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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看了<天堂向左,深圳向右>? 
 一口气看完了,说不出的感觉。感到失落,一种莫名的忧伤
有谁看过吗?愿意来讨论讨论吗?
个人积分:3650 奖励 有谁看了<天堂向左,深圳向右>? 一口气看完了,说不出的感觉。感到失落,一种莫名的忧伤 有谁看过吗?愿意来讨论讨论吗? 什么东西?电影?小说?还是戏剧?
近两个月,我身边的人几乎人手必备两本书<天堂向左,深圳向右>、《中国农民调查》
我看了,觉得没有<成都>写得好,有点象传奇,不太贴近生活,不象<成都>那样,慕容雪村就住
在深圳,哼哼,可以想象在成都写得出的好文章,在深圳就不一定写得出了,
jany66兄弟喜欢电影和小说,有机会多联系,我也喜欢..
看了一点点,没敢看下去,觉得和我的生活靠得太近,太伤感了,也太残酷了。
推荐《梦里花落知多少》(非三毛版)和《不是我说你》,比较柔和一点。
你好我好才是真的好10楼
看了,却以为离我的生活很远。应该说离我的生活圈子很远。但我相信这是深圳。推荐看
《往事并不如烟》,那也是一种真实,历史的真实。
永远都不会看小说看小说~~~~~
我也是,长这么大,几乎没有看过小说,连图画书都看得很少。
   天堂向左,深圳往右
真正的文明实质上是一种精神秩序,因而其准则并非物质财富,而是精神洞见。 
死亡不是无知,而是不表态。 
  从长天大厦到太子山庄,开车五十分钟,坐公车一个小时,走路要走半天,肖然喝了半
斤五粮液后,在这条路上走完了一生。 
  开加长货车的香港司机蹲在路边瑟瑟发抖,交警询问时,他指着肖然的防弹奔驰口吐白
沫,下巴咯咯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个记者围着那堆豪华的废铁咔嚓咔嚓地拍照,闪
光灯下,肖然满身鲜血,双眼圆睁,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奇异地勾在胸前,胳膊上
有一排殷红如血的牙印。 
  天亮时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车被拖走,血迹洗净,肖然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太平间里,
死灰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晨的阳光下,人们步履匆匆地走过一条条街道,一面低头看
表,一面大口咬嚼刚买来的包子。 
  这就是深圳,八点钟的深圳,危险而华美的城市,一只倒覆之碗,一朵毒蛇缠身的
  没有人知道肖然死去,这个时候,刘元还在睡觉,陈启明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煎鸡蛋,陆
可儿蓬头垢面地往脚上涂兰蔻指甲油,卫媛拉开紫色的窗帘,对着后海伸了个懒腰,然后开
始随着音乐跳健美操。在千里之外的鞍山,韩灵犹犹豫豫地走出家门,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
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死者的容颜即将被遗忘,活着的人笑逐颜开,大步向前。而无论你行善还是为恶,富有
还是贫穷,你都将走向那个终点:鲜血涂地、尸骨无存,或为脓血,或为飞灰。 
  那个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 
  肖然赚的第一个五千元充满了罪恶感。他那时在雅诗轻兰公司做采购员,雅诗轻兰是一
家肥皂公司,生产一些号称能减肥、能丰乳、还能治痔疮的神奇香皂,每天都在电视上神吹
一气,广泛地欺骗全国劳动人民。他们老板叫牛乔,体重足有三百斤,人送外号叫作肉牛。
每次去夜总会玩,肉牛总要关照妈咪:“要个波霸要个波霸。”然后再咂咂两片紫黑色的牛
唇,口水都似要滴下来。波霸的需求缘于供应不足,肉牛不止一次向朋友诉苦,说他老婆既
没前又没后,简直就是条人干,刷上层亮漆就能当镜子用。所以肖然对他们的丰乳产品满怀
忧虑。那是1992年,邓小平刚刚南巡完,深圳就象一个迅速膨胀的大面包,每天都有数不清
的公司成立,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怀揣梦想、拿着边防证涌进这个南海边的小渔村。一夜暴
富的传奇随风飘扬,公车上经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一个破衣烂衫的家伙说:“我明天有一
船货到蛇口码头,你要多少?”另一个同样破衣烂衫的家伙一脸不屑:“作贸易?那不是糟
蹋钱吗,我刚在宝安圈了十几亩地,作房地产才能赚大钱,兄弟!” 
  和所有无根无底的打工仔一样,肖然眼看着钞票哗哗地从身边淌过,却只能靠一点可怜
的薪水勒腰扎脖地过日子,雅诗轻兰是出了名的鸡贼公司,每月只给他1300元,这在当时的
深圳也就是刚刚够花。肖然每月往家里寄200,给正在读大学的女朋友寄100,房租350,吃
饭400,公交车100,买牙膏香皂什么的再用去100多,一到月底就开始心慌,就怕老板趁夜
跳墙而去,那就要挨饿了。 
  那时的深圳象一个巨大的施工现场,砖瓦满地,泥灰飞扬,天气热得象发酵的烂草,随
便嗅一鼻子都是臭哄哄的味道。肖然住在蛇口蓝园,一个喧嚣杂乱、拥挤而闷热的家,楼道
里挂着各种颜色的裤衩胸罩,耳边响着全国各地的土语方言,一到晚上,烟尘四起,人声鼎
沸,整栋楼都好象要飘起来。肖然的左侧住着四个湖南来的小伙子,有一天晚上不知因为什
么起了内哄,先是互相问候对方的母系祖先,接着就是噼噼啪啪的武斗,武斗过后,其中一
名选手轰然撞开房门,穿着内裤绝尘而去,另一个头顶门框,鼻血淋漓,望着那个白花花的
裸体大骂湖南三字经。右侧的房间里住着两个身份可疑的年轻女郎,每天晚上都把脸涂得万
紫千红,穿得破绽百出,扭腰摆臀地走过肖然门前,然后消失在深圳繁华的夜色中。 
  肖然后来一度很怀念蓝园的生活,那种喧嚣混乱、充满了动荡与不安的生涯,什么事都
有可能发生,什么人物都可能出现,就象一出自发上演的、没有编剧、没有导演的电影。你
是旁观者,但你随时有可能成为主角。 
  1992年的肖然还是个童男子。他女朋友叫韩灵,比他低两届,九十代初的大学爱情比后
来要纯真得多,避孕套基本派不上用场,肖然对韩灵的违法行为也仅限于拉手、拥抱和亲
嘴,毕业前夜他奋起色胆,一把将她的白色T恤衫从牛仔裤中拽出来,手野蛮地伸进去,击
退了韩灵的挣扎和推拒,顽强地向上爬行,两分钟后,那只不安份的手又试图向下做更深入
的探索,正闭着眼哼哼的韩灵一下子清醒过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樱桃小嘴大张,在他
胳膊上重重地啃了一口。两个月后,肖然向韩灵抱怨道:“我身上只有三个伤疤,其中一个
就是你的功劳。”另外两个,一是肚脐,一是手上的割伤,那是他小时打架留下的,缝了三
针。韩灵听完这话后,在电话里响亮地亲了他一下,然后笑着说:“你活该!强奸犯。” 
  深圳是一个激情充溢的城市,同时也充满了失落感。一个人的时候,强奸犯肖然经常会
想起那年的午夜游行。那事是他们宿舍的范越惹出来的,他踢球时打碎了保安室的玻璃,几
个保安蹿出来骂娘,范越也是个文学青年,用莎士比亚式的语言回了两句嘴,大意是“令尊
的衣柜里藏着一匹母马,你奶奶的靴子里开满了鲜花”之类,保安们骂之不过,转而诉诸武
力,满校园追杀坏分子,范越速度快,东拐西绕地逃回了宿舍,气还没喘匀,五六个家伙踹
门而入,一句话不说就开始动手,砸碎了镜子,踢翻了桌子,打得范越满头是血。为这事学
校几乎翻了个底朝天,肖然他们贴了大字报,组织了示威游行,举着火把在校园里唱了一夜
《国际歌》,就在礼堂门前,肖然发表了他一生中最著名的演讲,他头缠白布,声嘶力竭地
喝问:“谁捍卫我们的尊严?谁保卫我们的自由?”模样象个要剖腹自杀的日本浪人。现在
想想真是可笑,是啊,白衣如雪,激情万丈,但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当饭吃。生存的经验足
以证明:尊严和自由并不是最重要的,每月能不能按时领到1300块,这才是生活的关键。韩
灵上个月打电话来,含蓄地表达了对一件风衣的爱慕之情,那风衣价值278元,“小米买了
一件,可好看啦。”韩灵是东北人,从小就会发嗔耍嗲扮娇娇。肖然捏着干瘪的钱包,嘴里
一个劲地发苦,象咬破了自己的苦胆,还得硬起头皮假装温柔:“那就去买吧,我马上给你
寄钱。”韩灵奸计得逞,心情大快,跟他投诉了半天伙食质量和公寓科的变态大爷,直投诉
到华灯齐绽放,月上柳稍头。 
  每次给韩灵打电话,他都会不顾羞耻地吹上一通,“我又加薪啦”,或者“昨天跟我们
老板一起吃海鲜,他亲口说要提拔我”,事实上他进雅诗轻兰一年了,薪水没涨过一分钱,
公司的采购部经理是老板的亲侄儿,就算肖然长俩脑袋,也断然爬不到这个位置。有什么办
法呢,这是深圳,你有钱,可以为钱自豪;没有钱但有未来,可以为未来自豪;又没钱又没
  上周六陪牛侄儿到宝安看了几家纸品厂,这周刚上班,他就收到了十四页传真,光信达
印刷厂一家就发了十页,这个猪窝一样的破作坊把自己吹得地下绝无、天上仅有,悠久的历
史能一直追溯到宣统年间,财力雄厚得连李嘉诚都自叹命苦。此猪窝的老板姓卫,一个獐头
鼠目的潮州人,送肖然和牛云峰出门时,他故意落在后面,趁牛云峰不注意,轻轻拉了拉肖
然的衣角,飞快地比了个“6”的手势,肖然笑笑,望着牛侄儿肥硕的屁股,面不改色地大
步前行。虽然做采购工作的时间不长,他也明白卫老板的意思:从他这里进的货,有6%的
  任何时候采购工作都是一件肥差,那时候流传着一个段子,把各种职业分了三流九等,
其中有一句说的就是采购员:三等人,干采购,白吃白喝拿回扣,地位仅次于人民公仆和
“扭扭屁股就赚钱”的明星。前些日子公司辞退了一个叫张志刚的采购员,此人前脚刚迈出
大门,牛云峰就召集会议声讨他的罪行,声色俱厉地号召大家敬业爱岗,多奉献,少索取,
万万不可偷鸡摸狗,“吃回扣的,一律开除!”说得唾沫横飞,脸瘪得象被谁揍了一拳。下
班后肖然跟公司的刘会计聊起这事,说张志刚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大胆。刘会计长叹
一声,说这家伙才精呢,这三年他至少捞了十五六万,还没落下什么把柄。说得肖然一楞,
想起自己每月干巴巴的1300大元,心里一阵失落,感觉象丢了个钱包。 
  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个心眼,谁的单他都要瞄上一眼,只要觉着价格有问题,就偷偷记下
来,再一一打电话到厂里去核实。这么干了一个月,他就发现采购部的七个员工,除了他自
己,没有一个屁股上是干净的,连牛云峰都算上。牛侄儿半个月前买了两台压膜机,一台
19800元,根据肖然的估算,他至少从中黑了一万块———人家厂里的标价才一万六,而根
据采购的惯例,这价格至少可以压下来20%。 
  这种发现让他豁然开朗。这周一上班,牛侄儿就催着他要包装盒的订单,按照公司规
定,一份采购定单至少要有三家供应商的比价,他思忖了半天,拿出订单,一笔一划地填
写:宝安信达:0.56元;港厦九原:0.585元;蛇口联兴:0.605元。写的时候想起了信达厂
卫老板鬼头鬼脑的模样,心里无端地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与钱比起来,清白又算
什么东西呢。其实肖然很清楚,同样规格质量的包装盒,在东莞的天富厂做,只要四毛八,
不过肉牛老板两周前刚跟天富厂吵过架,吵到最后,肉牛捏着裤裆发誓:“丢你老母!以后
你的货白给老子,老子都不要!”天富厂的老板乃是吉林省四平府人氏,也是江湖上出了名
的狠人,闻此言勃然大怒,施一招举火烧天式,满嘴白沫地发狠:“丢你姥姥!你出十倍的
价钱,老子都不卖给你!”那时候的商人都很重视气节,很有点战国时重义轻利的传统,事
情在几年后才有所变化,2001年肖然在圣弗兰克赌船上玩富豪百家乐,旁边有个温州的公仆
赢了七百多万,狂喜之余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牛哄哄地向周围的人大派筹码,此事一度传为
笑谈,人人不齿,只有肖然笑嘻嘻地拿起了那堆筹码,还向公仆鞠了一躬,说:“谢谢老
板,能不能再给点儿?我今天手气不好。” 
  如果说成功的商人都是天赋禀异的动物,那么肖然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这种天赋。填完
订单后,他咬着嘴唇想了一下,没有象往常一样立刻找牛云峰签字,而是把它塞进了抽屉,
直到四天后,牛云峰很不耐烦地问他:“那个包装盒的定单还没做好?你怎么搞的?要是误
了工期…你还想不想干了?!”肖然憋了一口气,脸刷地红了,翻腾了半天,从抽屉里拿出
那张薄薄的A4纸,象个老实孩子一样低头认罪,说经理对不起对不起,话没说完,眼泪都象
要滚出来。牛云峰用鼻孔表示了一下他的权威,提笔画了押,然后用常德普通话训斥肖然:
“你!立刻传给信达厂!真要误了生产,小心你的奖金!” 
  那是肖然到雅诗轻兰一年来最大的一张单,15万个包装盒,合计价款84000元,交货时
间:马上;付款期限:货到后一周内;制单:肖然;审核:牛云峰;总经理审批:牛乔。 
  1992年8月27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酵烂草的臭味,肖然站在一张“基本路线一百年
不变”的宣传画旁边,摸着裤袋里鼓鼓囊囊的5000元回扣,财大气粗地告诉韩灵:“我又加
薪啦…我给你寄了500元,够不够?”几个人踢踢踏踏地从旁边走过,他侧身让了一下,对
着话筒小声地说:“我喜欢你穿风衣……还有,我爱你……” 
  打完电话后,肖然付钱上楼,不到两分钟又走了下来,对看电话的老头儿说:“大爷,
你刚才找错钱了,少给了我一块钱。”
  我可以请你吃饭,但不能借给你钱,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你。 
  千万别求我给你找工作,我的工作都是自己找的。是的,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可以在
  这是深圳的原则。在火车站长椅上辗转难眠的,在人才大市场拥挤的人群中汗流满面
的,在午夜的草坪上忍受蚊虫叮咬的,在罗湖、福田、南山、蛇口的工厂里头晕眼花、牙龈
出血、月经失调的,不管你学历高低,不管你现在坐奔驰还是开宝马,你肯定都说过这两句
话,或者说在嘴上,或者说在心里。 
  刘元刚到深圳时,裤衩里缝了2000元,两个上衣口袋各装了500元,在1991年来到深圳
的大学生中,他绝对可以算是个富翁。不过这个富翁在深圳呆了四个月就破产了,整个1991
年,他基本上处于失业状态,只在一家公司短暂地干过不到一个月,收入不到900元。1992
年新年钟声敲响时,这个富翁正躲在蔡屋围一家低档旅馆里,看着破破烂烂的床单,越想越
伤心,抱着脑袋就开始号啕大哭。 
  那夜的深圳特别黑,街上没有车,没有行人,连路灯都不正常,闪闪灭灭的,象荒山墓
园里阴森的磷火。刘元的哭声混合着香港那边的鞭炮声和欢呼声,在冰冷的深圳夜空久久回
荡,象一曲婚宴上的丧歌。 
  十年之后,刘元穿一套深灰色的范思哲西装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说起当年的艰苦历程,
他眼圈一下子红了,“你相信吗,”他对漂亮的女主持人说,“我那天只吃了一包华丰方便
面,身上只剩下七块钱。” 
  那七块钱刘元花了四天。最小的酥皮面包都要卖五毛钱一个,他一顿吃一个,然后就拼
命地灌凉水,喝得肚子里哐当作响。旅馆老板娘每晚都在外面炒菜,又炖鸡又炖鱼,香味四
散,刘元头顶着门框,感觉胃里象着了火一样,不停地抽搐,恨不能出去一刀把他们宰了,
然后抢过鸡鱼来大吃一通。就这么熬了七十多个小时,第四天起床时整个人都在发抖,眼前
金星闪,肚里钟鼓鸣,要不是东莞的三叔来得及时,他估计就要活活饿死。 
  肖然和刘元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一起来到深圳,但两个人关系并不好。在肖然看来,
刘元的苦难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他一直都不喜欢他,认为刘元太奸、太会算计,也太有
侵略性。那年的保安打人事件,整个学校闹得沸反盈天,所有人都站在队列里挥舞拳头,只
有刘元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们蹿进蹿出,眉头皱得象一头大蒜。后来连公安局都介入
了,在最紧张的几天里,肖然趴在床上装病,嘴里半真半假地不停哼哼着;陈启明一页页地
写检查,他老爹闻讯赶来,差点打断了他的狗腿;只有刘元,象个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看
书,然后写了满满四页纸的《入党申请书》,还在宿舍里背诵鲁迅的名言:“游行是不足取
的。你们……太幼稚。”为了这句话,肖然不知骂了多少句娘,有一天趁他不在,几个人越
说越气,肖某人一时没压住火气,抓起他的饭盒就扔到了窗外,刘元回来后发现吃饭的家伙
没了,心知有鬼,不过势单力薄,也只能隐忍不发。真正交恶是大三下学期,韩灵来他们宿
舍聚餐,刘元借着酒劲儿,不停地抨击肖然,说他睡前不刷牙,脱下的袜子能砸核桃,至少
说了二十遍“肖然这个农民”,说得这个农民一声怒吼,一肘将邓辉的脸盆捣了个对穿,要
不是陈启明死死地拉着,204室那天说不定就要搞出人命。作为那场战争的真正原因和关键
力量,韩灵的态度十分暧昧,先拉一下肖然,肖然哼了一声,再拉一下刘元,刘元艰难一
笑,转头就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肖然,恨不能生吃了他。在他们中间,身材矮小的陈启
明满面通红,奋力地撑开双手,嘴角源源不断地冒着白沫,象一瓶生气的啤酒。 
  韩灵和刘元都是鞍山人,韩灵入学时,刘元扛着她的大包小包,从火车站一直走到学
校,连牛仔裤都累得大汗淋漓,那时候还没有飘柔海飞丝什么的,刘元斥近百元巨资帮她买
了青苹果洗发香波、中华牙膏、北京针织一厂的毛巾,还有一套小兔子图案的睡衣,就差没
买卫生巾和内裤了。韩灵感激得无以言表、五体筛糠,立马就认了刘元当干哥哥,还非要请
他去门口的川菜馆吃饭,“哥你能喝酒不?晚上咱俩喝两杯。” 
  喝醉了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醒来头疼。开车可能会被拘留。会说错话、认错人、办错事。有人喝醉了哭,有
人喝醉了笑,有人喝醉了一声不吭。刘元对肖然说,王八蛋,我要是不喝醉,哪他妈会有
  1989年10月16日,刘元架不住小师妹的软硬兼施、恩威并济,硬着头皮喝下去五口杯二
锅头,第五杯刚一下肚,他就一头扎进一盆酸菜鱼里,吐得虎啸龙吟、日月无光。旁边有几
个北京地痞尖着嗓子大笑:“傻逼,嘿,给娘们儿灌倒喽!” 
  那个夜里刘元的表现堪称经典。很多年后人们还记得那个不可一世的醉汉,他在校门口
躺成一个酒气熏天的“大”字,谁从他身边走过他就问候谁的母亲,连人称“考场名捕”的
系主任都不放过。肖然他们闻讯赶来时,刘元正大声背诵那首著名的《为什么你不生活在沙
漠上》,旁边的韩灵一身酒气,粉脸通红,急得手脚乱跳,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你要把事业留给兄弟 留给战友 
  你要把爱情留给姐妹 留给爱人 
  你要把孤独留给我 留给自己 
  那个夜晚对肖然、韩灵和刘元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一夜。但在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
个安静的夜晚会埋藏着重重的杀机。那时刘元正人事不省地打着呼噜,肖然的西装上沾满了
刘元呕吐出来的盛宴,臭气熏天,韩灵坐在宿舍中央的椅子上,看他有条不紊地冲糖水、敷
热毛巾,还小心翼翼地帮刘元脱了衣服鞋袜,一脸慈祥地给他盖上被子,看得心中异常感
动。那夜的月色很好,墙外的玉兰树在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肖然收拾完刘元后,胸中异常
气闷,正想抱怨两句,转过头就遇上了韩灵的目光,这时月亮划过树稍,蔚蓝色的月光透窗
而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肖然笑了,韩灵也笑了,在一片静谧之中,肖然听见自己的心
  从那以后刘元再也没喝醉过,1998年邓辉到深圳旅行结婚,肖然在南海酒店花了一万多
元,从上午11点一直喝到晚上9点,喝到最后,陈启明抱着桌子腿叫妈,肖然趴在地毯上一
拱一拱地往前爬,说要游到香港,邓辉也酒后现形,不顾身旁铁青色的新娘,抱着餐厅服务
员就要喝交杯酒。闹得不可开交时,餐厅经理叫过来四五个保安,要把他们一一送回房间,
这时刘元突然象只豹子一样蹿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到肖然面前,一脚蹬在他肚子上,肖然象
中弹一样砰地倒在地上,所有人都看傻了,刘元提起西装,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快到门口
时,他突然转过身来,眉毛一挑一挑地说:“肖然,你记住,这一脚是你欠她的!” 
  《北京人在纽约》流行之后,刘元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如果你爱他,送他去深圳,他可能会发财; 
  如果你不爱他,送他去深圳,他肯定会背叛。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可靠,他指着窗外说,每一个男人都可能是嫖客,每一个女人都可能
是妓女,你如果想找爱情,离开吧。 
  刘元是他们三个人中最早成为男人的。荔枝公园落成后,立刻成为低档妓女的交易市
场,每当夜幕降临,这里总是特别热闹,有溜冰的,有跳舞的,高尚的人们合唱《党啊亲爱
的妈妈》,不高尚的民工们坐在旁边打牌赌钱,赢个二三十块就能吃顿鸡煲。在黑黝黝的荔
枝树下,总会站着一些年龄不详、面孔模糊的女郎,有含蓄的,象寂寞的闺中少女:“靓
仔,聊聊天吧?”有粗鲁的,性感得犀利无比,“大哥,操逼不?100块。”刘元1993年遇
见的一个象是卖旧货的奸商:“打飞机20,上床150,包夜300,要不然,把你的旧电视给我
  就在这里,在这个散发着热带气息的公园里,刘元用100元的代价,轻轻走过了自己的
  他那时刚刚跳槽到第四家公司。在此之前的经历,简直可以说是一段血泪史。刘元的第
一份工作足足找了四个月,四个月里他每天都到人才大市场报到,象没头苍蝇一样挤来拱
去,满脸谀笑地递上简历,一脸羞红地缩回双手。招聘人员不管职位高低,一律硬梆梆地板
着脸,翻着雪白的双眼,状如阎王殿前的便秘小鬼,“有工作经验吗?…没有?下一个!”
有一次一家贸易公司招聘业务员,刘元奋力挤进人墙,刚要跟招聘的肥佬打招呼,那厮一看
他拿的是《毕业生推荐表》,立马不耐烦地挥手,象撵猪一样往外轰他:“刚毕业的,去去
去!”气得刘元差点吐血,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凶猛地拱了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
  刘元刚到深圳时住在上沙村,那时的上沙村还是一条黄土路,一下雨就满身泥点,看谁
都象被我军俘虏的越南特务,刘元在他老乡的床上挤了十六天,最后实在受不了摔碟子打碗
的逐客暗示,怀一腔怨恨拂袖而去,扛着两个大编织袋搬到蔡屋围的廉价旅馆,跟一帮脚臭
得熏死臭虫的河南人睡在一屋,有一天一个叫赵康东的南阳农民坐在他上铺剪脚趾甲,刘元
在人才大市场碰了一天钉子,心中烦燥无比,闷闷不乐地泡了一碗华丰三鲜伊面,刚吃了两
口,一片硕大无比的、黑乎乎的硬壳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进碗里,刘元当时就炸了,
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地把那碗面扣到了赵某人头上,一边带着哭腔喊:“太欺负人了!我杀
  那天刘元被打得鼻青脸肿,从那以后,他睡觉时就会在枕头下放一把刀。 
  十年后,刘元成了大陆最著名的策划人,《商潮》杂志称他是“经营大师、企业良
医”。有一次在华南卫视作访谈嘉宾,那位家喻户晓的美女一脸媚笑地问他:“刘先生,在
您的奋斗历程中,最让您感到骄傲的是什么?”刘元沉思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那就
是:坚持。十年来,不管多苦多累,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刚说完,台下就响起了
  聚光灯下的经营大师显得有些忧郁。一片欢呼声中,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日午
后:年轻的刘元站一片花树中间,双眼明亮,一身洁净,对那个同样年轻的韩灵说:“我尊
重你的选择,但你记住,我会一直等你。” 
  因为韩灵,刘元几乎爱上了肖然。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比较两人的优势:他是城市户口,
父母都是教师;肖然家在农村,爹妈都在修理地球;他身高1米77,肖然1米76;他是著名的
校园诗人,肖然只会踢足球,还踢得不好;他有两套西装,一套阿迪达斯运动服,肖然只穿
得起拳王内裤,校外小摊上买的,3块钱一条;他除了眼睛小点,五官还算清秀,肖然一嘴
四环素牙,脸上遍布雀斑。比较来比较去,他都觉得韩灵无论如何应该爱上他,而不是那个
土了吧叽的肖某,所以只能怪韩灵瞎了眼。 
  肖然来深圳,他也来深圳。肖然每周给韩灵打一次电话,他工作不稳定,也会隔三岔五
地跟韩灵联系一下。不争取就没有机会,他总这么想。直到韩灵毕业来到深圳,这个梦才算
彻底醒了。那个夜里,他眼睁睁看见韩灵从火车站走出来,和肖然拥抱在一起,眼睁睁看着
他们依偎着走进楼门,韩灵一边咯咯娇笑,一边紧紧搂着肖然的胳膊,然后那盏灯亮了起
来,刘元徘徊楼下,心中欲悲又喜,几次想高声呼喊,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在一片喧闹之
中,那盏灯无声无息地熄了,刘元想象着他们正在做的事,想象着韩灵此刻的神情和状态,
心象是跌到了谷底,晃了两晃,无声地坐到了地上。 
  然后就去了荔枝公园,有人跳舞,有人唱歌,他拖拖拉拉地往黑影里走,几个女人上来
招呼他,他象没听见一样,一步一顿地走过,象一个鬼气森森的影子。是在哪棵荔枝树下?
那个满脸皱纹的东北女人问他:“靓仔,玩一会儿不?100块就行。”刘元刚想说“滚”,
突然心中热血翻滚,一生的际遇喷薄而来,他颤抖着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按到在地上,那女
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刘元就凶猛地压了上去,这时微风轻拂,木叶婆娑,月亮象含泪的眼
睛,正被猛烈摇晃着的女人听见身上的男人低低地喊了一嗓子: 
  一件范思哲衬衫,8700元,一支15毫升的SKⅡ眼霜,620元,不要瞪眼睛,这是穷人用
  一套阿曼尼女装,27万港币;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说起来不贵,8万元,不
过,是美金;一块卡地亚名表,算了,不说了,你就是不吃不喝,几辈子也买不起。 
  蓝鲸夜总会有个坐台小姐绰号林青霞,身高1米72,生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江湖传
闻,看过她的身体的人都已经狂喷鼻血而死。有一天晚上她接待了一个香港客人,第二天就
买了两套房子,好一点的自己住,差一点的租了出去,房客中有一个经理,有一个总经
  有个人跟老婆离婚,分家产时吵得口舌生疮,其人大怒,摧心一掌,打得老婆跌落尘
埃。其老婆虎啸一声,正待疯狂反击,听见老公咬着牙说:“丢!我再给你加一点!行了
  这一巴掌值两千万。 
  奔驰600差不多算是最豪华的车了吧,98年七月中旬,有个潮州人开了一辆在深南大道
上兜风,不小心跟另外一辆美洲虎轻微碰撞了一下,交警赶过来盘问不休,潮州人听得不耐
烦,击节长啸:“这车我不要了!”不是说大话,一年之后那辆车还呆在停车场里,轮胎上
长蘑菇,真皮座椅里住了一窝耗子。 
  不用叹气,这不算奢侈。在深圳,还有更奢侈的东西,那就是:爱情。 
  韩灵到深圳的时候,正是肖然开始发迹的日子,所以他一直说韩灵有旺夫运。那时肖然
已经离开了蓝园公寓,在粤海工业村附近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1993年的肖然已经不愁温
饱,腰里还颇有点余粮。那时股市正热,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排队认购新股,买到的笑,
买不到的自叹命苦,连守厕所的都会画K线图。有人打过这么一个比方:拿机关枪在深圳街
头扫一梭子,十个死的有八个都是股民,剩下那两个还是股评家。肖然的顶头上司牛云峰是
他们公司最先入市的,买进卖出几回合就赚了两万多。肖然吃了几笔回扣之后,资产已经达
五位数之巨,看牛侄儿炒股炒得欲仙欲死,不禁贼心骚痒,从银行里取出1万多元,在27.8
元的价位上买了400股深发展,不到两个月就猛蹿到39块2,生性保守的肖然不敢再捂,果断
地出了货,一转手就赚了四千多。没过几天,韩灵毕业来到深圳,为了赢得佳人芳心,肖然
不顾家底地带她去了深港海鲜城,那天的肖然分外风骚,身穿一件青灰色的风衣,油头锃
亮,白眼瘮人,周润发见了都要打寒战。服务员过来点菜时,肖然右手前伸,戟指笑谈:
“白灼虾、鲍鱼、圆贝,”韩灵看了一眼菜价,惊恐万状地吐了一下舌头,右手狠狠地捏了
他一下,她不捏还好,这一捏越发激起了肖然的万丈雄心,他猛地挺直腰杆,气冲斗牛地
问:“龙虾有吗?来条龙虾!” 
  不知道是爱情的力量还是龙虾的力量,那天晚上,肖然对韩灵实施的侵略没有遭遇到任
何抵抗。初经人道的肖然在前半场一直不得要领,一接近球门就抬不起脚来,每次都是无功
而返,折腾了半夜,两个人都累得大汗淋漓,韩灵坐了一天火车,实在是撑不住了,打着哈
欠摸了摸他的作案工具,说要不然算了吧,先睡觉,明天再说。肖然正满腔悲愤,一听这话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哑着嗓子骂了一句,说 *** 我还不信了呢!说罢悍然发动攻势,韩灵
措手不及,皱着眉头大叫一声,两手紧紧地箍住肖然,指甲在他背上划了一条长长的血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 
  肖然紧紧地抱着韩灵,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算现在死了,也觉得不缺什么了。韩灵轻轻
地拍了他一下,说你胡说什么。肖然突然激动起来,翻身坐起,说真的,只要你在我身边,
  窗帘遮住了星光,屋子里漆黑而寂静,一些隐约的笑声在空气中轻轻飘荡,象是神秘的
预言。隔壁的婴儿突然夜哭,哭声若断若续,象征着人类最初的苦难。肖然俯下身,贴在韩
灵耳边轻轻地说:“亲爱的,你是我这辈子永远的新娘,即使将来不能在一起,我也要永远
记住今天的你。”韩灵心里一阵感动,脸埋在肖然胸口,越想越难过,过了一会儿,她肩头
耸动,嘤嘤地哭了起来。 
  那年肖然23岁,韩灵22岁,他们的全部资产加起来不到两万元。他们永远的洞房,粤海
工业村旁边那栋破败简陋的屋子,在2002年初被拆成一片瓦砾。那时鞍山的韩灵已经成了一
名小学教师,上午两堂课,下午两堂课,讲得喉咙肿痛,吃多少金嗓子都不管用,有时候疼
得实在受不了,就找同事宋世杰代课。宋世杰是个老鳏夫,老婆死了七、八年了,一直也没
再婚,天天闷闷不乐的,不过对韩灵一直很照顾,每天上班都替她抹桌子倒水,还经常给她
带点梨和苹果什么的,说多吃点水果对嗓子好,韩灵开始不好意思要,后来也渐渐习以为
常。当小学老师很累,韩灵每天中午都要小睡一会儿,如果没有别的人,老宋就会轻手轻脚
地给她盖上件衣服,韩灵说谢谢,老宋总是憨厚地笑笑,嘱咐她“别着了凉。”就在肖然死
的前半个月,韩灵大病了一场,老宋给她买药、买水果,一天三顿给她送饭。病好后韩灵觉
得无物以报,狠了狠心,终于躺到了老宋的床上,大概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老宋
刚一碰到她就一泻如注,扑通一声趴在她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韩灵拿卫生纸简单擦了擦
身体,然后轻轻搂住他皱皮松松的脖子,说老宋啊,你可真是个好人。这时月亮滑过中天,
楼群间光影重重,眼角布满皱纹的韩灵突然心里一动,象茫茫黑夜里的火花一闪,她把头深
深地埋进老宋的胸口,然后在心里轻轻地问: 
  肖然,你在深圳还好吗?
  陈启明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毕业后分回老家的粮食局,干了一年多,实在忍受不了行
政机关水裆尿裤的办事风格,再加上领导一直看他不顺眼,说某人上学时煽动过学潮,政治
上有问题。说得某人恨炸胸膛,一怒之下写了长达万言的辞职报告,从政治体制抨击起,一
直抨击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公粮制度,最后还居心叵测地提到了他们科长每天占着茅坑
长达半小时的事。在报告的结尾,陈启明庄严地发表声明:“我觉得辞职首先是个良心问
题,其次还是个智商问题,粮食局这个破地方,只有白痴才能呆得下去。”他们科长本来还
打算假惺惺地挽留他一下,一看到这句话,差点气炸了头盖骨,颤抖着四肢签了“同意”二
字,这样陈启明就成了粮食局最早放弃国家粮食的家伙,一个不容于所有领导的叛逆者。 
  叛逆者于1993年5月30日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那年他22岁,30多小时的旅程,他一直
都不大清醒,想象中的深圳就象天堂,鲜花铺地、美酒盈樽、走路都会踢到金子。他甚至还
想到某一天衣锦还乡,跟科长见面的情景:油头锃亮的陈启明缓缓摇下豪华座驾的车窗,亲
切地对他们科长说:“科长,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自行车还是很新啊。”那辆自行车是这们
科长花900元买的,对之视若己出,每天都要在食堂的水笼头下擦洗一遍,亮得象许大马棒
  火车在儿童节的中午到达广州。陈启明提着一个灰色的帆布包,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来
到万头攒动的广场上,面前的景象让陈启明销魂荡魄、欲仙欲死:在令人窒息的热浪和噪音
的包裹下,黑压压的人群拥挤着、叫嚷着、冲撞着,象一个巨大而湍急的漩涡,没有什么不
能被吞没,没有什么不能被毁灭。几个山里汉子正围着几只破破烂烂的编织袋抽烟,灰扑扑
的脸上汗水直流;几个满脸灰泥的小男孩一路蹒跚而来,向每个人伸出双手;有一个扑通一
声跪在他脚下,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口齿不清地哀求:“给我一块钱,给我一块钱
吧。”陈启明掏出十块钱给了小男孩,一下子从梦中醒了过来,环视着这个苦难的广场,看
见一个小偷正拿着镊子从一个老头口袋里掏钱,四周的人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我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1993年的最后一天,陈启明满脸通红地对肖然
说,“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想吃苦,唯一的选择就是嫁给黄芸芸。” 
  那天他们辩论了很久,正方辩手陈启明坚持物质利益至上,认为村长家的女儿,黄芸
芸,有钱且有房子,且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东,一年的分红相当于陈启明当时工资的60几
倍,“她至少可以让我少奋斗20年,从此不再为房租和生活费发愁,你说,”陈启明咬着牙
反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嫁给她?” 
  反方第一辩手韩灵认为陈启明嫁给黄芸芸恐怕会牺牲掉一生的幸福,“你和她会有共同
语言吗?”她问,“黄芸芸初中都没毕业,你和她说什么呢?”站在可持续性发展的角度,
她认为陈启明的入赘行为无异于滥砍盗伐、杀鸡取蛋,“黄家会一直有钱吗?万一有一天他
们家穷了,你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又对陈启明创效益的能力表示怀疑:“就算他们家
真有钱,你又能控制多少呢?别忘了,你始终是个外人。” 
  反方第二辩手肖然认为这桩买卖的成本太高,原因是黄芸芸的皮相实在是太对不起观
众,又黑又胖,皮肤糙得可以磨刀,一张典型的热带脸,两只外翻的鼻孔,满口茶色的牙
齿,一笑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肖然一想起这个来就不停地皱眉头,好象黄芸芸就坐在
他脑袋上,“就算这些你都能接受———对,关上灯都差不多,眼睛一闭张曼玉,被子一蒙
钟楚红嘛,但是,你听说过张曼玉有那么厉害的狐臭么?”他夸张地比了个呕吐的姿势,
“就算你没有意见,你的鼻子也没有意见吗———你到底有没有鼻子?” 
  陈启明当然有鼻子,而且快气歪了。听肖然放完厥词后,一直隐忍不发的陈启明拍案而
起,脸上青筋跳,嘴里白沫飞,结结巴巴地怒斥肖然:“你爱韩灵的脸蛋和身材,我爱黄芸
芸的钱和她当村长的爸爸,你你你……你凭什么以为你比我高尚?!” 
  陈启明是在喝早茶时认识黄村长仁发的。那是在下沙一间叫“福星”的茶餐厅,每天早
上都坐得满满的,十年前还在田里汗出如浆的深圳农民,到此时已经洗净手脸,成了这城市
纯粹的食利阶级,不劳而获的贵族。他们最经典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
才醒,然后打着哈欠踱进茶市,要一壶茶,几碟点心,慢悠悠地一泡就是大半天,喝完茶后
骑着摩托车到处去收房租,钱到手后就去打麻将,打累了才睡觉,睡醒后再去喝茶、收房
租、打麻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仅不知道稼穑之苦,很多人连农作物都不认识
  陈启明走进福星时已经没有空桌了,服务员把他带到一张大桌子旁,跟七八个东歪西
倒、面色阴沉的老头子坐在一起,其中有两个正在激烈地辩论,嘴里烟雾腾腾,你“丢”过
来我“丢”过去,丢得陈启明十分懊恼,正想换张桌清清静静地吃点东西,还没起身就被一
个面皮黑黄的汉子一把抓住,然后听见一句十分提神的国语:“小火鸡(伙子)呀,你来评
评理啦,你说老公强奸老婆系不系犯罪呀?” 
  此人正是黄仁发。丑姑娘黄芸芸的爸爸,陈启明的未来岳父,两家上市公司的股东,一
家集体企业的董事,十年前他叫黄队长,现在人人称他黄总。陈启明没意识到此人在他未来
生命中的重要性,他噘着嘴挣开黄总的手,没好气地回答:“当然不能算,跟老公上床,是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打谁的旗子跟谁走,这是个关键问题。陈启明说,如果有人请你当
裁判,你一定要站对立场,因为参赛选手中说不定就有你的丈人。黄总仁发听陈启明发表完
结案陈词后,高兴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不可一世地向他的论敌扬了扬胡须参差的下巴,象唱
歌一样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歌词大意是:大学生都站在我这边,你怎么说?然后转过头拍
了拍陈启明的肩膀,说今天你想吃乜就吃乜,你的单我包啦。 
  那是1993年7月份,相书上说陈启明那个月福星照头,天德顾身,主有贵人相助;同时
咸池冲撞主星,主桃花犯命,有情事困扰。陈启明对肖然和韩灵说,算了,你们也别劝了,
再劝下去就伤感情了,“这可是我的命啊。” 
  一年后,还是在福星茶餐厅,陈启明请肖然、韩灵和刘元吃了一顿饭。那天餐厅里人很
多,闹哄哄的,一派乌烟瘴气。陈启明点了七、八个菜,叫了十几瓶珠江啤酒,酒菜端上来
后,他淡淡地说哥几个尽情喝吧,今天就算是我的婚宴了。喝到一半,黄芸芸过来敬酒,陈
启明搂了一下她的肩膀,似笑不笑地发表了一通演讲,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觉得我出卖
人格,但想通了,你们又何尝不是?“你,”他指着肖然,“吃回扣出卖良心,你,”他转
向刘元,“为工作出卖尊严”,他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说我现在算是想通了,在这个城
市,在这个时代,谁把自己卖得最彻底,谁就会出人头地,“否则,你就没有任何希
  那天几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酒喝得很凶。喝到最后,陈启明象堆烂泥一样粘在椅子
上,肖然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打着醉嗝,嘴里喃喃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刘元点上一根红双
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灵,说你现在还好吧,一个小孩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他们,韩
灵没说话,默默地转过头去,窗外是一轮惨淡的夕阳。 
  夜幕降临时,餐厅门口的彩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照着街上面无表情的行人。从窗外
往里看,餐厅里烟气腾腾,每个人都面目不清,象一场远处的电影,剧中的人似哭似笑,但
在观众眼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疑。
  韩灵到深圳不到一年,就打了第一次胎。初夜之后,两个人象高尔基见到面包一样,一
吃起来就没个节制,那张可怜的木床在剧烈撞击之下坚挺了几个月,终于轰然倒塌,响声震
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瘮人。韩灵刚开始还比较清醒,知道前七后八是安全期,可以随便灌
溉,一过了安全期就要肖然戴安全帽,那时候杜蕾丝什么的还没进入中国,药店里能买到的
都是国内橡胶厂生产的劣质产品,象锅巴一样又薄又脆,经常是还没进入施工现场,安全帽
就已经破得千疮百孔,这样三折腾两折腾,终于折腾出事了。 
  韩灵那时在中洋外贸公司上班,每天打打文件收收传真,很清闲,他们老板是一个香港
人,大名唤作钟德富,没什么文化,笃信济公活佛,有一天扶觇求神,问东南西北何处可以
发财,济公哼唧了半天,在沙盘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几个符,钟德富趴在地上研究了半天,终
于明白了济老大的指示,于是变卖了家产,北上大陆骗钱,那还是1989年的事,“投机倒
把”在当时还属于刑法的打击范畴,钟老板自恃济公附体,胆子比脑袋都大,置人民专政的
权威于不顾,悍然走私了几笔电子器材和办公设备,一下子就发了起来。 
  韩灵到这家公司时,钟德富57岁,正处于男人最后的青春期,阅人无数的老帅哥在人才
大市场第一眼看到韩灵,就被她清纯的五官、窈窕的身材和那种羞涩的表情感动得浑身乱
颤,问了不到三句话就拍板录用,试用期薪水1800元,那可是1993年啊,1800元即使在深圳
也要算是高薪了。在最开始的几个月,钟德富装得象尊坐怀不乱的真神,韩灵每次拿文件进
去,他都用鼻孔轻轻地嗯一声,绝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甚至连头都不舍得抬。有一天因为
等两张香港来的报关单,韩灵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多,要回家了,老钟说小韩不要坐巴士
了,我请你吃饭,顺便开车送你回家。那天肖然无缘无故地被牛侄儿教训了一通,心里憋了
一肚子气,回家后左等韩灵不回来,右等韩灵还不回来,情绪越发高涨。等了几个小时,实
在是饿极了,就到楼下的士多店里买了两个面包,一边吃一边恶狠狠地啃着自己的牙床,盘
算着怎样向韩灵讨还公道。快十二点时,一辆挂着粤港两地牌照的黑色公爵王缓缓开过来,
韩灵满脸媚笑地走下车,裙裾飞舞,月光满身,象个能诱人跳海的妖精。肖然正恨得荡气回
肠,见此情此景,更是急怒欲狂,韩灵没注意到阴影里坐着的某人,兀自一脸媚笑地向公爵
王道别,还伸进手去让老钟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哼着反革命小曲儿往回走,刚到楼口就看
见了肖某人生铁一般的脸色。 
  他是谁?肖然的嗓子象是在冰箱里冻过。 
  我们老板,韩灵报歉地笑笑,今天加班,没有公交车了,所以搭老板的顺风车回来。 
  “你们老板?你们老板?!”肖然祭起一双雪白的眼球,“跟老板用得着那么亲热?是
  神经病!韩灵诊断完肖然的病情,气鼓鼓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一声大喝:
“韩灵!你给我站住!”韩灵蓦地回头,看见肖然象头发情的狮子一样,毛发倒竖、浑身筋
抖,看那意思,给根火柴他就能把方圆几里给平了。士多店老板见事不好,赶紧过来打圆
场,说你们小两口平时那么恩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赶紧消消气回家去吧。他不劝还
好,这一劝越发引爆了肖然心中的军火库,他一窜丈高,怒喝道:“看看你那一脸贱相!还
老板,老 *** 狗屁板!加班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啊,咹?!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
这一急之下,连政治课的术语都背出来了,说得他自己都有点好笑,抬头看见韩灵光洁如玉
的俏脸,心肠立刻又硬了起来:“今天的事情你要是不说个明白,咱俩……咱俩……咱俩就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吵到后来,所有的变天帐都翻了出来,韩灵跟刘元
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毕业前跟他们班男生搂搂报报的合影,都成了她淫荡的佐证,甚至连
韩爷爷开工厂都成了她品质败坏的历史根源。说得韩灵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头埋在被子里
差点哭断了气,肖然越数落越伤心,回首他在深圳的苦命生涯,如何被肉牛一族压榨剥削,
如何勒腰扎脖,每月给韩灵寄100元钱,如今全变成秦香莲的臭豆腐,也不禁泪流满面,伤
感得鼻涕横流、吭哧有声。 
  根据韩灵的估算,出事就在那夜。情侣之间的批判大会往往会变成肉帛相见的床上运
动,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套路。不同的是韩灵在紧急关头还不忘提醒肖然:“要戴那个。”
肖然饿了一晚上,饥火和那什么火都在熊熊燃烧,早把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只听他低吼了
一声:“偏不戴!”就奋然杀进了敌军阵地。 
  那时钟德富正坐在英皇夜总会的豪华包间里翻白眼,他已经把所有的坐台小姐都检阅了
一遍,却没有一个满意的;那时刘元正在看松下幸之助的发迹史,手边有一碗吃了一半的番
茄炒蛋饭;那时陈启明正在梦里数钱,数完一沓就放在身上,最后被钱压得连喘不过气来;
当窗外的灯火渐次熄灭,肖然訇然一声仆倒在韩灵身上,鼻孔喷气,神经微颤,脸上还有一
滴未干涸的眼泪,正慢慢滑落,在寂静无声的深圳之夜,在经济腾飞的1994,在韩灵年轻美
丽、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 
  两个月后,当那个50多岁、号称当过中国女排队医的湖北女人一脸严肃地吩咐:“脱裤
子!”韩灵的脸刷地红了,紧紧抓住肖然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让他在这儿陪
我?我害怕。”老队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事不能让男人看见,否则他一辈子都会看不起
你。韩灵又失望又紧张又害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转头扎进肖然怀里,小拳头象擂鼓一
样,说“都怨你都怨你”,哭得肝肠寸断、四肢冰凉,哭得肖然心如刀绞,不顾老队医急猴
猴的脸色,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闻见她发丛中淡淡的廉价洗发水味道。 
  手术刚开始并不怎么疼,韩灵只感觉到那些冰凉的钳子改锥铁锹什么的,在自己体内进
进出出,接着是老队医赤裸的手指,滑滑的湿湿的,象条不怀好意的蛇,被固定在脚手架上
的韩产妇此刻突然尿意大起,心里又羞又气,恨不能一口把自己的鼻子咬掉,正埋怨着罪大
恶极、丧尽天良的肇事者,那种锋利的、撕裂的、不可抑止的疼痛就来了,门外的肖然正准
备拿头撞墙,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跟着是老队医焦燥地训斥声:“不要乱动!越
动越疼!就快完了!”听得他全身血涌,一拳打在墙上,打得四邻震动,皮破血流。肖然在
心中对自己说:肖然啊,你要记住今天! 
  手术后,韩灵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那七天里,肖然体贴得难描难画,每天一大早就起
来热牛奶、煎鸡蛋,饭做熟了再拿热毛巾给她擦手擦脸,然后一勺勺地喂到韩灵嘴边。中午
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听见下班铃响他就没命地往外跑,在路上喘着粗气买炸鸡、买卤
肉、买稀粥,然后飞奔上楼,一边擦汗一边给韩灵喂食,耐心得象只亲爱的麻雀妈妈。小麻
雀吃饱喝足擦净嘴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左右开弓,吃两口残羹冷炙,亲一下韩灵就夺
门而去,狂奔在热气熏天的深圳马路上。韩灵站在窗前,望着那个被汗水洇湿的脊梁,有时
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唉,原来打胎如此幸福。 
  幸福中的韩灵并没有意识到这次流产对她意味着什么。在老队医野蛮作业之后,她一直
觉得肚子撕撕拉拉地疼,手术前象盼救星一样盼望的月经倒是来了,却一来就不肯走,一连
多少天都淅淅沥沥的,还经常流出一团团紫黑色的粘稠血块。七天病假休完,脸色初见红
润,按肖然的意思,她最好再续请几天,“先养好身体,然后再派你出去赚大钱。”韩灵那
天心情不错,笑嘻嘻地说我都残花败柳了,赚什么大钱?就安心跟你吃苦吧。然后吊在肖然
胳膊上登上大巴,在汽车上颠簸了四十多分钟,刚到上海宾馆,就感觉支持不住了,头晕恶
心,脸色煞白,脚重得象有八百个淹死鬼在后面拖,好容易坚持着走到中洋公司,刚拿起
卡,就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两脚软得象煮烂了的面条,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栽到地
上,头撞得门框嗡嗡作响。 
  韩灵七天没来上班,钟德富老是感觉象少了点什么。那天他送韩灵回家,本想乘机侵略
一下,摸摸捏捏什么的,但看见韩灵一脸的宝相庄严,就没敢造次,学着慈祥长者的口吻问
了问她的家庭情况,听说她父亲很早就去世时,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左手有意无意地
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离过一次婚,有大婆1名、二奶2名、情人无数的欢场老手钟德富早就
过了乱说乱动的年龄,按他的理论,女人就象一锅汤,慢慢煲出来的才有味道,所以他不心
急。而且优势是明显的: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魅力,他坚信韩灵逃不出他的魔爪。大不了给她
个一两万,钟德富咂着舌头想,干一夜等于干一年,这条女不会那么不识做。 
  这条女被扶上车时已经苏醒,象堆泥一样窝在后座上。老帅哥钟德富轻佻地搓弄着方向
盘,不断从内视镜里偷窥韩灵的动静,心里贼念四起,想象着把她抱到床上,象飚这辆公爵
王一样飚她的动人场面。正想得欲火如潮、张弓待发之时,韩灵忽然娇喘一声,说钟总我不
去医院,你送我回家好不好?老帅哥会错了意,以为肥猪拱门,高兴得连油门和车窗都搞不
清了,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也不管什么单行道,掉转头就往回开,一路逆行直奔蛇口。 
  肖然坐在办公桌前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牛侄儿最近象是发现了什么,脸一直阴得象个
茄子。前些天跟信达厂签了一份九万多的合同,定好了这周二交货,肖然一直掂计着这笔回
扣,想钱到手后,一定要另租一套房子,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实在太破了,而且蚊蝇纷飞,蟑
螂横行,厨房里常有耗子不请自来,旁若无人的大肆咬嚼。有一天晚上韩灵上厕所,刚刚蹲
下就感觉屁股上有异物爬动,回手一捞,赫然拿获了一只丰满健壮的蟑螂大王,吓得她四脚
朝天,厉声长啸,墙皮纷纷脱落。 
  今天一上班就被领导召见,肖然硬着头皮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请安,就听见牛侄儿中气
十足的念白:“你!马上通知信达厂,那批货不要了。”肖然心里怦地一下,知道事情不
对,接了令就往外走,脚还没迈出门口,又被牛侄儿一声震住:“你听着,今后不许在信达
厂订货!”肖然登时觉得尾椎骨冰凉,抬头看见牛侄儿正瞪着一双锥子般的巨眼,眼中刀枪
如林,不由得鼻尖冒汗,四肢颤抖。 
  那时候肖然还很嫩,学生气十足,跟生人打交道还会脸红。老江湖牛云峰分析了几个月
的报表,觉得肖采购的价格有点问题,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孙子说兵不厌诈,所以他也要
来诈一下,没想到果然诈得肖然露出马蹄。肖采购败了一个回合,坐到座位上脸生红云,心
想这份工作看来是做不长了,得早打主意才行。前途黯淡,再想起面色苍白、血流不止的韩
灵,心中伤感顿生,真想大哭一场。情绪平定之后,他往中洋公司挂了个电话,一方面表示
关怀,另一方面,听听韩灵的声音对他也是个安慰。 
  电话没人接,肖然不死心,又拨了一次,听见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说您好中洋公司,找
哪位?肖然说我找韩灵,那面静了一下,然后说韩灵昏倒了,我们老板送他到医院去了。肖
然腾地跳起来,激动舌头翻转,“哪家医院?快快快快告诉我,我我我是她男朋友!” 
  钟德富上楼时就开始不老实,一手楼着韩灵的腰,一手来回地摸她衬衫里的乳罩带,心
里痒痒得象生了蛆。韩灵爬了两步楼梯,累得娇喘阵阵、香汗淋漓,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
也顾不上理会老钟的轻薄。好容易爬到五楼,她砰地靠到墙上,一张脸白得吓人,有气无力
地对老钟说:“钟总……麻烦你……我包里那把黄色的……钥匙。” 
  房里一派混乱景象。被子没叠,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暧昧气息,枕套有两个礼拜没洗了,
油汪汪的,桌子上搁着一碗没喝完的汤,两架苍蝇正围着碗沿起起落落。老钟扶着她往里
走,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团卫生纸,粘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内容,心里一阵腻歪,鼻孔哼了一
声,说小韩你怎么住这种地方啊,然后不胜幽怨地叹了一口气,推搡着把韩灵放到床上,自
己似蹲似站、犹犹豫豫地把屁股放到椅子上。 
  韩灵胸口象压了一块大石头,眼前金星飞舞,额头虚汗直冒,在床上吐纳了半天,烦恶
稍减,于是强坐起来向老钟表达谢意,说钟总今天真是麻烦你,我现在好一点了,就不耽误
您的时间了。想了一想,觉得语气有点生硬,又补充了一句:“我住的地方太乱了,真是委
曲您。”说完艰难地挤出一个惭愧的笑容,笑得老钟欲哭无泪。 
  看着韩灵魂不附体的样子,钟德富明白,今天即使想做什么也做不成,霸王硬上弓不是
他的风格,作为一个有家有业有地位的财主,他也不喜欢乘人之危,这事总要你情我愿才有
趣。老帅哥钟德富在这一点上很健康,宣称自己有“三不上”:一不上醉鸡,因为人喝醉了
难免会反应迟钝,无法领会他武功中的精妙之处;二不上病鸡,病人身有晦气,招惹了不仅
大耗真元,而且会破财伤身;三不上瘟鸡,主要是怕传染。当然,今日不上不等于永远不
上,健康的、清醒的、笑靥如花的韩灵还是符合他的性审美观,惯于作长期投资的老钟在心
里盘算了最多一秒钟,立刻就有了主意,他从LV真皮钱包里抽出两张千元港币,笑咪咪地放
到桌上,一张胖脸象耶酥一样慈祥,对韩灵说:“你好好休息吧,这里是一点小意思,你去
  1994年深圳出租车起价12元,每公里2块4,这在全国恐怕也是最贵的。从蛇口到罗湖医
院,计费器一直在不停地跳,肖然满头大汗,一面抱怨司机不开空调,一面不住声地催促:
“快,快,再快,再快!”湖南籍的士佬被催得手忙脚乱、腿肚子抽筋,忍不住回头大声反
驳:“桑塔纳哎,140公里啦,再快,你还要不要命了?” 
  肖然没有回应,红树林招摇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只海鸟翩翩飞过,羽翼
如纱,鸣声中情意无限,肖然看得心中感慨顿生,心中血浆翻滚,一把将烟头摁灭在自己的
掌心,心里恶狠狠地想:韩灵,你死了,我陪着! 
  八年之后的一个深夜,就在这里,陈启明和刘元烧了几百亿冥币,那时深圳的夜生活刚
刚开始,滨海大道上鬼影绰绰,空气中飘荡着梦呓般的歌声。刘元眼眶乌青,脸上隐约有鬼
魂的表情,纸钱烧完后,他想起与死者一生的恩怨,忍不住伤心起来,低着头流了两滴眼
泪。陈启明刚想劝他,忽然听见树后有人说话,一个声音隐约传来:“其实都一样……,都
一样……”他心里一动,几步走过去,没有人,风吹树叶沙沙的响,他心里一阵害怕,抖了
一下,脑后一撮头发慢慢竖起,在初秋微凉的风里瑟瑟地抖。 
  韩灵知道此钱有毒,万万不可收下,钟老板送自己回来,贵脚踏了贱地,已经是天大的
面子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人破费。而且老钟的口头禅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盒饭”,中洋公
司每天中午给员工提供一个免费的盒饭,开早会时经常拿这话来教诲员工。盒饭白吃不得,
2000大洋当然就更白拿不得。韩灵长吁一口气,抄起两张红色大钞,口称使不得,张牙舞爪
地就往他口袋里塞。老钟作愠怒状、作圣洁状、作处女不可侵犯状,一手捂紧钱袋,一手欲
拒还迎地抓住韩灵的手,说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嘛,收下收下。 
  韩灵坚决不收,老钟坚决要给,两人推拉了半天,韩灵眼花手软,心思也开始活动起
来。1994年的2000港币可以从深圳到鞍山飞个来回,可以买一台十六英寸的彩电,可以买好
几套好衣服,这些都是她需要的。眼看着老钟又一次把钱推回来,她忽然失去了拒绝的勇
气,抓着老钟的手,迟迟艾艾地说:“钟总,那…那…”还没那完,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韩灵一激灵,扭过头去,看见肖然象尊门神一样站在门口,面色涨红,鼻孔冒烟,身上脸上
  房里很乱。床上的被子窝成一团,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暧昧气息,地上有一团卫生纸,脏
乎乎的,不知擦过什么。他的女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一条白腿挂在床沿,裙子里的内容
隐约可见,床下有个男人抓着她的手,手里还握着两张钞票。 
  肖然脑袋里轰轰鸣响,心里乱得象塞了一口袋电线,他跄跄踉踉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
两脚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楼板通地颤了一下。韩灵啊了一声,目光及处,看见肖然双手
撑地,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眼充血又含泪,象个白痴一样对她说:“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
  世界上有两种公司,一种是你痛恨的,一种是你不满意的。 
  永远不要对老板心存幻想,他吃肉,你有口汤喝就不错了。 
  男员工找机会拍老板马屁,女员工找机会跟老板上床,前者叫管理,后者我们叫卖
  想当经理,你得有个好学历;想当总经理,你得有个好态度。 
  刘元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老板正准备提拔他当人事部经理,那是在一家著名的日本电
器公司。经过两年上顿不接下顿的惨淡生涯,1995年的刘元已经成了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不
管刮风下雨,他总是第一个到公司,见到领导大声问好,定期找上司汇报思想,每月写一份
工作总结,几年下来,光总结都写了十几万字,他也从中尝到了不少甜头,又升职又加薪,
还买了一套皮尔卡丹的西装。“要学会表现,工作嘛,靠的是两件事:嘴皮子、笔杆子,即
使你什么都不会,只要能说会写,照样有前途。”他这样教导新来深圳的小师弟。 
  小师弟名叫张涛,到深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拜码头。91届的三个师兄他都见过
了,但最喜欢的就是刘元。肖然架子有点大,不管什么时候找他他都说忙;陈启明结婚后作
上了安乐公,每天开着辆夏利去股市炒股,也顾不上理他。只有刘元,不仅管他吃管他住,
还带他去福兴街、巴登街和黄岗食街走了一圈,用刘元的话说就是“见识见识深圳的风土人
情”。这一圈走下来,张涛象是当头挨了一棒,一边跟着刘元往前走,一边不停在心里叫
唤。书中暗表,这三条街是深圳著名的“鸡婆街”,在他们身旁,在明暗不定的夜色中,不
知道有多少环肥燕瘦的女人,正搔首弄姿、一脸狐媚地等待交易,直看得张涛心跳加速、口
水长流、下巴掉到地上。刘元走到一家档口,停下来对他说:“现在明白了吧,在这个地
方,钱就是皇帝,有钱你就有三宫六院!” 
  刘元自己也说不清到这些地方来了多少次。1995年冬天他从黄岗食街叫了个湖南姑娘回
家,很年轻,看样子不会超过18岁,鏖战之后那姑娘没有急着走,一边穿衣服一边有一搭没
一搭地跟他聊天,说靓仔你挺温柔的,又年轻,以后要多照顾我的生意。这姑娘眉眼间有几
分象韩灵,刘元靠在枕头上看着她慢悠悠地梳头,忽然伤感起来,心想 *** ,我已经跟无
数女人上过床了,可是还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呢。那姑娘象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以后
周末都过来陪你好不好?还可以帮你洗衣做饭。说得刘元心里一酸,赤条条地跳下床,一把
将她搂了过来,嘴对着嘴问:“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嫖客刘元本质上是一个害羞的男人,每个跟他上过床的女人都会感受到这种羞涩的温
柔。他不说脏话,不狠捏狠掐,自始至终都小心翼翼的,非常关注对方的感受。他不会问一
些诸如“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之类的话,在他看来,一边运动一边提及对方的丈夫,际近下
流,是另一种形式的奸污,你摧残人家身体也就算了,何必再让人家精神受伤。更关键的
是,他不好意思跟对方讲价钱,“嫖情赌义是人生最高境界。前一分钟亲密无缝,后一分钟
就为了几十块钱不欢而散,多伤感情啊。”他这样跟张涛解释他的消费理念。 
  那个湖南姑娘叫程露,从95年11月到96年4月,程露在与刘元的交易中获得纯利润四千
五百多元,当然,除了车费,这事其实没什么成本。那段时间她每周末都会过来,有时候还
给他带几个苹果、一半西瓜什么的,刘元的住处很简单,进门就上炕,程露帮他洗衣服、缝
纽扣,熟稔得象在自己家里。刘元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到周末都会做上一桌子菜,吃
饭的时候说说笑笑的,似乎全然忘记了程露是个妓女。 
  那段时间刘元在公司里干得非常起劲,当上经理后,他改掉了一切“不职业”的坏习
惯,这个词也是他的发明,不管谁做了什么,他总会用“职业”或“非职业”的标准来进行
判断。刘元经理每天穿西装打领带,头上涂满摩丝,手里永远拿着笔记本,老板指示的每个
字他都要记下来,还要用心揣摩、坚决遵行。不管什么场合,他只要开口就是这样:“我今
天讲三个问题,第一……,第二……,第三……”象一部从不出错的电脑。1996年春天,公
司号召员工提合理化建议,刘元熬了三个晚上,写出了一万两千多字的长文,从生产、销售
一直讲到办公室的卫生,有分析有议论有解决方案,看得鬼子老板心头大喜,立马传真到日
本总部,结果刘元被通令嘉奖,还发了三千元奖金。 
  奖金拿到手后,刘元回了一趟鞍山。买机票的时候想起了得糖尿病的爸爸,想起了他父
母之间多年的吵吵闹闹,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没往家里寄过几个钱,脸悄悄地红了一下。程露
看在眼里,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叹口气说哥你马上就能回家啦,我现在想回家都没钱呢。
程露跟韩灵一样,一直叫刘元叫哥。她说的没钱也是真的,程露长相和身材都不算差,一天
平均下来最少可以做一次生意,一个月最少也有五六千的收入,但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多贵
的衣服都敢买,还爱打麻将,虽然做小姐时间不短了,也没攒下几个钱。刘元听这话的意思
不对,这不是在跟自己要钱吗,马上就岔开话题,说咱们晚上吃点什么好,程露也傻,没再
顺着那个话题说下去,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什么都不吃,就要吃你。
说得刘元心里发热、脸皮发红、身体发硬。 
  晚上刘元当大厨,红烧鸡块、清蒸鲩鱼、蒜泥拍黄瓜,糖拌西红柿,一人一大碗打卤
面,程露还给他倒了一杯金威啤酒,然后不怀好意地嘻嘻笑着说:“我发现你喝了酒挺厉害
的。”那天晚上一切都很顺利,程露象个真正的妻子那样,全力配合刘元的工作,能上能
下,叫向前就向前,叫向后就向后,事毕还拧了一条湿毛巾来给她擦汗。按照国际惯例,12
点左右她就要回店里去,午夜之后是深圳夜生活的开始,也是她们的交易高峰期。但这天她
没有立刻走,还拒收刘元的银两,说哥我今天不收你的钱,说完就依偎着刘元躺下,脸蛋紧
贴着他的胸膛,刘元劳作之后不胜疲乏,闭着眼,心里一跳一跳地,感觉到程露的睫毛在胸
膛上眨呀眨的,轻软、温柔,微微有一点痒。 
  昏昏欲睡之时听见程露嘟嘟囔囔地问他:“哥,你说我不做小姐了好不好?”刘元一下
子精神起来,说你不做小姐做什么,去工厂里打工,你又受不了苦;到办公室当文员,你又
没有学历;回家吧,你后妈又老欺负你。说完叹了一口气,摩挲着她光滑的后背想:命运这
东西是没得挑的,吃多少苦,受多少轻贱,早有定数。心里不觉怜悯起来,轻轻抱了她一
下,还在她脑袋上很响地亲了一口。 
  程露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在黑影里裟裟地穿衣服,刘元迷迷糊糊地问了一
句:“要走了啊?”程露没回答,几下穿戴整齐,走到门口啪地把灯打开,灯光刺眼,刘元
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看见程露一身黑衣站在门口,灯光象瀑布一样照在身上,显得她格外
的圣洁和庄严,象一个被遗落在暗夜里的天使。刘元看着她,一瞬间恍惚起来,象是忘了一
件重要的东西,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程露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关上
灯,哐啷哐啷地走了出去。乍明还黑之时,那个笑容象是凝固了,在黑暗中越放越大,象花
一样绽放在刘元渐渐睡去的心里。 
  这是程露在刘元世界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回深圳的飞机上,刘元看着窗外层叠起伏的白
云,想起程露有点难受,想这孩子挺可怜的,父亲是酒鬼,又摊上个凶恶后妈,走上这条路
也是逼不得已。自己真应该帮帮她,其实在公司里安插一个前台文员什么的并不是难事。心
里打定主意要把这想法告诉程露,但是要告诉她,以后就是上下级关系了,不能再象以前那
  回到深圳已经是晚上了,外面是泼天的大雨,刘元跳下中巴,湿淋淋地往家里跑,心想
今天要把程露叫过来,几天没见了,还真有点想她。爬到四楼,一边找钥匙一边还得意洋洋
地想,帮程露安排了工作,她定会知恩图报,估计今天可以免费享用,当VIP多好啊。 
  门打开,刘元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去。屋里象被洗劫过一样,他的长虹彩电、健伍音响不
见了,衣柜的门大开着,他的皮尔卡丹西装、金利来领带全都不见了,到处都凌乱不堪,他
的枕头掉在地上,上面有一个粗大的脚印。在程露无数次躺过的床上,横放着一张纸片,上
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哥,对不起,”再也没有下文。 
  刘元一屁股坐到床上,两手哆嗦着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心里象有什么突然炸开了,
脑袋嗡嗡地响,他一掌推开窗户,探身出去,对着窗外声嘶力竭地喊:“我,我***!”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和遮天盖地的雨。深圳象一叶孤独的小船,正在雨和夜的海洋里飘
  肖然的第二家公司还是做肥皂的,叫安尔雅日化公司,生产的香皂香得能拱翻鼻子,但
一擦在身上就掉渣,一块120克的香皂用不上半个月就化为鸟有,“化为鸟有”是肖然评价
刘元的话,刘元被程露帮着搬了一次家后,身上只剩几百块,只好厚着脸皮找陈启明借钱,
陈启明跟肖然提起这事,肖然鄙夷地哼了一声,说就你钱多,愿意填他那个无底洞,他啊,
活该饿死,他自己的钱呢?都喂了鸟了。 
  肖然到安尔雅不到二个月,这公司就已经快垮了,配方改良了几次,不是擦不出泡沫来
就是臭哄哄的,仓库里堆了几百万的破肥皂,白送都没有几个人愿意要,眼看着手里的钱越
来越少,老板陆锡明愁得几乎抓破了头盖骨,在办公室里团团乱转,还信誓旦旦地立下军令
状:“谁要是能把这批货处理了,我 *** 立马提他当副总!” 
  副总一个月一万块,这在深圳不算是高薪,几年之后,肖然公司里一个普通经理都有这
个数,他收购凯瑞达时搞了一个项目小组,连里面的打字员一个月都能拿到四千多。但在
1995年,一万元的工资对肖然来说还是一块巨大的肥肉,人的理想往往也是与时俱进的,那
时的肖然没想要当个大实业家,能找个好工作,多挣点工资就不错了,“要是一个月能赚一
万块,”他对韩灵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走到街上,肯定看什么都便宜。” 
  他从肉牛公司走得很不愉快,牛侄儿一天比一天刻薄,先是停了他的所有工作,然后又
不断地降工资、扣奖金,到1995年6月份,他每月只能拿到六百多,比保安的工资都低。肖
然忍气吞声地又干了两个月,一边四处投递简历,一边催要他前期的两笔回扣,宝安信达厂
的卫老板还算讲信用,明知道肖然不管事了,还是给了他四千多块。钱到手后,肖然拿着辞
职报告找牛侄儿假惺惺地客套了半天,说经理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吃回扣,现在我要走了,
就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到公司快四年了,没占过公司一分钱便宜!我敢用人格担保!”说
到这里,肖采购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象风波亭上受刑的岳飞一样,委曲得眼圈发红:“我
是穷,但我从来不拿不该拿的钱!”说得牛侄儿大窘,脸涨得象个茄子,刚要辩解两句,肖
然已经拂袖跷靴而去,一撇一撇地走向电梯,头昂得几乎顶穿天花板,象一只啄翻对手凯旋
  肖然到安尔雅应聘的职位是后勤部经理,又管采购又管生产,一个月2400元钱。在日化
行业里混了这么久,他现在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不管产品质量怎么样,只要广告吹起来就
能卖钱,正所谓酒好不如瓶好,瓶好不如吆喝得好。一瓶卖价40多元的护肤露,生产成本才
两、三块钱;一瓶洗发水的生产成本一块多,摆在商场里就成了20元;老东家雅诗轻兰的减
肥香皂零售价7块多,肖然计算得清清楚楚:全部材料工艺加起来也不到一元钱。只要产品
对路,再在广告上下点工夫,卖狗屎都能赚大钱。 
  这几天肖然一直都在想军令状的事,想得吃饭咬舌头,走路撞门框,连做爱都三心二意
的。有一天他在上面辗转起伏地忙活了半天,累得粗气直喘,韩灵慢慢也找到感觉了,正咿
咿呀呀地叫唤,他突然停下来,象中风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说这香皂要是能治阳
萎,会不会好卖?”气得韩灵差点背过气去。肖然自己也明白,仓库里的那批货是不折不扣
的垃圾,但垃圾也不是不能卖,日化行业向来都有卖垃圾的传统,前几年热极一时的“蒙妮
坦换肤霜”就是一个例子,那是一个过气影星搞的垃圾产品,有极强的腐蚀作用,比较适合
治脚气。这种能治脚气的化妆品最后找了胡慧中当代言人,胡慧中那时刚拍完《霸王花》,
红得黑里透亮,至少是二亿中国男人的意淫对象。肖然一直都记得那个广告:胡慧中摸着自
己白胖的脸嗲声嗲气地说:“蒙妮坦,旧貌换新颜”,似乎母猪擦了都能变成双眼皮儿。几
乎是一夜之间,这垃圾就风靡了大江南北,不到一年时间,至少从大陆市场刮走了一个亿的
利润,虽然后来被罚了600多万,但钱毕竟赚到手了。这就是成功啊,肖然想,与钱相比,
良心算个什么东西呢?这年头,钱才是最大的良心。 
  吃完晚饭后肖然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抽着烟,皱着眉头,手里按着摇控器,心里比较着
壮阳香皂和丰乳香皂的优劣。韩灵在厨房里忙活完了,披着浴巾到卫生间冲凉,一边涂香皂
一边哼哼:“红茶馆…作你一半,作你生命另一半…”,她唱的是咬牙切齿的粤语版,“揍
你一半,揍你另一半”,听起来象是女皇军在恐吓抗日将领。 
  上次因为钟德富和他的2000港币,肖然差点把电视都砸了,老钟如果不是走得快,说不
定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关上门之后,醋火攻心的肖某就象一头炸了毛的狮子,在屋子
里又蹿又跳,唾沫四溅地发表演讲,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捅得韩灵体无完肤。不管她怎么
辩解,肖然都一口咬定韩灵这“贱货”被那厮“干过了”,说到恨处,此人兽性大发,一把
撕破了韩灵的裙子,非要检查检查钟德富的作案现场,韩灵又气又急,又羞又慌,一边挣扎
一边抱怨,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呀,肖然撕扯了几把没能得手,心中象炸了一样,突然扬起
手,啪地扇了韩灵一记重重的耳光,鼻歪眼斜地骂道:“你 *** 给我滚,现在就滚!” 
  韩灵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脸上发热,身上发冷,心头冰凉,她直盯盯地看着肖然,象完
全不认识他一样。肖然行凶之后怒气未息,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凶恶地瞪着眼前这个面色
苍白、气喘吁吁的女人,只见韩灵眼里泪水慢慢涌上来,突然小嘴一扁,哇地哭了出来。一
边哭一边撕脱自己的衣服,脱到一丝不挂时,她砰地倒在床上,泣不成声地对肖然说,你看
吧,你看吧,“我下面还流血呢!” 
  那天韩灵至少流了一海碗眼泪,哭得痰气上涌,几次都差点昏死过去,肖然知道自己犯
了左倾冒进主义错误,想赔礼道歉,又拉不下脸来,只是心急火燎地搓着手干站着,直到韩
灵打着嗝摇摇晃晃地去收拾行李,他才真正急了,一步冲到衣柜门前,两手左右开弓,狠狠
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肿胀着脸说,是我混帐,我误会了你,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 
  韩灵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说你真狠心,你打我,呜呜呜,还让我滚,“你让我
去哪里?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说得肖然心中酸痛,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浑身上下一齐哆
嗦,听见怀里的韩灵继续哭诉:“你不该怀疑我!呜呜呜,……我心里只有你!” 
  肖然死后,韩灵偷偷地回了一次深圳。从火车站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她微笑着上
了去蛇口的小巴,身上没有零钱,她往投币箱里投了一张20元的纸币,然后坐在门口,上来
一个人她就微笑着提醒一次:“请把钱给我,谢谢。”上了滨海大道后,车有些颠簸,她起
身给旁边一个老太太让座,说阿姨你来坐,老太太感激地拍拍她的手臂,抬起头来想跟她说
句什么,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边的灯光断断续续地照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浮着一层隐约
的雾气,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看见韩灵正面朝窗外微笑,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韩灵在深圳呆了三天,从粤海工业村慢慢地走到半岛花园再走回来,一直在微笑。四海
那家小书店还开着,老板看到她,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后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韩
灵微笑着点了点头,左臂下意识地外伸,再慢慢缩回,就象依然挽着多年前那只温暖的臂
  最后一天韩灵去了西丽湖,在墓碑前坐了几个小时,一直在微笑。夜幕降临时,韩灵轻
轻地摸了摸照片上肖然的脸,说亲爱的,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话刚说完,泪水一下子
涌满双眼,她背转身,使劲地眨着眼睛,过了半天才转回头来,满脸微笑,对着石碑轻轻地
说:“我现在全身上下都脏了,但我心里还是只有你。” 
  广东电视台在重播一台香港文艺晚会,伊能静正伸着脖子笑嘻嘻地唱《悲伤朱丽叶》,
深圳台有个娘娘腔正在耍贫嘴,中央一台在播洁尔阴的广告,“难言之隐,一洗了之”,中
央二台是一个谈话节目,两个獐头鼠目的学者正教育全国人民要尊重社会公德,肖然看得不
耐烦,把遥控器丢在桌上,拿起茶杯想去倒水。刚站起身,脑袋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飞快
地涌上心来,手里的茶杯再也拿捏不稳,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韩灵在卫生间听着声音不
对,隔着门大声问:“怎么了?”话音未落,肖然砰地撞开门冲了进来,站在哗哗喷洒的喷
头下,双手摇晃着韩灵的肩膀,浑身透湿地对她说:“有了!我想到了!” 
  那是1995年10月24日,第二天,肖然注册了“伊能净洁身香皂”这个牌子,两年之后,
  这不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神话,这就是深圳的历史。2003年春节,陈启明开车带我去西
丽湖墓园,在一尘不染的汉白玉墓碑上,肖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平静的水面,两只瞳孔微微收
缩,似乎正在害怕着什么。陈启明拍拍我的肩膀,说他这一生啊,然后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说下去。这时候肖然已经死了半年,他的公司已经解体,他名下的财产,一部分捐给了希望
工程,另一部分还在打官司。 
  离开墓园的时候下了点小雨,从车窗里往外看,墓碑上的一张张脸模糊而遥远,就象岁
月流转时那些深深的暗影,遮住了所有悲欢。而那些死者,他们的一生,也许只是一句来不
  韩灵是在性骚扰中长大的。她发育得比较早,十四、五岁时胸前就颇有规模,公车上经
常会遭遇有预谋的顶擦和抠摸,东北治安比较乱,流氓们猥亵起妇女来也是肆无忌惮,有一
次韩灵去电影,散场时被两个家伙挟持了一路,人很多,她既不能叫又不能喊,只好听任那
两只肮脏的手在自己腿上、胸前乱摸乱捏,心里又愤怒又屈辱,刚出电影院大门,两行清泪
就从小脸蛋上滚滚而下。 
  这种事永远无法对妈妈说,否则不仅得不到抚慰,赶上严打还可能挨一顿鸡毛掸子。韩
灵的老娘脾气暴燥,也不大讲理,在她的概念里,骚扰从来都是招来的,苍蝇不叮没缝的
蛋,“你不卖弄风骚,人家就会平白无故地碰你?”这样韩灵一下子就从受害人变成了犯罪
同谋,面对老娘法官连枪夹棒的审判,韩犯灵无言以对,只好溜回自己的小屋长吁短叹,珠
泪暗垂,怎一个哭字了得。 
  这大概是她性冷淡的主要原因。跟肖然同居了两年多,她从来没在床上快乐过,第一夜
很刺激、很兴奋,也不象传说中的那么疼,但就是不舒服。打胎之后,她有一段时间极其干
涩,肖然每一次闯入对她而言都象是受刑,疼得眉头紧皱,五官扭曲,行刑人肖某分不清那
是快乐还是痛苦,有时还要雪上加霜地问上一句:“好不好”?韩灵咬着牙点头,心中不知
  生活大概也是这样吧,有时候高兴,有时候难过,但更多的时候不自由、不舒服,甚至
疼痛难忍。肖然抚摸着韩灵问,你怎么总闭着眼?韩灵笑笑想:闭着眼,疼得就会轻点
  韩灵刚到深圳时,肖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棉袄”,小棉袄,走,散步去,小棉袄,
过来抱抱。不管韩灵当时在做什么,只要听见这三字咒语,立马就会停下手,顺从地挽起他
的手臂,或者象只小猫一样拱进他怀里,头伏在他肩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象少女一样
羞涩。我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她在心里喃喃自语。 
  小棉袄,过来抱抱。韩灵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最后一次说这话是什么时候?感觉象是已
经隔了一个世纪。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外号不再被提起,生活变得无言以对?又从什么时候
起,睡前没了拥抱,醒来没了亲吻,一切都变得那么平淡无味? 
  肖然出差了,肖然回来了,肖然辞职了,肖然赚钱了。韩灵还是象往常一样生活,上班
下班,买菜做饭,猪肉六块五一斤,油麦菜两元钱一把,房租900元一个月。刘元定期打电
话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免得他东想西想。钟德富有时候开车送她,谈谈天气,谈
谈工作,加工资当然是好事,不过肩膀上那只咸猪手也不大好对付,她扭动一下身体,让那
只手滑开,然后笑着问,钟总,您儿子该上大学了吧?有一次在地王大厦门口,一个大学生
模样的小伙子面红耳赤地走过来,说嗨,我注意你很久了,交个朋友好吗?那一刻,韩灵感
觉自己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眼前眼前这个脸蛋红红的小家伙,多象几年前的肖然呵。 
  肖然出差40多天了。他现在是伊能净洁身香皂的品牌总经理,“洁身自好,一炎不发—
——伊能净洁身香皂”。想出这个创意的那天,此人兴奋得象一只热水里的蛤蟆,又蹦又
跳,又说又唱。韩灵你坐好,听我说:伊能净洁身香皂,富含多种生物酶,能有效除菌,迅
速杀灭侵入皮肤表层的各种微生物,好不好?韩灵啪啪鼓掌,过了一会儿,肖然摇摇头把自
己否定了,“伊能净洁身香皂,温和除菌,杀灭病毒,保您一身轻松”,韩灵说杀灭病毒太
狠了,听着让人害怕,还不如说能防止发炎什么的呢,肖然一下子静了下来,站了有大约一
分钟,他腾地跳过来,在韩灵后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韩灵刚喝了一口水,立刻大声咳嗽起
来,听见肖然一连声地在耳边嚷嚷:“就是它了!洁身自好,一炎不发,伊能净洁身香
  “伊能净”的商标是蓝白相间的颜色,一只鸽子沐浴在泉水中。商标持有人是深圳天迪
实业公司,法定代表人黄仁发。肖然1995年注册的时候花了一千多元,1999年天迪公司把这
个商标转让给肖然,他给了陈启明200万。陈启明拿着支票很不好意思,说这个不大好吧,
我怎么能赚你的钱。那是在彭年酒店的旋转餐厅,肖然和陈启明相对而坐,在繁华的深圳夜
空缓缓地盘旋而过,窗外的灯火忽明忽暗地照在身上,每个人眼里都象飘浮着一层濛濛的雾
气。肖然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这钱是你应该得的,“这个商标现在值两个亿,但当年
如果不是你帮我,我就注册不下来。” 
  这是实话,1995年时不允许个人注册商标,要一直等到2001年,《商标法》才在这方面
有所调整。1995年的陈启明也没想到,他帮的这个忙会有如此大的价值,那时他有点看不起
肖然,瞎折腾什么呀,他想,你注册个破商标就能发财了?你随便挖两锹就能抠出金子来?
人呐,还是得务实才行。1995年的肖然心中也很没底,那天早上他和韩灵分头行动,韩灵去
工商局排队核名、拿表格,肖然去找陈启明拿执照和印章,临分手的时候韩灵问:“万一将
来陈启明起了坏心,怎么办?”肖然想了一下,叹口气,说那也只有认命了。 
  肖然出差后,韩灵身体一直不大好,先是淋了点小雨,感冒发烧,走路没力气,吃饭没
胃口,头上象带了个箍。请了两天假,在家里哼哼唧唧地养病。那时韩灵已经当上了老钟的
秘书,专门负责安排他的起居饮食。1996年是个好年头,市场繁荣,百业兴旺,老钟倒卖钢
铁、倒卖原料、倒卖服装,除了人口和军火,没有他不敢倒的东西,每天哗哗地往口袋里搂
钱,公爵王有点旧了,索性给了二奶,花几十万港币买一辆奔驰560,每天在深圳大街上风
驰电掣,很有点德高望重的意思。 
  自从上次见识了肖然的万丈怒火,老帅哥钟德富收敛了一段时间。生意人和气生财,再
大的老板砍上几菜刀,也是一堆烂肉,所以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多交朋友,少结冤家,
不能因为小脑袋掉了大脑袋。再说老钟身边从来也不缺女人,韩灵的前任,那个叫任丽丽的
湖南女孩,就曾经是他明铺暗盖的情人,此情人毕业于南开大学英语系,高大丰满,武功超
群,就是有点过于功利,自从在办公室被老钟解开裤带后,就不断地跟他要这要那,老钟送
宝姿时装、送古芝皮包、送倩碧口红、送名贵腕表,1995年摩托罗拉大哥大卖一万两千多,
老钟一下买了好几个,送亲戚送朋友,还专门给任丽丽留了一个,但还是满足不了她,每次
一碰她的裤带,任丽丽就建议给她买一套房子。那房子老钟亲去视察过,背山面海,价值九
十几万,他盘算了又盘算,觉得这买卖没赚头,同时也渐渐腻歪了任丽丽的肉身,于是就奋
  韩灵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陪老钟出去应酬,几个月里,她见过脑满肠肥的政府官员,
见过身家亿万的大老板,喝过三千多一瓶的酒,吃过一千多一樽的极品官燕,韩灵酒量不
错,还非常细心,要带什么文件,点什么菜、喝什么酒,只要交代一次,她就会办得妥妥贴
贴,所以渐渐成了老钟在交际场上的护身符,一刻都离不开。 
  那天要接待的是广州一家国营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老钟仓库里积压了一批劣质建材,正
打算处理给他们。在大陆市场历练了几年,钟德富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商业理念:买东西要便
宜,一定要找私企,私企成本低;卖东西要赚钱,一定要找国企,国企缺心眼儿。跟国企作
生意只有一个规则,就是把人搞掂。搞掂了人,什么都好说,货差点、烂点,没问题;交货
时间晚两天,没问题;结算时多报上点运费、保险费,还是没问题。而且几乎没有不能搞掂
的人:大多数人都爱钱,可以用钱将之击倒;不爱钱的,给他送女人;又不爱钱又不好色
的,可以安排他的子女去国外读书。既不爱钱又不好色、又没有子女的国企领导,钟德富从
  今天要接待的这位老总既爱钱又好色,钟德富准备了一个8万元的红包,又联系了一位
在深圳跳舞的俄罗斯小姐,这位国际友人消费一夜的价格是6000人民币,一切都安排妥当
了,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就打韩灵的拷机,问她身体好点没有,能不能参加晚上的腐
  韩灵在家里歇了两天,正感觉有点恐慌。深圳是一个残酷的、没有余地的城市,对普通
打工仔而言,生病是一件太奢侈的事,一天不上班就意味着一天没有饭吃。还有一个原因是
大姨妈迟迟没来,自从上次打胎之后,她的月经就一直不准,但误差从来没超过10天。这些
日子韩灵总戴着卫生巾,每过几个小时翻看一下,但卫生巾却始终都象广告中说的那样雪白
舒爽。拷机响起时,韩灵正坐在马桶上忧郁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惨叫,完了完了。 
  那时肖然正在武汉的汉正街市场,他和日化行业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威远签了一份经销合
同,第一笔订单就是一百万。肖然强忍着心中的狂笑,把样品、宣传单页、合同一样样收了
起来,表情十分严肃,说王总,谢谢你的支持,晚上你选地方,我请你好好喝一杯。根据他
和安尔雅的协议,伊能净品牌的每一笔销售,他都可以提成20%,20万啊,肖然在心里想,
我 *** 终于,终于成功了。 
  肖然这次走了十几个城市,先到广州,在兴发广场转了两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客户。经
销商一开口就问他能给多少铺底货,能上多少钱的广告,问得他黯然低头。给铺底货物是日
化行业的通用规则,就是厂家先供一批货,经销商把这批货出手后再进下一批,相当于是一
笔无息贷款,玩的都是厂家的钱,这与安尔雅的国情严重不符。公司家底他是知道的,不仅
没钱上广告,恐怕现在连工资都不一定发得出来。陆锡明说得好:你要能把钱骗回来,咱们
就发财,否则,“大家一起死吧。”离开广州后,他又到了南京、上海和义乌,浙江义乌有
个巨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肉牛公司的香皂在这里一年能卖几百万,肖然费尽心思,只拿到
十万元的订单,赚的两万元也就刚够差旅费。 
  跟王威远吃完饭出来,肖然沿着大街慢慢地往回走,越走心里越高兴,20万啊,装在皮
包里,那就是满满一包,糊在墙上,可以糊满一间屋子。王威远说如果广告能跟上,光武汉
一个市场,他一年就能卖一千万,那样全国至少可以卖一个亿,天啊,我就这么成了千万富
翁!肖然忍不住大喊了一嗓子,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路边有一个公用电话摊,他几步走过
去,拨通了韩灵的拷台,对接线小姐说请拷27978,让她速回电话。 
  韩灵的拷机是他给买的,1700块,第一代摩托罗拉汉显传呼机,别在腰上象挎着台电视
机,走夜路可以拿着防身。肖然把拷机递到韩灵手中时说:“你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
不管跟谁在一起,都要及时回我电话。” 
  拷机响了几次,都被震耳的乐声掩盖了。老钟搂着韩灵在舞池里慢慢挪动,旁边风骚美
艳的俄罗斯小姐不时发出咯咯的浪笑,广州来的张总紧紧地箍着她,恨不能隔着多层衣服把
她刺穿,还不时回头跟老钟发表感想:“白种人,皮肤真他妈糙,劲儿真他妈大。”韩灵扭
头看了一下那个力大无比的白种猛将,包房幽暗的灯光下,她淡蓝色的眼珠闪着冷冷的光,
她是普希金和高尔基的同乡吗? 
  把张总和国际友人送上楼,韩灵觉得自己的头也有点昏,她那天喝了十几杯,胃里火烧
火燎的,象装满了烂草和粪便的沼气池。老钟喝得也不少,醉醺醺地把领口松开,腆着肚子
坐回沙发上,说小韩咱俩合唱一首,韩灵看了看表,都快十二点了,心下就有点不大愿意。
不过老钟既然开了尊口,也不好驳回,就说钟总您点吧,唱完这首歌我就去买单。 
  韩灵大二那年参加了一次歌咏比赛,比赛取前十名,她正好是第十一名,落选的天王巨
星。名次公布后,韩巨星十分沮丧,拉着肖然的手在校外小路上慢慢踱步,心情象是一首走
调了的月光小夜曲。走到一棵法国梧桐树下,肖然拥她入怀,贴着耳朵说别难过了,那些评
委都是猪脑袋,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说得韩灵心情豁然开朗,抓着他的手,在清
亮的月亮地里一甩一甩地大步前行,一边走一边唱:真情象梅花开过,层层冰雪不能淹没,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爱似秋枫叶,无力再灿烂再燃,爱似秋枫叶,凝
                            

恶魔铃铛?生命项链?传奇

[推荐背景音乐:罗大佑《牧童》or《吾乡印象》]

玛法大陆的吉巴科之国,千百年来流传着这样一个凄美的神话……

 ;  ;在古老的年代,吉巴科有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圣贤――森焱子。森焱子收了两个冰雪聪明、天资极高的幼徒。他的名字是安,她的名字是舞。

 ; 安与舞共同学习魔法。从最基本的火球术,到拿起第一把海魂;从第一级别的诱惑之光,到召唤出无敌的虎卫;从在毒蛇山谷练习地狱火,到轻松运用圣言术秒杀不死生物……在不懈的努力中,他们情同手足、互帮互助,而他们的魔法力,更是得到迅速的提高。

 ; 但是,安与舞有着不同的信仰。舞崇尚自然的和谐与精神的统一;可安,却追求力量,追求到一种狂热、一种痴迷,不可救药的狂热和痴迷。

 ; 森焱子,这个睿智的老者,从很早以前就对安的心境感到万分的担心。当安与舞的各个法术都修炼圆满――突破魔法师第四十重境界时,森焱子越发地担心安了。

 ; 在安与舞突破第四十重境界第二日,森焱子招舞至书房密谈。

 ; 舞,你知道为师担心安什么吗?森焱子问。

 ; 知道,师父。舞道。

 ; 那么,安的问题就交给你了。

 ; 你不必有负担,安的心障……你尽力而为吧。

森焱子叹了一口气,以你二人的法力,为师已没有什么可以教授的了……舞,这把血饮就赠于你,是根据哈根纳之国武士族的长剑改制的,法力强劲……

森焱子抬眼看着舞,悠长地说,舞,任重而道远呐……

 ; 舞,你不用再试图说服我了。当舞最后一次在安身上努力时,安制止道。

力量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安甩出了一个小火球,对面的檀木椅“呼”地化为灰烬。

看见了么,舞。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安捻着手指。优胜劣汰。

吉巴科有太多太多的丑陋。安说,只有绝对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个世间的不平。

不,力量不是唯一的武器……

况且。安打断舞,眼中闪着火光,一个时代的悲剧――就是没有强者。

一个月华如水的夜,安,悄悄离开了。离开了舞,离开了吉巴科。

玛法大陆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远古,神魔间爆发了圣战。

战后,恶魔邪神被众神封印,但他却将可以召唤邪神无穷魔力的法器留给了他的仆人――祖玛阁的祖玛教主。而这件法器,就是传奇般的――恶魔铃铛!

而安,在离开之后,他闯进了未知暗殿,踏过了香石墓穴,打遍了封魔谷……

安不满足。他走上了极端,早已忘了寻求力量的目的。他只知道,他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于是,在诸神的契约过去数千年之后,安,从祖玛教主的手中夺了恶魔铃铛。

其实,与其说安夺走了恶魔铃铛,倒不如说是恶魔铃铛选择了安。

为了力量而不顾一切的安,打开了远古时代诸神的封印。当他将恶魔铃铛系于颈上的时候,他获得了毁灭的力量。

安披上了恶魔长袍,戴上了龙之手镯,举起了嗜魂法杖……伴着魔音作响的恶魔铃铛,他开始了无尽的杀戮。

血!血!血!他为这无穷的魔力而狂喜!他要毁灭整个玛法大陆!

随着咒语一条条的念诵和吟唱,电闪雷鸣,水火骤起,日月变色!

安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们在尖叫,兽类在逃亡,可是如何能躲过安的攻击?

在邪恶力量的驱使和内心的疯狂下,谁,可以停住安?

看,风中飘起的是谁的发丝?

她手中的,是血饮。她,当年同室学习的舞。

安,告诉我,你在做什么?舞疾道。

安听不见,他已没有了理智。

回答舞的就是这么一道霹雳。

舞不敢松懈,一个闪身避开。

舞顶着魔法盾,几个起落间就逼近了疯狂的安。

安,你就这么执迷不悟么?舞望着他血红的双眼,几近悲愤地喊着。

舞被这片雷光震得措手不及。盾破了,舞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随着舞的娇叱,安顿了顿。

舞,你走吧。我不想伤你。安转向别的地域,继续施放邪恶的法术。

安!你停手吧!你还摆脱不了力量的束缚么?停手啊!

舞见安没有理会,倏地站起身,想也没想就举起血饮,向安施了一个爆裂火焰,以止住他的行动。

这小小的火焰对于拥有毁灭力量的安,已不能给予什么伤害。

舞!你不要疯了!安沉声道

安,你才是疯了!舞转手间又是一篷爆裂火焰,企图转移安的注意力,使其不再进行更大的破坏。

舞!我念你昔日同门,我才不想加害于你。安吼着,可是你不识好歹、百般阻挠、自以为是,你以为――我杀不得你么?

安!你滥杀无辜、血洗玛法、天地不容,你以为――舞毫不示弱――我斩不得你么?

你的人性泯灭了么?舞趁机问道。

你就甘心屈服于你所崇拜的力量么?

安,对于力量你是拿捏不准、把握不住的!是会毁灭所有美好和幸福的!

安的眼神又凶恶起来。不!我就要这样的力量!这是我所挚爱的!

安将手中的嗜魂法杖猛地一挥――疾光电影!

舞没有顶魔法盾,躲闪不及,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击。

舞!站起来吧!今次,我以力量的名义向你挑战!你胜了,我就放弃一切。若我胜了,我就要告诉你――力量,是不可战胜的!安睥睨地看着舞。

是的,舞接受了安的挑战。是为了苍生的命运。

舞举起了血饮。狭长的剑刃,映着魔法的光华,那是正义的清辉。

华丽的色彩下,魔法攻击中也不知有没有致命的杀机?

高手尽全力的对决,是看不见的。能看清的只是一片模糊绚丽的光点,飞洒着一丝血腥。

多久了,多久没有和熟悉的安交手过招了?舞在叹息。

很久了,很久都没有接拆舞熟悉的法术了。安在回忆。

安太强了。舞在想,我胜不了他。

舞太弱了。安在想,她胜不了我。

玎!――是恶魔铃铛在响!安些许倦怠的眼神又被点燃了。

舞的魔法盾又被破了,无奈中她只得又顶起一个。

用寻常的魔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舞处于绝对劣势。忽然,她记起一个魔法,一个从来只在理论上“练习”的魔法。也许还是不能够伤害到安,但是要试一试……

舞用瞬息移动跳出了魔法的攻击范围。

舞,是认输么?安揶揄地笑着。

舞默默念诵着咒语。她的魔法长袍无风而起。

哗――伴着一声清响,一片强烈的白光蓦地照亮了天地!直射得安睁不开双眼。

安努力睁开眼,他看见舞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银色魔法阵!舞悬浮在

阵的上空,她闭着双眼,将血饮轻轻托在胸前,口中还在吟唱着这个悠长的魔法。

安忽然明白了什么!森焱子师父曾今给他讲解过这个魔法!

真的值得么?安低头看看胸前的恶魔铃铛,舞真的觉得这样值得么?

这个魔法是将造成严重自伤的――冰之咆哮!

那时,森焱子师父一再强调这个魔法关系的自身的生命,切不可实际练习。调皮的自己却经常假装在念诵咒语,结果令师父又怕又气又笑,最终自己被罚打扫屋舍四十九天。怎么会忘记呢?四十九天中要不是舞天天在暗中帮忙,估计自己早就累死了。

想到这些,安忍不住笑了。

冰之咆哮的咒语到了最后的关键,舞的周身聚集的半透明冰凌越来越多,舞吟唱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安这才醒悟过来现在是一个非常紧迫的时刻,纵使自己没有事,但是舞,舞会死的!

舞要是死了……那从前形影不离、同进同出的伙伴,剑光杖影、游戏还真的日子,轻语巧笑、眼眸含笑的神情……还有森焱子师父……赞许、叹息、欣慰、担忧、赏识、生气……还有自己追寻力量的目的……那初衷……现在何处?空负一身力量,却根本没有用来完成自己年轻的梦……自己如何去面对过去所有各种各样的牵挂和关心?自己,又对得起什么?

安已经没有时间来思考自己为什么又开始关心他人的安危了,他冲向了舞。

笨蛋!安吼着,你不知道这是两伤的魔法么?

舞滞了一下咒语,睁开眼,淡淡地说,因为我要赢。

停下!停下!舞!安飞快地跑着,恶魔铃铛的响声被安的吼叫淹没了,舞,快停下!你已经赢了!哪怕你输我也什么都答应你!

舞!你快停下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就当是一个教训吧。冰之咆哮是不可能停止的。舞落下了两行满足的清泪,潇洒地扬起血饮,伴随着惊天的巨响,他周身的冰雪突然旋转在一起,随后,又以一种暴风雪的姿态肆虐到前方,无可匹敌!

――冰之咆哮!以舞的生命位代价的冰之咆哮,太沉重了。

在强大风雪声中,安隐约听见了舞最后的声音。

安,你说过,吉巴科又太多太多的丑陋。

安,你说过,要用绝对的力量去改变世界上的不公。

安,你说过,一个时代的悲剧就是没有强者。

安,你告诉我,你得到了绝对的力量么?

安,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改变世上的丑陋和不公?

安,你再告诉我,如果没有力量,你有没有勇气说你可以做到?

冰之咆哮袭到了安的面前,但在他强大的魔法盾前,很快就消释了。

而不远处的舞,也香消玉陨了!

安。我要去寻森焱子师父了。

一道五彩的光华从舞的身上腾起,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舞的身体,化成了瑰丽的――生命项链。

安默默解下恶魔铃铛,脱下恶魔长袍,摘下龙之手镯,扔下嗜魂法杖。

对不起。安说。师父,舞。

对于安,就在瞬间,发生了许多许多。

舞,我知道了。有很多时候,力量,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世界上的不公平,也不是可以靠我一己之力可以改变。也许,爱比力量强大的多,有用的多,美好的多……

舞,代向师父问好,说徒儿不肖……

舞,天堂路遥,走好……

安双手捧着舞幻化成的生命项链,永远消失在沃玛森林之中……

在这之后的千百年间,恶魔铃铛曾今出现过几次。每次的出现都激起了玛法大陆的腥风血雨。然而,每一次,屠杀过后的恶魔铃铛,又和突然神秘出现的生命项链,一同再次地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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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章的目的是让别人看进而对别人施加影响的,因此,写文章前必须对你的文章的诸多内容作通盘考虑。不然,文章即使写成了,对别人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那么,这篇文章的价值也就无从谈起了。

下面,就自己的理解,择要谈一谈写文章要注意的一些问题。

我们平时写文章,不排除只供个人使用的情况,但作为社会化的人,我们写作的目的不能仅仅定位在这样狭隘的范围内,一定要考虑到它不仅是我们提高自己能力和水平的一种手段,更是我们行使自己权利、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一种工具,其目的是在教育自己的同时也使别人受益,在感动自己的同时也去感动别人。因此,衡量你文章价值的标准,就看它对社会的作用了:影响的人越多,对别人的教育意义越大,那你文章的价值也就越大。

在这点上,有的同学往往认识不足。老师让写记叙文,他就去写人、叙事、状物,而不考虑这人、这事、这物对别人会有什么有益的影响;让他写说明文,他就作泛泛的介绍,而不考虑是否能告诉别人一些知识经验、传授一些方法技能;让他写议论文,他就围绕“三要素”转圈,而不想想是否能对别人有所鼓动……这种种毛病,在学生及不少人的文章中都有体现。个中原由,就是没考虑到文章的教育作用。

文章的教育作用视不同文章的特点而有所区别:说明类作品以让读者获取信息、学习知识、掌握技能为主,记叙类作品主要通过形象的刻画来感染读者、影响读者,告诉读者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让读者在阅读中净化灵魂、陶冶情操、提升品位;议论性作品讲究以事明理,跟记叙性作品的区别就在于记叙性作品的观点隐含在作品刻画的形象中,是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得出自己的(其实是作者想告诉读者的)结论,而议论性作品往往直白的告诉读者应该赞成什么、反对什么,因此,记叙性作品以让读者动情为旨,议论性作品以让读者明理为旨……但无论这些文章教育作用的侧重点有多么

不同,其共同之处还是显而易见的,这就是让你的文章影响读者,使读者在思想、行动上获得指导和帮助,从而更好地生活,更好地创造生活。古人所说的“为文不能关教事,虽工无益也”(宋?叶适《赠薛子长》)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文章不是法律法规,不能强制别人去看;也不是不读就无法生存下去的生活资料,一个人离开它也不会有生命之虞。文章作为一种精神食粮,其功用就是让读者在阅读时能产生一种美感体验:或获得新知,或扩大眼界,或赏心悦目,或心领神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读者的思想、行为。因此,它虽不是法律法规,但对人的影响更主动――它是读者自觉自愿地去履行的;不读文章固然不会危害生命,但读文章会使人的境界提升、眼界大开,使人更能体验到生活的乐趣。因此,好文章是一剂良药,它使人性中的假恶丑逐渐退去,代之以真善美;好文章是一种兴奋剂,使人能在感受到生活美好的同时,去尽力地创造美好的生活、尽情地享受美好的生活;好文章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使人陶醉其中,在反复玩味中使自己的灵魂得到净化。

有不少文章,我们读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有的甚至令人反感,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作者没有认识到文章的美感作用。

我们说过,文章的功用是教育别人,所以,其前提就是让别人乐于接受你的这种教育、这种影响,这就必须求助于“美感”了。如果离开了这种美感,你的文章再好,别人也不买账。由此看来,给你的观点找个“美”的载体,是你的文章获得成功的关键。当然,这种“美”的载体可以是鲜明的人物,感人的场面,生动的情节,深刻的哲理,优美的语言……如果这么多因素集于一文,更是文章之极品了;但无论如何,总得有一两点表现出美感,足以吸引读者心情舒畅地读下去。这样,你的观点才能渗入读者心中,才可能在读者身上开花结果。

要注意的是,“美感”跟“美的事物”并不是一回事。所谓“美感”,就是能唤起读者对美的事物的追求的情感,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言,“美感的主要特征是一种赏心悦目的快感”,它是人的一种心理体验,属抽象的情感;而

“美的事物”则是具体的事物,指生活中的真、善、美的事物。“美感”要宽泛得多,它除了包括“美的事物”给人的怡情和熏陶外,还包括假、恶、丑给人的启示与教育,比如犯罪是生活中的丑恶现象,而对犯罪的惩处则会大快人心,使人产生痛恨邪恶、追求美善的情感,这也是美感。因此,歌颂生活中美的事物自会给人以美感,而暴露、鞭挞生活中丑的事物,同样会给人以愉悦,它同样是美感的表现。

标题是文章的广告,这个“广告”做得好不好,关系到别人是否会对你的文章产生阅读兴趣,从而影响到你的文章的社会功用能否发挥,所以我们决不能等闲视之。比如我们看报纸杂志,通常都是先浏览标题,只有标题吸引了你的注意,你才会去看内容,不然,标题浏览完了,这份报刊也就“看”完了――作文何尝不是如此?所以,写好文章后,想方设法找到一个好的标题,就可以给你的文章架起一道通向读者的桥梁。一般来说,好的标题有以下一些特点:

新颖。平时作文也好,考场作文也好,标题最忌雷同。人最大的特点是对新事物比较敏感,也乐于接纳,即使它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人们也能以宽容心待之。而对一些司空见惯的事物,则很难引起他们的兴趣,更别说让他们去关注了。因此,文章的标题必须抢眼,比如丰子恺的《口中剿匪记》假如改为《拔牙》,效果会如何?且不说文章借题发挥、讽喻现实的意味全部消失,仅这“拔牙”就会让人以为作者是讲自己拔牙的经历的,对此不感兴趣的读者又有谁会去阅读呢?而“口中剿匪”则别开生面,一下子就抓住我们的兴趣――因为这是我们想也不敢想的,我们只听说过在什么地方剿匪,从没听说过口中竟也有“匪”可“剿”。想想看,遇到这样的题目,我们会轻易放过这篇文章吗?可见,这个“广告”好就好在它的“新”上。

奇崛。因为平凡的事物太多,人们才会有这个需求。所谓奇崛,就是别具一格、出人意料、富有个性。我们看风景,喜欢看新、奇、险、怪,诸如异域风光、奇松怪柏等,而对常见的景象则感到很乏味,这就是山区人爱海、平川人爱山的原因,这又何尝不是我们看文章的原因呢?好奇是人的天性,也

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动力,理论上的创新、科学上的发明,有哪些能离开好奇心的驱使?因此,作文题目就应该抓住人们的这一心理,来建造一座奇崛的“桥”,把读者导入你的文章中来。比如周作人的《哑巴礼赞》,假如改为《谈谈哑巴》,你会有兴趣看吗?作为生理上的一种缺陷、残疾,人人都怕成为“哑巴”,现在作者竟对“哑巴”进行“礼赞”,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于是你怀着强烈的探求欲读了下去……桥,它的作用就是这样大。

深刻。标题的功用是提示文章的内容或揭示文章的主题,它是对文章的内容或主题的浓缩,因此要做到深刻、含蓄,便于读者借此窥知文章的要义。比如《捐诚》,我们只听说过捐款、捐物,作者却说“捐诚”,这“诚”真的可“捐”吗?读罢才知,“诚”是最高意义的“捐”,所谓的“钱”、“物”不过是它极不重要的一种表现而已。这样,我们再捐献钱物的时候,就不会简单的“随份子”了,而学会了对人的关爱、理解……

悬念。对未知事物,我们充满了兴趣,总想尽快弄清它的来龙去脉,知道它的答案,识得它的真面目……这种标题,就是与人们的这种探求心理联系在一起的。其特点是在标题中不直接告诉你文章的主要内容,而是要你在读完文章后自己去回答、去补充。比如看到《他留下了一道社会难题》这个题目,你心中一定会发问:是什么样的难题?为什么还是“社会”的?这一疑问得不到解决,你就不会有安心的时候,于是带着这些问题,你到文中找答案去了……

自然,好标题的类型还有许多,这里就不再一一列举了,但无论它们的形式有多少种,其共同的规律就是能牢牢抓住读者的心并能引起他们的阅读冲动,让读者自觉自愿地进入到你的文章中,取得与你看法相似的结论。

标题的制作是一种严肃的艺术,既要对读者有吸引力,又要切合文章的内容,切不可玩弄骗术或盲目追求新奇,使之走入另一个极端――庸俗、无聊乃至低级趣味。

无论你的文章标题有多么吸引人,都不能表明你文章的价值,只有文题相符,你的文章才是货真价实的。不然,只有吸引人的题目而没有生动扎实的内容,充其量也只能是

一般来说,好文章有个好标题,那么,你的文章便不会被“埋没”;题目不太好而文章写得不错,这叫珍珠埋在土里,但仍不失其为“宝贝”;题目好(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仅仅是吸引人而已)而文章不好者,题目也随文章一起烂掉。所以,文章要想取胜,最紧要的就是正文了――只有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章。

一篇好文章,最起码应该回答以下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在此前提下,好文章的标准大致有这么几条,现简述如下:

立意深。一篇文章写得好不好,立意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所谓“深”,并不是说你所说的应该是多么高深的道理,而是指你从材料中挖掘出的主题跟你的材料间的比例关系,即不论你的材料多么平凡,只要能充分发掘出其中的深意,那么,你的立意就深;而无论你的材料多么非凡、生动,只要其中的主题得不到充分的发掘开拓,那么,也不能说你的立意是深的。因此,立意的深浅不在材料本身,而在你对它开掘的深度。比如贾平凹的《秦腔》,写的不过是一个剧种,这样的剧种在全国又何止三五十?但我们可以看出,在全国许多剧种纷纷谈“振兴”的情况下,秦腔还如此令人着迷,这不正说明一个极简单又极高深的道理吗――艺术只有根植于群众之中,它才可能繁荣昌盛;反之,你再“振兴”,也避免不了“灭绝”的命运。戏剧如此,艺术如此,文章又何尝不是如此?《秦腔》的材料不可称之为“大”,但这主题“小”吗?――它就是百分之百的真理啊!

材料新。古人云:“人惟求旧,物惟求新。新也者,天下事物之美称也。文章一道,较之他物,尤加倍焉。”(清?李渔《闲情偶寄》)常言也说“别人嚼过的馍不香”,作文的材料最忌炒冷饭、拾人牙慧。最好的材料是自找的、自创的,只要睁开你的慧眼,开动你的思维,好的材料随时都可能被你发现。假如没有现成自找自创的材料,而必须用别人也熟悉的材料,那么,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换一个角度,从旧材料中挖出新主题、找到新意义,而不能一切都用别人的。比如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就是在旧材料的基础上创出新意的。所以无论材料的新旧,有新意才是文章的生命之本。

构思巧。不同的人用同样的材料去写作,写成的文

章大不相同,这时,精巧的构思就是取胜的关键。精巧的构思可使材料生色增辉,有时甚至会弥补材料的不足,对提高材料的质量、很好地表达文章的主题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比如萧乾的《往事三瞥》,本来是很零乱的三个材料,人物不同,国籍不同,让我们去写,很可能是三篇文章,但经作者这么一组合,文章的主题便得到很好地揭示:一个人只有投入到祖国的怀抱,他才是安全的、充实的,他的生命才是有意义的。试想,没有这样精巧的结构,这篇文章会给人如此强烈的震撼吗?

语言美。语言是思维的直接现实,它本身无美丑好坏之分,可一旦作为文章的表现形式,它便有优劣高下之别了。对此,我们可以这样界定:只有当语言能准确地表达内容时,这样的语言才是优美的。也就是说,优美的不是语言本身,而是它能如此准确地表达它所服务的内容,所以,我们所说的“优美语言”是不能脱离文章的内容而独立存在的。只要适合于表达内容的需要,语言再平实,再朴素,那也是美的;反之,再新鲜,再华丽,也无美感可言。在这个问题上,古人有过很好的论述:“意全胜者,辞愈朴而文愈高;意不胜者,辞愈华而文愈鄙。”(唐?杜牧《答庄充书》)这正如衣服与人的关系,它们讲究的是搭配:人的气质、精神状态、肤色体态等等才是决定衣服是否漂亮的重要因素,同样的衣服,穿在这个人身上就是美的,而穿在另一个人身上却不一定会产生美,有时甚至是丑的。可见,决定语言这件“外衣”美丑的不是它本身,而是它赖以附着的“人”。

瞅冷门。做生意有句行话,叫“一步先,吃遍天”,这一原则,套用在作文上完全合适,这就是在写作时要“道人之所不道,到人之所不到”(唐?孙樵《与王霖秀才书》),不要随大流。在写法上,无论什么内容,都应归结到生活、做人上,寄慨托思,以给人启发,而不能就事论事,无关痛痒。同时要学会言在此而意在彼:由体育而谈人生,由生活而谈感悟,由学习而谈做人……最终达到“歪打正着”的神奇效果。

当然,好文章的标准还有很多,比如修辞啦、逻辑啦、方法技巧啦……但只要把握住以上几点,相信你的文章会与众不同、引起读者的青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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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主义――一个人的寂寞

如果说怀疑 可以造句 如果说分离 能够翻译

如果这一切 真的可以 我想要将我的寂寞封闭

将真心抽离写成日记 像是一场默剧

我已无能为力再提起 决定中断熟悉

  我们约在麦当劳门口,下班后我急着赶往那里。当然,并非急着为了见他,而是我搞不清楚他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个地方到底离我的公司有多远,我不习惯迟到,这个该死的习惯让我扮淑女的机会至少减少了一半。从没见过名门闺秀是在夜色笼罩的风口上等人的,即使没有接送,那也应该是姗姗来迟,而后莞尔一笑问道:“你等很久了吧?”面前的他则满脸堆笑地迎奉上来回答:“我也刚来。”这无疑是印象中意趣相投的一幕。 

  而我,现在正站在这个红黄小人的身旁左顾右盼,脸上是一整天工作挣扎留下的痕迹,早上清爽的淡妆早已不知去向,还好暮色渐沉,我从心底里感谢它对一个为生活奔波女子的心疼。 

  我根本没法责怪他,他并没有迟到,而是我到得太早。这个地方居然离我公司这么近,早知道我就在办公室里好好修整一下,当然,那只是爱自己,并非看重他。他有他的体贴,只是一想到他和我毫无关系,心中略显伤感。他到现在还没来。 

  路上的人都是急匆匆朝家赶的样子,我正对那幢大厦,上面每个窗口都透出白色的灯光,这个世界的竞争如此激烈,以致于完全颠覆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我不由叹了口气,仿佛一个苦命女子想到自己的身世。 

  我听见有人说“嗨――”,我从自己的神游中惊醒,看见面前微笑的他。 

  他今年大四,在报社兼职摄影;我在这家报社做副刊编辑,报到才一个月。第一次开会,他坐在我对面,朝我笑。我忽感惊慌,然后他和他们一样,对我说,欢迎你。 

  我们最终分在一个组里,我策划选题内容,由他拍摄照片。 

  周末的麦当劳里人满为患,不少年轻女子看向我们。他如此年轻,英

气逼人,已经能在人群中出类拔萃。边上一些年纪尚小的孩子,却已出双入对,俨然情侣的模样。相比之下,倒是对面而坐的我们略显突兀。 

  你选题内容做好了吗?他问我。 

  嗯,我准备做一个“都市夜景”的专题,我会写整体报道,你要配合我拍一些照片。我吃着汉堡,口齿不清地回答他。 

  他看着我,忽然笑起来,说,带相机了吗? 

  带了。你笑什么? 

  你吃汉堡的样子很狼狈。他又笑。 

  我停下,看了看四周,又看他。对一个劳动者,你还能要求如何?对对对,她的确是女子,但只可惜是个急走江湖的劳力女子。除了一番心中争执,我一语未发。 

  哦,是啊,我明白。他忽然摊开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接着说。 

  我差点儿跌进他满眼的笑意里。他明白了什么?这个男孩! 

  离开麦当劳向广场走去,这就要开始工作了。上海实在是个闪耀的城市,一到夜晚它便尽显妖娆,我眯起眼看一路延伸的街灯和广告牌,还有走在身边挺拔的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不是以我为主角的约会,却仍旧是工作?为什么,这个城市的爱情对我而言,总是如此难以邂逅?我看着远处的天,叹了口气。 

  跟上啊,怎么了?精神不好?他回头看我。 

  “夜色”是上海最平常也最令人忽略的景致,但却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想发掘这座城市暗中的风景,我想看看每当日落西山,夜幕来临的时候,除却欢娱,这座城市还藏匿着什么。 

  和我不同的是,他一路雀跃,欢颜若歌,霓虹倒映在他的眼中,流光异彩。也许我真的老了,为什么面对城市的缤纷色泽我期望看见的却是它们背后的一切,而他,即便微笑,也成为风景。 

  广场上遍布四处的情侣是最甜蜜的夜景,他灵巧地躲过重重干扰,找到最佳角度,对焦,只见灯光一闪,不等他人有所反应,便转身假意拥住我,快速离开。我心知肚明这场掩饰,依附在他的臂弯,可抬头迎见他狡黠的眼神也不由面红耳赤,还好有这幕夜色,我再次感激。 

  对城市我始终有自己的诠释,就像人生,志得意满情意绵绵是一种,而挫败连连伤痕累累也是一种。我让他拍下路边摆摊的小

贩,卖茶叶蛋豆腐干的中年妇女,向人乞讨却早已面无羞涩的孩子…… 

  直到我看见那个在步行街上的老人,他翻看每个垃圾筒,从里面拾捡出一个个矿泉水瓶子扔进自己的大蛇皮袋,袋子已经快满了,他一定已经捡了很久。灯火通明中,他拖着蛇皮袋向前走,并无一人侧目。 

  拍下他的背影,快点儿,尽可能清楚些。我对他说。 

  明白。他的行动和他的思想一样迅速。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跟上老人,然后他转向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引来几人注目。我急忙回避,直到他快步赶上我。 

  坐会吧,你累吗?他扬声问我。 

  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我递给他一张纸巾。 

  不帮我擦吗?他嬉笑。 

  我不理他,到路边找了一条石凳坐下,他跑去买来两杯可乐,然后拿出烟。 

  我有些惊讶他这样习以为常地问女孩子是否要烟,是否满世界女子都已抽上了烟?还是我看上去像个需要香烟的女人? 

  我看上去像需要烟的人吗?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他。 

  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说,这世界谁都不需要烟。 

  我也笑,抬头看天。 

  但你太警惕,有时香烟能够使人放松。 

  为什么说我警惕?我并不低头,却有兴趣听这个话题。 

  喜欢留意细节的人大多警惕。我只是问了你一声要不要抽烟,你似乎由此联想了很多,说明你警惕性很高。还有那个捡矿泉水瓶子的老人,那些小贩,包括你这次的专题,你总是这样留意细节和警惕他人吗? 

  我似乎被他击中,这个容貌俊朗的小孩子――开始对他刮目。 

  他问我为什么没有男朋友,我反问他怎么知道我没有? 

  有男朋友的女子不会那么容易脸红。 

  听完这话,我的脸立刻又热了。 

  还有你在主编面前竭力争取这次选题的样子,你不在恋爱,否则你根本不会那么志在必得。其实我和他一样困惑,你要我拍的那些镜头,你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你看,相比之下我拍那些坐拥亲密的情侣,我的眼睛是不是更容易看见爱情? 

  我下意识抬头看他,却看见他闪烁的眼睛。 

  也许吧,被爱情呵护得温暖幸福

的女子,根本不需要太多挣扎,对于生活,只有那些总也得不到却无法轻易妥协的人才需要奋勇。谁说我看不见爱情,时光赠人以体会,而只有经历过和思考过的人才能辨析出尘土中爱情的气息。我心里有这么多的语言,像水一样在清澈流转,可一旦面对世人,任何倾诉都化为黯淡,就像这晴朗天空中遥远的繁星。 

  “你认为你看见的相互坐拥彼此亲密就是爱情吗?”我看着他的眼睛笑问他,伸手拿过他的烟,抽出一支,熟练地点燃,“其实我们看见的常常并不是真相,对不对?” 

  我看着他面露惊讶,这次轮到他无话可说。 

  三、在真相里生活 

  “我们的眼中充满了假相,就像这座城市的夜色,如此神采飞扬,但其中依旧存有疾苦,生活的艰难无处不在,这艰难或许是贫穷,或许是饥饿,或许是繁华似锦中的肮脏,或许是灯火通明中的不堪……至于爱情,可能它已经成为甜蜜的代言词,但是它绝非糖衣那般的轻率,也绝非眼中所见的那般单薄。” 

  我在电脑上写着文稿,最后终于停止敲击,想起刚刚收到他的那封Email,不禁再次打开它: 

  希望今晚的合作没有影响你的心情。我并非故意冲撞你,对我而言你是报社惟一与众不同的人,从你第一次来报社,从我对你说‘欢迎你‘的那刻起。我不知道你有过怎样的经历,但我看得到你心底深处的温情和智慧,还有,你的寂寞。 

  照片都冲印好了,明天我会送来。 

  希望明天,一切都好。 

  我的寂寞?我很寂寞吗?我关掉电脑,去阳台上看星星。 

  第二天,我看见了那些照片,是他一早送到报社的,因为有课,他回了学校。我在写字桌前翻看那些夜色里人物的照片,角度和画面都非常好,其中有两张我特别喜欢。 

  那个坐在小竹椅上双目失明的中年人,他的面前放着开启的木头小箱,箱子里满是测命字样,当时我站在他面前看那纸上详尽的文字,他却并不知道。黎在照片里摄进了我穿着牛仔裤的腿,他的一无所知的脸,中间是他赖以生存的小木箱。看着这张照片,我笑了,黎是个聪敏的男孩子。的确就是这样,对摆放面前的一切尚且视而不见,却以预测他人未知命运为生。这是多

大的悲哀,我们到底应该相信他人?还是自己? 

  另一张是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当时她一路跟随我们,要黎买花送我,她手里拿着玫瑰花,穿着破烂。黎拍下了她抬头看向我们的神情,乞求却又无赖。那朵玫瑰花艳丽之极,而她却如此灰暗。 

  我真的很赞赏黎日朗的洞察力,他抓住的所有镜头里都有人物的灵魂,也有他自己的思想。一下午时间我便整理完成了全部专题内容,然后就是等待。等待主编审核,也等待黎的到来。 

  站在窗前我想起了那晚关于“细节”和“警惕”的话题。留意细节有错吗?期望看到真相又有错吗?任何思考所带来的警惕都是无辜的,我们有资格试图生活在真相里的。这也同样是我对爱情的理解。 

  这时,黎敲门进来,这个穿着白色体恤的男孩子,满脸微笑,依旧如此英俊。 

  看过照片了?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谢谢你,专题已经交给主编了。 

  太好了,可有意要请我吃晚饭?他向我挤挤眼。 

  可能是专题出人意料地顺利,也可能是感染了他的欢快,我一口答应,和他约在报社楼下的西餐厅。 吃饭时,他忽然问我,你以前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我答他,和你一样聪敏,但是比你成熟。 

  你是说我年纪小吗? 

  不,我是说自己年纪大。我也学他一样挤了挤眼。 

  别开玩笑了,告诉我他到底什么样? 

  他吗?很有事业心,也很……英俊。 

  我不再说话,喝完玻璃杯中的红酒,起身说,好了,我要回家了。 

  他送我,陪着我沿街走,被风一吹,我感觉有些冷,他忽然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肩膀,他衣服上有太阳晒过的味道,清洁得让我微醺。我不说话,在夜色里越发哀伤,好像有很久没有人给过我拥抱了,上一次的安慰是什么年代的事情?我靠着他,听见他对我说话。 

  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我觉得我可以给你……你要的温暖。 

  不行的,黎,你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根本给不出任何承诺。 

  你认为我不够成熟?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同样有思想。 

  不,黎,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老了,我已经二十九岁,那是个不再浪漫的年

  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向窗外的他挥了挥手。车快速驶去,任何风景转瞬即逝,我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是寂寞吧?仅仅只是寂寞。 

  回到家,洗脸时,我看镜子里自己的容颜,清秀如旧。 

  翻开床头那本书,里面写着“既不知道爱谁,也不知道怎样爱,爱多久,只在心里保留一个等待的地方,别人永远不会知道。” 

  明天,黎会收到这封Email: 

  “谢谢你借给我肩膀,在我最孤单的时候。我会永远记得,有这样一个男孩,他替我拍过一晚夜色,为我留意过一些细节,陪我抽过一根烟。而这一切,仅仅是寂寞,并非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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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的天庭中热闹非凡,在这玉皇金苑处处是祥云满空,光景熙熙,凌宵殿内装饰华丽,金碧辉煌,可谓天下美景尽可博览,天下美食尽在其中。羞容站在万花池中与众仙子一同守候王母娘娘的到来,她第一次见到了蟠桃,这个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须经过九千年成长的珍奇异果。相传说得食蟠桃之人必可修炼成仙长生不老。可是每年蟠桃园中众多的蟠桃中只有三颗熟透,除去玉帝、王母的享用,最后一个已成为众神仙所求的珍宝。羞容甚至幻想着能够得到一颗蟠桃便可以长生不老。

  玫瑰仙子猜中了羞容的心事,她告诉羞容,得王母蟠桃之人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只要在这宴会赢得了王母娘娘的喜爱,第一个被请到王母宴上的人便会得到那个最珍贵的蟠桃。羞容对玫瑰仙子的指点再三感谢,自从身上的绿茸去掉之后,众多的花仙早已把她当成花中的真牡丹。

  潘桃宴会终于拉开帷幕,为取悦王母娘娘嫦娥第一个翩翩起舞,八仙带来自酿美酒,南极仙翁与太上老君奉上各自的仙丹,孔雀仙子引着百鸟朝凤的美景,司花娘娘也挥袖起舞,散开了百花齐放的壮观。玫瑰花的热情似火,莲花的出泥不染,菊花的金色争艳,香水百合的气吐清香,梅花的孤寒傲雪,勿忘我的郁红香婉。

  羞容身在百花丛中,尽情的张开每片花瓣,吐露着芬芳,千年来在喇叭花丛的修炼使羞容具备了牡丹的热烈和喇叭的冷艳,她在百花池中起舞翩跹,在冷与热的个性中变化万千,她早已经忘记自己曾是个花妖,而此刻在万花丛中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她犹如一只在蜡烛上起舞的飞蛾,虽然知道生命已将终止,还是尽情的释放着最后的美丽。

羞容从众神仙啧啧称赞的唇齿间,万花嫉妒的目光里看到了美丽的自己,一枝香艳欲滴的牡丹在花池中尽情的绽放,不停的旋转。她将千万的喜悦停留在花开的瞬间时,成为一个定格的美时,听到王母娘娘的声音:“带那枝最漂亮的牡丹上来一同进宴。”羞容喜悦的泪水打湿身上的花瓣。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轻轻的折起羞容的萼片,她的整个身体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看见一张坚毅刚强的面孔,还有一双深遂望不到边的眼眸。是他,刚刚还听到百合花们提起,王母娘娘御前最英俊的侍卫,也是羽懿暗

  羞容与祁宵四目相对,心跳在那一刻骤然静止,祁宵也望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羞容从他的腮边泛起的阵阵红晕解读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所有的怨恨都化解开来,她原谅了母亲,一个也曾有过爱情的母亲。

  “怎么会是她?”耳畔边传来一声尖叫,羞容回头望去,百花池中羽懿绝望的眼神里蓄满了泪水,羞容终于明白羽懿为何那么在意她是否参加蟠桃盛会,穿上金丝线镂空长裙的羞容比羽懿更多一种冷艳的美。羞容平静的看着羽懿流出的眼神,原来在情字面前,她也会伤心,也会哭得如此可怜。

  “祁宵,放下她,她是只花妖”羽懿终于懊恼自己一时的大意给羞容抢去了光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羞容的身世秘密。

  祁宵整个身体征了一下,犹豫着掀开了羞容的镂空长裙,一双光滑的玉腿露出来,羞容羞红了脸。天庭中的人都知道花妖是有暇疵的,而羞容却是如此的完美。

  羽懿的哭泣声阵阵传来,她爱祁宵爱得如此深刻,更没想到抢走意中人的竟然是她眼中那个下等的花妖。羞容被祁宵抱在怀里,一步步走上凌宵殿,两对目光分秒不离的交织缠绵,众神仙嘘息的羡慕羞容如此好运,可以第一个成为王母娘娘宴席的座上客人,羞容看到王母娘娘是那样的雍容华贵,善目慈祥。她知道在百花中能得此殊荣与王母同饮者,只取一人。这份荣誉也代表着,她是新一轮的花魁,更重要的是她将得以珍贵蟠桃,可以从此长生不老。

  羞容忽然间听到一只小鸟的尖叫声,抬眼望去金龙玉凤盘中的一只小鸟也许是在固定地方盘踞的时间太久,体力渐渐不支,竟一头从上面栽了下来,小鸟挣扎着振动着翅膀想要再次飞起,却意外的撞到玉凤盘下的石环,翅膀被折断了。

众多鸟类万分焦急,绝望的看着小鸟从高空处坠下,却不敢贸然伸手去相救,因为在这玉帝、王母与群仙聚会的好日子里,任何的差池都是自寻死路一条。

  小鸟因为翅膀已断,滑落的速度瞬间加快,从高空中落到地上,弱小的身躯必死无疑,羞容来不及多想从祁宵的怀中飞身跃出,在小鸟落地的最后一刻敞开花瓣稳稳的接住了它,随即自己应声倒地。膝盖被金殿里的玉石磕出鲜血来,强忍着双腿的疼痛放下受惊的小鸟,再一步步

  这一切的变故来得太突然,所有的神仙都呆住了,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花仙居然敢违抗王母的旨意,为一只小鸟而奋不顾身的自作主张,王母娘娘早已经气得拍案惊起:“放肆!放肆!马上将这无礼的花仙押送凡尘,罚它做几千年的荒草。 ”

  凤凰仙子,司花娘娘齐齐跪在地上求情,希望王母看在牡丹年幼无知的份上莫怪她的行事卤莽。祁宵也单腿跪地长叩不起,请王母可怜她虽有所不敬,却是有爱心的花仙,如果不是舍身相救鸟儿,也不会将自己牵连。如果她贬入凡间,纵是再做几世的荒草也从此不能再还花魂。

  王母娘娘叹口气道:“祁宵,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从未见你为谁动过心,今日居然为一个小小的花仙肯跪地求我,罢罢罢,看在你多年有功无过的份上,我便将这大胆的牡丹放过,你去将她送出凌宵殿,从此不许再踏近半步。”

  祁宵走过来把羞容轻轻的扶起,羞容迎着祁宵心疼目光说:“送我回去吧,我无悔。”

  祁宵默默的跟在羞容的身后走回野花池边,看着奔跑着迎出来的喇叭花神含泪为羞容抱扎着受伤的腿,终于相信了她是一个花妖。祁宵问喇叭花神为何羞容没有花妖的暇疵,喇叭花神告诉他为了三天的美丽,羞容放弃了两千年的生命。

  祁宵心疼的搂住羞容,正是因为长在野花池的路边,胸襟才与那些俗花不同,我永远不会因为你的出身将你看低,反而在我眼中,你是最美。我要为你去找最好的神丹妙药,等我回来。

  羞容含泪挥手同祁宵告别,不知此次一别是否还能相见,这世上花仙万种,又何必单恋一个羞容。

  喇叭花依旧在歌唱,是姐妹们在为她驱赶着心中的忧伤,羞容一步三叩首的跪在了喇叭花神的面前深深的喊了一声母亲,虽然你没有孕育过我的身体,却给予花妖千年的爱,我的生母没有给我一个阳光的生命,我的养母却给了我一颗阳光的心。

  喇叭花神已经泪如雨下,心疼着叫着:“羞容我的孩子,你虽非我生却为我所养,这么多年的母女情早已经把身份的不同遗忘。 ”

  羞容告诉喇叭花神她想用生命里最后的两天前往花溪谷的鲜花圣地,要将自己的花瓣埋葬在牡丹家族的墓穴中。喇叭花神从头上摘下一只带有喇叭花形的银簪,那是一枚记忆的银

针,只要轻轻插在一个人的头顶,便会消除那个人的某一段记忆。

“拿着吧羞容,如果在花落之时你要受肉身之苦,只要把这只银簪插在头上,你便不会有痛苦的记忆。 ”

  羞容拖着受伤双腿一步步向走到鲜花圣地走去,因为不认识通往花径的小路而迷失在空谷外。一群翠绿羽毛的小鸟在空中盘旋,它们受孔雀仙子之命前来为羞容引路。鸟儿们交给羞容一瓶疗伤药水,说这是孔雀仙子相赠以谢她对小鸟的救命之恩。

  一日后的晌午,羞容终于走进了向往以久的花溪谷,花溪谷的仙子们看到羞容顿时活跃起来,她们拉着羞容的手问她过得好不好,欢迎她来到花溪谷内生活在百花中间。她们记得在蟠桃宴上羞容的舞姿,更钦佩她在小鸟跌落下来时的勇敢表现,她们叽叽喳喳的说,一直以来花儿只供天上神仙的观赏,虽香娇艳美却无自主的生命,这鲜花圣地中虽吸收有天地间灵气,却有无数花开花落无缘看世外人间。

  羞容忽然想起养母喇叭花神虽然在路边生根,但她给予羞容的思想灌输绝不输给任何一位母亲。

  羽懿的身影突然在花丛中出现,她面无表情的告诉羞容:“花妖,司花娘娘让我来接你,她知道你只有一天的生命,动了怜悯之心,现允你在鲜花圣地终了此生。羞容谢过羽懿便随着她像牡丹亭中走去。

  “花妖,你这是何苦” 羽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羞容,居然对她没了敌意,反而为了她仅剩下一天的生命怜惜。

“我只是想证明,我是一支牡丹” 羞容坚定的说。

  祁宵突然降临在花溪谷中挡住了羽懿与羞容的去路。

“羞容,跟我走,我去求太上老君拿仙丹来救你。”羞容表情冷漠的谢绝了祁宵的好意。请他不要挡着路,羞容只愿今生可以还得花魂来世再为牡丹。 祁宵看着羞容痛心疾首,我不介意你是一个花妖,难道你还在乎一个牡丹的身份?”

“是的,我在乎,我很在乎,我不会为任何人放弃我的追求,请你不要再挡我的路。”羞容固执的推开祁宵不去看他一眼,祁宵终于愤然拂袖而去时,羞容却目光暗淡,泪流不止。

  “既然你那么深爱着他,为何不跟他走,试一下太上老君的保命仙丹,或许会有一丝缓机?” 羽懿扶住忧伤的羞容,不解的问道。

收我,仙丹也无起死回生之用” 羞容何尝不想继续活下去,只是喇叭花神早已经告诉过她,以花妖之身遮了众仙的眼,本是死罪一条,何况拨光了绿茸便是断了自己的命脉,任是谁也救不了的。

  “羽懿,你对祁宵衷情已久,希望我走以后,你们可以终成眷属。” 羞容真心的给羽懿和祁宵祝福,她相信有着牡丹家族纯正血统的羽懿与祁宵的结合一定成为天庭中的一段佳话。

“他爱的是你不是我,你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别人无法代替了。” 羽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今生与祁宵无缘,那空有千般爱慕也只不过春水东流罢了。”她已经决定放弃了祁宵。

  羞容从头上拨下喇叭花神送给她的那只银簪,交给羽懿:“你只须将这支银簪插在祁宵的头上,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祁宵便会失去对我所有的记忆。 ”

  “为什么?你不后悔?” 羽懿双手接过银簪感激的望着,她知道羞容对祁宵的爱恋也是痴情万分 。

  “不后悔,我已经在一天之内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如果欲望太多,又怎么会有完美?”

  羞容望着羽懿开心的离去,转身朝牡丹家族的墓穴一步步走去。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是位美丽的已近中年的红牡丹。

  “你真美” 羞容由衷的赞叹,从这位牡丹仙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让她如此牵绊迷恋。

  “你......是在喇叭花族长大的羞容?” 中年的红牡丹慢慢的走近,双眼紧盯着羞容,像要把她整个人看穿。

  “是的,喇叭花神是我的母亲。”

  “母亲?你称那种下等的花神为母亲?”

  “喇叭花神给了我一千年的哺育,我虽为花妖,但成长中并不缺少母爱。” 羞容坚定的迎着红牡丹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喇叭花神是羞容的母亲,羞容将永生以此为荣。”

   中年的红牡丹低下头来久久不语,半晌,突然盯着羞容问道:“你恨你的亲生母亲吗?是她弃你而不顾,令你千年来尝遍了万般苦”

  “以前恨,但现在不恨了,也许母亲生下我时,也怀着一种无奈,我受尽了一个花妖的委屈,也理解她心中的苦。” 羞容笑了,当她明白什么是爱时,也学会了宽容。

  “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可以抱抱你吗?” 中年的红牡丹

  羞容微笑的眼角却淌出了眼泪:“你当然可以抱抱我,因为,你是我母亲。”

  “你??怎么知道?”

  “你有着与喇叭花神一样的眼神,我知道那一种关怀叫母爱。”

  十个时辰后,羞容刚从梦呓中清醒,她四处寻找,却看不见那个中年的红牡丹。母亲?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真的见到了自己的母亲,还是那个中年的红牡丹的影子,这么多年一直映在她的脑海中。不管真实也好,虚幻也好,最后的告别终于圆了她最后一个梦。

  十二个时辰后,羽懿按着羞容所说的方法将那枚银簪悄悄插在祁宵的头上,在心中默念着羞容的名字,洗去了她在祁宵脑海中所有的记忆。羞容则独坐在牡丹家族的墓穴上,将那些记忆溶进自己身上的花瓣中,看着它们一片片的脱落,每掉下一片便看到祁宵的影子,从花蕊到萼片都如钢刀割在肌肤般的剧痛,当最后一片花瓣飘舞着落地时,她的花魂也飞进了牡丹家族的墓穴,墓穴口的花牌上多了一条记录:

  花名:红牡丹 花寿:一千年 母系:牡丹家族 血统: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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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假使阳光在你蜷缩的身体上投影出的光晕里刻画着幸福的轮廓

呐。假使十指在你微笑的面容上留恋出的冰凉里微透着安静的模样

呐。假使盛世在你繁琐的锦年上游走出的流年里照耀着漫天的忧伤

那么你。依旧是我最后的繁华。

有的时候感情太过长久,就让人难以辨别真假。

一直以来都在做怎么样的人呢。明明拒绝的言辞就在嘴边却被一些被称作懦弱的情愫掩埋而哽咽而下,嘴角不受控制的牵动起半边微笑,配合着面部肌肉微微的抽搐,牵强的半眯起眼。

一直以来都在做怎么样的人呢。明明讨厌的言辞就在嘴边却被一些被称作忍受的感觉掩埋而哽咽而下,嘴角不受控制的抑制住半边鄙夷,配合着面部肌肉展露的笑靥,微笑着半牵动嘴。

一直一直以来。都是那么虚伪。

以前曾有人对我说,我发觉你很八面玲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生气,也没有微笑。只是埋头继续解决掉桌子上残余的饭菜。

可是我却突兀的感觉到心底狠狠的抽搐,然后烦躁感又像是夏日里疯长的杂草一般覆盖到了心脏骨骼脉络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应该很容易的做出微笑的样子说出哪有这样的事这样的话。

但是。我承认。我彻彻底底的从那时开始厌恶了她。

以前曾有人对我说,我发觉你很虚伪很虚伪。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直视,也没有偏离。只是用余光微微的瞥了我。

可是我却突兀的感觉到神经末稍的疼痛,然后就像是突然的吞下了一颗酸梅般酸感顺着舌尖的神经传递到的每一个地方。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应该很容易的做出嘲笑的样子说出明明是你怎么会是我这样的话。

但是。我承认。我们那时看起来是那么那么的要好。

然后我开始想,一直到现在都在想。到底什么是朋友。

我可以做出那样安静接受一切的样子,也可以做出我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人,也可以做出对谁都可以容忍的样子,也可以做出不论是谁我们都是朋友。

是。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是那样讨厌那样的自己。

到现在为止的最好的朋友,会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她的迷惑她的惘然她的忧伤。但是我们不经常碰面,只是彼此知道在彼此的心里有对方的位置。即使这些话语说出来显得过分矫情,但是真正伟大的友情应该是 不会因为距离的远近而变化的。不会像那些所谓的朋友一样因为一次没有等她或者一次没有送她回家而为此与你赌气一个月。不会因为一次没有发短信先向她道歉或者一次没有祝她生日快乐而冷战一个月。于是我很庆幸我有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我一直想象着能有一场如同意外一般的相遇。那种安静的能够有深邃或肤浅的目光接触然后擦肩而过,最后突兀的停下来。回头望望彼此,然后告诉彼此我们是同类。就这么,如同戏剧般梦幻的相遇。但,即使不是这样,我还是感谢我遇见了你。

你是第一个那样的女子,会对着我微笑说,小堇,我陪你一起去流浪。

你是第一个那样的女子,会对着我微笑说,小堇,我看你文章看哭了。

你的话一直那么简单,简单到如同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广大物种。但是你用那些简单到朴实的字眼告诉我,这个冬天一直很温暖。

我曾经以为我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女子,像是他们,她们,亦或是它们。她们甚至能说出比你更加华丽的字眼,会用那样大篇的文字来告诉我一些感情,会用那样美丽的词语来渲染情愫。你很简单,简单到似乎我 回头就可以看见你,一直就这样拉着我的手。指尖缠绕指尖,即使手指冰凉,也可以感觉到暖日的泛滥。

但是现在。我似乎仅仅剩下你了。我只是没有那么八面玲珑,我只是没有那么虚伪,我只是没有那么容忍,于是我发觉那些曾经都渐渐离开了我。

我跌跌撞撞的逃出的是满世界的黑暗,十指不能依靠任何的情愫,回顾四周她们嬉笑的身影在逐渐消失,最终变成带有白色光泽的泡末。

只有你,还用温暖的指尖勾住我的指尖,微笑着。

所以。我最后的亲。你一定要安好。

想对你说,我只剩下了你。

家里陈旧的钢琴已经摆放了很久,以前是那样的喜欢键盘流淌出的声音,似乎能够感受到被巨大的房屋所分割成几个碎片的天空在游动。可是钢琴似乎并不喜欢我,所以我始终也无法练好一首曲目,老师会用那样惋惜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再一遍的问我回家是否练习过。

可是谁有知道,我会一个人练习的时候会练习到眼睛红肿呢。

我想很努力的去保护我苦苦经营的一些感情,一些人际关系。但是有些力不从心,我是那样希望着所有人都可以把我当作朋友。但是一直都是事与愿违。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论是我想干什么,都不会达成。我想让成绩单的每科都变得那么完美,但是英语似乎一直和我作对,现在又多了生物。我想让人际关系都变的那么简单,但是她们似乎一直和我对立。我所想象的一切似乎都太简单。

整个莫大而空荡的城市里,似乎能够听见上天操纵傀儡的声音,那些看不见的渺小的细线在小心翼翼的躲过无数巨大的房屋,渺小的人类。而有的时候细线缠绕在一起,或许便是这样有了情侣的存在。但是那些因为某种伤害而被减断细线后的傀儡,会不会突兀的恢复感情般呜呜咽咽的哭泣呢。

人在失恋或者失意的时候,往往会去努力回味曾经美好时光的感觉,而在恋爱或是在得意的时候,却很少去回忆那些失恋或者失意的感觉。就像我在突兀的钻进无法逃脱的黑暗的时候,会拼命回忆那些曾经的温暖,即使曾经依旧是身处在阳光无法照耀的死角。

我想,我还是感谢他们,因为他们毕竟给了我那些曾经温暖过的幻觉。

可是。小七。你要明白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是我唯一也是仅剩下的真实。

我一直害怕也恐惧着就连你都离开,如果你也离开了,那是不是我一直就只能处在黑暗里,然后独自碰撞着寻求出口呢。在好莱坞的鬼屋的最后一关的时候有很多镜子,光线很暗,所有镜子都折射着出口,似乎出口都在眼前。我记得身后有人扮演的鬼在追着我,我一直一直都在碰撞着出口,最后额头通红。那种痛感似乎现在也是存在的。

那是不是如果你离开了。我也只能在我自己的世界里,一直一直的碰撞

以前我一直以为,如果我不是这样选择的话,我说不定会遇见更好的人,有更好的发展,与更好的人进行交流,与更好的人做朋友。

以前我一直以为,如果我不是这样选择的话,我会看见更多的真实,我会有更多的温暖,会有更多的人将温暖的十指头扣住我的指间。

可是我发觉了我没有选择错,因为我遇见你。

我一直在想,这或许是一场感激。我最后能够遇见你,或许是上苍赠送给我最后的礼物,不会让我始终孤独的处在黑暗里,那个简单到朴实的温暖的女子,会用十指扣住我的十指,对我说着陪我一起去流浪的话语。

七。你知道么。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再听到过有人愿意陪我一起流浪的话语了。

我一个人零碎的呓语,习惯了无人聆听的感觉,习惯了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习惯了一个人喜欢自己喜欢的歌星,习惯了空旷无人的世界,习惯了没有阳光照射的死角,习惯了蜷缩一团的自己取暖,习惯了冷漠的容颜,习惯了哭泣哽咽的声音。

当我逐渐习惯了一切的时候,也逐渐的习惯了你指尖传递的温暖。

所以。我唯一的亲。你一定要安好。

我一直都在想,须臾就是一种不朽吧。

落落新出的散文集,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不朽。一直以来都觉得须臾才是最真实,不朽是种虚妄的终究会被撕碎的幻觉,像是某种强大的幻术,能够让人沉溺。

我看见的那些美好,就像是手牵着手能够捏出汗,风吹起他们的白色衬衫一角,会渐渐的踏过因为时光过分留恋而略显空旷的街道,然后彼此相视一笑,将十指扣紧。

往往愈是看的繁华,愈是看的完美,眼睑里的氤氲愈是演的激烈。

梦境里有淡绿色的青苔,一点一点覆盖上整块岩石。速度很慢,就像是被黑暗侵蚀的速度,先是淡蓝色的忧伤,然后是斑驳纹路的颓废,最后质变成纯黑色的恐惧。时光在浇灌着这些花朵,让它们的色泽演绎的更加完美。

我看着我曾经那样深爱的女子一句不说的把我拉进黑名单,我想我是保持着微笑的。我曾经是那样那样的深爱着她,那样的希望用我

仅剩下的温暖去温暖她,可是。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那么多的可是,让我如此的自以为是。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都是那样冰冷,只能依靠着别人的温暖来温暖自己。

可是。我一直以为她不一样,所以无法忍受的在知道她离开的那天哭过,那些曾经那样珍惜过的感情,那样曾经抓的那样牢固的感情,流逝的让我不知所措。

像个傻瓜一样的站在那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感情流逝的速度,想用手阻止却让手指自己蜷缩起来。然后依旧硬撑着仅剩的高傲面带微笑,强颜欢笑的说出我不在乎的话语。

也许,是我知道我的十指圈不住她们逃离的速度。所以我只能固作清高的那样傲气,一边笑靥如花一边的说出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的话语。

可是就算我那样哭泣着说不要离开,就算我撕破掉面具的说着我恐惧孤独。

她们,是不是也只是更高傲的离开呢。

原来我一直都是个傻瓜。

那天朋友说现在看悲伤的剧情是无法流泪了。反而听着那些快乐而温暖的歌曲,更容易哭泣。因为悲伤的剧情无法引起共鸣,而温暖的歌曲却让人匮乏到共鸣。共鸣的感觉很久没有了,我始终无法悲伤起来,因为莫大的空虚与恐惧似乎霸占了更多的感觉。

小七。你一定一定要知道。你是我仅剩下的美好。

我习惯着日光闪烁在彼此瞳孔里的光晕在一瞬间缩小的感觉,然后寂寥的想象着你面容里最美好的部分,或许是笑靥的味道,或许是平淡的味道,或许是安静的味道。但是我始终就想那样拥住你,然后告诉你。我的宝宝,我的亲爱,你是我最后最后的美好。

我现在站在不朽的天荒地老里看着我的曾经,那些似水年华的美好和稍纵即逝的温暖,原来一直涌动着的情愫只是黑暗抑制的瞬间。

我想要的美好,我想要的感情。

原来一直都存在着。一直都靠我那么那么近,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了,那种被我怀念被我希望的美好与温暖。温暖而美好的零碎感情,一直都是你恩赐于我的。我想我一直一直都是那样的感谢着你,我最深爱的女子。亲。

样下去,一直这样的感激着上苍关于你,关于你的一切美好。

我现在所有的温暖,都是你赠与。

在心底默念无数次的名字。请让我拥抱你,我残留的温暖。

所以。我唯一的亲。请安好。

呐。假使日光在我蜷缩的身影里投射出的阴影里临摹着温暖的错觉。

呐。假使温暖在我微笑的面容里渲染出的耀眼里比画着消逝的时光。

呐。假使妖娆在我须臾的美好里舞动出的不朽里寂寥着努力的笑容。

那么你,依旧是我最后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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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天香 倾城倾国 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如花似玉 花容月貌 美若天仙 艳如桃李

蛾眉曼睩 蛾眉螓首 皓齿朱唇 韶颜稚齿

仙姿佚貌 梳云掠月 贤贤易色 云容月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西汉<佳人歌>李夫人)

胪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韦庄<菩萨蛮>

月出佼兮,佼人撩兮.---<诗经陈风月出>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 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李白<清平调词>(杨贵妃)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同上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同上

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话眉>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杜牧《赠别 其一》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邻女,头白溪边尚浣纱。--林黛玉<五美吟西施>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何思澄《南苑逢美人》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红楼梦>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居易<长恨歌>

梨花一枝春带雨----同上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

相宜。--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诗经卫风硕人>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武平一<杂曲歌辞?;妾薄命>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红楼梦>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曹植<洛神赋>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双眸剪秋水,十指拨春葱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着流纨素,耳垂明月当。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南朝乐府焦仲卿妻>

折茎聊可佩,入室自成芳。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

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枝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

珠压腰衱稳称身。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

銮刀缕切空纷纶。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后来鞍马何逡巡,

当轩下马入锦茵。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杜甫<丽人行>

低鬟向绮席,举袖拂花黄,烛送空回影,衫传箧里香,当由好留客,故作舞衣长。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回履裾香散,飘衫钏响传,低钗依促管,曼睇入繁弦。

依歌移弱步,傍烛艳新妆,徐来翻应节,乱去反成行。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镇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徐志摩<沙杨娜拉>

仿佛清愁洗过的一般-----------筱文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此佳句留自西汉李夫人所著的《佳人歌》.自古以来有多少诗闲圣人人/用各种经典词句来形容美丽的女人,女子的美丽似乎天生是一种致命的武器,她的美貌能引起多少感叹-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自古英雄爱美人;历史验证事实,而今,留在民众口中形容女子美丽的句子比比皆是''''''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

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形容女性美丽的成语更是举不甚举

花容月貌 闭月羞花 一顾倾城 沉鱼落雁 绝色佳人皓齿明眸 爽心悦目 天香国色 小家碧玉 离魂倩女 面如傅粉 兰质蕙心 袅袅娉娉 曲眉丰颊 天生丽质 余霞成绮 靡颜腻理 香消玉碎 秀色可餐 宛转蛾眉 杏腮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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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十一章 态 度

“还有哪疼吗?”陆远东问,神色柔和。

方家乐些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两人是大吵了一架,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面过。

方家乐没有说话,陆远东也没有介意,对自己自己****的脾气他是清楚的很,他站了起来:“好久没有见到你,你走了以后,我着人打听你的下落,不过你藏的也太好了一点,一直都没有什么收获。中间只收到小梅写过信,报了一次平安。按信上的线索找去,你们又早就搬走了。听说你现在在普通的学校里上学,虽然也点意外,不过看来,这这段时间应该还是过得比较平安的,我这个做师傅的心里也好受一点。看起来你本来是计划脱离我们这个世界,可是为什么又要出手呢?”

陆远东当然也不是要他回答什么,继续说:“你与七杀的人一战,风声已经传了出来,现在剑界的人都知道你回来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方家乐伸手拔去自己身上的输液针,陆远东想阻止他,少年却已经喘息着,撑着坐了起来:“我不会会剑门的。我在常世已经生活了三年,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不需要剑,也能正常生活,甚至生活得很好。时代在发展,剑也会慢慢淘汰,剑客也会越来越少。”

“小时侯,我看多了武侠小说与电视,以为这个时间也应该是充满侠义和剑的世界,后来一直都是在师傅与剑界的人的世界,能看到自己的剑为大家带来惊喜与快乐,让我非常高兴,也很有成就感,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生就是为了成为铸剑师而存在的,可是,我在常世生活的三年,我身边的人大多数只在电视中过剑,他们一生没有摸过剑,也甚至没有听说过剑门的存在,他们不必接触流血和打斗就能维持生计,争取自己的幸福。然后我知道了,这个时代不需要铸剑师。”

陆远东叹一口气,家乐变了,变了好多。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担心的问题。他看中了小时候方家乐的资质,利用孩子的叛逆心理,让他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将他“诱骗”进剑门,为得是剑门一脉不至于就此断了,为的是中华精粹中至今让人热血沸腾的一门技能没落。可是他也知道,剑界的没落,是不可扭转的趋势,即使如大世界这样的势力,也靠上的政府这个靠山,慢慢成为

国家职能中一把特殊功能的工具,这还算是幸运的,而像七杀那样的民间组织,若是安分的话,尚有一息喘息的空间,可若是那股强大又不能位之所用为之所用的力量这样的活跃,被国家工具抹灭迟早的事情。

陆远东甚至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样坚持要留下方家乐,现在的他应该在自己父母身边过的很简单很幸福的生活吧。

“我听说,你这三年经济上很不好,却一次都没有回过家。为什么不回去呢?怕我在那里守着带你回去吗?”

“我还没有饿死,回去做什么。”方家乐倔强道。

“那你就一次也没有想过回家。”

方家乐咬着唇:“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有回去了,现在再回去也没有意义。”

陆远东暗叹一口气,转移话题:“小梅没有和你在一起吗?我听说你这三年并没有小梅在你身边。”

方家乐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他在说谁呢?

陆远东看着他,以为他不好意思:“当初有小梅跟着你我才放心你离开剑门。可是没有想到你们突然就消失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也就罢了,小梅不是那么叫人不放心的人,为什么也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是不是吵架了。”

方家乐迟疑的说:“你说的小梅,是谁?”

陆远东吃了一惊,望着他:“你,怎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梅是谁?什么叫他跟着我。你们派人跟踪我吗?”方家乐不悦的说。

陆远东感觉有点不妙:“家乐,你是故意在开玩笑还是和谁在赌气。你不知道小梅是谁,你难道是失忆了吗。”

方家乐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在演韩剧吗?快说了,那个叫小梅的是谁,说的他好象和我很亲密似了。这三年我可都都是一个人过过来的,可没有什么剑界的人插进来。”

陆远东楞楞的看他一会,突然出去了,过了一会,竟然和几名医生进来了。

方家乐一时反应不过来,须臾才知道师父居然以为他神经错乱了。气的他抡起枕头就砸了过去:“给我滚出去,你们以为我脑子坏掉了吗?”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十二章 回到剑门

他还活着啊。这是岳语同得到家乐最后的消息。养了一个月的伤,整天坐

他曾多次向哥哥询问是否有家乐的消息,结果都是失望。只是哥哥很隐晦的暗示他家乐与大世界有些联系,虽然不深,可是让一向高傲的大世界的人能用那样重视小心的态度对待的人,应该不是个有着简单身份的人。

哥哥用玩味的眼睛看着自己:“看来你那个同学还是真人不露像。”

岳语同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感觉十分奇怪,可也没有在意,只是回答:“家乐平时在学校很普通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岳凤西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他想,只怕不是与大世界大有关系,而是与那个“世界”的人大有联系。

方家乐莫名其妙的被逼着接受了一系列的检查,检查结果是他的精神很正常,大脑也没有曾经受过损伤的痕迹。大家正在诧异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大发脾气:“你们干吗不把我直接送精神病院好了!”

陆远东看着面孔愤怒到扭曲的少年,无奈的说:“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们每一个你都记得,唯一不记得的却是当初同你一起离开剑门的小梅,你们那时候那样亲密,好象若是再插一个人进去都是犯罪。如今却告诉我们,你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的脑袋曾经收了什么损伤,以至于失忆了。”

晨曦也古怪的看着家乐:“乐乐,小梅是覃长老的女儿,比你大三岁,你小时到剑门,生活上可以说是她一直在照顾你。你当初离开剑门后一个星期,小梅就追上你,还给我们发了一封报平安的信,此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你再想想。”

大师兄居然也这么说,方家乐张开了嘴。他低头想了想,搜索了自己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可是都没有一个叫做小梅的女孩出现。至于覃长老,他知道,可是他有女儿吗?他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呀对呀,那时候乐乐还说长大要娶小梅做老婆呢,怎么现在全忘了,乐乐是不是在外面看上别的女孩子了,所以假装自己失忆了。”小师兄说。

方家乐跳了起来:“我没有失忆!!”

大家见方家乐竟如此坚持,不禁面面相觑。

“这是你的房间,里面的东西你走了后我们一样都没有动过。”小师兄仔细的为方家乐介绍,无

视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说:“多谢小师兄好意,你师弟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在哪。”说着,冲进房间,咣的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小师兄见家乐这样,心中嘀咕:难道真的冤枉他了,可他是真的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了,难道,是被外星人洗脑了!

方家乐若是知道自己被小师兄这样下了判断,只怕宁愿承认自己失忆了更好。

环视了一下屋内,干净清爽,东西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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