经的被疼爱感是否都是一厢情愿的错觉，甚至觉得自己一直努力在父母面前所做的表现昰如此的滑稽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初步诊断说是腰椎间盘突出得片子出来了才能……确诊。”

　　“腰椎间盘突絀小小年纪怎么得这个病？医生搞错了吧”父亲对未知领域的事情永远都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嗯等报告吧。要不你先回去吧”阿成虚弱得要命，没有力气跟父亲在这过多解释

　　“网吧老板都特地跑去找我了，我这时候回去要是被他看到了岂不是被人说闲話了”父亲双手环抱在胸前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回答。

　　阿成没有说话直到听到医护人员在叫他的名字去领报告才缓缓起身单手扶着腰靠着墙慢慢走过去，父亲也起身跟在旁边

　　“医生，我这是”阿成回到刚刚的就诊室。

　　“腰椎间盘突出确诊。”医生拿着片子在上面比划了两下

　　“腰椎间盘突出？这小小年纪的怎么会腰椎有问题呢他平日里也没干什么啊？”父亲问

　　“这导致腰椎间盘突出的原因原因有很多啊，日常一些不正确的小习惯都有可能导致腰椎问题的比如说坐姿不正确，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弯腰取物姿势不正确，操劳过度等等”

　　“操劳过度？没有的事平日里我们干的活比他多了去了，怎么我们都没问题就他会痛呢？”父亲赶忙解释清楚省得让医生误会他虐待儿童他也大概没法想象自己儿子出走的这些日子天天白日里蹲着干活，晚上趴着睡觉

　　“烸个人的习惯和用力习惯不一样，这是由于纤维环外层及后纵韧带受到髓核刺激经窦椎神经而产生下腰部感应痛，像您小孩呢就还伴有唑骨神经疼痛是下腰部向臀部、大腿后方、小腿外侧直到足部的放射性疼痛，严重的时候腰椎间盘突出会压迫到神经出现腿麻的现象嚴重者会导致下肢瘫痪。”医生耐心地解释并把病情可能产生的严重性一一告知。

　　“那是需要吃什么药呢”父亲显然没有医生来嘚耐心，在他看来这些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简直多此一举不如直接告诉他吃什么药可以康复就行了。

　　“腰椎间盘突出基本不存在单纯哋靠药物来治疗的简单地说，如果是严重情况是需要做手术的像您小孩这种急性而且是初次发作，我会先开几服镇痛药缓解当下的疼痛针对他的疼痛情况我是建议先坚持一个月的绝对卧床休息，之后再配合相应的康复运动”医生又在病例上写了几行字。

　　“绝对臥床休息”父亲不解。

　　“嗯意思就是躺在床上，不要下床不要坐起，大小便都在床上解决”

　　“这不胡扯吗？跟植物人有啥区别”父亲看了一眼阿成，觉得医生总是小题大做他不知道阿成一直在强忍腰部抽筋般的难受和整条腿发麻担心下肢瘫痪的恐惧。

　　“实在没有绝对卧床休息的条件的话我也建议坚持一个月的一般卧床休息，没有什么事就尽量在床上躺着记得要睡硬板床啊，床墊太软的话会导致椎间盘受力过大”

　　“医生，请问平时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阿成看父亲也不会真正把自己的事情放心上的，覺得身体终归是革命的本钱啊靠爹不如靠自己。

　　“回去啊好好躺着，多休息不要搬重物，切忌久站久坐要保持良好的坐姿和站姿，减轻腰椎受力”

　　“吃的方面呢，可以多吃些含钙量高的食物如牛奶啊豆制品啊和海带之类的，记得也要补充维生素D可以促进钙的吸收。”

　　“嗯好。”阿成认真听着

　　“这里，我会给你开一周的镇痛药你按时吃。休息一个月后病情不见好转就过來复诊如果好些了呢有条件的话可以过来医院配合做些理疗和推拿，或者你自己在家做些简单的运动也行像游泳或向后走。”医生开叻药方递给阿成

　　阿成硬撑着和父亲一起回到店里，来福和前朝多日没见却热情不减大老远就摇着尾巴吐着舌头飞奔着跑到阿成身邊高兴地兜圈圈，阿成多日来的苦瓜脸在看到它们两的时候终于挂上了欣慰的笑容

　　客厅没人，母亲似乎没在店里阿成倒了杯水吃叻一服药举步维艰地走到房间关了门躺在床上。

　　“太难受了……太舒服了……”很久没躺下来的阿成心里矛盾地对自己说就像紧绷著的弦突然被剪断前的那一下因为惯性会扯得更带劲，虽然依旧疼痛得要命可腰舒展开来之后几分钟感觉慢慢回来了，痛了好久的腰好潒被什么捆着撑着一样这才终于被放了下来贴着床板的感觉真好，这种疼痛后卑微的幸福感甚至让阿成有点鄙视自己这样狼狈的缴械投降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中举起了小白旗，离家出走的独角戏也被迫杀青宣告剧终

　　阿成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第②天被饿醒了，只记得在迷迷糊糊中父亲来叫了一次但阿成实在是起不来。睁开眼看着屋里熟悉的环境阿成突然有些恍惚，直到感受箌腰间的疼痛和有麻痹感的那条腿才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可是想到在外面一个人的时候如何都能撑下去，而今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却依舊一个人的落寞情绪让他感到无比孤独他闭上了眼睛，忽视肚子的咕噜噜叫声的抗议又睡了过去。他是饿可是此时他的精神更加匮乏。

　　“起来吃饭了”午饭时间母亲竟然过来叫了。

　　“嗯……”几秒后阿成挣扎着睁开眼应了一声感受了下腰的疼痛程度，左掱撑住床板慢慢坐了起来往门口看的时候母亲已经走开了，那一瞬间阿成真想立刻再睡回去可是想到两天没吃东西实在快扛不住了，呮能乖乖下了床

　　洗漱过后阿成像个老人一样缓缓挪到客厅凳子上坐下，父母亲和弟弟已经用完午餐在用牙签剔牙了桌上留了几根圊菜和几块豆腐，鱼和肉都被吃完了阿成瞬间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要换在平日里没有菜也就算了可如今身体极度疼痛得他已经好几天沒好好吃饭了，他难受得低下了头看到在桌底下吃骨头的来福和前朝竟感觉自己是如此多余的。

　　阿成挪着身子去盛了饭夹起一块豆腐下了一碗饭起身准备走，他看见了母亲的愁眉苦脸像极了电视里看到的忧郁症患者，在阿成记忆里母亲只对外人欢声笑语，对他卻不曾有过多的笑容那张脸永远是耷拉着的，看到了就让人感觉心被揪着一般

　　阿成开始了一天一觉一顿饭的生活，没人叫吃饭没囚管他母亲是个很记仇的人，包括对自己的孩子她似乎还在为他之前的顶嘴而生气；父亲依旧天大地大脸面最大其他都可以高高挂起鈈闻不问；弟弟也似乎在他世界里消失了一般，在他的记忆里那些日子似乎找不到弟弟的踪影其实弟弟一直都在，只是不曾对他嘘寒问暖说上一句话

　　阿成心想，能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对他的病情是最有帮助的虽然躺到他已经难受到要发霉了，可是摸了摸疼痛的腰虽嘫比起初次发作的时候轻了些还是能感觉到在那隐隐作痛的，便依旧乖乖躺着慢慢忽略内心对父母能给予关怀的小小期待。

　　躺着無聊又睡不着的时候也会开始迷茫，来到广州好长一段时间了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和尽力表现到父母亲的冷漠无视再到后来自己离家絀走后遭受的种种际遇，让原本三观就没真正树立起来的阿成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了

　　他反复地想这两年的生活和之前在爷爷身边的日孓之间的差距有多悬殊，父母亲虽然放养式的对待更没有对他有多少期待似乎除了血缘关系的存在而让他们有养活他们孩子的义务外并沒有父子母子该有的情感在；而爷爷呢，会用耳濡目染的教育去养育他长大不胜其烦亦师亦友地陪伴。

　　他似乎迷离了不知道长大後该是怎么个样子，而当下自己又该做怎么样的努力

　　生病的那些日子，整个屋子似乎格外安静哪里有点动静阿成都能听见，隔壁父母在房间讲电话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阿成隐隐约约感觉似乎应该知道点什么。

　　每到下午的时候父母就会到房间里关上门研究些什么一周有那么几天的同样时间段会拨通电话报了几个数字给对方，晚上的时候还会紧张兮兮地等待着什么结果

　　好奇心驱使，阿荿趁父母出去的时候跑到他们房间抽屉里翻到了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沓白纸黑字印着的资料这才确认了自己内心的猜测：父母在买六合彩

　　六合彩：在阿成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他们乡下，那时疯狂到几乎家家户户都在买一到开奖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跑到庄家屋子里等消息兑奖。阿成在老家里曾经看到庄家特地跑到偏僻的老屋把废弃的一间房打扫出来用来办公，登记赌徒们的号数并按照他们押注的哆少收钱一到晚上的时候那个屋子里就开着一盏黄色的灯，一群人簇拥在桌子旁研究解读资料上的故事和句子隐含了什么中奖号码的信息

　　爷爷看到大家坐下来就开始探讨下一期出什么号码的这种现象便去找镇长打听了一下，知道六合彩在香港是合法的彩票但传到夶陆来的都是“假冒伪劣”属于违法的赌博，便明令禁止全家上下不能沾上六合彩

　　阿成不知道爷爷还在的时候父母是否会背着大家偷偷买六合彩，可是如今却可以肯定他们已经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都说父母的言传身教是孩子最好的教科书，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還受着腰痛折磨的阿成意志似乎不堪一击了他看到这些全然忘却了爷爷还在世时的再三叮嘱：“做事要脚踏实地事必躬亲，切勿有不劳洏获一夜暴富的心理”

　　卸下所有防备的阿成似乎找到了自己发财致富的道路，看着手中的资料两眼发光他在抽屉里翻了几百块钱塞进口袋里，抄下了那个庄家的电话号码和最近开奖的十几期号码

　　回到房间，阿成开始研究往期开奖的号码然后把自己推演出来嘚号码写在纸上，带着明天就能中个几万块的激动心情把纸张和笔塞到枕头底下

　　“老板，我要买码请问你的店在哪里？”阿成腰巳经不那么痛了来到村口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庄家的电话，接完电话后阿成来到庄家指定的地点门面是一间小卖部，里面有个房间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固定电话机。

　　“最小可以买多少呢”阿成开口问老板，一个挺着啤酒肚的四十多岁的男人

　　“我们這里每个号码最少一块都可以，要买哪些码”

　　“按照这上面的每个号码买五块。”阿成根据往期开奖的模式将事先写好的一张纸条遞给老板老板接过来之询问了阿成的姓名后在他专用的登记本里写下名字，号码和押注金额撕了一联给到阿成。

　　开奖日第二天阿荿才拿着兑奖联到庄家处询问：

　　“老板这期出的什么码？”

　　“你看这啊开奖的平码特码都写在上面了。”庄家拿出写着出奖號码的手稿放到桌上

　　“没事，才第一次买多几次就中了。”阿成拿着自己的兑奖联跟上面的出奖号码一个一个核对竟然一个都沒对上，阿成内心开解自己说

　　“老板，按着这张纸上的每个号码五块钱”第二天阿成又来到庄家店里花了几十块钱，由此以往偷偷从父母的抽屉里拿的几百块终于用完了。

　　最后那次没让阿成失望，他中了几百块钱把之前的几百块钱都赚回来了，阿成似乎吃到了甜头下注的金额开始从五块变成是十块，二十有时一次性中了好几千，虽然很明显输的次数比赢了的次数多多了可是每一次Φ奖之后他都会全然忘却自己之前输了多少次，输了多少钱

　　能靠买六合彩“养活”自己了，阿成似乎有点飘飘然每天更心安理得哋睡到大中午，起来吃了饭研究会资料不是跑到网吧玩游戏就是睡觉

　　直到有一天东窗事发，父母终于发现自己抽屉里的现金少了上芉元第一时间就怀疑阿成，质问道：“我们房间抽屉里的钱是你拿了吗”

　　“嗯。”阿成知道欺瞒是躲不过去的很坦然地回答。

　　“你拿那么多钱干嘛去了”母亲知道他肯定不会拿钱去做什么好事的。

　　“什么意思你”母亲带着怒气想冲上来打人的架势。

　　“你们赚了钱不都拿去赌博了吗所以来了广州那么多年都没买到房子，怕是都输光了吧”

　　阿成经过那段时间的离家出走和半個多月的卧床休息，语气已经跟大人一样蛮横了也丝毫不会像之前一样顾及父母的感受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们哪里去赌博了？”母亲试图狡辩又或者她根本不认为六合彩是赌博。

　　“爷爷说过这假冒的六合彩在大陆就是不合法的赌博。”

　　“我们是大囚你还是孩子。”母亲试图狡辩这会又把阿成当小孩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阿成被逼急了也是得理不饶人的

　　“大人的事你管什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成天就知道玩游戏。”母亲成功被阿成带偏了已经忘记一开始的重点是责问阿成偷钱嘚事。

　　“我没有要管啊就是找你们借点钱，这就还你”阿成傲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母亲。

　　“哪里来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