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24小时的尸体,头部被利刃快速割开,cf会不会倒闭有血溅?如果有,溅出来的血是什么颜色,什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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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生死》 一 我不敢确定以下的叙述是不是一篇小说。 常识告诉我,小说是假的,是用来赚别人眼泪的;生活是真的,是让自己掉眼泪的。可它们现在被搅拌在一起了。我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也许是上帝,冥冥中自有决定一切的神灵;也许是我自己,性格决定命运;也许只是眼泪本身,毕竟一滴眼泪加一滴眼泪只等于一大滴眼泪,更何况人的眼泪与鳄鱼的眼泪一样,都是一些碳水化合物。 总之,我已经丧失了明辨真假的能力。这样说,真令自己羞愧,尤其当我听见孩子们大声嚷嚷一加一等于二时,我总是茫然失措,继而神情惶恐、肌肉哆嗦、嘴角抽搐、手脚冰凉、脊梁发麻。我想跑,然后,也真的跑了。我飞快地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我知道,如果回了头,我将尝到一种揪心的疼痛。 这是一种不见于书籍记载的酷刑,但它的确存在。许多个夜里,一些牛头马面,从不可名状处跃出,挤满我那个仅有十余平方米大的小屋。它们全身乌黑,狰狞可怖,用一种缓慢而可怕的姿势,前后左右来回移动,嘴里嗬嗬有声,而这声音还会猛然蹿高,像一粒被开过膛的子弹呼啸着向我扑来,蓦然间砰一声响,化作粉碎。时空奇怪而又迅速地崩塌,眼前出现一个黑乎乎的窟窿,一阵阵瘆人的阴风从里面卷出。我想闭上眼,可闭不上,我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在死者亡灵前的舞蹈。它们嘻笑着剖开我胸腹。它们嘻笑着将我寸寸磔割。它们嘻笑着掏出我的五脏六腑。我并不惧怕这些,死如果只是几秒钟的事,那当然能够忍受,并且,我想我还可以去享受这种忍受的过程。可令人绝望的是,没过几秒钟,我的身体又迅速还原如初,我又不得不再一次忍受它们的剖腹掏心。这种周始复始的疼痛不断加剧,没有尽头,似乎有无限大,就像这个宇宙只是在不停膨胀。 关于宇宙,我们知道的,它是无限的。这个无限还应该体现在各方面,包括它的个数。宇宙不是惟一的,在我们身边还有着无数多个平行的宇宙,它们云蒸雾蔚,如海面上的泡沫,此刻生成,下刻消散。无常便是常,无相便是相。你说是么? 我说这话的时候正跪伏在一座大山里。一个面容清瘦的僧人正用一根树枝揩拭着肛门。在一蓬绿叶的后面有他刚拉下的一堆屎,但我没有闻到臭味。关于这个僧人有很多传说。其中之一据说他是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舍利佛转世。舍利佛号称智慧第一、持戒多闻、敏捷善言。这个传说是我在一个双手指甲里满是污秽黑泥的老者嘴里听到的。那是一个有趣的老者,眉毛长得快把眼睛全遮了,按说这是一幅得道人的打扮,可这位老者还是等我恭恭敬敬喊了他三声老大爷,并把布囊中的一瓶矿泉水和几个面包都递过去后,他才为我指明了方向。 我是一个在城市与山水间飘泊的旅人。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一般来说,起这么早的人有二种,一是大部分为生活所迫面容黝黑手脚皱裂的,二是一小撮不得不从女人怀抱里仓皇逃窜出来的。这一小撮人渴望诗意。而诗意显然只能在放逐与自我放逐中实现,所以他们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后,也只能形若枯槁,心如死灰。只是苦了那个能把诗写得极好的鱼玄机,在没有爱情的滋润后,做了一个卖笑的道姑,最后卷入一件普通刑事案件,先是被杖击,后是被勒死。关于鱼玄机是怎么死的,王小波在一本《寻找无双》的书里说了一点,但说得不是很清楚,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寻找无双上了。这里有必要申明的是,当初我也是台下的一个看客,我清清楚楚看见王小波一边挠头,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人群。那具丰腴美丽的躯体在他身后晃过来晃过去,阳光把她吹薄,渐渐,透明起来,就像一片好看的树叶。我注意到鱼玄机的指甲很长,有几次已经接触到王小波的脖子,可他还是懒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点都不怕。我有一些佩服他的勇气。但我知道,我们毕竟都是从一个时代逃离出来的,都很疲倦,我并不想去打扰他,当然,我也不希望他来打扰我。过了一会儿,他不见了,我又看了几眼死去的鱼玄机,便也走了。 说到这里,或许大家会明白我的旅行是以如何一个方式进行了。说真的,我也很想骑驴出剑门,但我没钱。买一头驴子最少也得十两纹银,这还是通货紧缩下的保守估计。按说十两纹银我也拿得出来,但我查阅了一些资料,得知若一头驴子在旅游区大小便是要经过有关部门若批准的。未获批准便随地大小便一次,罚款为十两纹银,这还得是初犯,驴子的认罪态度也好。若驴子经过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育后,仍不能抵抗自由拉屎这一诱惑,那么它会被立即送至山东阿胶县,并在那里被加工制造成一种药准字号产品。药是用来救命的。驴子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死得光荣伟大。但接下来,落在驴主人头上的命运可就不大好了。如果驴主人是个雄性,那么他将被剥光衣服送去筛沙子;如果驴主人是个雌性,那么她也同样将被剥光衣服送去……。很抱歉,我所查阅的资料的这一行出现了一行水渍,硬朗刚健的宋体五号字迹在一片唾沫中洇散开了,像是没有了骨头。我能理解这种情况的发生,因为,我刚刚也咽下了一口唾沫。 我离开鱼玄机的时候,心情有一点高兴。毕竟这种死法与行为艺术有着很多的契同点,而且,我知道我所目睹的是第一手的素材。如果我回到我生活的年代,在报刊上设立一个专栏,每天用几千字描写鱼玄机死时的具体情形及各种分析,我会发大财的。譬如,鱼玄机的皮肤在死前一秒钟有多少个鸡皮疙瘩,死后一秒钟又有多少个鸡皮疙瘩。 人都会有鸡皮疙瘩。尤其当一个人被一根粗大的绞索光溜溜地拎起时,这些鸡皮疙瘩就更分明了,它能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播,不用多久,连人们的嘴上也都长满了鸡皮疙瘩。鱼玄机死后几分钟,衙役们便在城门外贴了一张布告。 布告的大意如下:斩首是一种将痛苦简为在一瞬间完成的行为。对公众的威慑力较低,长此下去,甚至极可能导致以被斩首为荣耀的后果,故不将鱼玄机斩首。凌迟是让一个人上千次死去的行为。它虽然具有极其强烈震撼人心的审美意义。广大民众也一致呼吁采用此刑,菜市口许多商铺酒肆为振兴经济冲出市场低迷的怪圈还写来了签名信,但考虑到鱼玄机只打死一个婢女,没有打死一千个婢女,本着法律公正一命抵一命的原则,故不将鱼玄机凌迟。绞刑是让一个美丽女人最为体面死去的行为。她在半空中收腹、挺胸、翘臀,像一根麻花随意扭曲。这些撩人的姿态可以治愈男人们的阳痿,故将鱼玄机绞死。被绞死者的手指头、牙齿、肉和技绳分别会有不同的效用:能治好某些疼痛和疾病,减轻产妇的痛苦,让人产生爱情,甚至在彩票中带来运气。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有一幅名画描绘的就是一个妇女从一具悬挂在绞刑架的尸体上拔牙的场景。当然,我们是不允许这样干的。死刑应该是引人注目的,应该让所有的人把它看成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我们不能让民众的需要破坏了这场仪式。请赞美我们的深思熟虑。我们因为使用的暴力而拥有了荣耀。罪人受刑时的呻吟哀嚎无疑是正义得到伸张的最好体现。因此,我们打算将鱼玄机的尸体悬于路旁直至腐烂,司法正义必须对犯人的身体紧追不舍。当然,我们也允许母亲们带着有病的孩子来到绞刑架边.让孩子的手触摸犯人的身体,因为这样做据说能治好孩子的病。 这份布告写得不大好。有一点不伦不类,很像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蹩脚文抄公的手笔。而且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最后把福柯关于司法正义的一些论述也抄进来。虽然他换了一个表达方式,但没有谁是傻瓜,我看得出来,那么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大家畏惧他所代表的司法正义不敢说出来罢了。 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所谓正义只是用来惩罚这沉默的大多数中偶尔冒出来的一丁点不和谐的声音。还有什么比和谐更为重要?先人说,天人合一,这“一”便也是和谐。我必须对此要有足够清醒的认识,我才有可能继续我的旅行。 二 我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比我大四岁,姐姐比我大两岁。我妈说,我本来没有资格来到这世上。我妈说这话的时候,掉了眼泪,她又想起她另两个夭折的孩子。我妈老了,脸上皱纹叠着皱纹,每当她想起往事的时候,嘴瘪得厉害。 其实我妈马马虎虎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地主家庭出身的人。在我长大成人,并通过一系列事件向她证明了我是一个成人后,她渐渐放心下来,开始对我絮絮叼叼她的过去。她说,她一直以为那些过去要一辈子埋在肚子里。现在能够说出来的感觉真好。 她喜欢坐在一把藤椅上。藤椅式样很老,手工编制,椅子靠背有两只鸳鸯。它们在一起相依相伴了几十年,仍然结结实实、精神抖擞。这让我羡慕不已。我记得小时候我曾尝试着用指甲把它们的翅翼一根根抽出来,结果被我妈撞见,她甩手给我一记巴掌。我应声倒地。我妈心疼坏了,但不是心疼我,她立刻抱起藤椅去找篾工师傅。我躺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万分委屈,放声大哭。我哭得声嘶力竭,一直哭到我妈回来。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哭了,爬起来,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藤椅被重新编织好了。那两只鸳鸯又在一起了。我很佩服这位篾工师傅的手艺,他竟然能把被一个孩子弄得一团糟的东西还原至本来面目,当然这也得感谢这种藤丝的坚韧,它们并不因为时间流逝而发脆易折。从那以后,我没再做这样的坏事了。我妈说我是一个好孩子,记打。可我知道我不是。我在别的事上并不记打,我只是忽然发现那两只鸳鸯真的很漂亮。我看着它们出神,它们相亲相爱。我常呆呆地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我妈说这张藤椅是我姥姥留下的。这也是她从我姥姥处得来的惟一一件事物。我姥姥是一个大脚女人,她的丈夫还有一妻三妾,不过她们生下的孩子总是奇怪地夭折了。我姥爷为此跑遍附近大小寺庙,磕下无数个响头,还是无济于事。村里人说是报应。我姥爷一发狠,放出话去,说要再娶一个老婆,并愿以百亩良田为聘礼。我姥姥长得并不漂亮,但三姑六婆们都说她能生养,会旺子嗣。那时,我姥姥已经与山里面一个砍柴的小伙子好上了。可那个小伙子实在太穷,我姥姥的父亲抵御不了这百亩良田的诱惑,毫不犹豫把我姥姥嫁给这位已有四个女人的中年男人。他因此一跃而成为村子里的富农。当然,那时还没有富农这种称呼,可没过多少年,他便不得不接受下这顶帽子,并将它糊得三尺高,戴在头上,像一个耍猴戏的,每天从一个村庄走向另一个村庄,手里用力敲着一面铜锣。铜锣咣咣地响,声音在晨曦中飘起,在暮霭中消散。但这样显然没法赎清他的罪孽,没过多久,他便被人用锄头镇压了。 我妈说,那时,她也就五、六岁吧。她并不知道这个每日里敲着铜锣的老者就是她爷爷。我姥姥也没有告诉她。我妈乘着我姥姥没注意与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看她爷爷被镇压的过程。村庄东边,有条小溪。溪水很清,绕过几个弯,在一群石岩旁边,冲出一片好看的沙滩。这一段溪水很深,水面上常会跳出几只尺把长的鱼,可谁都不敢下手去捉这些鱼,因为一些想不开的叔伯娌婶喜欢在半夜深更往里面跳。村里人都说这鱼怕是吃了某些东西才这么肥,否则为何别处的鱼没有这般肥?一条河里的水按说养不出两种鱼来啊。 我妈却不怕。我妈小时候胆子大得吓人。她经常与她的小伙伴去那里捉鱼,并用树枝串起来烤了吃。鱼很香,鲜嫩极了。我妈说着,叹一口气。我知道我妈为什么叹气。没过多少年,溪水里的鱼便被人们捕捉殆尽,在那个饥饿的年景,不管什么东西,人们都敢往嘴里填。老鼠、蚱蜢、青蛙……一些用肩膀拉着犁具的人们在泥土中发现泥鳅、黄鳝,便像现在的人拣到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眼睛都发光了,立刻钳起它们往嘴里送。犁田通常得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扶,前面的多半是年轻人,后面的多半是老人孩子,这种发现泥鳅、黄鳝的机会多半只会属于后者。我妈说,曾有一个年轻人回头瞅见他父亲把泥鳅往嘴里送,馋得不行,纵身扑来,两父子扭作一团。而他父亲已经把泥鳅咽下肚了。年轻人顿时火冒三丈,抄起犁具把他父亲的脑袋劈得两半。旁边犁田的人全都吓傻了,年轻人也傻了,就往山边跑,跑到石壁边,猛地一撞,也死干净了。 我问我妈,牛呢?为什么不用牛在前面犁田呢?牛上哪里去了?我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也就不再吭声了。 我妈妈的爷爷被镇压的那天,我妈妈与她的小伙伴们埋伏沙滩对面的芦苇丛中。那应该是一个春天,雪白的芦花在空气中飘飘洒洒,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清香。我妈妈的爷爷五花大绑在沙滩上跪着,溪水从他面前流过,发出叮叮淙淙的响声。一些膊子上戴红袖章的叔伯们拎着锄头围着半圈,他们交谈了一会,声音很大,很急促,但我妈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妈用手蒙着眼,在指缝里偷偷看。所有的孩子都情不自禁用手蒙起眼,在指缝里偷偷看。他们平常只看过杀鸡宰鱼什么的。眼前的这些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诱惑。而事实上,这些孩子们也发了一个誓约——若有谁不去,那么他或者她就是菩萨打的。 这是一句恶毒的誓言。不过,得用我们那里的乡音说出来,才能真正表达出它的全部涵义。总之,这些孩子没一个敢违背这个誓言,他们屏声静息等待着。他们没等很久,仅仅一会儿,叔伯们手中的锄头便抡起来。人很多,不知道谁第一个抡起锄头,不过,落下去却同时有好几把,有的砸腰,有的砸腹,有的砸脑袋……他们之间的配合显然不够默契,还有些慌乱,锄头与锄头发生碰撞,但这并不影响什么。我姥姥的父亲眨眼间就成了一团肉泥,然后被几把锄头勾起,扔入溪水中,溪水很快就红了,像是晚霞落在上面。 我没问我妈那些抡锄头的人具体是谁。我妈只是用一个“叔伯们”便把他们的面容轻轻掩盖起来了。我想这些“叔伯们”也不会是平空掉下来的,他们与我妈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回去过那个村庄,问过一些老人,这些老人眼睛里全是眼屎。其中一个老人见我进屋,颤危危地爬起来,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语调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我妈的儿子。他激动了,开始掀床板。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静静站着。屋里很暗,阳光都在外面,过了好长一会儿,我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左边墙壁边有一张床,屋子正中间有一口铁锅,铁锅下面有几块胡乱垒砌着的砖头,右侧墙壁边还有几个干瘪的蛇皮袋。就这些东西了。我轻轻吁出一口气。老人已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往上面不停吹气,用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往那口铁锅里扔。我问他,这是什么?他嘟嚷了好久,我才听明白那是一块肉。我问他把肉放锅里干什么?他说给我吃,说我是我妈的儿子,说我现在是了不得的人物。他说着说着就哭起来,身子渐渐软下去。我愣了一会儿,便把他扶回床上。他很臭,衣服滑腻得像一滩鼻涕,他的脸全埋在蓬乱的须发里。他是一个孤老头。我在他床边放下一百元就出去了。我把门轻轻掩上,我希望他会忘了我的到来。这仍然是一个被贫困折磨的村庄,这样的老人很多,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的命运因为我而得到什么改变。何况,我也没办法完全控制得了自己心中对他们的厌恶。 这样说真惭愧,虽然穷者未必善良,富者未必不仁。我为自己此行的目的感到后悔。我不应该想去弄清楚那些“叔伯们”究竟是谁,我妈不说给我听,自有她的道理。我回到家,继续在我妈身边坐下。我妈坐在那把精致的藤椅上默默地看着头顶的天空。天空中有蝴蝶飞来飞去。蝴蝶粉白,天空蔚蓝,蝴蝶翩翩起舞,天空似乎也在翩翩起舞。我问我妈,我姥爷呢?良久,我妈才说道,他死得早,死得好。我又问我妈,我姥爷的一妻三妾呢?我妈说,死得死,走得走。我妈咳嗽起来。 我妈说,我姥爷是被他的一妻三妾活活气死的。那时,他在床上已经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她们几个翻箱倒柜,大打出手。我姥姥早就被她们赶出大屋,领着我妈妈栖身于一间原本是牛棚的土砖屋里。不过,最后帮我姥爷擦洗身子的是我姥姥。我姥爷那时身上长满蛆,他呆的那间屋子臭得让人喘不过气。那几个女人把我姥爷从大床上抬下,把那张大床翻了一个底朝天,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我姥姥叫来。她们退出屋外,我姥姥独自陪着这个她不爱的男人。我姥爷嘴里冒着泡沫,眼珠子翻起,下巴朝向屋外,喉咙里嘎嘎直响。我姥姥哭了,说那些东西她全不要。我姥姥愈发激动,挣扎着伸出手,他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没有抓住,手很快垂下来,脚挺了挺,人就迅速硬了。 我姥姥在擦洗完我姥爷的身子后又被赶回那间牛棚。我姥姥甚至不被允许参加我姥爷的丧葬。我姥爷屋子里忽然多出一些膀阔腰圆的人,据说是我姥爷的同族兄弟。他们与我姥爷的一妻三妾发生争执,并动起手。一个女人被打死。另外三个跑掉了。他们对闻讯赶来我姥姥的父亲横眉立眼,认为他想趁火打劫,也认定他没有资格来分这一杯羹。虽然我姥姥是他的女儿,我妈是我姥爷的女儿,但她们都是女子,上不了家谱,进不了祠堂。他们黑压压地站在大屋门口,像一群誓死守卫阵地的战士。我姥姥的父亲乖乖地闭上嘴。不过,他们在听到我妈稚嫩的哭声时,还是发了一点慈悲心肠,给了我姥姥那间牛棚,对了,还有这把藤椅。这把藤椅在他们与那几个女人打架时被很偶然地扔到我姥姥屋前,而且,没有一点损坏。 我妈说到这里时,神情陷入恍惚。我笑起来,站起身,走到我妈身后。我妈的头发已经发白了。这是必然。而这把藤椅的存在与完好无损却是偶然。必然存在于偶然之内。我妈坐在藤椅上忧伤地望着前方。我把我妈搂入怀里,听见我妈脸上泪水在淙淙地流。那天,阳光真好,暖暖和和。 三我飞了起来。但我并没有翅膀。关于翅膀,许多人都认定它是飞翔的一个必要条件。当然,它还不是充分条件,就像鸡飞不上三千英尺的高空。我很喜欢这些人,他们只用各种常识来衡量一切,而且,他们显然忘掉了常识中的这个“常”只是“无常”中的某一瞬间、某一片断。不过,也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我才可以自由地遨游于他们的头顶。 我去了长安。那里有我的情人。长安最早不叫长安,叫镐京。我到长安的那天,长安还没垒起高高的城墙,所谓的城门也只是一些粗大的树干,树皮还未剥去,很多树上挂满青色的藤萝,有的还长满一朵一朵黄色的小花。我在城门口站住,打量着眼前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阳光像雨点般洒下,整个城市浮起在一片温暖的虚无中,就像一个迎着光的巨大的鸡蛋壳。城门处悬挂着两颗头颅。当然,还有更多更小的头颅都隐藏在这两颗头颅的影子里。不过,我没有闻到血腥味,因为,据《封神榜》上记载,这些头颅都是被各种奇怪的法术弄下来的。地球人都知道,法术的威力有多么巨大,穿墙过壁、五鬼搬运等等需要一些鬼事符之道具的茅山法术那都是下儿科,稍高级一点是哼哈两将番天印什么的,再往上便是一句顶一万句、顶十万句的咒语了。想想看——只需要动一动嘴皮,就有千万颗人头落地,亿万颗卫星上天——这多爽啊! 有段时间,我对法术入了迷,为此还特意把“唵、嘛、呢、叭、哞、吽”这六字真语背得滚瓜烂熟,我在冰天雪地里背,在炎炎烈日下背,背得浑身哆嗦又或汗如雨下。终于,有一天,我确信已深得六字真言的真髓,便跑到一个倾慕已久的女孩面前小声嘀咕这六个字。女孩翻起白眼,我以为她幸福得要晕,念得更大声了;女孩皱起眉头,我又以为她激动得无以言表,更起劲了。女孩说话了。噢,上帝保佑,请收回她这句话吧,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厚颜无耻的纳粹将官,可她为何与那个英勇的盟军司令一般只说了一个字?她说,呸。 一开始,我怀疑自己上了小贩的当,从他手里买来的VCD是伪劣产品,我从VCD里学来的口型很可能不对,神听不懂我说的六字真言。神或许并不懂得这世上全部的语言,尤其是某人一时兴起的叽哩咕噜。当然,神是万能的,他也许能听懂,但这就像一个乡下人跑到城里来到处磕头喊救命,虽然城里人能从他的动作中明白他的意思,却都喜欢装作听不懂,然后心安理得从他们身边走过。我这种想法显然属于对神的大不敬,这要放在某个时代,要被砍头的。还好,现在是新时代,大家都不信神了,我也不必怕什么了。我去找那个小贩算账,可总没找到。为此,我深感沮丧,我发誓,那时,虽然我被女孩呸了一口,但对此六字真言的敬畏并没有丝毫减少,相反,正因为自己下了这么多苦功却仍未掌握到它的要领,我深感惭愧,对它反而更为景仰。神的伟大也许就在于我们这些凡人怎么学也都学不会吧。后来,我去了一家寺院,发现里面的老和尚们都与我一样念。后来,我又去了许多家寺院,发现这些得道高僧们念此六字真言的口型居然都与我一样。也就是说,小贩并没有因我年轻而欺骗我,我花了四十块钱买的VCD确属正宗正货。问题出在哪里?有几种可能:一,我不应该拿这六字真言来向一个女孩求爱,六字真言的威力仅限于让自己形如木槁、心如死灰;二,这六字真言本是藏传佛教名词,把它从藏语翻译成汉语必然会损失一点东西,而这一点东西恰恰是精髓所在,我念得再好,就算我念遍六道轮回,那也是形似而神不似,除非我某一天能够投胎做一个有慧根的藏人去;三,这六字真语在藏语里的字面意思是指——如意宝啊,莲花呦。它也许有什么佛部心、宝部心、莲花部心、金刚部心等等,但也许它只是诸如——啊!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阿门!之类的一声祷告,又或干脆是——好哇!莲花湖的珍宝!之类的一句赞叹,它里面并没有蕴藏有太多威力。所谓的威力,也只是我们臆想出来的一些东西,这就像先人们听到雷声便说龙王爷生气了,看见下雨便说龙王爷打喷嚏一般。 我学法术的经历就这样告以段落,心底对法术的崇拜却更呈无限拉长的趋势。天空因为无限而变得蔚蓝,这些没有血腥味的头颅在蔚蓝的天穹下晃晃悠悠,像一个个古老的图腾,泛出种种神秘富有质感的光芒。我激动起来,手指不自觉地痉缩,我确信自己能把它们制成一种无以伦比的标本,它们将比鱼在水里游的姿势更为好看。如果把它们带入教室,给每一个孩子讲它们的故事,每一个孩子应该都会幸福成一朵花,就像现在这些诗意地栖居在树上的小花,它们沐浴着阳光,弥漫出一股甜甜的香,让人情不自禁地咽口水。 我喜欢咽口水,也喜欢听我妈说话。她能轻而易举地把我带到一个有趣的空间。关于这个空间的书籍,数量之多用得上汗牛充栋这个成语,毫无疑问,它们都是人类的智慧。遗憾的是,这些塞满名词与术语的书籍反而让我茫茫然无所适从。它们吵闹得实在厉害,尽管我还不晓得在它们面前如何摆放手脚,最后还是不得不掩上耳朵。我的样子像白痴,不过,仅仅承认自己是白痴就能让这些像苍蝇一般嗡嗡叫的声音滚远一点,那可真是幸福。郁闷的是,有些声音不仅有嘴,而且,竟然还有手有脚。它们用力撬开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我的耳朵一下子就被它们拉得比驴耳朵还要长,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不必上街买毛巾,早上爬起来,揉揉耳朵,就可以用它们当洗脸巾了。 说来惭愧,我也曾彻耳倾听过这些声音,也曾尝试着去寻找一些看起来更为真实一点的声音,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一些,我按照它们的要求一会左走,一会右行,比市场上卖的一些会跳摇摆舞的机器人还更卖力。没过多久,我的汗下来了,身体扭曲成S形。一些人以为我是一个街头卖艺耍把戏混饭吃的,他们匆匆抛下几个硬币,目光怜悯而又不无嘲讽,因为施舍,他们过了一回扮演上帝的瘾,不过,这并不重要,这些硬币可是实实在在的,我拣起它们,有些自豪,毕竟我靠手艺混上一口饭吃,换句话说,我也属于一个有一技之长,对社会有用的人了。问题来了,当一些孩子蜂拥在我旁边指指点点啧啧称奇时,一种没来由的沮丧像子弹击中了我的身体。这种感觉像冬日里的一盆冰水迎头浇下,不仅有冷到骨髓的刺痛感,更糟糕的是,我忽然意识到纵然我能南腔北调,旁征博引,写上洋洋万言来向这些孩子们论证——我不是小丑、不是白痴、不是乞丐,可我心知肚明,我是的。 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是什么,可我能不在意这些孩子们吗?谁能够保证这些看了我的表演的孩子们不会像我学习?事实上,一些孩子已经模仿我在街头又蹦又跳大声喊叫,当他们以小丑为荣,以白痴为荣,以乞丐为荣时,我是否还能问心无愧?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会与他们一起长大成人的。如果他仅仅是对我的复制,那么血脉是否还有流传的必要?人的存在岂不是荒唐透顶?这样说,可真有一点矫情。人是为自己活的,人本来就是一种自私的动物,我的孩子与我并不多大关系,他更可能是我在追求自身某种感官快乐下的一件副产品,并且,他还能满足我父性的需要,成为一个玩具,譬如唱歌的杰克逊就把自己四岁大的孩子挂在阳台栏杆外晃来晃去。我甚至还可以任意指责他,惩罚他,把在街头卖艺时所受到的一些窝囊气转嫁给他。府台骂县官,县官骂衙役,衙役骂孩子。孩子骂老鼠,老鼠钻入府台家偷东西出这口鼠气。这样,天道循环,大家都有事干了,也都兴致勃勃了。 只是为何我还说不服自己?难道现在的这个声音不够响亮?又或者说这个声音只是别人从我嗓子里发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我在哪里? 关于声音,我们知道,它形之于外便是旗帜。关于旗帜,地球人都知道它的威力,譬如权威、号召力、凝聚力等等。有一个家伙叫房龙,挺牛的,能把乏味的常识炒成一盘美味佳肴,对拿破轮不无嘲讽,可在《人类的故事》也老老实实承认——当他看见这个小矮子的旗帜,多半会扔下一切,跟随他到他引导的任何地方去。我很喜欢这个房龙,他挺坦率的。用一句类似于汪国真式的表白来说——在一面旗帜的呼唤下,人们的血液会燃烧。人们需要旗帜,我毫不怀疑这点。旗帜就像上帝的存在,或许它要大于上帝的存在,它不仅给予人们心灵的慰籍,还给予了人们肉体生存的可能。每一面旗帜迎风招展,发出呼啦啦的声响,不仅令人想五体投地,而且,其本身就是一种诱惑,这种诱惑与声调大小无关。每一面旗帜内心无不渴望自己的声音能够更清脆嘹亮,只不过,其中一些旗帜意识到一笑倾人、再笑倾城的魅力,便抹上脂粉、涂起口红,仔细梳洗打扮一番。它们的腰肢掐得出水,样子的确迷人,至少在没有变成老妖怪之前,端得是美目盼兮、明眸望兮。一些人情不自禁哼起“牡丹花下死,做鬼与风流”,声音抑扬顿挫。说句老实话,我听不出他们的歌声与“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之类的调子有多少差别。 四[此贴子已经被值班编辑于 7:18:3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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