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遇安的替身,看了好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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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玛丽苏小说里的总裁替身夫人吗?
不,也不能说是夫人,我们还没结婚,那就叫替身女朋友吧。
在我发现这件事之前,我曾经是人人艳羡的对象。
名大学毕业,知名企业就业,当然,最主要被人羡慕的,还是我那个帅气多金的总裁男朋友。
就像玛丽苏小说里的那样,总裁对我一见钟情,毫不掩饰对我的兴趣,铺天盖地的玫瑰花,名贵礼物,深情告白。
我很快就沦陷了,帅气多金还死心塌地的男朋友,谁不喜欢?
有很多人告诉我,可能他对我就是一时兴起,玩玩就算了,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
这些人里有嫉妒的,也有真正为我好的。
但是他用自己的行动啪啪打了那些人的脸。
三年如一日的呵护,疼爱,记得我们每个纪念日,无论什么时候都对我好言好语,也没有因为工作冷落过我。
就连我们的第一次,也是争取过我的意见才进行的。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很和谐。
如果我没有心血来潮看他手机的话。
我是个心胸宽广的女朋友,纵然那么多人告诉我,让我看好自己的男朋友,他太优秀,免不了招蜂引蝶,但我从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他真的不像一个招蜂引蝶的人,除了我,他不会近距离接触任何女人,连他的朋友都问我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对我如此死心塌地。
我说,可能是他足够爱我吧。
所以他告诉我,他要去参加大学的同学聚会,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我也并没有什么意见,还让他玩的开心点。
当然我也并没有细想为什么他一个讨厌应酬,又和大学同学几乎没有来往的人,还要去参加毫无意义的同学聚会。
那天我们解锁了很多第一次,他第一次超过晚上十二点回家,第一次喝醉,我第一次翻他手机,第一次失眠。
他是个很合格的男朋友,就算去应酬,回来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二点,也不会喝醉,顶多也就是喝到微醺。
我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他的酒量太好,所以根本不会醉。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有人是喝不醉的,可能只是喝的不够多,或者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喝多。
以前他每次应酬完,喝的微醺,都喜欢带着满身的酒气扎进我的怀里,对我说那些撩人的情话。
我还是很受用的,甚至还想过,如果他喝醉了会怎么样。
现在我见识到了,他还是那么撩人,还是那么会说情话,只不过嘴里喊的,不是我的名字。
恋爱三年,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在他嘴里也好,在别人嘴里也好。
他把这个名字保护的很好,如果不是因为喝醉,想必根本不可能失言。
柔柔,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把醉醺醺的他扶到床上,就听到他说了一句。
我忍不住笑了,都三年了,还是这么肉麻。
正想开口回他一句,他嘴里就蹦出了那个名字。
我很确定,那不是醉酒的随意嘟囔,因为那晚他叫了无数次这个名字。
“柔柔,我真的很爱你。”
“柔柔……柔柔……柔柔……”
就算我是个傻子,我也能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学聚会,是为了一个人,喝醉,也是为了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了他的手机。
要不说他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他的手机从不设置密码,可以让我随时查看。
当然我也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打开他的手机。
那天晚上,我看了几千条聊天记录,当然,只是单向的。
是他发给柔柔的几千条消息,另一边并没有回复过。
他每天都会给柔柔发几条消息,讲自己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讲最近天气怎么样,讲自己有多想她。
“柔柔,我见到了一个女孩,她很像你。”
“柔柔,你会吃醋吗?”
“柔柔,我搬了新家,有宽阔明亮的阳台,超大的体感电视,还有一张水床,都是你喜欢的。”
“柔柔,她穿红裙子的样子真的跟你太像了。”
在一起的第六个月,他给我买了满满一柜子的红色裙子。
“柔柔,今天我们吵架了,她生气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你们都喜欢说你不爱我了。”
我们第一次吵架,两个人气鼓鼓的谁都不理谁,直到我说出那句“你不爱我了”,他才来哄我。
只用轻轻的按一下字母r,键盘就会自动跳出柔柔这两个字。
谁知道他到底按了多少次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难怪他总喜欢把聊天记录备份一遍又一遍,我还以为是有重要的文件怕丢。
难怪他喜欢让我穿红裙子,难怪他总喜欢让我化不适合我的妆容,难怪他总是让我把头发披下来,难怪他看我的时候总是满眼星辰。
这些都是柔柔的,我只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掉。
我只是丢了所有的红裙子,剪短了头发,把一切和柔柔相像的东西都从我的身边割离开。
我找到了柔柔的和他的合照,他小心翼翼的藏在了相册的最下方。
照片上的柔柔穿着鲜艳的红裙子,化着可爱的妆容,披着头发,开心的对着镜头比耶。
而他,在她的身旁,侧头满眼温柔的看着她。
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不得不说,他的运气真的好,照片上的柔柔,真的和我太像了。
如果不是我知道我妈确实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或许我真的会怀疑一下她是不是我的孪生姐妹。
第二天的早晨,我煮好了醒酒汤,等他醒来。
一切好像都和从前一样,也好像都不一样了。
我没有问他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喝醉,也没有质问他柔柔是谁。
但是他质问了我,问我为什么要把头发剪掉。
我摸着参差不齐的头发,说我想试试短发的感觉。
很丑,我知道,因为那是我昨天晚上自己在卫生间用生锈的剪刀一缕一缕剪掉的。
他没再说什么,但是我看的出来,他生气了。
虽然他生气,但是他并没有和我吵架,只是自己静静的压着那份怒气。
他发现衣柜里的红裙子全消失了。
和早晨一样,他问我裙子去哪了。
他砸了家里很多东西,甚至扬起了手,但是看到我脸的那一瞬间,又放下了。
然后他又平息下来,温柔的哄我,说裙子丢了没关系,他可以带我再买,头发剪了也没关系,可以带我去接发,或者再留起来。
我明确的告诉他,不会了,我不会再留长发,不会再穿红裙子。
他气急败坏的吼出了他一直想说的那句话。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
他反应了过来,没在说下去,但是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我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柔柔了。
后来,他摔门而去,一星期没有回家。
我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回家,照常做饭,照常睡觉。
好像除了身边少了个人以外,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一星期后,他回来了,他向我道歉,并不怎么诚心,我甚至还能看到他眼睛里压抑的怒火。
我知道他会回来的,因为我有这张脸。
我什么都没说,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
只不过现在的我,开始避开一切和柔柔相像的地方。
柔柔喜欢红裙子,我偏要穿黑裤子,柔柔长发,我偏要短发,柔柔喜欢可爱的妆容,我偏要化夸张的欧美妆。
我不质问他,不是我懦弱,我只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
如果他能接受这样的我,而不是以前那样,把我当柔柔的复制品,我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继续和他好好的在一起。
一开始他确实很生气,也有些抗拒我。
但是时间长了,他好像也慢慢接受了。
他开始带我去裤子专卖区,陪我定期去修剪头发,看我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样深情。
但是我是很开心的,因为他终于不是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了。
从前那些深情的眼神,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
他给柔柔发消息的频率,开始减少了。
我还是偶尔会偷看他的手机,依旧没有密码。
他给柔柔发消息的频率从一天好几次,到一天一次,再到一周一次,再到一月一次,再到现在,他已经三个月没有给柔柔发消息了,翻记录的时候我往下划了很久才找到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柔柔没再出现,我们也在渐渐相爱。
恋爱的第五年,他向我求婚了。
像告白那天一样,满地的花,只不过从柔柔喜欢的玫瑰,变成了我喜欢的满天星。
单膝跪地的他,鸽子蛋大的钻戒,朋友的祝福。
钻戒很漂亮,而且这个牌子的钻戒听说男人一辈子只能买一枚。
那天晚上,我盯着那枚钻戒傻笑了许久。
对我来说,这不光是一枚钻戒,更是我的定心丸。
我几乎可以确定,我不再是柔柔的替身,我的男朋友,不,现在是未婚夫,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是因为喜欢我,才向我求婚的。
距离订婚宴还有十天,他每天都紧绷着,生怕到时候哪里做不对,拉着我把每个流程练了一遍又一遍。
我好气又好笑,我就那么点休息时间全都被他拉着排练了,不过这也说明他很重视我们的订婚宴,我还是高兴的。
如果没有那条短信的话。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搂着我,让我枕在他的臂弯里,把玩着我的头发。
他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他拿起来看。
只一秒,只有一秒,我就感觉他的身体变的僵硬,有些不自然。
我疑惑的问他怎么了,他含糊的说自己想去厕所,把胳膊慢慢抽离,带着手机去了厕所。
他去了很久,久到我都想问问他,需不需要我去给他买瓶开塞露。
当然也只是想想,他早晚都会出来的。
从厕所出来的他和往常一样,一点变化都看不出来。
可惜,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准的可怕。
晚上,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他的手机从枕头下面拿出来。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把手机压在枕头下面。
打开他和柔柔的聊天对话框,没有最新消息。
鬼使神差,我点开了短信。
“真的吗?我给你发的那些消息你看到了吗?”
“我换手机啦,微信号找不回来了,你发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然后就是一些很普通的对话,我一直以为柔柔是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或者是死了,或者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们俩永远不会相见。
原来柔柔只是被家里强制带去了美国,一去就是七年。
原来柔柔在异国的那些日子里也无时无刻都在思念他。
原来他们才是苦命鸳鸯。
“阿辰,我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你来接我吗?”
看着身边酣睡如泥的未婚夫,我把手机放回了他的枕头下,抱住了他继续睡觉。
他们约定好接机的前一天晚上,我来了月事。
我从小就体虚,每次都会疼的死去活来。
我曾经觉得每月一次的月事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我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洗了个冷水澡,我决定用自己的身体赌一把。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我发了高烧。
来着月事发着高烧的未婚妻,和快下飞机的白月光。
我可以忍受刺骨的疼痛和难受的高烧,但是他的白月光不能出了机场没有人帮她拎行李。
订婚宴取消了,我拖着高烧的身体收拾了自己的所有东西,搬离了我们住了四年的房子。
我清理了房子里关于我的所有东西,就仿佛我从未来过一样,带不走的我统统都丢掉了。
我只留下了那枚戒指,我曾经的定心丸。
他一生只能买一次的戒指,不是属于我的。
后来我去了一个新的城市,入职了一家很久之前就想挖我过去的公司。
说起来我要感谢他,和总裁在一起总归是有好处的,他教会了我很多普通员工学不会的东西。
我的学历,外加他的资历,我晋升的很快,能力也很强。
早在几年前就有很多家公司向我抛出了橄榄枝,他们给我的待遇和薪资都比原来的公司要好,不过我都拒绝了。
不过现在不重要了,我开始了新的生活,而且其实早在我发现柔柔存在的那天,我就为自己分期买下了一套房子。
所以就算分手了,我也有房有存款有工作,我照样还是之前那个人人艳羡的那个我。
他尝试找过我,不过我怎么会让他找到我呢,既然要走,就要走的干干净净。
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换了新的手机号,和我们共同的好友也断开了联系。
后来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的时候,总有人问我,如果当时他是想去和柔柔说清楚,从此不再联系的呢?毕竟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小说终究是小说,童话也终究是童话,从他可以抛下高烧疼痛的我去找他白月光的那一刻,我们注定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还有人问我,真的能那么干脆的放下吗?
我摸着利落的短发回答她们:
“我留了七年的长发都剪掉了,何况一段五年的恋爱呢。”
在这个故事里,一直没有姓名的人,是我。
周老爷五十多岁的时候,又娶了一房新夫人,据说才二十多岁,嫩的跟朵花似的,可把周老爷乐得不行。
周家称得上是本地豪门里数一数二的,自然也有诸多讲究。
即便已经嫁给周家的掌权人周茂森有一年之久了,但郁妆还是必须严谨早起,陪周茂森用早餐、为他挑选搭配衣服。
据说在她之前的上一任「周夫人」也是如此。
但今天不太一样,今天要起得更早一些。
因为周茂森最疼爱的小儿子要从国外回来了,最近因为郁妆的表现,周茂森很是看中她这个「新夫人」,便也想让小儿子也认可他这个年轻的「新」后妈。
郁妆答应下来,早早起来开始收拾。还换上了一件沉稳隆重的暗绿色的旗袍。
昨晚她被折腾到很晚,周茂森虽然都五十多岁了,但因为锻炼保养得当,体力一向不错。
郁妆不得不在熬出来的黑眼圈上多上了一层遮瑕。
镜子里的人明明正值青春,但却透着一股暮气。皮囊是足以让人惊艳的,尤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但气质像一潭死水。
郁妆拿起旁边的口红又涂了一层,让整个人显得有了些气色,这才又伸手点了点镜子里的人,然后轻轻笑开。
梳妆台上的手机振动起来,被郁妆眼睛都不眨地轻轻滑动挂掉,顺便关机。
手里刚刚涂抹的那支口红,也被她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周茂森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她下楼的声音便转过头来。
平时家里不许穿高跟鞋,周茂森会觉得吵。今天不一样,他的小儿子回来,他允许郁妆暂时换上高跟鞋。
细高的跟「嗒嗒」踩在木梯面上,动作间旗袍的开衩处一晃一晃,露出郁妆那双又细又匀称几乎看不出过分突兀的肌肉线条的小腿。
白到晃眼,也好看到晃眼。
周茂森喜欢女人黑发,故而郁妆的头发也没有任何染色的痕迹,只不过发尾略略卷了一个弯儿披在肩后。
周茂森看着她的一身打扮,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他今天也打扮得没有过去随意,但也不至于过分高调。
郁妆淡淡一笑,朝他走过来,坐在他侧方的沙发上。
周茂森放下报纸,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安慰她,「南元那孩子性格是有些叛逆,但总还是在乎这个家的,不然也不会回来。你不要太过担忧。」
周南元看不顺眼她也无所谓,她不在乎这些。
周茂森又多跟她说了几句话,最后捏捏她的手问她:「还累吗?」
昨晚郁妆被他弄到很晚才睡,整个人累到虚脱,今天又要她早起。
郁妆其实是有些累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周茂森跟她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整个周家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唯恐那坏脾气的小少爷回来以后发脾气。
正在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时,周南元回来了。
他是被朋友送回来的,骚红色的跑车发出的引擎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用人给他开门让他进来,他一眼都没有看沙发上的两个人,径直就要上楼。
周茂森等了他一大早上,结果人回来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当即炸了,茶几被他拍得震天响,「周南元!」
他继续冲他的背影发火,「你是眼瞎了吗?看不到我跟你妈在等你吗?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
周南元这次停了下来,转过身,目光放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沙发上安静坐着的郁妆。
「哟,」他痞笑了一下,「换口味了?」
周茂森过去喜欢脸圆润些的,这还是第一个脸这么瘦的。
「你给我滚下来!」周茂森气得脸都红了。
郁妆拽了拽他的手,他才稍稍放松了些,扭头拍了拍她的手。
又继续转过脸来看楼梯上的周南元。
这一切均被周南元收在眼底。
又笑了一下,他这次说话更狂了,「下去干什么?您说她是我妈,她配吗?」
「至于有没有家教,」他眉头往下压了压,但唇角还是带着笑,「您不比我更清楚?」
周茂森气得站不稳,郁妆扶了把他。
他抓着她的手坐下,嘴里愤愤道:「这小子这是翅膀硬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当初我就不该让他妈生下他!」
这都是一时的气话,郁妆装模作样地安慰了他几句。
周茂森怒饮了几口茶,才逐渐平复了情绪。
「小妆啊,」他感慨,「辛苦你了。」
郁妆一顿,缓缓抬眼望着他,回答他:「不会。」
她的声音很轻,像雾似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家的大儿子周明理也回来了。
周明理跟周南元同父异母,据说当年周南元的母亲怀孕的时候,周明理的母亲带着周明理上门逼宫,活生生气得周南元的母亲早产大出血身亡。
所以这两兄弟之间也极其不对付。
周茂森早上也就没把周明理留下来,触周南元的霉头。
但周南元并不领这个情,他早上那么怼周茂森,周茂森自然也再没顾及他,晚上直接叫了周明理回家吃饭。
周明理比周南元大五岁,今年二十五。
周身气质成熟,看着就比周南元沉稳。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周南元慢吞吞从楼上下来。
木质的楼梯被他踩得「咚咚」响。
瞥了眼餐桌那端的「其乐融融」,他满不在乎地别开眼径自出门。
周茂森「啪」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撂,「去哪儿!」
周南元偏过身子看他,他脸上笑着,「去玩。」
「全家人都在这儿吃饭,你出去玩,这算什么?」周茂森没有理会郁妆的安抚。
周明理恰时「打圆场」,「爸,南元向来在家憋不住,玩够了他自然会回来,您也别太动气。」
周茂森听他给自己顺气,怒意还真下去不少。
周南元看了眼他们的「父子情深」,门一摔走了。
郁妆再没出声,就默默数着自己碗中的饭粒,一口一口吃着。
这周家人的爱恨情仇,她没什么兴趣参与。
吃得差不多,她便放下了筷子。
周茂森注意到她今天的饭量较少,体贴地问了句要不要给她请医生。
一直等到周茂森吃完这顿饭,所有人才离席。
晚饭过后,是例行的散步时间。
郁妆挽着周茂森的胳膊,绕着花园转了几圈。
大概是周南元的回来,让周茂森有了跟人倾诉的欲望。
他跟郁妆谈起自己的小儿子。
周南元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会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哥哥玩。
直到某一天,周明理的妈妈再一次找上门来。
本来她上次间接导致周南元的母亲死亡,周茂森就只答应让周明理进周家,没有让她也进来,还给了她一笔钱将人给打发了。
谁知她竟然又一次找上来。
还对着本来年幼的周南元「疯言疯语」。
周南元就这样知道了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
一时无法接受真相的周南元就这样跑了出去,周家发动警力找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他才一个人弄得脏兮兮地回来了。
周茂森气得叫人把周明理的母亲送进了精神病院。
受她牵连,周茂森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大儿子。
但从那之后,周南元就不怎么爱说话了,也不再跟周明理亲近,甚至还经常用那种看「杀人犯」的眼神看周茂森。
周茂森一半心虚一半恼怒,没等他成年,就把人送出了国。
在周南元的衬托下,脾气温顺、事事认真的周明理慢慢得到了他的青睐。
本来就脾气不好的少年被送出国后,就像是不受束缚了一般,成了现在这副「刺儿头」的模样。
周茂森讲着讲着,叹了口气,「人年纪大了,反倒对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当年是我不对,」他停下步子,转向郁妆,「其实你跟梦画很像。」
梦画,就是周南元的亲生母亲。
郁妆无意间见过她的照片,在管家某次要扔掉一个日记本,却从里头掉落出一张相片时。
但她跟梦画的长相并不像。梦画的脸比较圆润,她的脸型偏窄偏瘦。她爸当年还骂她「一脸给人当小老婆的贱样儿」,虽然最后她爸将她送给周茂森时,脸上的开心比中了彩票还要真。
「当然,」周茂森补充,「我不是说你们长得像。」
「你跟梦画的气质很像,梦画以前没认识我之前,也像你现在一样,清清冷冷,不怎么喜欢说话。当年我们整个大院追她的公子哥海了去,但只有我把她追到手了。」
谈起这段往事,周茂森的眼睛都亮起来,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所有人都以为梦画是朵高岭之花,不好接近,但只有我知道,她其实每周都会去一个盲人老太太家里照顾她。我瞅准时机每次都在附近喂猫。一来二去,也就跟梦画说上话了。」
「她看那个老太太的时候,眼神软得像温水一样。」
「那天我看见你在医院推着你母亲的轮椅,你的眼神就像当年的她。」
晚上公司临时有事,周茂森被迫跟周明理一起去了公司。
偌大的周家就剩了郁妆一个。
手机关机太久,郁妆再次开机时,手机足足震了五分钟左右才停下。
屏幕上无一例外,是她父亲母亲的电话和信息。
上面说郁妆的父亲住院了,需要好大一笔钱,希望郁妆能帮衬帮衬家里。
郁妆没有理,那边不停歇地发消息过来,最后甚至开始辱骂她,说她不孝,骂她是个嫁了人就忘了家里人的赔钱货。
郁妆眉眼不动地清除掉所有的动态,顺便将他们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她不是圣母,不会去关心一个从小到大只会家暴她的男人。
每每郁达喝醉,都会回到家里暴打她和母亲。后来长大一些,郁妆劝说母亲跟父亲离婚,结果母亲死活都不肯离婚。
被家暴时,郁妆也报过警,可无一例外地以家庭纠纷为由草草了事。
最严重的一次,郁妆的母亲被打到住院,胯骨都裂了。
郁妆也是那个时候遇见周茂森的。
周茂森说要娶她,被她父亲一口答应下来。
郁妆盯着郁达看了很久,最后惨然一笑。
她不是不敢反抗,她也不怕被郁达打死。她只是累了,觉得嫁给一个老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左右都是静静糜烂,那就这样吧。
有人敲门,「夫人,老爷说您晚上没怎么吃饭,让我们给您煲了汤。」
下楼时,恰好碰到了才从外面回来的周南元。
他刚从门关进来,领口大敞着,露出凸出的锁骨。注意到二楼楼梯口的人影,他掀起眼皮看过来,眼神透着一股难掩的野性。
郁妆早就换下了那套墨绿色的旗袍。
她现在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居装扮,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也跟着淡了许多。
但还是有些微的距离感。
两个人隔着楼梯对视一眼。
还是从厨房端煲好的汤出来的王妈,看到周南元回来后热情招呼:「小少爷回来啦?正好老爷让我煲了汤——」
听到有人叫自己,周南元才别开视线对着王妈,「不用了王妈。」
「周茂森特意让你煲给别人的汤,我可不敢喝。」
郁妆几不可察地颦了颦眉,淡淡看了他一眼之后,没有再理会他,直接下了楼。
对方没有发作脾气,这倒是让周南元小小诧异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她的性情都是装出来的,这些年来周茂森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他就算是没有亲眼见,也能听到不少风声。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觉得郁妆也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拜金女。
不过诧异归诧异,这么一点小事,也不至于让他觉得她一定就不是那种人。
青春正好的时候,却愿意嫁给周茂森这样的老男人。
直到郁妆坐在餐桌前,缓缓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递进嘴里,周南元才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上楼。
郁妆喝汤有些慢,所以喝到最后汤都快凉了。
王妈没有继续在旁边等着,而是被她打发回了住处。
整个一楼空荡荡的,只亮着一盏灯。
郁妆坐在那盏灯下,捧着空碗发了会儿呆,然后才将碗送回厨房。
等她从厨房出来时,正对上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周南元。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楼,郁妆竟然对此毫无所觉。他整个人隐在一片昏暗里,懒懒地倚着沙发靠背。
黑亮的眼睛跟郁妆的目光相对。
本来周南元已经上了楼,对于这类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周家的人,他提不起丝毫兴趣。白天没觉得,但晚上回到房间以后,他却觉得刚刚郁妆看他的那个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大晚上喝汤,周茂森没要求你保持身材吗?」周南元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扫视了眼郁妆,说出的话颇有些挖苦讽刺的意味。
郁妆不咸不淡应了句「嗯」,「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上楼了。」
「喂,」她听见他莫名笑了一声,「这么忍气吞声,周茂森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啊?」
这话说说得露骨又刻薄。
但郁妆还是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意思,她依旧木着脸,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周南元见状愈发被引起了兴致,下一句他便语出惊人,「多少钱啊,我给你?」
话里的调笑意味明显极了,简直完全不把伦理放在眼里。
郁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转身就要上楼。
周南元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周南元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没有要接的意思。
郁妆只好折回身去接电话。
路过周南元时,她再次感受到了他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电话是周明理的助理打过来的。
周茂森和周明理一起出了车祸,有人蓄意开车撞上来,车速太快,周家的司机当场死亡,周茂森有周明理护着,伤势不太重。
周明理现在在抢救室里,周茂森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在普通病房。
挂掉电话,郁妆犹豫了一瞬,还是出声问了周南元一句:「你爸和你哥他们出车祸了,你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出乎意料,周南元答应了,但嘴上却不饶人,「哟,出车祸了?那是得去看一眼。」
郁妆转身上楼,迅速换了件略得体的衣服下来。
她回房时还顺便给管家打了电话,让管家刘叔开车送一下他们。
但下楼时哪里有管家的影子,只有周南元一个人。
他还在沙发上坐着,见郁妆下来才起身,「走吧。」
「刘叔呢?」郁妆微微后退了半步。
她的紧张被他尽收眼底,明明忌惮他,却又装出一副无感的样子。
周南元眸光微闪,最后吸了口气笑笑,「刘叔忙着配合周明理的助理调查车祸,不方便过来。」
「我叫我朋友开车过来了,」顿了顿,他催她,「走不走?」
人可还都在医院里躺着。
抿了抿唇,郁妆答应下来,跟着他出门。
两辆颜色亮眼的越野恰好开过来停下。
两个人同时打开车门下来。
一个像睡不醒似的,另一个则明显过于亢奋。
见到周南元身侧的郁妆,明显亢奋的那个转向他,八卦地问道:「这就是小妈?」
周南元一个眼风扫过去,对方立马嬉皮笑脸岔开话题,「周哥太欺负人了,大晚上还不放过我们!」
一下车就像睡不醒似的那个则跟周南元对视一眼,「你悠着点儿,别玩儿太过。」
说完便招呼咋咋呼呼的那个离开了。
周南元没说话,等他们上了车,也扭头叫郁妆:「走了。」
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周南元好几次转头过来看郁妆,郁妆都神色淡淡地盯着前方。
最后快到医院时,周南元终于忍不住出声,「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郁妆这才看了他一眼,「我们早上刚见过。」
他知道她知道他不是说这个。
没等他再问,郁妆出声提醒他,「到了。」
「哦。」周南元悻悻闭嘴。
周茂森和周明理都在这家私人医院。
周南元和郁妆赶到时,周明理的助理正忙着处理车祸和司机的事情。
看到两人结伴而来,那个助理的表情明显十分意外,但还是很快掩饰了过去。
「小少爷,夫人,」他掐断正在打的电话走过来,「大少爷还在里面,老爷在那边的病房。」
「医生说老爷暂时没什么大碍,过一会儿醒过来就好了。」
郁妆点点头,「辛苦你了。」
然后转身朝助理说的病房走过去。
没走两步,周南元也追了上来。
他大步流星走着,竟然比郁妆走得还要快。
郁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进病房时,周南元开门的动作很是野蛮,也亏得周茂森昏迷,不然这动静早把人吵醒了。
郁妆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行为幼稚得像小学生。
本来应该在协助助理调查车祸的管家刘叔,正在里面照看周茂森,郁妆的视线轻飘飘滑过周南元,被周南元毫不心虚地看回来。
刘叔被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来人是谁。
「小少爷,夫人,」他起身,「你们来了。」
周茂森闭着眼躺在床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线条不断起起伏伏。
郁妆走近了才注意到,他的手里似乎还攥着一块老旧的怀表,怀表的链子颜色早就不亮了。
就在这个空当,周茂森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身子一个打战,手心蓦地松开。
怀表「当啷」一声落地,盖子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的两张照片,一张旧一张新。旧的是梦画,新的则是一个小男孩。
他这会儿还会开朗地笑——是周南元小时候。
郁妆盯着那张照片晃了晃神儿:她确实见过他。
「梦画!」周茂森促声喊了一句,惊醒了过来。
郁妆也立马将怀表重新阖上起身,将怀表递过去,「东西掉了。」
周茂森接过怀表攥紧,又顺带抓紧郁妆的手,「你来了。」
回过神儿来,他才注意到病房内还有两个人,「你怎么来了?」
周南元盯着他握着郁妆的手看了一瞬,便又挪开视线,说话荤素不忌,「来看看你和周明理出事儿没。」
这话一出,气得周茂森咳嗽起来。
他不得不松开了抓着郁妆的手,抚了抚自己胸前。
「小少爷……」刘叔不忍道,却又在看清周南元那双明显带有讽意的眼神时噤了声。
刘叔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转而出去找医生。
病房内是有呼叫铃,但眼下的情况,他也不太适合继续待着。
刘叔走后,周南元也在对面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郁妆在给周茂森拍背顺气,他故意叫她:「我渴了。」
周明理那边做完手术被推出来,去了同一层最边上的那个病房。
周茂森打发了郁妆过去替他看看。
于是病房内便只剩了他和周南元两个。
周南元捧着刚刚郁妆给他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
沉默半晌,周茂森突然出声,「这次回来还走吗?」
周南元说话刺他,「怎么?有遗产要我继承?」
周茂森被气得半天没说话,最后憋着气说:「人死不能复生,你母亲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你的气也该散了!」
「哦,」周南元抬眼看他,「那等您死了,我的气也就散了。」
「周南元!」周茂森气得直拍床,「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既然是我周茂森的儿子,那就不能不管周家!这周去公司,我让小杜给你安排个职位!」
「整天游手好闲的,像什么样子!」
周南元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哂笑似的,「我再不像样子,也没跟您一样。」
周茂森正想继续发作,房门被敲响。
郁妆跟在医生和刘叔的身后进来。
周茂森只得瞪着眼暂时作罢。
医生给他做了一个系统全面的检查,得出结论:周茂森年纪上来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有所下降,最好还是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郁妆神色木木地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南元也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夜也深了,郁妆和周南元便被打发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还是周南元开的车。
最后下车时,周南元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感动哭了没,周家的小少爷亲自给你当了两趟司机。」
本来以为按照郁妆的性格,不会理会他。
但这次郁妆却突然转了性子,跟他道了一句谢。
虽然说完以后就毫不留恋地下了车,将周南元远远甩在身后。
周南元坐在车上,盯着郁妆潇洒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啧」了一声。
周茂森一连好几天没有回家,郁妆每天都会去医院刷刷存在感。回家以后又只能跟「游手好闲」的周南元「两看生厌」。
周明理看着伤势唬人,实则第二天便醒了过来,躺在病房里远程办公。
车祸的幕后黑手已经报警去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听说对面开车撞上来的人也当场死了,死无对证。
终于,在第四天的早上,周茂森从医院回来。
郁妆亲手学着给他煲了补身体的汤。
周南元这几天安分地没有出去,但在周茂森回来的当天中午,他便又故技重施跑了出去,像是不气死周茂森不罢休似的,还给自己提了辆跑车。
到了晚上,周茂森也出去了,只留了话让郁妆别等自己。
难得又空了下来,郁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这几天她父母那边又换了好多次号码打过来。
刚才还是郁妆的母亲打过来的,说话比较委婉,好声好气跟郁妆说:「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后来语气也强硬了些,「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郁妆捏着手机没说话,等到她母亲实在没话说话了,开始反复强调「他是她的亲生父亲」时,她才讽刺一笑,「他用啤酒瓶砸我的时候,想过自己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那年郁达赌博输了,有人来家里要债。看见郁妆长得漂亮,便动了别的心思。郁达本来想拿她抵债,但郁妆是个硬骨头,扑上去就要打人家。郁达见状直接拿起一个啤酒瓶砸过去。
郁妆当即蜷缩着身子动弹不了。
就连那帮要债的都说郁达是个狠人。
现在郁妆的后背上还有一条消不下去的疤。
「妈,他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开他?我有钱,我能养你,我们不用再像从前那样了!」
这是极少数郁妆情绪激烈的时刻。
然而郁母却在电话的另一端嗫嚅着唇,半天才说:「那不一样的……」
郁妆静默下来,掐断了电话。
后面大概是郁达不满意妻子的成果,所以自己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郁妆一个都没接。她想也知道,现在电话那头他肯定气得将手边的东西砸了一地,而郁母则神色戚戚躲在角落里。
天色逐渐沉了下来,室内一片漆黑。
郁妆坐在靠近阳台的蒲团上,有些说不出的绝望。
好像很多东西,都让她无力改变。
她像站在一片深沼里,无人救援,自行下陷。
郁母给她讲过,当初是因为怀孕了,有了郁妆,所以才不得不嫁给了郁达这个地痞。
或许她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的。
郁妆垂下头将脸埋进双膝之间。
阳台上突然传来一道重响。
光线太暗,依稀能看得出阳台多了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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