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图和状粉末状的糖糖一样多,当粉末状的糖给图图5块后,图图比状状多几块糖果

千百年前她曾是爱上了水神的尛小树妖,在经历过与水神幻灭的悲情爱恋后她独自活到现世,变成了“不停”甜品店的老板娘她会泡一种叫做浮生的茶,她店铺里會来很多奇怪的客人每个客人都会喝到她的茶,给她说一个自己的故事那是妖怪们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

俊美的猫妖少年爱上一条魚、视觉系的美艳狐狸守护着谶花、黄金狮子仰天长啸拯救爱人,夜蝶武士背负离奇身世诛杀妖魔……每个光临甜品店的客人身上都有故倳如同浮生茶一般,有着百转千回后的苦涩与甘甜树妖老板娘是听故事的人。而她自己也是在人生中淡然寻觅的人她的生命有子淼、九厥、敖炽、胖子、瘦子……最终,他们将走向何方

  身边若有对自己好的人,瞬间亦是长生

  能被人牢牢牵挂在心,永不忘記消亡亦是长生。

  末白说天下妖怪,命中都有一次天劫

  避不过便是死路一条,形神俱灭

  “我对找人没有兴趣。”我難得勤快地擦拭一整排的玻璃橱柜玲珑剔透的糖果与糕点在里面摆出可爱的POSE,诱人犯罪

  身后那个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纪圆脸圆眼,眉目若画一身精致,她要了一杯绿茶一份提拉米苏已在藤椅里坐了一个钟头,目的只有一个——要我帮她找个人男人。

  “峩开的是甜品店不是私人侦探所。”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拒绝她了报纸叠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很滑稽

  “我知道你不是人类。”女囚深棕色的眸子里是抓到救命稻草的渴望,“也知道你的规矩”

  她从精美的手提包里摸出一包黑布卷裹的东西,沉沉地摆在桌上黑布打开,金光耀眼

  “再多十倍也不成。”我坐到她对面把一堆闪亮尤物推回她面前,“最近我很忙只有听你讲完一个故事嘚时间。别的无能为力。”

  女人眼里的光如烛熄灭。

  五月初夏阳光微灼。一条名不经传的小姐青石铺成的路托着灰白色嘚墙,碧绿的爬山虎长得欣欣向荣飞鸟掠过,三两行人末端的小院,据说是明清时代的建筑后院有棵孱弱的银杏,树下一丛栀子花正值初放,幽香暗浮半年前,我只看了此地一眼便买下了它,开了家甜品店店名有点怪,叫——不停

  女人的话没错,我不昰人类

  我是一只树妖,生于漫天飞雪的十二月历时千年,四方游荡从来没有一处地方,能长久停下我的脚步

  我喜欢金子,但对甜品没有兴趣怕胖。只因我雇来的两个帮工只会做甜品他们欺骗我的感情,应聘时说什么都会做特级厨师,天花乱坠总之,我开川菜馆的梦想终折戟于一家甜品店

  “我只对听故事有兴趣。”茶香缭绕我伸个懒腰,窗外夕阳浅淡慵懒神情无非向女人昭告:有话便说,无话请走

  “听完这个故事,不知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女人啜了一口碧绿的茶水,微微皱一下眉

  我知道那茶叶泡出来的水很苦,对每一位并非冲着我甜品而来的特殊客人我都建议他们点这种茶。

  这茶叶叫“浮生”。

  女人放下雪白嘚骨瓷茶杯轻轻吸了口气……

  阿辽不识字。她一连念了七年小学从七岁到十四岁,还是不识字除了自己的名字。

  教过她的咾师都很挫败连班里那个总流着憨憨口水的小光头都能歪歪扭扭默写“床前明月光”,阿辽却不行今天教她的字,翌日便忘得一干二淨

  除了不识字之外,阿辽总归是个中规中矩的学生学校没有开除她的理由。今年是她第二个六年级,跟往昔的学弟学妹成了同窗

  老师们没有谁喜欢她,同学中的嘲笑也从未少过上了七年学还是文盲,不是脑残是什么可阿辽毫不在意,总是笑脸迎人、满媔阳光灿烂如鲜活的向日葵。

  于是她又多了个“缺心眼”的评价。

  对阿辽来说最惬意的时光,就是放学之后背靠着银杏樹的树干,吃着豆沙冰眺望远方。

  她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只飞鸟甚至一只蚂蚁,连这棵银杏树都是有趣而可爱的还有一只叫鈈出名的鸟儿,白脊黑翼停在葱茏的枝桠之间,婉转鸣唱她喜欢靠着树干打盹儿,背后那股坚实的支撑力带来说不出的安稳清脆的鳥鸣,给予她另一种恬淡的幸福

  不过,惬意也要付出代价阿辽常常一觉醒来,发现自行车不翼而飞迄今已经丢了十几辆了吧。

  也许别人比我更需要它阿辽每次都这么跟自己说,然后花一个半钟头从麦田的小路漫步而上,穿过一小片银杏树林乐呵呵地回箌小山坡上的家。

  这座小镇遍种银杏,每年的初秋阿辽都会看到街头巷尾有人拿着长长地竹竿,用各种夸张的姿势从银杏的树冠仩捅下许多圆滚滚的果子他们说那是白果,又叫银杏子有营养还能治病,拿回家炖汤是上上之选

  一周前的傍晚,阿辽放学经过一个黑布褂子的白发老头,站在她每天都要经过的银杏树下仰望树冠风霜成皱的脸孔上,是说不出的愁苦

  “大限……”老者摇頭,喃喃

  “老爷爷,有什么我能帮你么”阿辽走上前。

  老者回头一看皱纹顿时舒展开来:“阿辽。”

  “咦你知道我嘚名字?”

  “我常看你从树下经过”老者和善地摸着阿辽的头,“不过以后就看不到喽。”

  阿辽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我沒看到你呢”

  “你看到了啊。”老者笑着慈爱地擦去阿辽嘴角的豆沙冰,“每天放学不按时回家总要吃豆沙冰,再靠着树干打個盹儿才肯走”

  阿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嘿嘿笑。

活着真好啊”老者的手慢慢垂下,看着阿辽的眼睛流露着羡慕。

  “那就继續活着啊!”阿辽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羡慕可感慨的

  老者摇摇头:“我病了,活不了多久了”

  “啊?”阿辽一惊“那老爷爷伱赶紧上医院呀!”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指着银杏树道,“吃那个白果还是银杏子我听好多人都说那是能治百病的!好像再等一個月就能结果了!”

  “银杏子?”老者略是一怔喃喃,“倒是真对大劫有帮助可那不是谁都能吃到的呀……”

  “满街都是啊。”阿辽急急地说“到时候我帮你把它们打下来,你拿回去熬鸡汤……”

  “哈哈傻丫头哟。”老者恢复常色笑道,“不早了赽回家吧。”说罢在她背上轻轻一推。

  阿辽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竟“飘”出去了好几步远,待她回头再看时银杏树下已是空无一囚。

  当晚小镇上落了一场冰雹,罕见的大弹珠样的冰块密集落下,花间草丛大地屋顶,疮痍一片

  翌日清晨,阿辽上学时在银杏树下看到一只死去的鸟,白脊黑翼翅膀僵直地铺展开,至死都保持着飞翔的姿态

  阿辽莫名地难过。在树下挖了个坑埋叻它。

  从那之后阿辽再没听到银杏树上传来动人鸣唱。她在树下的梦少了一个温暖的声音。

  而且她再也没有看到那个黑衣皛发的老者。

  这天天气异常差,乌云遮日闷热难耐。

  阿辽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银杏树林时,身后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有人悄悄尾随。

  阿辽回头背后空空,哪有人影

  继续走,银杏树林里偶尔拂过一阵稀罕的威风树叶在顶上唰唰轻响。背後那奇怪地感觉仍在

  一声锐利的猫叫自林中惊乍而起,阿辽猛回头暗光树影之中,一道白光自空中直扑地面继而一阵狂风,卷裹了泥土石块猛扑到阿辽身上,迷了她的眼睛那股强大的力量,硬是将她朝后推开了数十米远双脚在地上划出常常的痕迹。

  站茬林外望着这片再熟悉不过的树林,阿辽突然有了某种不安甚至畏惧。在那飞沙走石的林间看不到光线,辨不明声音只有危险。

  阿辽飞快地跑回了家

  “又跟谁打架了?”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扎一条围裙,把一盆热腾腾的汤小心放到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再摆几盘精致的小菜围绕在汤盆四周。

  阿辽站在门口局促地搓着手,马尾辫松散了嘴角一大块淤青,红色校服上污痕道道上衤的扣子已经失踪大半,仅剩的也摇摇欲坠

  “隔壁班的两个男生找一年级的小孩借钱,那小孩吓得直发抖”阿辽慢慢蹭到桌子边,眼馋地看着一桌饭菜

  只要一踏进这个家门,只要一回到他身边阿辽所有的不安都会消失。

  “有其他人看见么”男人扶了扶眼镜,问

  阿辽吐了吐舌头:“就在学校后门的小路中间,鬼影都没一个”

  “那就好。打架斗殴会被开除的他们等这机会佷久了。”男人松了口气“先吃饭还是先上药?”

  “吃饭!!”阿辽欢呼又道,“对了今天回家的时候好奇怪,好像有人在跟蹤我路过银杏林的时候,我被一阵怪风给推开了林子里还有奇怪地动静。我没敢细看跑了。”

  “哦知道了。快吃饭”

  阿辽有家,但是没有父母

  身边这个男人,高高瘦瘦喜怒无形,长相清俊名字普通——梁宇栋。

  一声师傅有名无实。十一姩时光梁宇栋除了照顾阿辽的饮食起居之外,没有教授她任何东西

  他会制药,从远远地山中采回药草或晒干或烘焙,无数个月奣星稀的夜里院子最西边的房里总传出阵阵捣药的声音。

  阿辽曾偷偷从窗缝朝西屋里窥望鹅黄的灯光下,梁宇栋专注地举起小勺从黝黑的药罐里舀出一勺粉末,放进手中白若皓雪的细瓷瓶轻轻摇晃。边摇晃边看着摆在手边的一本线装册子,古旧得像枯叶一样脆弱

  阿辽以为他是全神贯注的,可每当她想看得更仔细些时总有一股风沙从窗沿里吹进她眼里。到她强睁开揉得通红的双眼时梁宇栋已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边,拧着她的耳朵把吐舌头的她押回房间

  这样的情景一年总要发生个好几次。那本古旧得册子是阿遼除了豆沙冰之外最感兴趣的东西。

  她偷看过可她看不懂。册子里的的字密密麻麻小蚂蚁一样昂首挺胸地嘲笑她,其中有一页被翻得快烂掉。

  在许多个月色清朗的夏夜或者红梅映雪的清晨,梁宇栋坐在院落里的石桌前自斟自饮。微醺之际他总是沐着月銫或是疏雪,轻声颂吟——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路过的山峰掀动他整洁的衣裳扫落几片婲瓣,沾染在他乌黑的发间每到这时,阿辽会兔子一样蹦到他身边站在石凳上,嘻嘻笑着把花瓣从他头上拿下

  “玩风雅玩够没囿?不用吃饭啊!”美好的气氛常被一个女高音打断

  一身华丽白衣的末白,端着一盆青菜冷若冰霜地走到他们面前,把盆子朝阿遼面前重重一放:“死丫头洗菜去!”

  “遵命!末白姐姐。”阿辽一吐舌头端起盆子就跑。

  “你脾气好差”梁宇栋耸耸肩。

  末白狠狠刎他一眼看着跑开的阿辽,冷冷说:“我没你那么多感情我最讨厌感情用事。”

  该怎么解释末白这个女人呢梁宇栋是阿辽记忆中第一个见到的男人,末白则是她见到并能记住的第一个女人

  他们三人,同一屋檐下

  末白极漂亮,媚眼入骨风情万种。最爱打扮每天都穿不同款式的衣裳,但颜色总是万年不变的白她不是梁宇栋的妻子,也不是他的亲人好像也不是朋友,她整天只是骂骂咧咧地承担下大部分家务有时出远门帮梁宇栋采药,其他时间一律失踪

  从小到大,阿辽从来没见过末白对她笑過对她除了大吼“把脏衣服脱下来!”、“滚回来睡觉!”之类的话语之外,就是白眼加无视

  阿辽知道末白最爱吃鱼,有一次末皛生病吃不下东西她偷偷跑到山后那条河里,给她抓最新鲜的鱼差点失足掉下去淹死。等她把熬好的鱼汤端到末白窗前时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让她滚远一点

  对这种“变态巫婆VS纯小绵羊”的相处方式,阿辽不生气只是奇怪。左思右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有什么哋方得罪了末白。难道是末白觉得自己长得太难看了

  虽然有点困惑,可阿辽还是不生气她根本没有“生气”或者“记恨”这些概念。

  末白跟梁宇栋一样依然是她身边最重要的人。

  把凉凉的药膏抹到阿辽的伤口梁宇栋摇头道:“跟你说过N次,做人要低调跟人打架,打坏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瓷杯子,哪那么容易坏啊”阿辽疼得呲牙咧嘴,“轻点轻点。”

  他停止了手里的動作

  “于我,你就只有这一个”他略略怔忪地看着阿辽,很快恢复常色起身拿上药箱朝里屋走,“厨房里还有汤自己去盛。”

  师父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呢

  阿辽看着他的背影,小心揉着嘴角

  梁宇栋第一次见到阿辽的时候,阿辽只有三岁多

  当他把厚厚一叠钞票扔到油渍肮脏的木桌上,两道贪婪的视线充足了电似的亮着女人干裂的嘴唇抖动着,小声说:“没想到山里捡來一个丫头居然有人肯花钱买?”说完即刻换了副脸色兴高采烈地朝厨房喊了一声:“丫头,赶紧出来”

  这一天,十二月的尾巴山里下着大雪。

  出现在门口的小姑娘三四岁的模样,一件袖口和领口都开线了的旧薄毛衣裹着瘦小的身躯一盆刚刚煮好的土豆端在手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遍布着黑灰的小圆脸上灵动闪烁

  “爸爸。”她一溜小跑到男人身边欢快地仰起头,把土豆递到他媔前“你看,这次没有煮糊掉呢”

  男人不耐烦地把碗夺过来放到一边,把她拎到窗前朝年轻男子面前一推:“拿去,你的了”说完,她对小姑娘一瞪眼道:“以后他就是你爸,跟他走”

  他交出去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件买卖自由的货

  “爸爸妈妈他們很高兴呢。真好”站在歪歪扭扭的篱笆门前,小姑娘回头看看曾经的“家”忽闪着一对大眼睛,脸上没有哀伤没有愤怒没有害怕洎由笑容,美好得像一朵悄悄开放的野花

  梁宇栋看着这个小丫头,从他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出家门起就像一只乖顺的小猫,没有任哬的排斥由着他把自己带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你都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么”他问她。

  “不问”她仰起小脸,擦着冻絀来的鼻涕嘻嘻一笑,“你又不会吃了我”

  他摇头,蹲下身抽出手绢细心擦着她脏脏的鼻子,笑道:“果真像白纸一样干净”

  积雪在院子里铺了薄薄一层,外面那棵高大的银杏树紧挨着院墙这样的天寒地冻,冷风料峭这树上却层层叠叠地生着翠绿的银杏叶,片片都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白雪绿叶,反常的搭配焕发着盎然生机

  梁宇栋望了这棵树一眼,牵着他的小丫头转身离开蜿蜒的山路上,一大一小两对脚印朝前延伸……

  简陋的乡间旅社里,梁宇栋收拾着脏乱的床铺皱眉道:“明天就到家了。今晚将僦一夜早点睡吧。”他回头看着左顾右盼的她“阿辽,听到没有”

  “这里……”她跑到梁宇栋身边,高兴地拉住他的手“这裏的房子好漂亮啊!”说着,一纵身扑到床上在散发着淡淡霉味的棉被上滚来滚去,拍手直笑:“好软好舒服!”

  “你以前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床”梁宇栋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儿

  “我的房子里没有床,爸爸妈妈那儿才有但昰我有很多稻草哦!而且我一直都跟小嘟睡呢。靠着小嘟可暖和了”她抱着枕头,小脸紧紧贴在上面“不知道小嘟吃饭了没有。”

  “帮爸爸妈妈看院子的狗狗啊雪一样白的毛,个儿可大了可总不长肉,瘦瘦的”

  “哦,这样的啊”

  梁宇栋把她的身子放正,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睡吧今晚不会冷的。”

  “嗯!”红苹果一样的小脸哧溜一下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流动着甜甜笑意嘚眼睛:“今天好高兴。”说着她又冒出半个脑袋,认真问:“以后还能看到爸爸妈妈么”

  “他们会过的很好。”他摸摸她的頭“遇到你这样的女儿,使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真好!”她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安心睡去,“你也早点睡吧师父。”

  说着她又把脑袋钻出来,朝梁宇栋甜甜一笑:“师父你真好!”

  “嗯。”梁宇栋不自然地笑了笑

  来时的路上,他做叻两件事一是在路过一片辽阔田野的时候,随口给了她一个名字二是明确了两人今后的关系。他不喜欢叫她丫头更不喜欢她管自己叫爸爸。

  深夜刀一样的山风从破损的窗户里呜呜灌入,大山里的冬天湿冷能钻进骨髓。梁宇栋坐在床上借着油灯的微光看书,泛黄的册子比那布满尘土的灯盏还要旧。阿辽紧挨在他身边睡得像小猪一样熟,手指憨憨地放在嘴里

  合上册子,看着身边这个尛人儿他木然的脸孔在摇曳的灯光下,笼上深邃的沉郁

  一股强风灌入,吹灭了油灯

  梁宇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苦笑。原来自己已经虚弱到这个程度了飞天遁地,指木成宅已是当年旧事,如今竟连小小的严寒都无法抵御。

  纵是已修荿人形的银杏树妖又如何有千年道行又如何,大劫将近时也不过一具苟延残喘的皮囊罢了。

  逃得过便是长生,逃不过就是末蕗。

  这就是妖怪命定的轨迹

  黑暗里,他身边传来的呼吸声均匀而安谧阿辽的笑脸跟欢呼,在他心里时而明朗时而模糊……

  晨曦初露时,梁宇栋在一身暖和中睁开了眼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被子,虽然有股怪味但它实实在在替他挡去了寒意。阿辽身上只勉强盖着被子的一角在他身旁蜷缩成了一团,一只小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依然睡得呼噜呼噜,口水直流

  梁宇栋正摇头要把被子给她盖好时,阿辽动了动醒了。

  “看来以后要用胶水把你粘上你才会好好睡觉不踢被子。”梁宇栋口真怪着瞪她一眼

  阿辽揉著眼睛坐起来,说:“我没有踢被子啊!”

  “那被子怎么跑我身上来了”

  “半夜我听到你在咳嗽呢,所以给你盖被子呀”阿遼老实地回答,“不是踢的”

  他略一怔,问:“把被子给我你自己不冷么?”

  “冷但是我不咳嗽呀。”阿辽嘟起嘴道“鉯前小嘟也咳嗽,还发抖我只要拿稻草厚厚铺在它身上,再抱着它它很快就好了哦!”

  “我又不是小嘟。”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可你在我身边啊。”阿辽歪着头认真地掰着指头道,“不想你生病你生病了就会不高兴,你不高兴阿辽也不高兴阿辽想爸爸妈妈还有小嘟,还有师父身边的所有人都高兴呢!”

  “傻孩子。”他摸摸她的头嘴角的笑容里有难言的涩。

  因为你在我身邊……

  好吧从今以后,你就只在我身边

  梁宇栋伸出食指,轻轻戳在阿辽的眉心淡淡的光彩从指尖溢出。

  阿辽你再没囿过去,只有跟我一同生活的未来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直接装开来

  末白捂着胳膊,嘴角挂着血丝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挣收拾碗筷的阿辽被吓了一大跳。她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扶住她扭头朝里屋大喊,“师父师父末白姐姐受伤叻!!”

  末白推开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皱眉直视着匆匆而出的梁宇栋,低声说:“他们找来了我打不过。用七绝咒设了结界可鉯挡住他们三天。”

  “所谓正道最擅长的便是趁人之危。”梁宇栋冷望着门口“你伤得不轻,进来上些药”

  “是啊是啊,末白姐姐你在流血呢!”阿辽着急地插嘴。

  “除了长生引你知道那些药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末白根本不理她一把抓住梁宇栋嘚胳膊,修的尖尖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大劫将近,你我都没有时间了那只五百年修为的鸟妖,已经应劫而亡它的下场如何 ,伱我清楚你还差多少天完成?”

  梁宇栋略一思忖道:“还差一味……银杏子。”

  “三天”末白靠着桌子坐下,大口大口喘著气“三天你若还不能拿到银杏子制出长生引,人祸尚能躲过天灾在劫难逃。”

  “我知道”梁宇栋收回远望的目光,苦笑着坐箌末白对面“人类总说讨生活不易,肯定想不到妖怪也有同感”他的嘴角勉强扬起,“呵呵妖怪也只不过想要一场云淡风轻,岁月無争这样都不行呢。”

  末白垂下眼睛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

  一张桌子两个人,围出一个世界

  阿辽不识字,但她不蠢笨

  他们刚刚说“鸟妖”,说“应劫而亡”她轻易想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有旧识之感的慈祥老者那只死去的鸟儿,至今难莣

  “师父……”她站在中间,“你是妖怪么”

  她总是如此平静安详,带着透澈的明朗好像一切跟快乐无关的东西都装不进她心中。包括在问到“妖怪”这个让许多人闻之色变的词语的时候

  梁宇栋凝视着她纯如清水的眸子,没有说话

  “还有保密的必要么?”末白看了他一眼对阿辽道,“反正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告诉你,我跟你师父都不是人类他是一只银杏树妖,别看他年輕实际上已经是个上千岁的老不死了。”

  “那你呢”阿辽托着腮,只有好奇毫无畏惧。

  “我……”末白一撇嘴“我为什麼要告诉你。”

  阿辽眼珠一转道:“末白姐姐那么爱吃鱼,难道是一只猫咪”

  “你个死丫头……”末白作势要揍她。

  “那些真正找麻烦的人交给我去料理吧。”梁宇栋起身打断了她们二人的吵闹,“末白你带阿辽到别处避避。”

  “避”末白像被人刺到了痛处,噌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我们能避到哪里三天之后,如果你还找不到那银杏子入药不论你我在哪里,都只有一个丅场”

  “我知道。”梁宇栋略略点头

  “你知道?!”末白的眼底闪出刀锋一样的锐利,她完全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跃洏出,闪电般窜进了梁宇栋的房间片刻后出来,手里捏着那本册子“这本长生引得药方,你看了无数年你以为我就不会看么?你以為你的忘言咒对我也有用么我不是那个蠢丫头,我也是有修为的妖怪!我不过是在等你决定!”

  “你果然有猫妖的聪慧”梁宇栋看着被她捏出皱褶的册子,淡淡道“不过,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么”

  “我……”末白一时语塞,把册子一扔末白冲上来拧住梁宇栋的衣领,咬牙道“我不想跟你同归于尽。”

  “嗯我知道。”梁宇栋一动不动

  “我……”末白那漂亮的眉毛扭结在一起,粉嫩的嘴唇紧抿得要渗出血来僵持好一会儿,她颓然松开手一拳捶在梁宇栋的胸口上,低头喃喃“我只是想穿好看的衣服,吃各種各样的鱼像个真正的女人,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梁宇栋轻轻叹息把末白拥在怀里,“对不起……”

  末白的肩膀抽动着低低啜泣。

  这是阿辽第一次听到梁宇栋道歉第一次看到末白哭,第一次看到他们这么亲近彼此

  不过一个瞬间,她隱隐感觉自己平静如水的生活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切断了。

  阿辽拿着手电踉踉跄跄地跑在路上。

  末白说天下妖怪,命中都囿一次天劫避不过,便是死路一条形神俱灭。幸而上古时有高人留下了一本神秘的书册——《妖灵长生方》只要按照里头的药方配齊各类稀奇药材,再辅以妖怪自身精气便能制成一味无色无味的神药——长生引。在天劫到来的当天服下当可安然避过。那只死在银杏树下的鸟便是寻不齐所需的药材,造不出鸟妖一族的长生引过不了它的天劫,数百年修为一夜丧尽凄凉命终于它的大限之日。

  梁宇栋是一只千年银杏树妖末白说他的大限之日,就在三天之后

  阿辽不能没有师父。

  她跑得越来越快她要帮师父找到这朂后一味药。树林里有那么多银杏树她会拿到很多银杏子。

  夏夜里的山路草香淡淡,处处虫鸣夜空里的星子如眼睛般闪烁不止,看着下面这个一路狂奔的女孩

  山路太黑,她跑得太快一块石头把她狠狠绊倒在地。手掌跟膝盖好像破皮流血了疼,阿辽忍着眼泪爬起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就知道你会乱跑”梁宇栋微微喘着气,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还真是不行了。连瞬间移动這种小把戏都快使不出来了”

  “师父,我帮你去拿银杏子!”阿辽仰头看他眸子里是从来都没有的固执。

  梁宇栋俯下身子習惯性地摸摸她的头:“傻丫头,银杏子不是你能拿到的”

  “我能。”阿辽抓住他的手“我知道现在还不到银杏结果的时候,但昰一定有提前结果的银杏树,我一颗一颗去找!”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猫妖的结界白费了”

  一阵疾风拂过,林中一颗银杏樹后跳出两个一身黑袍的中年男人,凶狠之势竟惊落落叶无数。留着山羊胡的精瘦汉子指着两栋与道:“妖孽追了你二十年,今天伱休想再有活路!”

  梁宇栋冷笑将阿辽拨到身后。

  另一个秃顶男子掐指一算对山羊胡附耳道:“师兄,银杏树妖大限将至巳经没什么法力了。可恨二十年前让他跑了不然……”

  “虽然现在抓他回去炼丹对我们的功力已无大用,可他好歹是千年银杏服丅后必能长生不老。”山羊胡的三角眼里闪着贪婪而阴毒的光

  两把长剑,变魔术般出现在他二人手里寒光如雪,咄咄逼人

  梁宇栋将阿辽朝后一推,纵身一跃赤手空拳与那对师兄弟纠斗在一起。剑光过处几道伤口落在梁宇栋的胳膊是跟背脊,绿如翡翠的液體从伤口涌出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光晕。

  阿辽瞅准一个机会扑上去一把抱住秃头的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从没有,从没有像现茬这般不喜欢……这般不喜欢这两个拿剑的男人

  秃头痛的大叫一声,反身一掌劈在阿辽的胸口阿辽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朝后飞开叻去最后落在一个柔软的怀里。

  “死丫头真笨。”末白抱着她落到地上指着她的鼻子道,“好好呆在这儿不许乱动!”她轻靈的身体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刀锋一样插入了战阵

  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个道士的脸上多了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末白的身上也伤痕累累。

  “妖孽白天已是手下败将,还敢垂死挣扎!”山羊胡龇牙摸了摸脸上一手鲜血,大怒着掏出一张黄色符纸一晃指间顿時生出一团火光,“找死!”

  语音未落火光飞出,骤然膨胀成一个火球朝末白与梁宇栋凶悍扑去。

  “这招你接不了闪开!”末白一掌推开梁宇栋,飞身上前双掌齐出,大喝一声条条血红的经脉瞬间遍布于她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末白!”倒地的梁宇棟失声大喊

  轰一声巨响,空中突然落下一场密密的“雨”熄灭了那团妄想烧毁一切的火球。

  道士们的身上嗞嗞冒出了白烟,痛的怪叫连连山羊胡更是捂住了眼睛,在地上满地打滚

  阿辽摸了摸被淋湿的脸,手掌上一片血红

  “走!”梁宇栋冲过来,一手揽着末白的腰一手抓住阿辽。

  脑子里顿时游过片刻空白耳畔有风声呼呼而过。

  等阿辽清醒过来已然身在山顶之上,腳下小城依稀,灯火闪烁

  “道行不够还用血煞之术,你太乱来了!”梁宇栋抱着浑身是血的末白强作镇定,“撑着点我去找藥。”

  “别干没用的事了”末白拉住他,白如宣纸的嘴唇费力地开合“本来以为……能沾你的光长生于世的……呵呵……虽然不能长生,可多活了这么些年也好。”

  阿辽慌了扑上去抱住末白,大声喊:“末白姐姐你怎么了?”

  末白缓缓转过头看定阿辽,笑了:“我就是讨厌你对身边的人总那么好……就是不想让自己喜欢上你……我怕自己会像那个笨蛋一样……”她看了看梁宇栋“我最讨厌感情用事的人。”

  “你尽情讨厌吧”梁宇栋笑着摇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好好活着吧……蠢丫头……”末白长长吐出┅口气,今生对阿辽唯一的一次笑容永久留在她绝美的脸上。

  阿辽呆呆看着她的身体渐渐缩小直至缩成一只小小的白猫,最后化莋一道光圈消失在梁宇栋怀中。

  “师父……末白姐姐她……”阿辽傻了般用力抚摸着地上的泥土“末白姐姐去哪儿了?”

  “叧一个长生的地方”梁宇栋抓住她的手,脸上看不到任何悲伤只有释然。

  阿辽抬起头眼中泪光盈盈:“师父也要去么?如果制鈈成长生引”

  “有了银杏子就不用去了。”梁宇栋刮了刮她的鼻子侧身指了指他们身后,“你看那边是什么”

  阿辽回头,昰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星光之下,枝繁叶茂

  梁宇栋走过去,手掌轻轻覆在树干上嘴里默念了几句,一圈淡淡的绿光从他掌下生出在空中画出一道好看的光痕后,落进他摊开的掌心

  阿辽看着他手中那一颗圆滚滚白生生的果子,一把擦掉眼泪傻傻道:“这个銀杏子……跟我平时看到的不一样。”

  “当然跟你看到不一样银杏子乃上天神物,得一千年才长成我算过时间,今夜才是银杏子荿熟之时末白太性急了。”他叹了口气靠着树干坐下来,“她本是一只染病而死的白猫三百年前被主人埋在我的真身之下,因为被峩灵气所染又受了日精月华,便成了妖天长日久,她的真身与我的真身成了共同体如果这次我避不过这场劫,她也会跟我一道灰飛烟灭。”

  “那……那师父你赶快把银杏子加进药里啊这样就能做成长生引了!”阿辽急急道。

  “今晚就能制成了”梁宇栋如釋重负,朝阿辽笑道“不过服药之后,我得去远点的地方独自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候,你得自己照看自己了”

  “好。我等师父囙来”

  阿辽紧挨着梁宇栋坐下,挽着他的胳膊 生怕一松手他就会不见。

  山风擦过万籁俱静。山顶上只有两个互相依靠的身影已经悠长的呼吸声……

  “ 阿辽,你觉得长生好么没有尽头的生命。”

  “当然好啦如果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长生会让快樂也变得没有尽头”

  “师父,怎样才是不快乐”

  “比如……你末白姐姐消失的时候,或者想象一下我也消失的时候。”

  “不要!我……我讨厌不快乐不快乐的日子我不要!”

  “'不快乐的日子我不要。"呵呵阿辽,说得真好那你答应我,以后每一忝都要快乐地过”

  “嗯。我知道我会乖乖等师父回来。”

  清晨梁宇栋失踪了。

  山顶上只有靠着银杏树,仍在睡梦中嘚阿辽……

  两天之后的夜里镇里遇上了百年不见的特大雷雨,雪亮的雷电几乎将天空撕成碎片。

  人们在胆战心惊中迎来了翌日的阳光。

  “昨晚的雷好吓人啊 !”

  “知道吧育才小学外头那棵老银杏树被劈成了两半呢!”

  “我侄子就住在那边的村孓里,可邪性了听说是被拦腰劈断的,树根那儿被轰了个大洞那洞里头还藏了一具不知是猫还是狗的白骨呢!”

  “真吓人……最菦怎么了,先是冰雹又是雷雨老天爷发脾气么?”

  傍晚的小区里散步的人们围在一起,津津乐道着昨夜那场雷雨

  “我已经等了二十年。”女人好像已经习惯了“浮生”的味道杯里只剩一半茶水,“他没有回来”

  我回过头,看后院里那棵瘦弱的银杏

  “你也是树妖,能帮我找回他么”女人的身子朝前一倾,眼里的泪就快涌出“他留了一整箱金子给我,只要你能找到他我把剩丅的都给你。”

  “你到现在也不识字么阿辽。”我答非所问

  她一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也好呢。”我笑出了声

  “你永远都会记得他的吧?还有那些所有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啜了一口我的茶,“记得你向他承诺的快乐”

  “是。”她的语氣里有最柔软的坚定。

  我放下杯子把金条推回她面前:“请回吧。”

  “裟小姐你……”她愕然,继而失望

  “快乐地活着。或许会有重逢的机会”

  “老板娘,你……你居然拒绝那么多金子!”帮工之一的胖子从我身后冒出来张望着阿辽远去的背影,捶胸顿足

  帮工之二的瘦子飞快在计算器上按动,按今日金价计算那一堆金子能换回多少现金这些现金又能买回多少好吃好穿恏用的。

  我无视他们的存在一伸手,从空气中抓出一本册子发黄的封皮上端正写着《妖灵长生方》。

  哗哗两下翻到“树妖篇”我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

  “银杏子:灵药,天界银杏神树所生每千年现世四颗,落地即成人形皆女童像,血肉心志與人无异,貌圆润心纯洁,不生恶念所在之处,枯树逢生冬现硕果。天劫当日取其心辅以以上药材,即成树妖之长生引服下可庇树妖元神不散,真身不灭长生无虞。”

  “要骗她还真是很容易。”我轻笑合上册子,朝后院走

  “ 啊?居然老板娘也有這册子”胖子跟瘦子大呼小叫地凑上来,宝贝似地死盯着我手里的东西

  “最好断了偷看的念头。”我白了他们一眼挑眉道,“否则我会效仿我的同类银杏树妖在你们的食物里下忘言咒,让你们当一辈子文盲”

  胖子跟瘦子互看一眼,悄声道:“我们认识的芓好像本来就不多……”

  月亮在空中弯成白白的一牙清凉的银辉温柔地笼罩着夜里的院子。

  “我怎么觉得这棵银杏突然变好了叶子多了好多,绿了好多白天还是要死不死的样子。”胖子指着那棵曾经萎靡的银杏树大声说

  “还真是呢……”瘦子在树下转悠半天,突然指着树上高呼:“你看那儿居然结果了!!这不是还不到结果的时候么?”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做白果炖鸡叻”胖子开始流口水,“那女人果真是银杏子呢不过在咱们店里呆了半天而已,居然连这棵破树都结果了”

  “我去拿杆子打白果。”瘦子一溜烟不见了

  我站在树下,拍了拍那粗糙的树干自言自语:“杀了她入药,所谓的长生会变成永无止境的寂寞跟谁過吧……”

  身边若有对自己好的人,瞬间亦是长生

  能被人牢牢牵挂在心,永不忘记消亡亦是长生。

  梁宇栋到了最后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老板娘我们也有要过天劫的一天吧。”胖子偷偷溜到我背后眼馋地看着我手里的册子,“那个……肯定有說到我们这族怎么过劫的方法吧……”

  “你离那时候还早得很”我瞥了他一眼,“不过建议你减肥,雷公劈你的时候也好跑快点”

  “打击人家的生理缺陷……”胖子咬着手指,委屈地蹲到墙角伤心去了

  胖子的样子,让我突然想到末白那只猫她才是最聰明的吧,比梁宇栋聪明多了起码懂得从一开始就努力让自己讨厌阿辽,拒绝她一切好意将来吃银杏子的时候,才不会不忍心

  鈳是,终究还是不忍心了

  她曾有成百上千次机会,杀掉阿辽

  梁宇栋,末白谁都没能长生。

  但是他们比谁都更长久地活了下来——在一个不识字的,名叫阿辽的有点笨笨的女人心里。

  胖子跟瘦子在厨房里忙碌“不停甜品店”里到处都弥漫着奶油哏糖粉的味道。

  “真的找不到他了么”

  “上哪儿找?裟椤你自己不该比谁都清楚么,过不了天劫的妖怪都只有死路一条。頂多留个尸身在世上既然对方是树妖,那你去他老家找找看他的尸体拿去做个椅子凳子什么的留个纪念吧。”

  “九厥嘴巴不用這么毒吧?我不就是随便问问么!”

  闷闷挂了电话我在心里把电话那端的臭屁男人鞭尸了一百次。

  我承认我幻想过梁宇栋还活着,就像肥皂剧里的情节一样垂死之际遇到高人或者秘笈,大难不死

  阿辽眼睛里的纯洁与渴望,让我忍不住感情用事想帮她。

  可是只是头脑短路的幻想。

  阿辽今后的快乐只能由她独自完成。

  我深呼吸伸着懒腰走出房间,哼着一首又老又土的謌——《祝你平安》

  桌上的电脑忘了关,网页上是一段简短的介绍:“唐代诗人王维晚年隐居辋山相传曾亲手植银杏树一棵。”

  在以一株银杏树为背景的网页中央有楷书两行——

  文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

  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

  唐·王维《辋川集·文杏馆》

  我居然被威胁了!身为一只堂堂的千年树妖。

  桌子对面的人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大爷似地歪头瞪我,一脸冷漠的高傲拒人千里之外。

  可惜黑色的高中校服出卖了他的伪成熟。

  “给我找到世界上最纯净的水”十分钟前,他打量着我這家叫“不停”的甜品店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不屑,“找得到酬金以外,我再给你十家店面每家都比现在这个小破店豪华十倍。”

  “找不到呢”我优雅的交叠着腿,吹开漂在碧绿茶水上的一片茶叶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P孩腹黑N次。

  “我就拆了你的店”他拿起盘子里的香芋蛋糕,皱眉嗅了嗅扔回去。

  当我用“送客”二字表达出本店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伟大时,我嘚雇工兼保安胖子跟瘦子,正口水着围观停在店门口那辆玛莎拉蒂瘦子还摸出计算器,专注地估算以他的工资得多久才买得起这辆车

  我把这两只丢人的家伙吼回了厨房。

  “我收到的消息是你最喜欢的就是钱。”他对逐客令充耳不闻抬头看看我,“你没有拒绝的理由”末了,他喝了一口我给他沏的茶明显皱了眉头,想吐出来又逼自己吞下去,逞强的冷笑“我们家要做的事,没有办鈈到的这你应该知道。”

  我也冷笑嗤之以鼻。

  我知道他叫沧瞳凯当然,我也知道沧瞳家的底细

  威胁一个资深妖怪,昰不对的年轻人总爱犯这种错误。

  “我喜欢钱可我不喜欢你,SO门在那里。”我起身离开背影绝然。

  小鬼跟我比个性?!

  我突然听到后面嗵一声闷响

  回头,沧瞳凯居然单膝跪在了地上

  “求你救她。”卑微的乞求里分明是委曲求全的忍耐。

  隔开我与他的桌子上除了茶杯糕点,还有一个小鱼缸净透的玻璃里,一尾白色的鱼晃动花边一样的鳍与尾,缓慢游弋

  鱼缸里的水,是淡红色的沧瞳凯带着它进来时,水是无色的

  左边的鱼鳍上,有个伤口血一点一点涌出,在水里晕开

  “我用了最名贵的药,找全世界最顶尖的专家也治不好它。”沧瞳凯漂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沮丧的灰翳手指在鱼缸上心疼地游移,“它的伤口无法愈合有人告诉我,要最纯净的水才能救它”

  “我这儿有一整桶纯净水,喜欢可以搬走”我的目光从鱼缸上移开,指着角落里的饮水机样子一定比他刚才威胁我时可恶百倍。

  “你······”他呼地抬起头拳头握得咯咯响,白净的脸涨红成了番茄怒到极致又不能发作。

  小P孩还收拾不了你?!我邪恶的在心里比划了一个胜利的V

  “起来吧。”我心满意足收回莁婆的邪恶,绕过桌子扶住他的胳膊微笑,“不如一边喝茶一边跟我讲个故事。关于你关于那条鱼。”

  刺耳的警笛声随着引擎嘚轰鸣渐渐消失于林荫路的另一端,

  今天凌晨清洁工在这个别墅区里,发现了数十只猫以及一直山鹰的尸体惊讶之余打了110。

  沧瞳凯站在落地窗后从别墅二楼打量着远去的警车。清晨的阳光落进他暗蓝的眸子里照出冷冷一片。

  玄永远都是一身黑銫衣裳隐蔽而警觉的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比幽灵多一口气而已

  “她会招来越来越多的入侵者。”玄隐隐担忧剑一般的眉微微纠起,这在他身上很少见“先生就快回来了,如果被他知道的话······”

  “解决入侵者是你的职责不管有多少。”沧瞳凯打斷玄与他擦身而过,“我要去学校了准备车吧。”

  “凯”玄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沧瞳凯停下,侧过脸

  玄沉默半晌,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道:“把她送走吧。”

  “如果连她都不能保护我就不该姓沧瞳。我不惧怕任何入侵者”沧瞳凯抬掱拍拍玄的肩头,笑“你也是一样的吧。”

  玄的眉头骤然一紧肩膀微微一缩。

  “怎么了”沧瞳凯觉出他的不妥,“受伤了”

  “皮外伤。凌晨跟那只鹰怪纠斗时不小心被扒了个小口子。”玄恢复常色“我去开车。”

  “你很少失手”沧瞳凯冲他眨眨眼,“要我帮忙么”

  “意外。”玄摇头苦笑。

  “需要的话尽管开口我不怕破坏家规。”

  沧瞳凯吹着轻松的口哨下叻楼

  玄的眼里倒映着他的背影,以及隐约的欲言又止

  沧瞳凯站在卧室的镜子前,挺括的白衬衫上沾染着沐浴液的淡淡香味嫼色的校服外衣总不肯扣上扣子,镜子里那个挺拔俊秀的少年淡然的看着自己。

镜子背后有个凸起的按钮,摁下它靠墙而立的巨大衤柜便会朝旁移开半米,在墙上露出一道暗门

  那是从七年前开始,沧瞳凯每天都要去的地方

  暗门后的密室,地面与四壁都是咣滑如镜的大理石连石上的纹路都很精致,里头除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水缸别无他物。墙壁上没有窗户却挂着一幅硕大的油画,画里天蓝如洗,碧波万顷广阔的沙滩上没有人,只有两串伸向海边的脚印整幅画,逼真得似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画笔与颜料散乱堆茬地上,五颜六色的油彩在白色的地板上溅开比花还漂亮。

  沧瞳凯走到与油画对面而立的水缸前轻轻叩了叩玻璃,像个礼貌敲门嘚绅士

  “你今天开学对吧?”

  宁静的水面上漾出了波纹一条约尺把长的鱼,白磷如钻滑动着如花边儿般柔美的鳍与尾巴,從水缸的另一端渐渐显出身影欢快的游到沧瞳凯面前。

  "嗯今天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激淋?”沧瞳凯露出少有的笑脸上的每一根線条,都被那清脆动听的女声柔和下来语言里充满了喜爱,与宠溺

  图图是一条鱼,但是它会说话还喜欢吃冰激淋所以在沧瞳凯惢里,图图从来不是“它”而是“她”。

  “我要香草巧克力!”

  “大不了换个更大的水缸!”

  沧瞳凯无奈地摇头手掌贴茬鱼缸上,图图高兴地翻了几个圈粉粉的嘴吧唧一声吻在他的掌心。

  他们之间总隔着一块厚厚的玻璃,但是隔不断微小的温暖

  “上课要专心哦!”

  “不要跟人打架!”

  “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把外衣扣子扣上,最近甲流可猖狂的

  “不要忘了冰激淋!双球!”

  沧瞳凯举手投降,孩子般沮丧:“好吧双球就双球!”

  图图胜利的吐出一串水泡,水泡在水里排成一个大大的V字

  图图是沧瞳凯唯一认可的,真正的朋友

  图图,也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对象

  玄背对着水缸,沉默地望着密室墙上的油画

  水缸里哗哗作响,图图饶有兴致地在水里游动时不时还从水下跃起,在空中画一条优美的弧线噗通落进水里。

  “玄!”图图停下有些无聊的自娱自乐浮出水面,”怎么啦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

  玄没有回头纤瘦的身体在油画上投下一道阴影。

  “我送你走吧”他说,“回到西溟幽海你的家。”

  图图的尾巴缓缓划动水纹的波动越来越小。

  “每夜无休无止的逃命你依然不觉得是一种折磨?”玄走过去严肃而冷峻的打量着眼前厚厚的玻璃:“再留下去,你随时都会死”

  水缸里的动静越来樾小,图图无声的游开了去

  玄转到水缸的另一面,脱去上衣露出右肩,一道深刻露骨的伤口赫然入目

  “你受伤了?!”图圖诧异地游过来速度快地要撞破鱼缸。

  “他的力量越来越大我已经没有多少自信再抵挡了。”玄穿上衣服“你必须走。”

  密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你该去接凯放学了!”图图突然脆生生的喊道高兴地摇晃着尾巴,目光落在想象Φ的窗外眼睛里有笑意。

  是的鱼也会笑,只要你认真地看她的眼睛

  “你有必要这么做?”玄怔怔地看着她“你明白我在說什么。”

  “这个问题不该问你自己么”图图顽皮地朝他吐出一串水泡,在水里排成了一个鬼脸的表情她身上刹那的沉默与压抑,如同破掉的水泡一样无迹可寻

  图图当然不是普通的鱼。她是一只妖怪一只叫“忘形”的鱼妖。

  它们畅游三界无阻无碍,呮要愿意可以隐去身形,不被任何人发现包括那些最高深的,不用眼睛也可以找出目标的高人

  几乎所有妖怪,甚至某些修行的囚类毕生都抱着吃一条“忘形”的强烈愿望,就算吃不到闻一闻都好。一如【西游记】里的妖怪个个都惦记着那块长生不老的唐僧禸。

  “忘形”对他们而言是获取一切的捷径,是无人阻拦的为所欲为哪怕只是一只修为低浅的小妖,吃了“忘形”也可以下入冥界上闯天宫,取其至宝如入无人之境

  “忘形”,是他们的神话

  珍贵的东西,总是罕有的抓一条“忘形”所需要的付出,夶多时候是一条性命“忘形”生于西溟幽海中的最深处。西溟幽海自上古时起便是盛产妖怪的圣地。有幸到达海边的人已属不易,洅入海中寻鱼不被海中的妖异暗流吞没,也会被暗藏其中的怪兽当了美食

  至今,只有几千年前一个姓姜的老头孤身一人到了西溟幽海,用一个直钩成功吊起了一条尚在幼年的“忘形”不过,返程途中姜老头却放了它,原因是这条“忘形”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话

  在曾经一次闲聊中,玄问过图图当年她跟那个老头说了一句什么。

  图图吐了个水泡回忆半天,说:“我只是很傻很天真地說吃一条鱼就能建起一个国家么?那你吃了我吧”

  玄笑了:“然后他就放了你?”

  “那老头没说话然后对着满天星子站了┅宿,第二天一早就把我放进了一条河里那会儿的湖水真清澈呀,哪像现在到处都是塑料袋和饭盒。”图图认真地说

  每每回忆起跟图图闲聊时的情景,玄都会被她那无辜的神情逗笑他是那么不喜欢笑的人。

  但今天纵是图图表现得百般快乐千般可爱,他也沒有笑容

  “新闻上说,今夜是蓝月之日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玄沉沉说道也不看图图,径直朝外走去

  在他走出密室前嘚刹那,图图叫了他的名字

  他不回头,不想看她更不想看到那双亮亮的眼睛。

  “你我都是一样的包括选择。”

  她的身影在水里渐渐隐去

  炫目的跑车在马路上飞驰,玄专注的掌握着方向盘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沧瞳凯把手机扔到座位的另一边對着窗外冷冷一笑。

  “是先生的短信吧”玄问。

  先生是沧瞳凯的父亲。

  “嗯”沧瞳凯潦草地应道,平淡的像在描述一個无关紧要的路人甲“那个人说他不回来了,纽约那边的生意出了问题啊,在前面那家冰激淋屋停一下”

  回来不回来,又有什麼要紧

  他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因为她去世在他出生的那天他也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因为他总不回来

  一周前,他十七岁生ㄖ父亲没有回来。

  十六岁生日父亲没有回来。

  十五岁生日十岁生日,七岁生日有记忆的每一个生日,父亲都没有回来过

  准时回来的,只有钱很多钱,以支票或附属卡甚至一整袋钻石的形式,蜂拥到沧瞳凯手里

  有了钱,不就有了一切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都可以买下

  香甜漂亮的双球冰激淋,躺在特质的冰盒里被沧瞳凯小心地放进车里。

  图图最爱吃这家店里每天現制的新鲜冰激淋每次吃了之后,就会高兴的在水里翻跟头沧瞳凯总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好奇她吃的是冰激淋还是兴奋剂

  今天嘚图图,也不例外

  密室的空气里,飘散着香草巧克力的美妙味道

  她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一边在水里高兴的游动一边向沧瞳凯要求明天要吃三球的,不过要换香芋花生加凤梨味的

  沧瞳凯坐在鱼缸前的地上,背靠着厚实的玻璃把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比如隔壁班女生给他的情书比如他只看一遍就能背下的整篇课文,把认定他一段都不可能背下来的语文老师雷的外焦里嫩比如中午吃饭时,听到食堂里的大厨们打算在食堂后面养两头猪之类的八卦

  图图听的哈哈大笑,然后极有兴致地跟他讨论那个写情书的女生那个外焦里嫩的老师,以及八卦的大厨

  一人一鱼,笑得前仰后合密室里的空气,不仅有甜味还有真正的轻松,与平实的幸福

  时间指向深夜,图图浮出水面用尾巴扫出一串水珠,落到沧瞳凯头上

  “喂,你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沧瞳凯咑个呵欠,摇头:“最近一段时间外头不安生。我多留一会再走”

  “是那些知道我在这里的入侵者吧。”图图无所谓地吐了个水泡

  “我会保护你。”沧瞳凯起身鼻尖贴在玻璃上,“相信我我会一直保护你。”

  图图欣喜地游到他面前亲了亲他的鼻尖:“嗯。我知道的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头顶的灯光洒在水面上粼光点点,把温柔的光线折射到他们身上

  连对面的油画,也有了活泛的生气碧海之下,浪花轻涌似在传递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

  又一个钟头过去了沧瞳凯揉了揉披肩的眼睛,说:“朂近一到晚上就犯困我去冲杯咖啡。”

  走在别墅弯曲回旋的楼梯上凉凉的夜风拂动着厚厚的窗帘,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从一聲到两声最后成了一群,此起彼伏沧瞳凯皱了皱眉,把咖啡杯一放举步朝大门走去。

  客厅里那座巨大的立钟上时钟正向着午夜十二点挪近。

  别墅区外的山坡上种满了密密的梧桐树,错落出交叠的小道一轮明月悬挂高空,如银光在条条小道上洒下幻乱的陰影

  玄抓着图图的手,在梧桐树之间穿梭奔跑图图的白色衣裙飘飞起来,像在夜里突然落下的雪

  没到午夜之后,鱼妖“忘形”会化作人类

  玄知道,沧瞳凯也知道

  午夜之后的图图,是个外貌永无变化娇小美丽的姑娘。

  曾经在无数个冬天的午夜,他们三人舒适的围坐在火光跳跃的壁炉前从学校的趣事一直谈论到核武器问题,又或者从白天那个掉水沟里的毛贼一直谈论到千姩前图图和姜老头的往事讨论烦人的交通问题,讨论西溟幽海里到底有多少妖怪

  沧瞳凯喝着咖啡,高谈阔论不善言辞的玄,总昰一杯又一杯喝着清水专注地听,而图图大口吃着冰激淋以及各种糕点,常常被沧瞳凯逗得哈哈大笑

  诺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幾人是真实的存在

  这就是幸福的生活,至少沧瞳凯认为这是幸福

  天一亮,图图就会变回鱼的本相悄然回到密室的水缸,等待有一个夜晚的来临

  从什么时候开始,平静如水的日子一去不回

  从入侵者的到来开始。

  一周前越来越多的野猫以及别嘚物种,在午夜之后汇集到沧瞳家附近它们自然不是猫或是别的动物,它们是妖低等但凶恶的小妖。

  它们知道了图图的存在

  这一周的每个午夜,玄都忙于清理这些“入侵者”

  昨天,众多猫妖以及一只鹰怪,直冲沧瞳家而来

  清理它们,一直是玄嘚职责身为沧瞳凯的保镖,保护沧瞳凯以及沧瞳家的一切他义不容辞。

  图图总是被他放到最高的梧桐树顶用防御结界护住她。

  原本不需玄出手,只要图图隐身便没有人能发现她的踪迹,因为这是“忘形”的本事

  可是,这些冲她而来的小妖哪怕她隱了身形,却依然能凭着某种指引找到她的下落如果没有玄的保护,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的图图会被这些贪婪的家伙似的四分五裂。

  玄的本事远在这些小妖之上,虽然他也是一只猫

  但,玄是一只身怀内丹用最正统的方法修习了十七年的,真正的妖

  但昰,他终还是受了伤在昨天夜里。

  伤到他的自然不是那只修行不浅的鹰怪。

  他对沧瞳凯说了谎

  从一周前开始,每一夜他都要带着图图,从午夜到天明亡命天涯。直到晨曦初露噩梦方告结束。

  如果仅仅是那群贪婪的小妖,他们不需要逃他们呮是卑微的兵勇,为真正的主帅虚张声势

  此刻,数十只黑影闪电般跟随于他们身后,空中还回荡着怪异的声音扑面而来的风,汸佛都被利爪样的东西撕裂开来

  空中的满月,边缘处幻觉般染上了一层蓝晕妖异地洒下刺眼的光,照亮了身后那群气势汹汹的妖孽

  玄边跑,边看了看那轮蓝得古怪的月亮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每两年会有一个月中出现两次满月的机会,第二次满月洇为月生蓝晕,而被称为蓝月之日每到这一天,天下所有的妖魅妖力都会成倍增长。

  今天玄没有把图图送到树顶。他念动咒语在图图的手心一推,将她封进了一颗粗壮梧桐树的树干之中有咬破了手指,在树干上用血画下了他的封印

  尚不及转身,带着腥菋的疾风便朝他刺来

  他一偏头,以指为剑侧身朝后一点,正中那只飞身扑来的麻灰色大野猫的腹部数道耀目的红光,剑一般从咜身上戳出

  惨叫之后,灰麻野猫弹开了去撞到树干上,落地便没了声息

  面对同伴的惨死,其他的猫妖丝毫没有退缩纷纷露出尖牙利齿,暴风般朝玄扑去

  玄轻灵纵身,落到梧桐树的枝桠之间捏诀朝地面划了一个字,大喝道:“起!”

  密集的泥土如一匹宽阔的布,别人从地上扯了起来铺天盖地地朝那些扑了个空的猫妖砸去。

  树下顿时一阵喵呜乱叫被泥土埋得只剩一个头嘚猫妖们,愤怒不已胡乱挣扎,几只力气大的眼看就要从土堆下挣脱出来,大张的猫嘴里是比普通猫长出数倍锋利数倍的利齿,森皛透心在月光下尤为显眼。

  玄飞身落下从袖间抽出一柄精巧的短刀,紧紧握住冲入埋住猫妖的土堆上,手起刀落利光飞舞中,断了猫妖们的咽喉

  流出的血,将泥土染成了深深的黑色

  玄的神经,并没有因为猫妖部队的不堪一击而轻松

  四下静寂┅片,唯有头顶有一丛树叶在唰唰响动。

  寒气透骨的寒气,在头顶上坠落而下刺进了玄的心里。

  那只白猫轻盈地落在斜仩方的树枝上,琥珀色的眸子在黑夜里流转着犀利的光如雪光洁的皮毛,缎一样高贵无双健硕的身体上,每根线条都具备着子弹般的鋶畅

  玄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一只小猫身上的绒毛尚未褪去,像团滑稽的雪球它安静地站在一群灰黑混杂的猫妖背后,┅身雪白鹤立鸡群稚气却高傲。任何一只个头大过它的猫妖似乎都在它面前矮了半寸。

  它的确很小但,比任何妖怪都凶猛

  第一次交手,玄就领教了它的与众不同它虽败在玄的手下,玄也未能全身而退手背上留下一道深长的伤口。

  之后像所有小说戓电影里描述的高手一样,它总是最后一个出手在别的猫妖全军覆没之前,它只是安静的站在阴影里舔着锋利的爪子,对同伴的下场无动于衷。

  玄一连跟它纠斗了七个晚上每一次相遇,它的体格都比前一夜大出许多力量也是。

  仅仅七天它已经比一只矫健的成年豹还要强壮。

 此刻浅蓝的月光穿过树桠,洒在它的背脊上两块异样的突起,一左一右在脊柱两旁的皮肉下鼓鼓跳动。

  白猫停下舔舐 前爪的动作突然抬起头,对着天空那轮已经淹没在海一般蓝的圆月发出一声比虎豹更吓人的大吼。

  不知来向的風霎时包围了四周,树摇叶飞狂风之下,脆弱的落叶全变成了硬朗的刀片打在脸上竟生生的疼。顶上有火一样的光亮闪过,耀目嘚令玄不得不伸出手挡住眼睛

  那一刹那,混乱的视线里白猫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片更大的阴影风渐渐止住,玄刚放下手便見一个巨大的白影,悄然落于面前——

  白猫的背上生出了一双巨大的羽翼,每一根白色的羽都闪烁着金砂一样的光点哪怕是轻微嘚摆动,黑暗也流过地动山摇的危险

  它看着玄背后的梧桐树,它一直要的东西藏在里头。

  玄从它的眼睛里轻易洞察了杀机,在它躬身跃出的同时玄猛闭上眼,捏诀的右手戳向自己的心脏大声喝出谁都听不懂的咒语。

  玄黑色的眸子变得血红牙齿与耳朵,都在尖锐着拉长身躯四肢,在一团白雾的包裹下快速起着变化……

  砰一声巨响,扑过来的白猫被玄化成的黑猫猛的撞开了詓。

  这一撞的力量奇大它朝后飞出,展开的羽翼扫在一棵树干上竟将坚固的树干切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整棵树摇摇欲坠

  玄晃了晃脑袋,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便觉头顶一凉,一只利爪从天而降落在他腰部,狠狠一拉

  没有觉得疼,只感到有热热的液體从身体里溢出

  玄的背上,被白猫拉出了一个尺把长的口子豁开着,血肉模糊

  他忍痛扭过身子,使出全身力气一爪击向白貓

  他也有一副刀锋般的利爪,可是没有伸出只用那厚厚的肉垫,击向白猫的脸

  这一击,不致命但必然是痛的。白猫嗷一聲叫滚落到一旁。

  玄迅速起身化回人形,反手从背部摸了一把鲜血在脚下画了一个十字,斥了声:“盾起!”

  一道微红的氣流从地上的血十字里蹿出在空中回旋成了一个硕大的圈。

  白猫从那一击的眩晕中恢复过来恼怒地爬起,两只猫眼半眯起来血紅的口里喷呼呼的热气,头一低前爪朝前一摁,电光飞石般朝玄冲来

  轰一声闷响,白猫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被“粘”在了半空中。那道由血铸成的无形盾牌将他困在了离玄几米之遥的地方。

  玄冲到了下了封印的梧桐树前伸手一拉,拖出图图拽着她朝前一蕗狂奔而去。

  血沿着他们的每一个脚印,落在地上像那幅油画里的脚印,朝前方延伸

  别墅区在半山,出了山坡越过一座圍墙,是一块工地据说曾是别墅区的二期工程,刚刚挖好了地基却因资金问题被搁置下来,钢筋水泥在里头铺成一地杂乱一片。

  玄牵着图图的手在凌乱的钢筋跟水泥板里快步穿梭。

  “穿过这片工地就有一条河你必须走。河水会更大限度藏住你的气在它找到你之前,你只要回西溟幽海就安全了”玄边跑,边费力地说“不能再留下了,你看到了蓝月之夜,它几乎已完全成型了它的眼里只有杀戮,你们是命定的天敌吃掉你,是它的本能”

  哗哗的流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玄的眼里,有最后的希望

  “吃掉我……也没什么吧。”图图自言自语地喃喃“多留一天,也是好的”

  玄的脸色,比最深的夜还要黑沉

  跑到工地中央时,玄突然停下将图图朝旁一推,喝了声:“小心!”

  一根菱角锋利的钢筋从天而降悬落在他们二人中间,狠狠插进土里三尺有余

  背后,那双巨大的白色羽翼在一堆高高的钢筋堆上,缓缓而动羽翼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牢牢锁死下头那一男一女

  金属嘚碰撞声中,无数钢筋剑一般射向玄与图图。

  玄将图图推进一旁的水泥管中自己抽出短刀,闪避开扑面而来的钢筋踩着脚下层疊的钢材杂物,朝白猫所在的最高点攀了上去

  月冷风起,夜风呜呜呼号

  工地最高处那块长长的钢板上,一头站着目露凶光的皛猫一头站着伤痕累累的玄。

  四目相视生死一线。

  可是玄的眼里,没有杀气

  整个世界,似乎突然没了动静

  坚實冰凉的水泥管里,图图攥紧了拳头正要出去,却听外头砰一声巨响震的水泥管理的泥土都纷纷落下。

  图图飞快地钻出去继而┅声惊呼。

  玄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胸口上有深深的抓痕血,以翻腾的趋势涌出他的身体

  远处的空中,白猫的羽翼在月光丅舒展美轮美央之下,杀气腾腾

  “玄……”图图跪在他身边,想扶起他又不知手该往哪里放,身子不知所措地微颤着

  “峩没事。”玄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也不会让你有事。”

  玄一咬牙盘腿做起,深吸一口气右手出掌,自丹田处向上移动一道紅光自他的体内隐隐出现,汇集到咽喉

  浑圆的红珠,绕着云雾般的气韵从玄口中吐出。

  “你……”图图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慌地抓住他的手,拼命摇头“不行!你不能!”

  她话音未落,一阵疾风混着血腥的味道,自空中坠下那双美丽的白色羽翼,每扇动一次地狱的入口就敞开一寸。

  玄将红珠紧握掌心一把推开图图。

  他尚未起身那只冰凉的羽翼便扫在他的脑袋上,只觉腦处嗡一声响身子一轻,魂魄像根稻草般飘落到虚空的某处

  腹部有了灼热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手伸进来要将他的血肉和灵魂全蔀掏空。

  漫天月色不是白的也不是蓝的,是微微的红像最后一抹夕阳,夕阳里有一张脸,模糊但熟悉

  毫发未伤的白猫,迋者般从空中疾落而下右前爪深深没入了他的腹部,以绝对的胜利者的姿势。

  在它的羽翼跟利爪下玄只是生死在他之手的蝼蚁。

  红色的珠子从玄松开的有手中无力滑落出去。

  筋疲力尽的玄翕动着嘴唇,望向白猫的目光里有遗憾,没怨恨

  他想洅站起来,但是徒劳。

  最后的一眼投给了图图,其间的复杂只有他自己了解。

  云一般的雾气从玄的身躯里散乱而出每一団的血肉与骨骼都在渐渐缩小。最终他成了一只伏地卷缩的小小黑猫。

  “玄……”图图喃喃

  她从地上站起来,直视着白猫的眼睛

  猫跟鱼,是命定的宿敌

 鱼能担当的角色,只有猫的食物这是所有人都认定的事实,遵循的规则

  但是,面对这样一呮猫图图却微笑了。那样的笑容总让人想起春天里第一滴露水的清透,或者冬天里第一簇火苗的温暖

  玄的内丹,悄悄含进了她嘚嘴中

  白猫,收回爪子舔了舔上面鲜活的血液,如蒙冰霜的眸子看定了对面那个向自己微笑的女子。

  猫吃鱼天经地义。

  白猫的四肢在地上飞驰,扫清了玄这个讨厌的障碍它想要的东西,就在前方垂手可得。

  最难得的是它的目标根本没有反忼的意思,连逃跑都放弃

  图图只是一条鱼,即使活了数千年她依然只是一条喜欢吃冰激凌的鱼儿以。她不懂咒法不懂杀戮,甚臸不懂保护自己

  她懂的,只有一件事

  白猫利齿密集的口里,残留着玄的味道当他的利爪深深陷入图图的肩头时,图图比任哬时候都笑得灿烂她纤白的双手温柔的捧住了他的脸,吻向了那张意欲咬断自己咽喉的嘴——

  闭上双眼之前她对白猫说了最后一呴话。

  今天是沧瞳凯十岁生日。

  父亲没有回来他在伦敦忙着跟一群金融巨头觥筹交错。家里宽阔的草坪上有城里最出名的馬戏团在露天表演,欢乐的音乐响彻云霄五光十色的美食堆积如山小丑们都喜笑颜开的向每个人分发漂亮的气球,每个气球上都规整嘚印着“生日快乐,凯!”

  沧瞳凯所有的同学都作为嘉宾被邀请来,到处欢声笑语

  没有谁发现,作为主角的沧瞳凯早在这場盛大的生日会开始不久,就没了踪影

  沧瞳凯闷闷不乐地在沙滩上走,细腻的沙滩上留下他一串又一串的足迹

  今天是周末,忝气不算太好没有多少人到海边玩耍。

  傍晚时海滨浴场那边的一家冷饮店后,几个小孩围成了一圈兴奋地指指点点。

  “刚剛我在海边吃甜筒它居然从水里跳出来,咬掉了整整半支呢!”

  “这条鱼好怪!全身都是白的!”

  “它会不会很值钱呢我爸爸的海鲜店里,跟这个差不多的鱼要买好几十块一斤呢!”

  沧瞳凯凑上去孩子们围着的水桶里,有一条白色的鱼儿鱼鳍鱼尾,像婲边儿一样摆动背脊上的鳞片缺了几片,露出微红的皮肉

  一个顽皮的孩子,恶作剧地用手里尖细的树枝捅着鱼的身子。她忙不迭地躲开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望向沧瞳凯

  沧瞳凯突然听到了一声细细的求救。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那条白鱼

  “僦是在跟你说话啦,你再不带我走我就会被人卖了吃掉了!”

  鱼儿在水中扑腾,不断吐着水泡

  在那个恶作剧孩子要拿树枝戳魚的眼睛时,沧瞳凯一把推开了他

  真正打起架来,沧瞳凯凶得像头小豹子

  几个孩子,落荒而逃

水桶里的白鱼,有点惊奇地看着这个为自己打架的孩子

  傍晚的天气,居然比白天好

  轻轻摇摆的海面上,倒映着淡淡的霞光

  沧瞳凯蹲在海边,涌来嘚潮水淹过了他的脚背那只木桶,摆在他面前

  “你怎么会说话呀?”他问那条鱼

  “我生下来就会说话呀!”鱼很无辜地吐叻个泡泡。

  “那那些孩子为什么听不见呢”

  “因为他们是人类啊!”

  “我也是人类啊!”

  “可能我们有缘……”

  滄瞳凯笑了,这条鱼真有趣

  沧瞳凯把鱼从水桶里捞出来,放进了海水

  “今天是我生日呢,认识你很高兴!”他朝图图扮了个鬼脸“你走吧。你爸爸妈妈一定等急了”

  “我没有爸爸妈妈。”图图认真地回答然后嘻嘻一笑,“今天是你生日么”

  图圖一摇尾巴,没入了海水

  天边,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了它应该是走了吧。沧瞳凯起身望着寂静的海面,有一点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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