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弟弟见了面,他倒是很乐观,听朋友介绍看了一个偏方,一天下来泻好几次,还说能去掉病根,天晓得是不是骗人的!过了不到两个月,我又回家看他,居然又传来更不幸的消息,大哥因肝硬化腹水住进了医院,爸爸眉头紧锁,妈妈唉声叹气,无可奈何地说:“我要是死了多好”!虽然是炎热的夏天,我心里却好冷好痛,内心深处又压了一块巨石。
弟弟恢复得很快,单位捎信问还上不上班,言外之意不上班,岗位就没有了,就意味着丢了饭碗,他只有初中毕业,合适的岗位很难找到,不得已病没好利索,就上班去了。只是他的工作是搞营销,应酬时还不得不喝酒,不能说自己有肝病,如果那样谁还敢跟他打交道?我真替他捏了把汗,可我又能怎样呢?我自己已寝室难安,根本没有能力帮他一把。
我擦掉心底的泪,赶往另一个城市,代替爸爸和他去看望病重的大哥,见到大哥,我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地哭,嫂子怨声载道,嘴里老是唠叨着一家人一样的病,甚至当着我那未过门的弟媳妇说,真倒霉嫁了个乙肝世家。
也因为这一句话,造成了小弟弟一家与他们更深的隔阂,大哥看见我难过,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哭什么?慢性病,养着呗!”听到他的话,我的心轻松了许多。那时候,我还不太懂得肝硬化的严重性,也许病没在自己身上,也没找大夫问问,也许是我和嫂子的关系不很融洽,他们不想告诉我太多的事情。但不管怎样我的内心是很疼爱大哥的,小的时候他也一直很喜欢我,只是结婚以后,由于经济上的原因和父母亲关系不好,影响了我们的感情。
嫂子比哥哥小六岁,长相又漂亮,哥哥对她宠爱有加,把她弄成农转非以后,不但没融洽他们的关系,反而更不疼爱大哥了,吵闹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人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反倒难以忘怀,嫂子是在大哥死后,又一次嫁人才感悟到大哥的好,据说后来又离婚了。
第二天我返回了自己的家,我必须把自己的情绪理顺,让我那压抑了很久的悲伤适当的释放一下,我和爱人及一个要好的朋友讲了,之所以和朋友讲,是因为那个朋友的嫂子和婆婆都是这种病,比较了解这种病的传染性,他们都没有说什麽。接着我开始频繁地去化验,第一次转氨酶60单位,一个星期后我再验转氨酶80单位,我有点害怕,就去找大夫,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和善,很慈祥的中年女性,她听完我的陈述后,马上给我开了住院证,告诉我说:第一,你肯定是慢乙肝,第二,住院不仅可以系统治疗,还可以检查有无早期肝硬化。可惜的是我当时不肯面对现实,总认为是胆结石造成的,我拿着住院证,虽然心里也愿意治疗及检查,可一想到病情公开,会遭到歧视,家人知道后的感受,我还是把住院证收了起来,把一切不好的症状,都给了胆结石,只是继续吃清热利胆的药,自己骗自己,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太糊涂了!生命只有一次,且也不完全是自己的,她还属于家人,为了自己多感受点美好的生活,也为了上天赋予我们的这份责任,每一个人都应该善待它!
年底三弟结婚,说起来真的是很对不起他,家里人(包括父母在内)都不是在一种完全释放的情怀下给他操办婚礼的,他的婚礼我们即没投入极大的热情,也没给他适当的经济支持,当时我认为他已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和行为能力办自己的事,现在想起来是极端错误的,其实他很需要,是经济与感情的双重需要。尽管以后我意识到了,也无法弥补那时的过失,我想人的行为处事不要看过去,应着眼于未来,考虑当时状态下他人和自己的感觉。
三弟结婚不久即把父母接到他们的新家,大哥隔几天就去三弟那里看望父母,我们这个大家庭虽然也有不和谐的地方,却也相安无事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97年春节很快来临,我们决定在一起过节,清晨我们一家三口乘火车赶往三弟家,一进门我看见了久违的哥哥,他几乎是卷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难过,女儿似乎是为了讨好他,竟然拿着50元钱说:“大舅,给你钱”,看到嫂子没在,我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嫂子怎么没来”他刚刚舒展的眉头立刻紧锁上,烦躁地回答我:“别问,要想让我多活几年,就别管那么多事”,我不再说话,父母一直对他不满意,可他也有难言之隐呀!我很恨嫂子,他也太不疼爱哥哥了,我在心里替哥哥不值,可我却无力阻挡。
其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碰到无可奈何的事情,有的经主观努力可以改变,有的却无法改变,就像我们感染的乙肝,是伴随着生命降临的,我们就不能恨给了我们生命的父母,只能正确对待它。
将近中午时,大姐一家四口也来了,看着她们提路途路的样子,爸爸不禁掉下了眼泪,我相信世界上的缘份之说,爸爸最心疼她,一是因为她性格比较懦弱,二是因为我们兄妹几个只有她在农村,日子过得比较艰难。那一年,虽然二弟一家没和我们在一起,也算是我们家最团圆的日子,因为以后发生的事情,使我们再没有机会在一起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为那年春节没给嫂子拜年责怪自己,是我的爱憎分明的性格使我失去了容人的度量,我为什么不能做到爱屋及乌呢?可哥哥并没跟我计较这些,尽管那时他病得很厉害,还是和三弟一起把我们一家三口送到火车站,临走时还特意嘱咐我,别忽视胆结石,该看就看,然而让我更没想到的是,那竟是我们最后的诀别。以后的岁月里,每当我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流泪滴血,这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平的伤痛,我只能在心里说:哥哥,小妹对不起你了!
又进入新的一年,单位越来越不景气,时常要兼并科室精简人员,我所在的基建部门,成了闲置科室,自然属于被精简之列,我下岗了。
我开始思考着以后的出路,我的身体也越来越消瘦,面色开始变得酶暗黑黄,所有的人都我问我:“怎么孩子大了,倒越来越瘦呢?”,我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确又忌讳就医,97年4月开始,发现小便发红,我再也不敢大意了,我先去了外科看胆结石,一个专家告诉我:“你有黄疸,必须住院进行胆囊切除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的微创手术非常简单,5天就可以出院。”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建议,我想先把这个病灶去除,肝的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况且手术之前肯定得全面检查,最起码也要验肝功.
第二天不仅抽血还作了腹部b超,b超的结果显示我是胆囊颈部结石,没有人告诉我验血的结果,医院决定第三天给我做手术,为了不给病人增加心理负担,又让每位家属给手术科室500元,婆婆来医院看我时说:“肝也有毛病”,我竟还示意婆婆小声点,因为怕医院不给做手术,我隐瞒了乙肝的事。
手术的事,我决定不告诉家里的任何人,一是因为家里现在的状况,我不想给他们心理上再增加任何负担,二是我所有的亲人都不在这个城市,来一趟不容易。意外的是手术前我见到了三弟和一位好朋友,是他们和爱人握着我的手把我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开始了,麻醉师让我张开嘴,给我喷了麻药,过了一会,我感觉自己的肚子极度膨胀,好像我小时候看见被宰杀后的即将拔毛的猪,被放进滚烫的开水里之前的样子,接着又有几根尖尖的钢钎刺进了我的腹部,特别是右下腹部那根我感觉一阵刺痛,当时我想既然是全麻,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不一会,我听见大夫说:“这个人有慢性肝炎”,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我终于在忐忑不安和极度痛苦中做完了手术。
看见我从手术室推出来,爱人、弟弟和朋友也松了一口气,后来爱人跟我说:“有一个老人,手术中发现了肝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手术的当天,我躺在床上,总感觉腹部有一个充满了气的大气球,一整夜我不断的跟弟弟和爱人喊着:“难受死我了”,我一向觉得自己很坚强,能承受住各种痛苦,记得5年前,我还是剖腹产生的孩子,当时采用的是局麻,疼得我浑身是汗,我紧紧咬着牙,一生都没吭,连大夫都受感动了,后来他们跟我说:“你真坚强,生孩子时什么样的都有,甚至有叫着丈夫名字大骂的“,我心里想:我是怎么了,难道过不了这个坎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晚上知道我手术的同事、朋友及婆家的兄嫂都来医院看我了,我强忍着不适,跟他们点头致谢,我不能跟他们过多客套,我只能在心里表示我的感激,有情后补吧!
转天,我的情况有所好转,能自己下地解小便了,我发现小便已不是前两天的浓茶色了,颜色浅了很多,我紧揪着的心稍微得道到了一点宽慰。可是身体还是感觉剧烈的腹胀,第三天还觉得头晕目眩,护士量血压时,高压60,低压30,我平时就有低血压的毛病,也缺乏医学常识,还不懂得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过了一会,护士给我拿了一种小药片,我吃了下去,大概是升压的,后来又给我复测了血压,我听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上来了”,就不再管我。五天后我出院了,刚回到家一会,婆婆就带着女儿也回家了,我的感情很脆弱,见到女儿,我的眼睛一片潮湿,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因为女儿根本不知道妈妈住院的事!
我身体的不适,并没随着出院而有所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婆婆给我做了茴香陷饺子,据说是通气的,还安慰我说:“如果肝有毛病,咱再去看肝”,即将临产的小叔两口子也来探望我,面对这一切,我都非常的感动,因为这也是经济条件并不好的婆婆一家给我的最高待遇了。
出院后的第三天,我去医院找主治大夫,说明我的情况,并不是中医的外科大夫竟然给我开了三付汤药,可三付汤药喝下去没能缓解我的症状,当我第二次再找他时,他才说:“我也没办法了,你的病灶我已去除,你有轻微肝炎,验肝功吧”,我和爱人很听话的在那所医院接受检查,由于当时已是4月30号,检查结果要等到休假过后的5月3日。其实,我所在的城市有专科医院,医疗水平也不低,如果在那个医院检查,半天就可以出来结果,死脑筋的我们,没能看到事态的严重性,继续等待检查结果,可我的病是急性发作,不会等着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进展,5月3日我的大小便也开始不正常,小腹发胀,右会阴部水肿.
当我左右摇摆时,好像还有水的流动声,不得以我又去了手术的那家医院,主治大夫休息,其他大夫根本不予接待,同病房的病病友跟我介绍说:“你别找他们了,竟大着肚子回来的,他们根本管不了”,病友的话,打了我一闷棍,我们取完化验结果,转氨酶600个单位,胆红素30,直到此时,我才不得不面对现实,我必须接受乙肝的治疗。
我住进了市传染病医院,当天医生对我进行了全面检查,马上进行保肝治疗,第二天进行各种化验,做腹部b超,显示脾增后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