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症可以申请美国美国申请政治庇护新法吗?会不会被人说去拿救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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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为以色列愚弄中国人?
16:14 发表在
为什么要为以色列愚弄中国人? 作者: 蓝牙吸血鬼 发表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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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为以色列愚弄中国人?--关于《绝大数中国人不知道的内幕》的内幕
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 --戈培尔博士
你可以在一段时间欺骗所有人,也可以在所有时间欺骗一些人,但不可能在所有时间欺骗所有人。 --亚伯拉罕-林肯
近年来,一个名为《绝大多数中国人不知道的内幕》或名《以色列为什么对中国这么好?》的谎言帖在网上到处传播。尽管我个人很认同该贴对中国人“重新认识”以色列及从某种效果上起到推进中以关系作用的“贡献”,但谎言就是谎言,现在也该到说明一下真相的时候了。
在正式辟谣之前,且给网友们介绍一下该文的几大特点:
1、“二合为一” 此贴一般由两篇文章组成,上篇(也就是《绝大多数中国人不知道的内幕》)无署名,下篇(名为《为什么我反对巴勒斯坦建国?》)则署名为“水均益”,为什么这样组合,实际上大有玄机-- 据笔者了解,此帖出现的顺序是先下后上,而下篇也根本不是出自水均益的手笔(见央视网站水均益访谈录,水均益明确否认为该文作者,并表示反对该文观点),其基本内容最早出自西祠胡同《迦南论坛》一ID为“小网虫之一”之手,经高人妙笔点缀后冒用水均益之名在网上传播。后又有精通宣传伎俩的高人嫌该文的煽情效果还不够,又以该文为底本编排了一篇《绝大多数中国人不知道的内幕》出来,并与该文合并发帖,以求“有情有理”、互为佐证之效。
2、“专用ID” 据笔者观察,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在各大网络论坛传播这个谎言帖的主儿大都为“专用ID”,除了到处贴这个谎言帖之外几乎不发表其他言论,而等到这个帖子被一些知情者揭穿之后,过不多久又会出来新的“专用ID”重新转帖,而揭露者则不可能象他们“CTRL+C”+“CTRL+V”那样容易反驳,也没他们那么多的精力跟着到各个论坛去揭谎,于是总会有一批又一批不明真相的网民受到愚弄。
有鉴于此,笔者特宣布放弃对本文的版权,任由各位看见该帖的网友使用我文辟谣,当然也欢迎各位通晓历史的高人斧正。
首先就给不熟悉上海犹太人历史的网友介绍一下“内幕”,看看究竟谁才是这些犹太人的“救命恩人”--
1、上海=中国? 但凡稍微了解一点历史的人都会知道这样一个情况:在中国近代史上,上海是个很特殊的城市。自1843年上海开埠后,英、法、美等国在上海相继设立了租界。尽管在名义上中国对上海拥有主权,实际上租界当局并不受上海地方政府或中央政府的管辖,仿佛一个“国中之国”,其状况很有点象回归前的香港。正因此,这个“冒险家的乐园”才吸引来包括犹太人在内的大量外国侨民。
不言而喻,一个在回归前的香港谋生的英国人也许会爱上香港,但并不等于他就会爱整个中国;他也许会高喊:“我爱中国人”,但这个“中国人”是否就等于整个中国的国民呢?我们还是不要太自做多情的好。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是:伦敦的帝国战争博物馆将所有拯救犹太人的国家和人数列出来,只有一处例外——上海,而不是“中国”。
2、上海为何敞开大门? 正如该帖所说,在纳粹大举迫害犹太人的时候,全世界只有上海对犹太难民敞开大门。但该帖刻意回避了上海敞开大门的原因——沦陷。正是因为1937年“8-13事变”后,日寇占领了上海大部分地区及其周围地带,使得中国政府无法行使职权,因此上海才在1937年秋到1939年秋的近两年时间里成为当时世界上唯一不需要签证、不需要经济担保、不需要工作证明等即可进入的大城市。
特别要说明的是,来上海避难的犹太人并没有五万,当时全“中国”的所有犹太人不过才四、五万之多,包括原先居住的侨民和后来的难民,除上海外他们主要居于伪满洲国辖下的哈尔滨和青岛等地。来到上海的犹太难民总数约为3万,扣除经过上海去往第三国的外,真正在上海避难的犹太人为2.5万人左右。他们来上海的过程大体上可分为三个阶段:
(1)、从1933年希特勒开始排犹到1937年8月日军侵入上海,这段时间里来上海的犹太人总数不过人。这段时间里德国犹太人虽然遭到迫害,但还没有到被剥夺生存权的地步,特别是由于1936年柏林奥运会的关系,纳粹当局曾一度放松排犹的力度。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德国还是全世界仅有的两个慷慨援助中国抗日的国家之一(另一个是苏联),抗战前期蒋介石手上能够和日寇对敌的只有那三十个德械师,蒋的两个儿子也被分别送往苏联和德国军校学习,上海又怎么可能会“浑然不知希特勒”~
(2)、从1937年8月日寇侵入上海到1939年8月限制犹太人进入上海,这段时间里来上海的犹太难民最为集中,大约为2.1万到2.2万人。特别是在日“水晶之夜”后,纳粹掀起反犹狂潮,犹太人被迫大批外逃。此时世界各国纷纷限制犹太难民入境,而上海却由于沦陷后的特殊情况敞开大门,因此才成为犹太人的避难所。还要说明的是,后来限制犹太人进入上海也不是日本占领当局的本意,而是由于大批难民的涌入使得上海租界当局和犹太社团不堪重负,并由上海犹太救济组织主动向日本占领当局提出申请后才做出的决定。
(3)、从1939年8月到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大约仍有6—7千名犹太难民进入上海。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100名波兰犹太人在“日本辛德勒”——日本驻立陶宛领事杉原千亩(此人曾在伪满洲国外交部任职)的帮助下辗转来到上海,其中包括著名的密尔犹太经学院的全体师生约400人,他们在避难时期的上海犹太社团中发挥了特殊的作用。
3、日本占领当局为何对上海犹太人手下留情? 二战期间有两个很有意思的情况,一是抗战前期纳粹德国曾慷慨援助中国抗日,只是因为中国实在扶不起才转而和日本结盟;二是日本人对犹太人很有好感,甚至顶住纳粹要求屠杀上海犹太难民的压力,庇护了这些犹太人。
1937年日寇侵占上海之后,对犹太难民来上海避难不加限制,后来又设了三处难民营,给犹太难民以多方援助。
日“水晶之夜”后,纳粹掀起反犹狂潮,如继续收留犹太难民则有可能引起德国不满,让日本政府颇感为难。12月5日,日本首相、外相、陆相、海相、大藏相特别召开“五相会议”,专门讨论对犹政策。会上虽有分歧,但最后还是认可继续采取对犹亲善政策。由于不便在日本本土容留犹太难民,因此计划在日本占领的中国土地上建立“犹太人居留地”,并鼓励犹太资本“开发满洲”。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上海才成为犹太难民的避难所。
1942年6月,纳粹德国盖世太保驻日本首席代表约瑟夫-梅寻格上校专程来到上海,要求日本占领当局仿照纳粹作为“最后解决”上海犹太人,而日本当局却拒绝纳粹要求,只在虹口地区搞了个“无国籍难民区”,将无国籍的犹太难民约1.4万人迁入其中。虽然难民区的状况十分艰难,但并不可与纳粹当局在欧洲所建的集中营相提并论,日本当局对犹太难民并未施加残害,难民区内宗教、文化活动均可开展,并由于上海犹太社区和海外犹太社团的大力支援等因素,并未出现大的灾难。
日本人究竟为何对犹太人手下留情?这有着多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东亚地区不象欧美长期存在反犹主义,日本人对犹太人素无仇怨可言,且在日俄战争期间,美国犹太巨商希甫积极为日本筹集2000万美元贷款,明治天皇破例在皇宫内邀请希甫共进午餐,希甫也成为获得天皇授勋的第一位外国人,日本人也由此对犹太人颇有好感;其二是上海犹太难民中有不少是俄国犹太人,一旦实施“最后解决”的话,力图保持和苏联不战状态的日本担心会以此触怒苏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日本政府内主张和美英保持媾和后路的部分官员与“犹太问题专家”们对欧美反犹势力宣传的“犹太威胁论”信以为真,误以为犹太势力的确垄断国际经济命脉、控制了美英等国的政治与外交,因此想通过对犹太难民的亲善来讨好美国犹太“力量”,以影响美国的对日政策。
4、以色列真对中国感恩戴德吗? 不可否认,应有不少上海犹太人与这片土地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但毕竟人数有限。战后大部分犹太难民陆续离开了上海,但并不象该帖所说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成了以色列复国后的第一代开国元勋”,而主要是去往美国、加拿大等国,只有约5000名上海犹太人到了新建立的以色列。我们不妨再回头看一下上海犹太人的整个历史——在民国前期,上海犹商通过鸦片贸易、房地产经营及金融业等大发其财,并在中国军阀混战的局势中左右逢源、风光无限;在日本占领期间,上海成为犹太难民的避难所,且财产也很少遭到剥夺(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英籍犹商曾被定为“敌侨”,但他们的财产大部转移到俄国犹太人名下而得保全);而到二战结束后,由于租界被收回和中国内战爆发等各方面原因,许多并非难民的上海犹太人也陆续离开;解放后,由于中国实行社会主义改造和中苏交恶等原因,俄国犹太人也陆续离去;最后,“文化大革命”爆发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包括上海犹太人在内的外侨几乎全部被迫离去。即便以色列真的感恩戴德,我们也未免有点受之有愧罢。
1992年中以建交后,来华访问的以色列总统海姆-赫尔佐克曾对杨尚昆主席说:“中国人民在犹太民族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帮助了我们,以色列人民对此不会忘记。”此后,先后到访的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内塔尼亚胡等在参观上海犹太旧址时也多次表示感谢。不可否认这种感情成为中以友好关系的良好基础,但非要把这种感谢说成是以色列对华“报恩”的源泉的话则未免太过天真了。难道巴勒斯坦领导人来华访问时不更是千恩万谢的吗?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是,战后以色列议会曾专门立法,规定以色列政府应代表犹太人民感谢所有在纳粹大屠杀期间救助过犹太人的非犹太人或非犹太人家庭,并授予他们“义人”奖。到1990年中,以色列共向世界各国8611人颁授“义人”奖,,但其中只有一名中国人,为当年旅居乌克兰救助犹太儿童的潘均顺;直到2001年,在中国对以友好人士的多方活动下,才又“发掘”出一位给千余名犹太难民发放签证的中华民国驻维也纳总领事何凤山博士来。这个数字未免有点让中国“恩人”们尴尬罢。
关于上海犹太人的情况就介绍到这里,如有不足欢迎补充,下面再简单就该帖中以色列“报恩”的几个例子简单说一下——
1、唐山大地震 该帖最让国人感动的一个“内幕”,也是最无耻的一个谎言就是编造出“1976年唐山大地震,以色列在第一时间宣布,向我国捐赠一亿美元”。唐山大地震后,中国出于特殊时期的意识形态先后拒绝了美国、联合国、英国、日本的救灾援助,根本就不关以色列什么事。该文作者居然张口就来了个“一亿美元”,真是应了中国的一句俗话——“吹牛不交税”,极尽糊弄读者之能事!首先要清楚1976年的“一亿美元”是个什么概念,以色列当时的国民生产总值不过180亿美元,且正面临经济衰退,而唐山大地震可计算的直接损失约为30亿元人民币,莫非该帖作者竟当犹太人也和彼时的中国一样穷大方?究竟出于何种动机,竟会让该帖作者不惜拿唐山大地震来造谣为以色列摇旗呐喊呢?!
2、中以技术合作 关于防弹衣的问题我本不清楚,就不装懂了;关于预警机的问题,由于已经解决的了,我也不想多说,以免引起不愉快的回忆。但关于该帖作者吹的神乎其神的以色列对华提供秘密技术还要说一下背景:以色列本来就不受什么“巴黎统筹”的拘束,包括军事技术在内的技术出口本来就是以色列的重要出口项目,在其合作对象中也并非最厚待中国。它不仅与中国大陆有着比较亲密的技术交往,同时和台湾、印度等也有着军事合作关系,尤其是同印度的关系要比同中国更加紧密。
要知道,以色列毕竟是犹太人的国家,不比曾经的中国那样为意识形态所左右。在其对外政策中,商业性的考量远远超过感情因素,国家利益才是第一位的。我还可以给大家介绍一个很有意思的“内幕”——以色列和伊朗之间也有武器交易!在“伊朗门”事件中,美国支付给伊朗的“赎金”——武器零件等就是通过以色列和伊朗的秘密渠道输送的,此外,以色列还曾为伊朗提供美式武器的检修技术。请问该帖作者,这是不是也证明了以色列对伊朗“以德报怨”呢~
3、中以外交关系 以色列确实不曾谋求与“中华民国”发展外交关系,其原因有二:一是以色列建国之日正是“中华民国”败退台湾之时,精明的以色列政治家自然不会去给失败者“送温暖”的了;二是虽然民国政府也曾对犹太难民有所声援,但是对二战后的中东问题有所了解之后,在1947年11月联合国讨论关于建议以色列国的“分治决议”之时本打算投反对票,后在美国的强力施压和犹太社团的多方打点之后才投了一张弃权票,并未赞成,因此以色列对其大有不满,而当时的中共当局却对以色列建国大声叫好,以色列自然也就乐意与新政权建交了。在此还要冒昧置疑一下,该帖作者在这个本来很简单的问题上大做文章到底想说明什么?难道巴勒斯坦曾有过谋求投靠台湾当局吗?
但是,中以两国的建交历程却是千回百转——
本来日以色列即正式承认新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两国开始商谈建交,但由于朝鲜战争的爆发,以色列停止对华建交行动。朝鲜战争结束后两国虽重新开始接触,但以色列却担心影响和美国的关系而表示冷淡。日,以色列在联合国表决支持美国提出的不把中国代表权问题列入联大会议议程的决议案,中国因此决定调整中东政策,转而和阿拉伯国家发展关系,终于被包括阿拉伯国家在内的广大亚、非、拉国家“抬进联合国”。
1956年10月,以色列与英、法合伙入侵埃及,中国严厉谴责,双方关系中断。此后以色列转变对华态度,多次示好,中方则囿于和阿拉伯国家的关系而反应冷淡。1977年埃及总统萨达特访以,中国热烈支持,开始改善对以关系,以色列则于1985年重定对华政策,决心打破僵局,争取尽快建交。日中、以终于正式建交。
由此可见,在中以建交问题上,首先是由于以色列怕得罪美国而摇摆不定,以致错过时机,后来则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一误再误,这根本不存在什么“忠心”、“负心”的问题。
如果该帖仅仅是鼓吹“以色列为何对中国这么好”也便罢了,即便编造了一些谎话也可算其“出发点是好的”。但该帖作者却不满足于此,还要出于“黑白分明”的宣传秘诀来诽谤巴勒斯坦,硬将巴勒斯坦与“东突”挂钩来煽动国人的仇恨,其用心之险恶就让人不得不奋起揭露了。
首先要知道,伊斯兰教并非一个完全统一的宗教,和其他宗教一样,伊斯兰教里面也分成许多教派,虽有保守派和激进派,大部分却仍是温和和开明的。包括“东突”在内的以“圣战”为号召的恐怖主义者大多都来自于逊尼派内四个教派中最保守最极端也是最小的一个瓦哈比派,而瓦哈比派的大本营却正是和美国交好的沙特,在巴勒斯坦根本没有什么土壤。
特别要说明的是,巴解组织内各主流派别虽各有自己的意识形态,但都以民族解放为号召,没有一个是宗教派别。至于巴解之外的“哈马斯”和“杰哈德”等恐怖组织,虽以宗教为号召,也只限于解放巴勒斯坦,并未与支持“东突”的瓦哈比主义者同流合污。
在此要声明的是,笔者并无意反对发展中以关系。只是很不解:中以关系真值得用编排谎言愚弄国人去“促进”吗?
该帖一分真、三分假,再加上六分煽情和鼓动,宣传手法实在太过巧妙,几乎在“似是而非”的境界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笔者才一口气打了这么多字,以供对“内幕”的“内幕”有兴趣的网友参考,如有不确也欢迎指正。尽管上海犹太人的历史并非什么必修课,但这个横行网络好几年的“内幕”告诉我们:多一分存疑和求证,便能少受一次愚弄。
主要参考书目: 《上海犹太难民社区》,戴维-克兰兹勒著、许步曾译,上海三联书店1991 《一个半世纪以来的上海犹太人》,潘光、王健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犹太文明》,潘光、陈超南、余建华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中东国家通史》以色列卷、巴勒斯坦卷、伊朗卷,彭树智主编,商务印书馆2002
蓝牙于2004“十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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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8 人物
虽然没有束缚,但陈闽东仍旧把两只手放在身前,像被一副隐形的手铐铐着。他缓慢地转头扫视,终于看到有人向他挥手。听完《人物》记者介绍自己,陈闽东盯着两人中间的空气,缓缓点头,等了几秒,他说:“谢谢你来看我。”2015年2月,入狱一年半后,陈闽东第一次有了一位探访者。他在中国的亲人过不来,在美国的亲人不知道如何探监。他背得下来家里的电话,却不知道该如何给外面打电话。他不知道别人的头发是怎么剪的,胡子是怎么刮的,甚至,他都没有意识到别人头发和胡子都有修剪。他不知道原来监狱里也可以花钱也有小卖部,他不知道每天电视里在放什么节目,他说不清自己早饭吃的是什么。2013年10月,在美国生活了10年的福建人陈闽东因杀害自己的表嫂李巧珍和她的孩子们——9岁的Linda,7岁的Amy,5岁的Kevin和1岁的William——入狱。坐在红色的椅子上,陈闽东显得有些迟钝,他努力理解每一个问题,但回答却总是令人失望。有时他像是听懂了,但停顿一会儿也只能回答“不知道”,或者干脆一直愣在那里。他也问过记者几个问题,比如记者是否见过他的父母和兄妹,来监狱岛一趟远不远。还有,聊到杀人的那个夜晚,他问:“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杀人?”他努力回忆当晚,眼神变得有些慌张和令人害怕,他说不记得跟表嫂有任何争执,只记得自己从房间走出来,去拿刀。“感觉不是自己。”陈闽东在杀人现场当场被捕,随后在纽约市警66分局接受审讯。他不会英文,最后只能以中文写下满是语病的笔供:“自从来美国后,自己去做工走了很多家餐馆后发身很多事情后。很多人照顾,以前也又在餐馆打架。这段时间又在纽约在亲戚家走来走去。以前一起来的朋友们不是结婚,自己不是在唐人街、法拉盛、布鲁克林走来走去。自己常常又想东想西,这段时间有睡不好觉,今天就拿刀砍了表嫂和孩子们。”孤岛美国有4万多家中餐馆,比麦当劳总数的3倍还要多。其中大多数卖的是美式中餐,特色是甜和油炸。30年前,广东人包揽了美国的中餐,餐馆大多不会离大城市的唐人街太远。1980年代起,大批偷渡来美国的福州人将中餐版图扩大,他们把餐馆开进犯罪率很高的社区,或是带到人口只有几百人的偏远小镇。一个遍布全美的中餐网络得以慢慢建成。2004年,刚过16岁生日的福州长乐人陈闽东偷渡到美国。偷渡费7万美元,按规矩,父母先筹几千块当首付,等陈闽东顺利入境,在美国的亲戚们要凑齐剩下的钱交给蛇头,陈闽东则会尽快打工把钱还给亲戚们。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纽约一家中餐馆做油锅。油锅是厨房里最苦的活儿。美国的中餐里几乎所有的菜都需要过油炸——鸡块、鸡翅、鸡腿、猪肉、春卷。陈闽东对着一锅油,从早炸到晚,两只胳膊满是被热油烫伤的疤痕。一周工作6天 ,每天12个小时,中间没有休息。如果没有客人,“油锅”就变成打杂,洗菜,切菜,摘四季豆,包饺子,包馄饨,反正老板总会找到事情给他们做。油锅做了一年后,陈闽东的月薪从一开始的1200美元涨到2300美元。他还想再多挣一点 ,于是决定去“外州”。“外州”就是除了自己的餐厅再看不到中文字的地方,福州人统称它们为外州,因为很多时候他们根本说不出自己在哪里。陈闽东在外州做过十几家餐馆,他一个城市都不记得,只知道以芝加哥唐人街为圆心,坐车需要几个小时。但外州也是能挣钱的地方,距离唐人街越远,招人就越难,赚得也越多。而且外州的工作食宿全包,也没机会花钱,很适合急着攒钱还债的偷渡客。求职者在唐人街的职业介绍所找到工作,就会坐上当天的华人大巴前往餐馆。大巴到站,求职者就带着一包衣服和日常用品坐在马路边等老板。陈闽东在外州整整做了7年工。可在监狱里,当被记者问起关于外州的生活,他记得的却格外少。“就是做炒锅啊。”他重复了几次,好像“炒锅”这个词就可以表达完他7年的所有。炒锅最重要的要求就是快。不管是切肉还是削皮,都一把菜刀解决。大火,肉和菜下锅,撒上调好的料汁,一分多钟炒好。周而复始,一盘接着一盘,稍微慢一点可能就是老板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做炒锅每天翻锅十几个小时非常辛苦,但无论如何,比油锅要强很多,在外州,一个炒锅的月薪约2800美元甚至更多。外州长得都很像。楼大多是平层,建筑方正、野蛮。街上很少有人。路都很宽,从一头到另一头很远。加油站很多,一辆辆的家庭轿车和卡车开过。中餐馆的名字大同小异:中国一号,中国新一号,第一炒锅,东方炒锅。门口挂着红色霓虹灯的Open,一年几乎天天都亮着,包括春节。唯一关门的日子是感恩节,因为美国家庭要在家吃团圆饭,餐馆没有生意。对于偷渡客来说,外州就像孤岛。陈闽东打工的店都在芝加哥附近的五大湖区域,这里冬季漫长,大雪可以盖过半截房门。一年里近6个月树都光秃秃的。每天早上9点多,所有员工会统一挤上老板的车一起去餐馆。到了晚上10点多下班,大家一起吃晚饭,打扫卫生,然后再挤进老板的车回宿舍睡觉。休息日就在宿舍待一天。在那里没车哪儿都去不了,而且万一走丢了也不会说英语。曾经QQ维系着福建打工客与外界的全部联系,是他们几乎唯一的交流工具,他们总是说得出在福建最流行的歌曲和明星。除了孤独外,外州打工者还要忍受糟糕的人际关系。在与陈闽东同在美国的妹妹陈娜娜的描述里,很多人会用心思来让别人过得比自己更不好,每到一个新店就会被孤立一段日子。陈娜娜也曾在外州的几家餐馆做过服务员,每次都要适应很久。“那种孤立特别难受,你问别人东西在哪里,别人都不告诉你,或者骂你笨,在背后嚼舌根,只有一两个人理你。”陈娜娜说,只有熬过这段日子才可以慢慢和大家打成一片,“然后等有新来的人再被我们孤立。”陈闽东的朋友张光照说,陈闽东上班时经常和人有矛盾。开始会和人打架、吵架,但后来他变得把一切放进心里。他的工作一直不很稳定,甚至有时几天就会换个地方。他在外州7年里至少换了十多个餐馆,具体数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刚开始做工前两三年陈闽东常会给张光照打电话,后来聊得越来越少,“他渐渐不爱谈了,变得有点孤僻了。”有一阵子,张光照让陈闽东跟自己一起上班,以为两个人一起做事肯定会开心些。可是没想到,陈闽东上了十几天班就不做了。张光照说他不知道为什么陈闽东要走,也没见他和谁有冲突,“那时我发现他就有点怪怪的。”2012年下半年,在换过数不清的餐厅后,陈闽东从纽约坐了十几小时的大巴去往美国东南部佛罗里达州Jacksonville市。他的叔叔陈仁乐在这里开了中餐馆。这是陈闽东到外州后做的最久的一份工,一年左右,也是最后一份工。事发后,陈仁乐一提起陈闽东就会情绪激动,有时整个人都会颤抖,但他回忆不起关于陈闽东太多,只记得“他那时很安静,很少开玩笑,努力赚钱”。陈仁乐说,“他很善良的,买了水果还会分给别人吃。”餐馆里烟熏火燎的生活日复一日,确实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能想起来的只有他与别人分享食物这样细小美好的一件事。陈闽东曾经在中国城冲洗过一些照片寄回家里,但除了美利坚标志性的黄色出租车,大部分场景也看不出是在美国长大就去美国啦苦难都是可以熬过来的,只要有希望。偷渡客知道,当你攒够了钱,有了绿卡,娶了老婆,你也会开自己的餐馆,做别人的老板。陈闽东的表哥卓仪林——也是被杀者的丈夫、父亲——本来就是这样一步步向终点走去。刚来美国时,他住上下铺三层床,一次次地撞头后,他长记性了,不再在床上坐起来。后来工资越来越高,床铺的层数也越来越少,直到有了自己的单人床。奋斗了6年,攒下一些积蓄,他娶了从福州偷渡来的漂亮姑娘李巧珍。夫妻申请到绿卡,生了4个孩子,他们期待着孩子们大一些就搬到远一些的地方,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这就是福州第一代移民的美国梦。陈闽东比卓仪林小15岁,出生于1988年。他的老家在福州长乐市航城镇联村。陈闽东是三个孩子中的老大。弟弟陈闽航1993年出生,从小体弱多病。妹妹陈娜娜出生于1995年,是从村里朋友家抱来的养女。“我爸疼我,我妈疼二哥,大哥是最懂事的。”陈娜娜说。“吃稀饭我最快,吃干饭他最快。”在朋友的记忆里,陈闽东是村里孩子中比较受欺负的。陈家勇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和陈闽东一起玩,比陈闽东早一年偷渡去美国,在他的记忆里陈闽东甚至没打过架,“他老实巴交的,太老实了。”小时候游泳他们会把陈闽东摁在水里,玩游戏和打篮球的时候他总吃亏。陈闽东也不会反抗,“他就哭鼻子跑回家。”2015年3月,《人物》记者去往陈闽东的老家,他的母亲黄桂娥到村口接记者,回到家一张嘴眼泪就流出来:“再做了什么,他也是我的儿子。”老家曾经的小平房上面已经盖起了4层的砖房。在做工的那8年,每到春节陈闽东会给家里寄美金,中秋、端午、元旦也都会寄上几百块,这也是福州人在外的习俗。黄桂娥说陈闽东小时候很乖的。有一次他去网吧打游戏,黄桂娥很生气,把他关在门外。天气冷,爷爷心疼孙子,偷偷开后门让他进去。陈闽东怎么都不进,跟爷爷说:“妈妈生气了。”“他从山上很远的地方可以自己走回家来,一般那么小的孩子都做不到。”黄桂娥说。长乐不读书的年轻人很多。陈闽东读完初一就辍学了,在老家闲了两年。陈娜娜说,当地人教育孩子都说:“读什么书,书有什么好读的。长大就去美国啦。”陈闽东的父亲有七兄妹,走了四个。去美国除了挣钱快,有了绿卡回国找老婆也是更好的条件。陈闽东在当地找不到什么事做,也萌生了偷渡的念头。黄桂娥回忆,“我们家条件也不好,就说让他去吧。”16岁的陈闽东跟着蛇头手下的人走了。他说他没哭,记得全家人也挺开心的。而娜娜记得临走那天唯一的风波是爸妈怎么都找不到陈闽东了,结果发现他还在网吧打游戏,“我爸揍了他几下,那应该是第一次揍他。”他经深圳去往香港,然后飞到台湾。每到一个城市就按照蛇头给的地址来到一个房子,也就是中转站,等待下一步行动的通知。新时代的偷渡已经不如过去那么残酷,早期很多人要从云南爬山到缅甸或泰国坐货船。货船偷渡的条件很差,几百人挤在货舱里几个月,每人只有够躺下的地方,卫生不佳,吃不饱,有时甚至连水都不够喝。在台湾等了几天,陈闽东被安排飞往夏威夷。他很紧张,不过假签证顺利通过了出境的检查。蛇头指示,入境时,美国海关看到是假签证会立刻遣返他。但若他扔掉护照,海关就得把他留下调查,这样日后等陈闽东美国的亲戚再从拘留所里把他保释出来就可以了。于是在飞机上,他撕碎并扔掉了护照。到了夏威夷,陈闽东不带任何证件地走向了海关。一切按照计划,陈闽东被海关扣押送到了位于亚利桑那州的未成年移民拘留所。在那里,他遇到了很多和他一样从福建来的同龄人。“那是在美国最开心的一年。”陈闽东说。“刚开始很着急出去,后来就不着急了。有了朋友,每天还会读书。”在未成年移民拘留所,美国对这些偷渡来的孩子们管理非常自由。有男生也有女生,像个寄宿学校,还上英文课。不过陈闽东也没好好学,厨房里用不上英语。陈闽东说他在拘留所遇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听说记者想采访,便很高兴地问要不要名字。他表情骄傲,露出少有的笑容,“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要不要?”“还有女的要不要啊?”在这5人名单里,大他半岁的张光照是他最好的朋友。“那时刚来美国,他很活泼,喜欢打篮球,”张光照说,“他篮球打得不错。”不过,陈闽东列出来关系最铁的朋友想法却不同。“他说话很直接,”张光照说,“很多人和他都不是很好。我和他会好点。”作为朋友,张光照不愿多说陈闽东的缺点,只举了个日常的例子:“就是比如我和他说话但不想别人知道,他会直接大声给说出来让人很不知所措。”张光照记得,陈闽东也会问拘留所里的姑娘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可没有人答应。“以前女孩子都害怕他讲话太直接了。”老婆和绿卡“在美国无非就为几件事烦恼。钱,身份,怕亲戚朋友看不起自己,找不到对象。我们几个来美国时都是处于同一水平的,之后慢慢地发生变化。有的结婚,有的有了身份。”张光照说,“在美国心态要好。我对明天还是有期望的。他就是过不了这关。”对那些单身的福州男性移民来说,娶老婆就部分达成了美国梦。福州娶老婆很贵,起码要五六万美元。陈闽东曾很喜欢的、在拘留所认识的女孩,在他还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嫁人了。爸妈通过村里朋友介绍过一个姑娘给他,也没成。弟弟陈闽航找到了女朋友,母亲给陈闽东打来电话:“你加油哦,弟弟找了朋友,你也要。”“不着急,这个急也没有用。要看缘分。”他回答母亲。但在监狱岛上,他告诉记者,他其实觉得“找老婆”是福州人在美国最大的压力。他从来没谈过女朋友。陈闽东外表不出众,身高1.6米左右,性格也比较内向。不过,朋友陈家勇说他找不到主要是因为没绿卡,“没有身份很难找。很多福建女人很势利。”陈闽东陆续交了近万美元律师费申请绿卡。像所有同期的偷渡客一样,他申请了政治庇护,律师帮他编造的理由是他的信仰使他在中国受到迫害。美国移民法庭每年只会通过50%到60%的各国政治庇护移民申请。不过对于中国申请者的批准比例要高很多,80%到90%的偷渡客都可以拿到绿卡。其中的原因包括大部分华裔移民律师都很有经验,很会准备。陈闽东并不懂具体如何申请绿卡,他就是交钱给律师,律师帮助他编造可以符合政治庇护的故事。他一直在等待律师叫他上庭,却一拖再拖。催也没有用,律师只说移民法庭还没有通知。陈闽东不会讲英文,没有任何办法。漫长的等待里,在外州工作的陈闽东也有些开心的事。最开心的便是休息或者换工作时回唐人街。在外面做工手机出了问题都要等到回唐人街才能处理,也只有在这里才能见朋友或买些自己喜欢的水果和零食。他也会去网吧打网游。逢年过节,唐人街各个汇款网点就会排起长队。陈闽东就是在那里排着队给父母汇钱,他还给弟弟妹妹寄过两次时髦的衣服。16岁离家,在叔叔店里打工时他已经24岁了。家里没有电脑,爸妈也不会视频,所以陈闽东除了打电话外,就是在中国城洗些照片给家里寄回去。大部分场景也看不出是在美国,都是在唐人街。不过偶尔身后会出现美利坚标志性的黄色出租车。在去叔叔陈仁乐的餐馆工作前,陈闽东还清了所有债。他边攒钱给家里盖房子,边期待着迟迟没来的上庭通知。请离开美国2013年6月的一天,他正在店里炒菜,律师突然打来电话,“你怎么今天没去上庭?”陈闽东不记得律师曾告诉过自己这天要上庭,也没有提前提醒。律师说,陈闽东没有出现是蔑视法庭,法官已把他递解出境,请他离开美国。经历了8年,陈闽东重新成为了一名非法移民,此前从未成年拘留所里出来时一直拿着的C-8卡——申请政治庇护期间的合法居留证——即刻作废。那天,他买了机票飞到芝加哥,但于事无补。母亲黄桂娥后来听亲戚说,得知身份无法挽回后,陈闽东在赌场输掉了自己剩下的钱。不过,他也给家里寄了2000块,还买了些奶粉寄回去,他弟弟的女朋友怀孕了——只不过弟弟还没办喜酒,按照规矩,他们要等哥哥先办喜酒。从芝加哥再次回到叔叔的店里,陈闽东变了。黄桂娥说,自那时起陈闽东不想做工的时候就直接不去餐馆。还有一次,因为在房间里抽烟,差点导致房子失火。“要是我哥去上庭了被法官拒绝他可能就认了,可是律师没通知他去,他怎么都想不通啊,”陈娜娜说,“律师至少应该提前一天要提醒他,那样他也能赶去芝加哥啊。”律师的秘书接过《人物》记者的几次电话答应转达采访要求,但律师本人从未回话。陈娜娜的的亲生父亲早期偷渡出国,申请到绿卡,又考得公民,之后帮妻子和包括陈娜娜在内的3个孩子都申请到绿卡。陈娜娜2012年来到美国,因为她和陈闽东都在外州工作且相隔很远,事发前她只见过大哥两次。第一次是在陈闽东去陈仁乐叔叔的店里工作之前,第二次是案发前一周。两次相隔一年多,陈闽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回想第一次相聚,陈娜娜说大哥“特别好”,“他话不多,不会问你很多问题,很绅士。”“小时候他总欺负我。我跑腿去买10包小零食回来,他会给二哥三包,给我一包,剩下都是他的。这次我到了美国,他会问我有没有手机用,有没有钱花,一起吃饭还会给你拉椅子。”那会儿,她和陈闽东经常QQ联系,陈闽东后来的QQ昵称和签名都是娜娜帮他选的。名字叫“|| 比背叛来的更直接”,个性签名是“子曰:打架用砖乎,不亦乱乎,照头乎,乎不死再乎。”后来,听说大哥要被递解出境,陈娜娜给陈闽东打去电话说他们可以假结婚——和公民结婚即可申请绿卡。陈娜娜有绿卡,只要通过考试便可以拿到公民。“我哥说‘我们真结婚吧’,我说‘不行’,假结婚可以,真结婚不行。”娜娜告诉记者时语气很坚决。那年她只有18岁,不过身边的朋友们已经陆续结婚了。说起二哥闽航和嫂子的感情,她会很骄傲。“他们是自由恋爱。”陈娜娜也要自由恋爱。被陈娜娜拒绝后,陈闽东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联系也变少了。无法拿到绿卡打破了偷渡客的成功公式。从16岁离家,经历了打工还债的枯燥生活只为这一条路。他被这个集体的梦想抛下了。拒绝结婚的三个月后,陈娜娜接到黄桂娥打来的电话,让她去纽约带大哥看病。陈闽东那时已经离开叔叔的店,自己来到纽约,正住在表哥卓仪林家。黄桂娥听亲戚说陈闽东的精神不太好,目光呆滞,说话有的时候也很奇怪。日,事发前9天,陈娜娜在表哥家见到陈闽东。“他衣服脏脏的,沉默了很多。他没怎么理我,喜欢独处了,”陈娜娜说,“眼神让人有点害怕。”张光照最后几次在纽约见到他也觉得有点不自在,“陈闽东神经很紧绷,和他说话很久才回我。脑子里面想很多东西。”陈闽东拒绝去看病,每次都自己跑回家。大家都觉得他有点不对,但又没觉得问题特别大,主要就是神情恍惚,话非常少,有时答非所问。三天后,陈娜娜离开纽约,回去做工。陈闽东每天就在表哥的房子待着,抽烟越来越多。他后来在监狱里回忆说,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会不时的有幻听。他听到别人一直在讲话,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听,都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杀人陈闽东暂住的这间公寓是两个表哥一起租的。表哥陈勤冬去外州打工了,陈闽东就借住在那一间。另一个房间住的是另一位表哥卓仪林、表嫂李巧珍还有4个孩子。卓仪林很顾家,每次有孩子出生,他就请假一个月在家照顾老婆和孩子。他手机里存着很多张给宝宝们洗澡的照片。不过他惋惜警察拿走了妻子的手机,那里存着更多的照片,还有在亲戚把大儿子带回老家时,他依依不舍流泪的视频。一次采访后,卓仪林带记者去了纽约市最美的一片海滩。和大部分偷渡客一样,虽然已经在美国生活了21年,但卓仪林仍不懂英文,也不怎么会坐地铁。不过,他学会了如何从家坐地铁到海边,每到夏天,他就带孩子们去沙滩上玩,去旁边的游乐场。他站在沙滩上望着大海,海水滚上来浸湿了运动鞋,他往后退了两步。他说,大女儿很懂事学习很努力,二女儿个性像妈妈,安逸恋家,Kevin胖胖的很调皮,William很乖很乖。最小的孩子出生后,李巧珍就在家全职带孩子。他们在纽约布鲁克林八大道租下房子——那里是近20年兴起的福州街,从童装店、驾校到殡仪馆,几百米的街上涵盖了一个移民所需要的一切。银行的服务人员都讲中文,一个移民不需懂任何英文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卓仪林工作的餐馆在纽约市最偏远的地方,一周只能回家一天。但回忆起每周休息的那一天,卓仪林说,“我一周工作再累,看到他们就都不累了。” 陈闽东和表嫂一家没什么明显的冲突。李巧珍做了饭,陈闽东常会跟他们一起吃。陈闽东买了福州小吃也会跟孩子们分着吃。虽然李巧珍不喜欢他有时在家抽烟,但是卓仪林也没让李巧珍跟他讲,说等自己回来再说。真正的痛苦在于陈闽东自己的睡眠越来越差,几乎每天都睡不好觉。耳朵里的幻听也常常响着,却一直听不见在说什么。他有几天离开了表哥家。张光照说,陈闽东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合租,但他因为自己的房子很小拒绝了。他推测后来陈闽东应该是去租旅社住了几天,可能因为没钱了就又搬回表哥家。但移民们不会因为处境糟糕就轻易回国。陈娜娜说,出来闯荡近10年,什么都没有的回去会非常没有面子,“福州人来美国不容易。来一趟所有身家都搭进去了。怎么舍得回去。成本太大了。”黄桂娥回忆,最后一段日子,陈闽东有时会一天打回4个电话。电话里,他说:“妈,你好吗?房子造的怎么样?钱以后我们会还的。”“妈,人家都有家,只有我没有家。”“妈,别人都笑我。问我开庭了吗?绿卡有了吗?女朋友有了吗?他说,笨蛋,你什么都没有。”在老家的那次采访里,黄桂娥说她着急,但又过不去。她一遍遍问儿子谁笑他,陈闽东不告诉她。陈闽东的大伯跟黄桂娥说,等过了春节如果陈闽东脑袋还不好,就把他带回国。但陈闽东没等到春节。日是个星期六,孩子们没有上学,卓仪林在餐馆上班。晚上10点多,李巧珍在客厅给婆婆打电话聊家常,大儿子Kevin在客厅,两个女儿和小宝宝在他们的卧室里。陈闽东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走到厨房,打开柜子,拿出嫂子做饭用的菜刀。“闽东拿刀了。”李巧珍突然喊道,之后电话挂断。像所有封闭在移民群体中的人一样,因为不懂语言,也因为与主流社会的脱节,李巧珍没有打911求助。她给丈夫打去电话,但是卓仪林在上班,没有听到。陈闽东走向表嫂,用刀砍向她的脖子。接着,砍了5岁的Kevin。他走进卧室,先看到了7岁的Amy,他捂住 Amy的嘴巴,砍了她,之后是9岁的Linda,最后是1岁的William。他不记得听到任何尖叫。电话被挂断的婆婆立刻给纽约的亲戚打电话,她联系到了卓仪林的堂妹晶晶。与此同时,陈闽东在家中换上了妹妹来时为哄他开心带他新买的牛仔裤和背心。晶晶和丈夫赶到,晶晶的丈夫敲门。陈闽东应该是正要离开,他打开门,躲在门后,没有拿刀。随后,晶晶的丈夫把他压在地上,报了警。警察赶到,逮捕了陈闽东。在案发后媒体发布的第一张照片中,他双手拷着手铐,被一名警察押往警局。他身上的衣服干净,但是光着的双脚沾着血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李巧珍和她的四个孩子Kevin在新泽西州的墓地125年到无期徒刑2016年3月,《人物》记者第四次见到陈闽东,他已经被定罪判刑,从等待庭审的“监狱岛”转到了纽约州靠近加拿大边境的Clinton监狱。同去探访的还有陈娜娜,这里的探监室比“监狱岛”要轻松些。记者在自动售货机里给他买了一瓶可乐和一袋薯片。因为长期没有晒太阳,他胳膊上的皮肤白得有点瘆人。他仍然不知道如何和狱警交流,手指甲和脚指甲靠自己用手抠来修剪,因为肯花时间,抠得还不错。他比案发时胖了几圈。妹妹陈娜娜见到他时说,他“走形了”。他一直在吃Zyprexa ,是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症和双极性情感疾患的药物。Zyprexa会让人嗜睡,因为瞌睡可以抑制患者的幻觉、妄想等症状。它还会带来一些不良反应,比如快速的体重增加,身体容易颤抖,还有些人会失去部分记忆——因为美国法律对隐私的保护,记者无法拿到精神医生对陈闽东的诊断。于是,记者让他把一张英文纸条带给监狱中的大夫,纸条上请大夫把陈闽东吃的药名写在下方。在此之前,陈闽东的公派律师曾多次以包括呈递精神报告证明他的精神状况不符上庭标准,以及在接受药物治疗的他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为由,要求延期审理。若想免除判刑,陈闽东的律师必须证明其在作案时的精神情况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并且不明白杀人是一件违法的事情。在法官多次强调希望案件可以有进展后,2015年秋天,事发近两年后,陈闽东的律师在法庭上宣布陈闽东放弃庭审,直接认罪,他被判125年到无期徒刑。在Clinton监狱里,当记者问起陈闽东为什么不选择庭审时,他表现出了困惑的神情。他说律师在上庭前问他是否认罪,他说认罪。他不明白放弃庭审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杀人有罪。在第一次探视时,记者表示可以向家人转达他需要的东西。“书吧。”他说。问什么类型的书, “言情小说。”他答道。这次,陈娜娜给他带去了12本书,却被监狱拒收。狱警说,这个监狱以看电视为主,如果要看书的话,让犯人从监狱里的一个订书的系统订。然而,订书系统上没有中文书。当问陈闽东有没有看电视时,他说,他不知道这里有电视。从长乐采访回来后,记者带回了一封家信。他妈妈很担心他在监狱过得不好,被欺负。记者建议他给父母回一封信,可以讲一讲每天的生活,吃些什么,最喜欢吃什么,以及想对父母说的话。陈闽东完全按此写了一封信,一五一十地回答:“我每天早上5点起床,起来吃早饭,吃完早饭后就回到房间睡觉,睡到10点或是11点,起来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吃午饭,午饭时间是12点,吃完午饭后看电视或是回到房间,2点半到4点半是午休时间,然后5点吃饭,吃完晚饭后看电视或是回到房间,9点所有人都回到房间睡觉。吃的饭菜以一星期为准轮着吃,所以每个星期饭菜都不一样。没有最喜欢吃的,只求能吃饱。”探视结束时,狱警让探访者先离开,陈闽东则得坐在椅子上等待。他坐在彩色的桌子前,用沾着薯片渣的手去拿可乐,目光一直望向离开的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人再来看他,或者是否还会有人再来看他。他在监狱的生活就是床和食堂的两点一线,没有人欺负他,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其实,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或是很多偷渡客来说,也不是很陌生。自打他踏上美利坚国土的那一刻,孤独就从他的脚爬上来,一直爬进脑袋里。(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陈闽东童年时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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