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右边有点痛那有个小豆,有点痛,可以摸的到。那是怎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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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don't have permission to access the URL on this server.Powered by Tengine宝宝21天,喉咙痰一直化不去!烦恼!吃了5瓶七厘散了,喝一次灯心草煲赤小豆。但都没效果。_百度宝宝知道萌夫天上来最新章节列表(天蚕土豆),萌夫天上来全文阅读 - 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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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夫天上来
&&&&夜色深沉,窗外风雨未停。&&&&“太太,不好了,方才崔家那边来报信,大姑娘,大姑娘动了胎气,怕是要,要早产啦……”&&&&门外一声尖厉而惊惶的叫嚷,吵醒了本来就难以入眠的人。&&&&罗姝娘翻身便起。&&&&“快,快,收拾东西,准备马车,去崔家……”&&&&大闺女这一胎,已是有八个月了啊……&&&&她这一辈子,也就生了两个闺女,那个小的,还伤透了她的心。&&&&也就这个大的还能聊以安慰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还让她这个没了指望的**可怎么活?&&&&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几个奴仆拥着中年妇人,从院门前的四五级台阶上匆匆而下。&&&&“太太,慢着些脚下,啊,太太!”&&&&夜深路滑,心急如火烧,只不过是脚下一歪,身子便是失了重心。&&&&瞬间的巨痛不过只感受到几个呼吸的工夫,她眼前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临到闭眼的时候,苦笑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是要完了么?&&&&也罢,这糟心的一辈子!&&&&这一辈子,跌宕起伏,悲喜交加,受尽命运播弄。&&&&每次她生活安稳,便有突然而来的打击。&&&&而待她沉入深谷,却又似有救命天梯,不绝一条生路。&&&&真是过得够了!&&&&真就这么一撒手,一闭眼,倒也罢了。&&&&只盼着老大,能平平安安地,闯过这一道鬼门关。&&&&最好,这一胎,能生出个胖儿子来,教那些笑话她们母女的人瞧瞧,她罗姝娘的闺女,并不是只会生丫头的!&&&&要真是这样,就算她含笑九泉了!&&&&轰隆隆……&&&&喀嚓!&&&&天际传来的炸雷声将正身处噩梦中的人惊醒。&&&&罗姝娘蓦然睁开双眼,屋内仍是一团黑暗。&&&&屋子里有阵阵凉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气拂过面庞,罗姝娘抬眼去看,原来是对面的窗户不知何时被狂风吹开,外头的风挟着雨水卷了进来。&&&&怎么回事,这些伺候的人都到哪儿去了?&&&&难道是她不过一日倒下,这下头的人就都另起了他心?&&&&罗姝娘心中升起怒气,正等高喊来人,却听见身边传来哼哼叽叽的软糯哭声。&&&&嗯?什么声音?&&&&罗姝娘朝自己身侧看去,可惜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夜空中忽然现出一道灼目的闪电,形如巨蛇狂舞,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三四息的工夫。&&&&借着闪电的光芒,罗姝娘这才看清,原来她的身侧,居然还睡着个小人儿?&&&&小小的人儿还没她的腿长,蜷缩在破旧的布被中,头依在她的腰侧,此时正轻轻的左右扭动,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马上就要醒来……&&&&罗姝娘几乎连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赶紧去捂那小人儿的耳朵,小人儿睡得小脸都是热乎乎的,头发软软的,罗姝娘的手才一碰到那小人儿,她就自动地凑过来,在罗姝娘的手掌下蹭蹭,眼睛虽仍闭着,但那自动自发的亲昵却是看得罗姝娘两眼发酸,胸口发热。&&&&这,这是我的大妮儿啊,好生生地活着的大妮儿啊!&&&&罗姝娘伸手就把小女孩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那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重量也轻如羽毛,可搂在怀里的时候,罗姝娘忍不住热泪盈眶。&&&&喀啪!&&&&闪电过后带来的炸雷声,如同天上有怒神发威,狂甩着长鞭,将这寂静的夜空划成碎片。&&&&小女娃虽然耳朵被捂着,但这么巨大的声响还是把她吵醒了,小身子一个打颤,便睁开了乌黑的眼珠,张开嘴本是要哭,却感到身在娘亲怀抱,这才安了心,伸出两只细瘦的小胳膊,搂住了娘亲的腰。&&&&“娘亲。”&&&&这一声咕哝似的呼唤,在罗姝娘听来,简直有如天音。&&&&她满怀惊喜,不敢置信地应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把孩子搂得更紧。&&&&自己这个大闺女,从小就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后来娘俩相依为命,一路艰辛,好容易女儿长成,总算是平安地出了嫁,却是各种糟心,千辛万苦怀上一胎,又遇到凶险……&&&&如今女儿好好的在自己怀里,这可不令罗姝娘满怀激动的惊喜。&&&&只是……&&&&怎么闭眼前自己还是混吃等死的后院**,闭眼后,一下子就回到了女儿三岁时?&&&&难道这是老天爷看自己这一辈子,过得鸡飞狗跳,天怒人怨,糟心狗血,也实实地瞧不过眼去了,又给了自己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想是忽然被娘亲抱得很紧,小女娃有些不舒服,在罗姝娘怀里微微扭了扭小身子,稍稍挣出来一些,却是扒着娘亲的衣襟,嘀咕地道了一句,“娘亲,爹呢?”&&&&这一句随意的问话却不亚于窗外的惊雷炸响。&&&&还沉浸在重生而来的惊喜之中的罗姝娘,心中忽然一个机灵。&&&&爹呢?&&&&罗姝娘又转头四顾,黑暗中也瞧不见是否还有旁人。&&&&“娘去点灯,大妮乖乖的哦。”&&&&小女娃乖巧地哦了声,从罗姝娘怀里爬下来,自己钻进了破旧的被窝,蜷成一个小团。&&&&罗姝娘自己下了**,破旧的木**咯吱做响。&&&&先去把被风吹开的窗子给顶上,将风声雨声都关在了窗外。&&&&罗姝娘这才摸到了桌子边上,循着久远的记忆,去摸索着打火点灯。&&&&好多年不曾亲自做这等活计,手有些生,试了好几回,才能用火石打着了油灯。&&&&一灯昏黄如豆,照亮了清贫的陋室。&&&&室内虽然地方不少,但陈设却是简陋之极,不过一**一桌两椅一柜,都是破破旧旧。&&&&靠着墙处还有一铺石炕,炕**上铺着简薄的旧被褥,不过此时那炕上,却是整整齐齐,哪里有旁人的影子。&&&&小女娃全身都缩在薄被之中,只露出一张小脸,两只大眼睛溜溜地追随着娘亲的动作,见亲娘望着空空如也的炕上发呆,便奶声奶气地道,“爹还没回来!”&&&&爹,还没,回来?&&&&罗姝娘有些发木的思绪里此时才多出个影子。&&&&是她第二任相公姬誉。&&&&在她一跤跌倒前的近二十年里,这个影子已经被埋到了不知什么角落里,如果不是大妮儿提起,罗姝娘根本不会想起他来。&&&&好吧,罗姝娘也承认,在自己的三任老公里,姬誉是生得最好的一个。&&&&但皮相好不等于就是人品好,对于罗姝娘来说,他存在的唯一作用,大约就是给罗姝娘留了个漂亮的大妮儿吧?&&&&此时是二十年前,大妮才三岁……&&&&罗姝娘蓦然想起,姬誉,可不正是大妮三岁的时候没的?&&&&而听方才女儿说的话,显然,这第二任老公还活得好好的,还没在雷雨天喝醉掉到水沟里溺死……&&&&诶,等等,雷雨天?&&&&窗外又响起一声滚雷,如同沉重的石碾子在罗姝娘心上滚过,罗姝娘的手忍不住就是一哆嗦,差点带倒了桌上的油灯。&&&&“娘亲,我害怕。”&&&&**上的小女娃冲着姝娘伸出一双求救的小手。&&&&罗姝娘有些机械地走过去,抱住了自家的女儿。&&&&面上惊疑不定的她在回忆着那些早就忘记的旧事。&&&&是了,那天,可不就是这样一个雷雨天。&&&&一向不着家的相公又没有回来,早已对此麻木的罗姝娘哄着孩子睡着了,还做了一会儿针线……&&&&针线?
&&&&罗姝娘下意识地转了头,去瞧那张旧木柜顶上头的针线笸箩,果然那个缺了个豁口的笸箩还摆在原地。&&&&罗姝娘几步就冲了过去,这具久违的身体,在二十年前,恰年富力强,动作也格外的利索敏捷。&&&&那笸箩里头,放着块绣到一半的丝绸帕子,上头的花样可不正是一对并蒂莲花?那莲花只绣了一朵,另外的只打好了样子,尚未绣上去,原本是卖到小绣坊里挣几个吃喝嚼用的……&&&&就是这一夜!&&&&二十年前尘封的记忆渐渐地变得清晰。&&&&那一夜,姬誉又没有家来,不知道是和哪个狐朋狗友在外头鬼混去了。&&&&对此习以为常的罗姝娘并未太过在意,她的时间都不够用的,要忙家里家外的事,又要照看大妮儿,还要赶着绣出帕子来好挣点银钱好养家糊口,哪来的那个闲工夫去管这浪荡子的事?&&&&成亲四年,打也打过,吵也吵过,只换来相公越加冷漠的态度和街坊间悍妇的名头,而姬誉,大约也就是把这里当成免钱的客栈,手里没银子的时候回来吃喝歇脚,一旦有了几个大子,就能出去胡吃海喝。&&&&所以罗姝娘并没有觉得姬誉夜不归宿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绣了一半的帕子,直到夜深了这才歇下,到得夜间打雷闪电的,直把娘俩个惊醒了好几次,罗姝娘满打满算也不过将将二十岁,自己又何尝不怕打雷,不过为娘则强,抱着大妮儿直说这是老天爷在放炮仗呢。&&&&娘两个直到后半夜里,风停雨住了这才睡着。&&&&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娘两个才吃罢了早饭,就有人来给她报信,说是她家男人,今早就被人瞧见栽倒在城西头绿杨巷旁的水沟子里,等她得了信过去时,人虽是被捞了起来,却是早已冰凉。&&&&那围观众还纷纷摇头叹息,说姬家三郎这是时运不济。&&&&若不是喝醉,也不可能掉到这浅浅的水沟里就被溺死。&&&&要知道平时那水沟子里都是没水的,还是因为昨儿下了一场大雨,这些街边水沟才都跟条小河似的,但即使这般,若人还是清醒的,自然知道挣扎着爬上来,那水深也不过才到人的腰间,可估计姬三郎喝得昏昏沉沉,一跤踏空就再也起不来了……可惜啊可惜……&&&&而姬誉的横死,也更坐实了罗姝娘的克亲命一说。&&&&罗姝娘望了眼窗口,此时已是约下了一个时辰的雨!&&&&罗姝娘的心忽然跳得快了几拍。&&&&现在赶过去,也许还来得及!&&&&“大妮儿乖,娘亲出去寻你爹,马上就回来啊。你在家里好好的。”&&&&一听要被丢下,小女娃一轱辘从被子里钻出来,拉着娘亲的衣角,面露害怕之色,“娘亲,我也去。”&&&&罗姝娘正要板起脸,让大女儿乖乖呆在家中,可忽然想到,这外头打雷闪电的,家中只有大妮儿一个,自己还要好一阵才能回来,万一这期间,大妮儿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要知道,这回虽是重生,若是能改了姬誉的命数,那旁人的命也就能改,万一……&&&&罗姝娘咬了咬牙,一把抱起小女娃,几下给她套了件外衣,把她背在身后,去寻了蓑衣斗笠来,披挂在自己身上。在屋前扯了根晾衣的竹竿,关了门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发了。&&&&虽然此时是夏夜,但这深更半夜,大风大雨的天气,还是颇有凉意。&&&&才一出门,那风挟着雨点便打落在罗姝娘的身上,密密急急,若非有那件蓑衣,只怕才出去就得变成落汤之鸡,而即使如此,那大腿之下的地方也全都湿了。&&&&齐脚?都是水,衣裙长裤都贴在身上,又湿又冷。&&&&外头漆黑一片,几乎看不清道路,只觉得自己在无边的汪洋中艰难跋涉。&&&&靠着天上偶然不时的闪电,罗姝娘才能勉强分辨出自己要走的道。&&&&然而每次闪电过后的惊雷,却令人惊心动魄。&&&&小女娃紧紧地搂着罗姝娘的脖子,虽然很是害怕,却是乖巧的一声不吭,还很体贴地平摊开小手掌,生怕勒到了亲娘。有时蓑衣歪了,还会帮着拉上一把。&&&&从家里到城西绿杨巷,若是平日天好的时候,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然而罗姝娘却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将将瞧见绿杨巷口的大杨树。&&&&雨慢慢地变小了,等罗姝娘走到那棵大树下的时候,已经是风停雨住,那能漫过脚面的积水也不知何时退了下去。&&&&罗姝娘手拿竹竿,一边走,一边瞪大眼睛,朝着路的两边张望。&&&&此时正是半夜,就算她把眼睛瞪得再大,也是瞧不清物事,只能靠着手里的竹竿,在两边戳戳探探的,倒跟个瞎子走路似的。&&&&如此这般地探了一小段路,也没什么发现。&&&&大妮儿的呼吸吹在她后颈上,倒是均匀得很,罗姝娘回头一瞥,果然见女儿已是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还是小孩子无忧无虑啊!&&&&罗姝娘腾出一只胳膊去托住女儿的小屁股,把遮住头的斗笠拉了下来。&&&&幸好此时已是半点雨星都没了,天边甚至还出了几颗寥落的星辰,好歹洒下了点微弱的光芒。&&&&有了光线,罗姝娘寻人倒是方便了不少。&&&&果然很快就觑见十步远的沟里,有一大团黑影。&&&&罗姝娘踏着水冲过去,离得近了,更能肯定那是个落水的人。&&&&罗姝娘左右瞧了瞧,寻了处高地,把背上的女儿连同蓑衣都放下。&&&&大妮儿被惊醒了也不哭,只是老实的站在那儿揉眼睛,看着娘亲跳进了水沟里。&&&&罗姝娘的手碰触到那落水人的后背时,只觉得满手的冰凉,也不知道他躺在这里有多久了,心中就是一突。&&&&难道,这是没救了么?&&&&人都道罗姝娘命硬心硬,克死了三任相公,不贤不淑,这才遭了报应,就算是嫁了三次,也生不出儿子,还报应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日后只怕是死了也没有后给她烧埋。&&&&可又有谁知道罗姝娘心里的苦,旁的相公是怎么死的先不论,就说这姬誉,他但凡有了几个钱就烧得烫手,何尝为养家出过一分力?&&&&罗姝娘的劝说只当耳旁风,听得烦了还会横眉竖目的想要动手,要不是罗姝娘身板健壮,高挑有力,身为落魄旧家子弟的姬誉根本打不过罗姝娘,只怕罗姝娘娘两个就跟邻街那马屠户家的娘子一样,每日照三餐挨打了。&&&&罗姝娘心里,如同闪电般快速地过着那过往的一幕幕,手下却是丝毫未停地把那水沟里的人给捞了上来。&&&&这也幸好罗姝娘力气大,就算是路滑人重,还是没费太大的劲儿就把那人拖到了路面没有水的地方。&&&&罗姝娘凑得近了细瞧,虽然是光线昏暗,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人面庞端正,鼻梁挺直,闭目抿唇……&&&&无疑正是她的相公姬誉。&&&&没有认错人就好,不然若是被人瞧见她大半夜的跟个陌生外男在一起,她这悍妇的名头上又要加上一个荡字了。&&&&“……相公?相公?”&&&&二十多年没喊过这人了,此时再喊出口,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那人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木雕泥塑般。&&&&难道,还是没有来得及?&&&&罗姝娘心中一沉,抓着那人的衣服的手不由得就撒开来。&&&&她又要再一次地当寡妇了么?
&&&&罗姝娘有些颤抖地把手探了过去,在那人的口鼻处略停了停。&&&&气息全无!&&&&罗姝娘鼻头一酸,眼眶一热,两行珠泪就顺流而下。&&&&她哭倒不是她对这第二任相公有多少感情。&&&&要知道当初她嫁给姬誉这件事,本就是被人算计,二人并不算心甘情愿。&&&&尤其是姬誉,喝醉了酒后常口吐醉言,道是罗姝娘自己不守妇道,不贞不贤,不甘心替她的前夫守孝,却硬是来**了他,伙同王婆子作局,弄了个仙人跳,那王婆子图财,她图人,强嫁到他姬家,害得他丢了财不说,还娶进来个晦气星。&&&&想他姬家,在前朝也是名门之后,若不是连遭变故,落魄了,罗姝娘这种不守妇道的悍妒女人,就是再费心机也不可能嫁给他堂堂嫡支的公子。&&&&才成亲那会儿,姬誉大约是对她有几分新鲜,还有点好脸色,等到她生下大妮儿,姬誉就黑了脸,只觉得跟他那俩早抱上大胖儿子的堂哥比起来,自己面上无甚光彩,便瞧着娘两个都十分不顺眼起来,每日冷言冷语,阴阳怪气。&&&&大妮儿长到三岁了,这当亲爹的几乎都没正眼瞧过女儿。&&&&而喝醉后那些污言秽语,更是听了直想让人洗耳朵。&&&&更不用说,除了这小破院子是姬家的祖产给娘俩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外,姬誉是一分银钱也没有给过罗姝娘,有时还要偷摸着罗姝娘藏起的大钱出去,吃喝鬼混,而他虽号称自己是旧家子弟,也识得几个字,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那酸文假醋的毛病倒是学了不少。&&&&这样的男人,罗姝娘能跟他有个啥感情?&&&&就在方才罗姝娘来的路上,那般大风大雨地在水中跋涉,心里又何尝没有生过就随他去吧的念头,只是背上还背着个大妮儿,再如何没了亲爹的孩子都要受人欺负,就算是看在大妮儿的份上,也得顶风冒雨地出去寻他一寻。&&&&与其说罗姝娘是在哭这第二任老公,倒不如说在哭自己的命运。&&&&先头第一任的相公死了,是因为他本就是个病秧子,平白地给自己添了个寡妇的名头,而这姬誉若是也死了,自己可不就又得了个克死两任老公的晦气名头,又得走三嫁的老路?&&&&若是在市井人家,二嫁三嫁的虽然有时会被人说道,但毕竟常见,大家说着说着也就不稀罕了。&&&&可若是……&&&&想到从前娘俩个经受过的那些鄙视和白眼,罗姝娘的心里自然涌起阵阵的悲伤。&&&&“娘,爹睡着了么?”&&&&站在高处的小女娃见娘呆呆地站在爹跟前,而爹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平时里睡着了的模样,便迈开小短腿走下来,拉住了罗姝娘的手。&&&&罗姝娘趁着黑暗在脸上抹了一把,事已至此,哭也是无用。&&&&“诶,你爹……是睡着了。娘把他背回去,你走着回去,可行?”&&&&虽是力持镇定,声线里还是微微颤抖,不过小女娃年纪太小,倒是一点也没听出来,乖乖地在一边点头道,“嗯,我自己走。”&&&&罗姝娘把头笠戴在小女娃的头上。&&&&蓑衣也让小女娃先拿着,因地上的人已经完全不能动弹,把他背上也费了不少工夫,然后半蹲着,让小女娃把蓑衣给姬誉披在背上。&&&&就算罗姝娘是个有把子力气的女汉子,背着一个大男人和背着个小女娃的感觉也是相处甚远,没走几步就额角见汗。&&&&只觉得背上的人死沉死沉的,而心里更是沉甸甸地落不到底儿,好几回步子都凌乱得差点摔跤。&&&&幸好此时已经放晴,街面上的水都消退了去,不似来时的一片汪洋,不然就算罗姝娘力气大,也难保要多栽几个跟头。&&&&小女娃一直跟在身侧,小手紧紧地牵着罗姝娘的衣角,路上绊了好几次,想是知道娘现下正背着人腾不出手,就算是摔了也赶紧自己爬起来,一点也不用罗姝娘操心,倒是给正没着没落的罗姝娘不少信心。&&&&娘俩个跌跌撞撞地回了家。&&&&罗姝娘把姬誉放到了炕上。&&&&又平心静气地伸手去探他呼吸,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娘,爹生病了么?”&&&&罗姝娘喉头一哽,对上睁着大眼睛,面上天真无邪的女儿,心中更是沉重。&&&&“嗯,你爹病了,你莫吵着他,来,把衣裳换了。”&&&&死者已矣,既然命里注定自己要当三嫁的寡妇,那也只得如此了。&&&&罗姝娘寻了干净衣裳给女儿换了,这一场折腾,就算是没淋着雨,全身也是湿了,莫要冻出病来才好。&&&&小女娃披着一头散发,乱蓬蓬的发丝直拖到腰际,因很少见自家爹这老实睡觉的模样,遂大着胆子在炕边走来走去。&&&&“爹今天不臭!”&&&&小女娃也学着罗姝娘的模样,探出小手放在姬誉鼻子跟前,扇了扇风,回头冲着罗姝娘调皮地一笑。&&&&爹从前回来,都是醉醺醺的,臭臭的,眼睛红红的,还会骂人,今天又不臭又不骂人了,真好。&&&&这丫头!&&&&敢情以为方才自己是在闻味呢?&&&&罗姝娘原本要叫住小女娃,不让她往跟前凑,可转念一想,虽姬誉不待见她,好歹也是大妮儿的生身之父,这最后的一夜,就让这爷俩儿多呆着一时片刻吧。&&&&罗姝娘自己也换了衣裳,因怕闺女着凉,又煮了姜汤。&&&&平时罗姝娘煮姜汤是舍不得放糖的,可此时罗姝娘还记得前生事,正是姬誉没了没多久,京城那边就来了认亲的人,把自己娘俩接走了。&&&&这旧家破院的,也就都丢下了。&&&&当时罗姝娘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收拾出一大包东西来硬是要带上,平白地惹了人笑话,而且到了京城里一点也没用上,最后都扔了……&&&&人家的三等下人,都不稀罕这些个啊……&&&&既然如此,这糖还攒着做甚?&&&&于是罗姝娘大大的放了两勺粗糖进去,热乎乎的姜汤闻起来也有了几分甜意。&&&&“是甜的!”&&&&大妮儿才喝了一口就惊喜得两眼放光,嘴角露出两个笑涡涡。&&&&“娘你也喝。”&&&&“好,一起喝。”&&&&罗姝娘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看着大妮儿格外认真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瘦瘦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尽是满足的小表情,心里就阵阵发热又发酸。&&&&这一世,自己定然要与命相争,再不走那狗血崎岖的老路,更要护着大妮儿平安喜乐地长大,不求嫁个豪门富户,只求能得个舒心自在。&&&&罗姝娘是见识过豪门里头的各色点心汤水的,这带甜味的姜汤自然就不像大妮儿一般在意,几口便喝完。&&&&撂了碗,寻思着好歹夫妻一场,也得给他收拾下,让他体体面面地去了。&&&&便去柜里寻了姬誉的衣裳,准备给他擦试了换上。&&&&“哎,大妮儿你做啥呢?”&&&&一回身就瞧见大妮儿正坐在炕头,拿着小勺子在撬她爹的嘴皮子呢。&&&&罗姝娘惊得就冲过去,拉开了大妮儿的手。
&&&&“嗯,……给我爹喝点姜汤,这样爹就不会着凉了。”&&&&大妮儿手握小勺摇摇晃晃,那一勺姜汤倒是洒了大半在姬誉的脸上。&&&&罗姝娘心中百味俱陈。&&&&哪个小娃儿不想有个疼自己的亲爹,而自家的大妮儿,却是从小到大,都未尝有过如愿的一刻。&&&&这死鬼姬誉,若是早知他在这世上,终也就只有大妮儿这一滴骨血,不知道会不会能少少疼闺女一些?&&&&也就是他在这样无知无觉的时候,才能让大妮儿毫无惧怕地亲近吧?&&&&“嗯,好了,喂过你爹了,大妮自己喝吧。娘给你爹换件干净衣裳。”&&&&大妮眨眨眼,觉得这样乖乖的爹从未见过,实在不舍得放弃给爹喂甜甜姜汤的机会,“那我再喂爹一口。”&&&&罗姝娘瞧着自家女儿那天真友爱的喂食动作,阻止的话倒底没说出口。&&&&一勺姜汤下去,只猛然听见床人那人喉咙里发一声咳嗽。&&&&“咳,咳……”&&&&母女俩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冷战。&&&&小女娃如同受了惊的小雀儿一样扔了勺子就朝罗姝娘怀里扑。&&&&爹醒了!&&&&醒着的爹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喝醉了的,那模样很是可怕,还会骂人。&&&&第二种是没喝醉的,虽然不骂人,但却阴沉沉地瞪人。&&&&反正无论是哪一种,大妮儿都不敢凑上去。&&&&望着伏在床边,发出一阵剧烈咳嗽的姬誉,罗姝娘搂着怀里的女儿,忍不住目瞪口呆,悲喜难辨。&&&&明明先前探查的时候,已经是停了呼吸的!&&&&罗姝娘前生也是见多识广的,且加上力气大,胆子也就比寻常妇人格外壮些。&&&&虽是搂着女儿未敢冒然上前,却在一边小心地试探道,“相公?”&&&&那人伏在床边咳了半天,听了这话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离得有五步远的母女俩。&&&&见爹瞧过来,吓得大妮儿就把头直往亲娘怀里钻。&&&&罗姝娘轻轻拍了拍大妮儿的后背,她倒是不害怕姬誉。&&&&反正有信心,不管他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打不过自己。&&&&但见姬誉侧头望过来,目光里迷茫一片,看着罗姝娘和大妮儿两个的神情倒似瞧见了路人。&&&&“相公,你醒了?”&&&&姬誉似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轮转,借着昏黄的灯光,瞧见了这一室寒酸,却是受了惊骇一般地倒抽了口凉气,眼眸圆睁,涩声惊道,“这,这是……”&&&&然而一句话未完,便又昏倒过去。&&&&罗姝娘心里纳罕,想这第二任相公,从前也曾喝到醉得不知南北,丑态百出,忘了自己姓啥,可从来没有连自家屋子都能吓着他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因为在水沟里浸了半天,死去活来,把人都憋傻了?&&&&罗姝娘又把手伸过去,探他呼吸。&&&&这回倒是气息稳定,看来不管脑子如何,性命是无碍了。&&&&“爹又睡了。”&&&&大妮儿从罗姝娘怀里探出头来瞧着姬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罗姝娘在大妮儿脸上亲了一口,赞道,“乖女,你那姜汤喂得倒好,你去好好睡觉,明儿娘给你做……鸡蛋饼吃。”&&&&因多年不曾经亲自下厨,且眼下自家里有些什么吃食也要想一下,这才只想起个鸡蛋饼来。&&&&饶是这般大妮儿也是高兴非常,咧嘴猛点头。&&&&“嗯,我好好睡觉,娘你明儿早些叫我起来吃。”&&&&家里虽养了两只母鸡,可鸡蛋什么的,都是要拿去换钱的。以往都是她生了病娘亲才会给她吃的。&&&&小女娃蹬蹬地跑到床边,爬上去自己脱了外衣,拱进被窝里,一秒种变成个小团子。&&&&罗姝娘注视着女儿的动作,只觉得自家女儿无一处不可爱,心里快化了似的。&&&&再转过头来瞧着床上第二任相公,却是微微蹙起了眉。&&&&桌上还放着干净衣物,还是先给他换了吧。&&&&罗姝娘力气大,从水沟里捞人和背人都做得,这换件衣裳啥的倒也不难。&&&&就是……&&&&虽然曾经是夫妻,毕竟二十年没见过了,再见着这一具光身子的时候,罗姝娘还是忍不住地脸上发烧。&&&&却不由自主地想,不管怎么说,这男人虽然也是个渣烂的,但跟第三任赵仙芝比起来,倒没那么恶毒猥琐的心性。&&&&而且,至少,单从外表上看,比那两只都强出许多。&&&&因是从水沟里捞出来的,姬誉身上十分狼狈,沾着黄泥水不说,头发上还沾着几丝菜叶子。&&&&罗姝娘去提了热水回来,拿布巾给他擦试了下,待擦到姬誉手中时,却发现他的左手紧握成拳,也不知道是捏了个什么东西。&&&&罗姝娘好奇地去掰,姬誉左手一松,一个物事掉落在了炕上。&&&&罗姝娘打眼一瞧,见是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便拾了起来,随意放在桌上,先给姬誉打理好,换上干净中衣,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坐在桌边,细细寻思。&&&&方才姬誉醒来的那般模样,莫不是跌进水沟里的时候撞坏了头?&&&&变傻了?&&&&不然怎么会一副见鬼的神情?&&&&罗姝娘前生,可谓是经历复杂,见识丰富,倒也听说过,有的人因为意外受了伤之后,就算是好了,也会影响智力,有失忆的,有得了羊角风的,还有直接就变成了傻子……&&&&罗姝娘一手托腮,目光斜斜地望着姬誉。&&&&心想,若真姬誉变成了傻子倒好,大不了自己养着他,还省了他成天出去喝酒赌钱,自己还得担惊受怕,担心他哪一天,会把房子给输掉呢。&&&&复又笑自己胡思乱想,方才给姬誉擦身时,他除了胳膊上刮破点油皮之外,其它的地方都是好好的,哪里有什么大伤,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嗯,明天早起,给他请个郎中来看看罢。&&&&虽然家中无钱,但不是还有自己手上那一块玉锁么?&&&&想到此处,罗姝娘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那块小小的玉锁仍然挂在脖子上,轻如无物,可就是这小小的东西,却令得前世的自己,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这一回,就让它出来的早些吧……&&&&罗姝娘心里虽是这样想着,却没什么很快就要脱离苦海的喜悦,反而有种浓浓的疲惫无奈之感。&&&&罗姝娘不由得摇了摇头,挥去那不该有的犹豫,目光落在桌上的小石头上,便随手拿起来,放在油灯下头细瞧。&&&&但见这小石头是个枣核形状,外表光滑如玉,上头雕着古朴的纹路,可惜颜色灰不溜秋,半点不透光,石质中全是灰白絮,若非中间打了个孔,穿了根红绳,可真看不出来跟地上随便捡的石头,有什么差别。&&&&不过罗姝娘却是认得这个物件。&&&&姬誉管这个叫珍珑石。&&&&ps:新书期,不求评价票和pk票神马的,只求各位亲的推荐和收藏~~~
&&&&才怀了大妮儿那会儿,姬誉觉得这一胎定是个儿子,倒也给罗姝娘几分好脸。&&&&高兴时,也会跟罗姝娘说些他们姬家的事情。&&&&当然了,总是吹嘘的时候居多。&&&&什么他们姬家是前朝的世家啦,家里出过多少达官贵人啦,多少吃穿不着,花用不尽的产业啦,那得瑟的意思仿佛当今的皇帝都没他家的血统高贵似的。&&&&还说若非改朝换代,他姬家也不会死得死,散得散,沦落到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破落院子来。&&&&早年罗姝娘年纪还小,见得事少,听了还真有几分相信,见了城东街姬家大房的人还有些个敬畏,后来打得交道多了,方知什么前朝的世家,都不过是编来骗人的罢了。&&&&顶多是在前朝,这姬家约摸有些家底儿,后来因换了朝代,这才败落。&&&&不过就他们家那一代不如一代的材料来看,就算是没有改朝换代那回事,姬家的好日子它也长不了。&&&&这个什么珍珑石,就是姬誉天天挂在身上的东西。&&&&据他所说,这块石头,可是姬家传了好几代的传家宝,能护身改运,招财进宝……&&&&不过这货天天挂在脖子上,摸牌耍钱啥的也都是十赌九输,没见他赢过几回。&&&&罗姝娘总觉得,他这般说法,不过是聊以宽慰罢了。&&&&姬家大房二房分家时,那边人多力量大,只分给他一个小破院子,而且家中的老物件也就给了他一块不值钱的破石头,他觉得面上过不去,才成天自吹自擂。&&&&不过前生姬誉跌进沟里溺亡的时候,这块石头倒真没带在身上,而是落在了家中的桌上。&&&&姬誉死后,家中只剩下她和女儿两个,姬家大房那边来收房子,还想把她们娘俩个给卖掉,若非罗姝娘力大性悍,操起菜刀就跟他们拼命,那拼命三娘的架势把姬家大房的两个大老爷们都给镇住了,只怕母女俩还等不到京城来人就进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呢……&&&&母女俩进京的时候,罗姝娘不想便宜了大房,直接把小院子卖了三两银子,因姬誉穷得叮当响,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留下,罗姝娘就把这所谓的珍珑石带上了。&&&&想着好歹是大妮生父的东西,给她留个念想。&&&&谁知道大妮儿这孩子倔强,跟她爹不亲,怎么也不肯收这石头,所以罗姝娘就一直留在身边。&&&&这时日长了,瞧着瞧着,那寻常的石头倒也越看越顺眼,后来索性罗姝娘就自己带在了脖子上,反正都藏在衣内,外人也瞧不见。&&&&罗姝娘把那枚石头握在手里,这石质光滑细腻得不可思议。&&&&后来罗姝娘也见识过不少上好的玉石玛瑙,但有这般手感的,还真少之又少。&&&&然而寻常人,只要一看见这石头的挫样,便会心生嫌弃,哪里还会去上手把玩?&&&&罗姝娘用指腹轻抚着珍珑石上头的纹路,前生旧事如一折折的大戏般,乱纷纷地跳将出来,在她的回忆里交替登场……&&&&跟夫家大房斗勇,给大妮治病,当掉贴身玉锁,京城来人,上京认亲,等等等等,当年京城来人寻到自己,说自己是京城安乐侯家早年走失了的小姐,要接自己进京认亲去……&&&&自己那会是什么反应来着,搂着大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个二傻子似的直念佛祖保佑,老天有眼,不会教人一直受苦。&&&&当时缺心眼的自己,还把那来人的话给当了真,真以为那京城的贵人家里,亲爹亲娘亲奶奶亲姐妹兄弟们,可不都盼着自己骨肉团聚一家欢哩,欢欢喜喜地收拾了跟着来人上京而去……&&&&罗姝娘眼望着灯光,内中寒芒微闪,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京里的那些亲人们啊……&&&&晨间,罗姝娘睁开眼就瞧见自家的大妮儿已经起床了,自己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坐在被头后面,自己伸着两只小手玩着花绳,不声不响很是乖巧的样子。&&&&雨后的晨风格外清净,罗姝娘一眼看着自家的娃,心情就变得格外的愉悦。&&&&“大妮,你醒了怎么也不叫娘?”&&&&罗姝娘把小女娃抱到膝头上亲了亲,柔声问道。&&&&“娘多睡一会儿。”&&&&娘亲昨天很辛苦啊,自己是个好宝宝,才不吵闹呢。&&&&小女娃仰头冲着亲娘绽颜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大妮想吃什么呀?”&&&&小女娃腼腆一笑,眨了眨眼。&&&&咦,这个表情,罗姝娘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儿可是答应过闺女要*蛋饼的。&&&&“嗯,娘亲没忘,这就*蛋饼去。”&&&&“好啊好啊,香香的鸡蛋饼~~”&&&&小女娃乐得直拍手,口水欲滴。&&&&罗姝娘抱着笑嘻嘻的小女娃下了地,一打眼,却发现对面的炕上却是空空如也。&&&&咦,人呢?&&&&不可能是这人自己起身走了吧?&&&&莫说是昨儿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呢,就是平时,每回喝醉,这厮也是定要睡到午饭时才肯起来的。&&&&“我看到爹刚刚出去了。”&&&&小女娃悄悄地趴在罗姝娘的肩头跟她咬着耳朵。&&&&这小家伙,因是罗姝娘带大的,从小就跟罗姝娘亲,是最贴心铁竿的小棉袄和小喇叭。&&&&就算是后来罗姝娘恶名远扬,成为京中的话题人物,也不能动摇大妮儿半点维护母亲的决心。&&&&罗姝娘伸指轻轻刮了下小女娃的鼻头,低眉浅笑,“小鬼头!”&&&&抱着嘻笑中的小女娃就出了房门,准备去厨间做早饭。&&&&话说姬誉都能自己随地走了,想来是没什么毛病,不用请郎中了。&&&&在这样拮据的时候,能省则省么。&&&&罗姝娘走到院子中央,只见院里没人,院门却是开着。&&&&心里不由得纳罕。&&&&这人昨儿才死里逃生,捡回条命来,难道连早饭都不吃就非要出去得瑟不成?&&&&而且出去就出去,怎么连院门也不关?&&&&把娃放下,罗姝娘自己出了院。&&&&但见自家院门口正站了个人,背对着罗姝娘,正望着院前头的巷子发呆。&&&&自从生完了娃,吵过几回之后,除非吵架,罗姝娘就几乎不怎么正眼看这姬誉了。&&&&此时望过去,但见晨光中姬誉两手负在身后,抬头挺胸,身板如青松般的端正挺拔,双脚微分,随意地站在那里,不知怎地,倒让罗姝娘想起了长身玉立这个词。&&&&似乎是感应到了罗姝娘在身后的目光,姬誉袍袖微动,侧转过身来。
&&&&晨光灿烂,那人不过着一袭简单寻常的褚色半旧布袍,侧身转头,向罗姝娘望过来,眸光清澈又迷茫,还带着惊骇过后的自持,令得原本见得习惯的罗姝娘,一时之间,居然有些闪了眼,恍了神。&&&&明明是自家那个不成器的死鬼相公,怎么好似换了个人儿似的?&&&&罗姝娘心里平白的好似被浇了一勺滚水似的,在这样陌生的注视之下,居然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得咳了声,“相公,你好了?”&&&&姬誉望着罗姝娘,眸中闪过一丝浮光掠影的惊讶,瞬间移了开去,落在院门口。&&&&但见低矮破旧的门框内,探出了一只小小的影子,只露出梳着两个包包的小脑袋和半个伶仃的身子,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脸颊,衬得两只杏眼越发的大。&&&&小家伙正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如同躲在角落里观察动静的小猫,但有风吹草动便要撒腿便逃。&&&&这个小娃,长相明显地随了自己面前的这位女子,那两只眼睛,简直同出一辙!&&&&这是一对母女。&&&&姬誉不用多想也能知道她们的关系,可是对于罗姝娘的问话,却更加茫然。&&&&“嗯,我……好了。”&&&&“这是要出门吗?吃了早饭再去吧?”&&&&若说平时,罗姝娘定是不会这么温柔,多半是粗声粗气地嚷上一句,“不想要命就去吧!”或是“爱吃吃不吃滚!”之类的。&&&&不过嘛,一来罗姝娘这爆脾气,经过了这几十年的打磨,早已圆滑不少,二来体谅昨夜姬誉死里逃生也怪不易的,三来么,这一大清早,似乎这位相公跟从前比起来,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反正跟记忆里的有偏差,令人的态度就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姬誉眼帘下垂,几不见地眨了两下眼。&&&&吃早饭么?&&&&肚子里适时地发出一声叫嚣,提醒着主人自己迫切需要的境遇。&&&&姬誉迟钝地点了下头,语调生涩,“大姐说的是。”&&&&大姐?&&&&罗姝娘如被雷劈中了般,就地愣了几息。&&&&这是什么称呼?&&&&要说这时候相公管妻子叫大姐的倒不是没有,不过那都是两口子感情极深,且妻子在娘家婆家都很是举足轻重,这才能被相公称上一声大姐的。&&&&而罗姝娘,当初本就是死了第一任相公,被婆婆算计才跟姬誉成的亲,姬誉天天挂在嘴边说是当初不慎上了套儿,他心目中的完美贤妻,可万万不是罗姝娘这样的。&&&&所以自从罗姝娘进门,姬誉是打心底里头瞧不上她。&&&&平时都是‘喂’来‘喂’去,实在是避不开了,也不过冷冰冰地叫一声罗氏。&&&&这猛地从姬誉嘴里冒出个尊称来,罗姝娘只觉得怪异,如同瞧见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又浑身不自在,只含糊地道了一句。&&&&“嗯,进院吧。”&&&&因太过惊讶,罗姝娘进院的时候,脚下还在门槛处绊了下,幸而手扶了门框一把这才稳住。&&&&罗姝娘走进土坯跟茅草搭成的小厨房,大妮儿就如只忠诚的小尾巴般,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当然了,时不时地还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姬誉的动作。&&&&罗姝娘正好卷袖子开始做饭,忽觉腿上一紧,却是小家伙抱住了她的大腿,“爹进来了。”&&&&果然,姬誉不知道怎地,也跟进来了,&&&&两只布袖挽起了一截,目光在小厨房内扫视了番,却是迷茫之色更深。&&&&“相公可是需要什么物事?”&&&&本来这小厨房就小,这挤进来仨人可就更显逼仄。&&&&姬誉的眼光避开罗姝娘,嘴唇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开口却是,“不,不用,我可能帮忙?”&&&&这话问得好不蹊跷。&&&&姬誉这厮,什么时候这般勤快了?&&&&话说自打她进了姬家的门,就没见姬誉做过一样活计,真是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有时甚至罗姝娘都怀疑,从前自己未嫁进门的时候,这厮是怎么活到这般大的?&&&&“不用不用,相公自回房中歇着,饭妥当了叫你。”&&&&罗姝娘客气地劝说着,心里却是有几分怀疑,忍不住地又细细借着天光,朝姬誉脸上打量了一回。&&&&没错呀,这就是自己的第二任相公姬誉呀,虽然关系冷如冰霜,但好歹也在同一屋檐下这些年,罗姝娘能很肯定这人并未被冒充啊,可这厮怎么越看都越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呢?&&&&姬誉眉头微微蹙了下,有些犹豫之色,最后还是冲着罗姝娘僵硬地笑了下,“那就有劳了。”&&&&这才转身而去。&&&&真是古怪!&&&&罗姝娘一边和面打鸡蛋,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什么时候这厮这么有礼貌了?&&&&是昨儿差点送了命给刺激的?还是说,这厮有了坏主意,正憋着劲儿呢?&&&&小女娃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瞧着她爹的动静。&&&&“娘,爹在鸡窝边上看鸡呢……”&&&&“爹拿着扫帚在扫院子呢……”&&&&“爹坐下了……哇,好香啊!”&&&&一直实况转播的小女娃,转回头来,被鸡蛋饼的香气勾得两眼放光,眼见得亲娘捏着一块黄澄澄的饼放到她嘴边,当下就是啊呜一口。&&&&香香的软软的,真好吃!&&&&小女娃几口就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意犹未尽地仰起小脸,紧盯着灶台上还在吱吱冒油的小锅,不过她倒是很懂事的没有吵着还要,比起左邻右舍家的孩子们不知强了多少。&&&&没一会儿,早饭便已做好,罗姝娘递给小女娃一个小木碗,里头放了小半碗的咸萝卜条,“来,大妮儿把这个端过去。”&&&&对今天的早饭很是期待的大妮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端起小木碗蹬蹬地出了厨房,罗姝娘端着一盆饼子在后。&&&&果然,大妮儿说的没错,院子里原本石板铺地,昨儿刮风下雨的,早起落了一地的树叶,还有些地方有着浅浅的水坑,此时瞧着,倒是干净整洁了不少。&&&&懒人变勤了?&&&&而姬誉本是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望着院外的天空发呆出神,听到了罗姝娘的声音,便站了起来,很有些不知所以的局促。&&&&“相公饭好了。”&&&&罗姝娘又进去端了两回,把一家人的早饭在石桌上摆好。&&&&粗玉米面熬的汤,细玉米面掺着白面和鸡蛋烙的饼,再加上小咸萝卜条,要说在姬家,算是相当好的早饭了。&&&&小女娃坐在桌边,那一双眼都乐得眯成了月芽儿。&&&&罗姝娘给自家女儿把饼撕成了小块方便她拿着啃,看着她吃得香喷喷的自己心里也有种满足感,随带冷眼旁观姬誉。&&&&姬誉吃得很是斯文,半点声音也无,静静的坐在桌边,如果不看到他的话,只怕会当做这人不存在,而且明明是自家很少吃到的饭,他却像是没有什么食欲似的。&&&&“相公,可是还有不适?一会我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姬誉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没事。”&&&&罗姝娘紧盯着他看,怀疑越重。&&&&怎么说话的语气,动作的神态,都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呢?&&&&姬家大妮儿却是端坐在小木椅上,嘴里塞得满满的,猫儿一样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会望望娘,一会瞧瞧爹,觉得大早上的能看到这两个同时坐在饭桌边,而且没有吵嘴,真是太幸福了呢。&&&&像是察觉到母女俩的注视,姬誉的脸色有些可疑的微红,又赶紧加上了了句,“就是,就是……”&&&&“就是什么?相公可是哪里不适么?”&&&&看在一大早的,这家伙没给自己添过乱,而且破天荒的居然做了点活计,罗姝娘很是礼尚往来的表示了下关切。&&&&姬誉的眼帘微垂,目光落在了桌上见底的粗瓷盆碗上头,不知怎地,罗姝娘忽然觉得他这神态,竟然是说不出的优雅沉静?&&&&“就是有些糊涂,好些……事情想不起来了。”&&&&姬誉的目光里微闪过一丝尴尬和心虚,幸而他垂着眼,也没有被发现。&&&&“想不起来了?”&&&&罗姝娘不由得提高了一点声音,说不清楚心里隐隐的那是惊讶还是惊喜。&&&&浪子回头这种事,虽然话本戏文里头不少,听着也很传奇,最是那些夫人小姐们爱听的戏码,可是现实里头,当真能浪子回头,改过自新的又有几个?&&&&至少在前生,罗姝娘的后两任老公,一个混吃等死,一个钻营算计,从头到尾至死都保持着本色。&&&&难道说,自己的重生,果真改变了姬誉的命格,让他忘记了旧事,能从头再来不成?&&&&“是啊,一醒过来,好象什么都,不认识了似的。”&&&&罗姝娘睁大了眼,紧着问道,“那我呢?可还记得我?记得大妮儿不?”&&&&看到对方那略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罗姝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了。&&&&赶紧抿了抿头发,露出自认关切友善的一笑,放柔了声问道,“相公别急,慢慢地想想,看都能想起来什么?”&&&&姬誉抬眸,快速无伦地望了罗姝娘一眼,又落到了正眨巴着眼听大人说话的小女娃身上,目光中难得地露出了温暖之色,却是摇摇头,语带沮丧道,“我,我,全都想不起来了……”&&&&“真的?”&&&&罗姝娘眼一亮,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这真是太好了!&&&&自己不用再担个又克一夫的坏名声,而且这人又把从前的事都给忘了,那还不是由着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是这人不能变好,但起码可以不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给大妮儿当个像样点的爹。&&&&姬誉嘴角禁不住就是微抽,又点点头,“是啊。”&&&&罗姝娘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心花怒放,热络地招呼着,“相公莫怕,想是昨儿跌倒,磕到了哪儿,没准过一阵就想起来了,就是想不起来……呵呵,也不要紧,待我收了碗筷,就跟你说说这家里的事啊……诶诶,相公才伤了,不用动手,放着我来……大妮儿,去给你爹拿手巾擦手。”&&&&罗姝娘一阵风似地把桌子收拾了,又体贴地去里屋拿了个坐垫给姬誉,嘘寒问暖的好不贤惠。&&&&姬誉嘴唇微启,面上神情似有点受宠若惊,对着罗姝娘这样的殷勤,略显拘谨,小声的称谢。&&&&“大妮儿!大妮儿!”&&&&门外头响起一个女童的喊声,罗姝娘要微愣了下才想起这是隔壁邻居田家的二丫头,跟大妮儿只差着半岁,平时两人好在一处玩耍。&&&&“哎!”&&&&大妮儿小心地望了眼姬誉,这才声音不大的应了声。&&&&“大妮儿出来玩吧。”&&&&听到小伙伴的召唤,大妮儿期待地望了望自家娘。&&&&“去吧。不要跑远了啊。”&&&&罗姝娘正好想给自家失忆的相公说些事儿,反正姬誉啥都不记得了,那还不是全凭自己怎么说,有闺女在一边,编个瞎话啥的,还怪不自在的……&&&&大妮儿不知自家老娘的心思,却是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出院找小伙伴去了。&&&&罗姝娘望着大妮的儿背影,目光柔和地快要滴出水来。&&&&“相公,这是咱家的女儿,三岁了。”&&&&“哦,哦,……她可有名字?”&&&&姬誉也学着罗姝娘的模样,冲着小女娃的背影,露出几分慈祥来。&&&&罗姝娘望了姬誉一眼,心想自家大妮儿哪有什么名字,当初生下来,这狠心贼一瞧是个丫头片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连稳婆的喜钱都不给,就出门去喝酒去了,后来更是看都懒得看孩子,有回罗姝娘提起让他给起名字,这厮便冷笑道,“不过是个赔钱货,横竖都是要嫁出门的,起什么名字!”&&&&罗姝娘自己也认不了几个字,有心想越过这厮去给娃起个响亮好听的名字,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合意的,便只胡乱先叫着大妮儿,等再长几岁了再起个大名不迟。&&&&她心里幽怨着,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咱家就这么一个娇女,大名想了好些,都还没定,便先大妮儿这么叫着。”&&&&说着目光轻轻,瞥了姬誉一眼,“等相公好了,就给大妮儿起个好名字吧。”&&&&姬誉的脸上不知怎地,浮起了两朵红晕,声音也有些激动,“……嗯,好,好。那,我,我姓什么?大姐,……姓什么?”&&&&说完这话,脸色更红,似为自己连名姓都想不起来感到窘迫。&&&&哈!这可是真是,连名都忘记了——忘得好啊!&&&&罗姝娘面带微笑,耐心十足地解释着。&&&&“相公姓姬,单名一个誉字。”&&&&姬誉眼光中闪过一丝惊色,低低地啊了一声。&&&&“……姓姬么?玉石的玉?”&&&&“是美誉,名誉的誉呢。”&&&&话说,姬誉这个名字倒真是不错,可惜人不如其名,实在是个扶不起又爱作的破落户。&&&&“我呢,姓罗,跟相公是四年前成的亲。咱们这边的小家,就只有一家三口……”&&&&那头的亲戚,就先不说了吧,反正他们嫌这边穷酸,也不稀得来往。&&&&往年都是姬誉上赶着巴结过去,今年么……呵呵。&&&&“……昨夜刮风下暴雨,天上打雷闪电的,相公不知是跟哪个出去喝酒,结果就失足跌落在水沟里,幸而我在家担心相公未归家,忧心忡忡,便出门寻找,找了半夜,这才在绿杨巷子口寻着了相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相公背回家,那时相公都险些断气,可把我们娘俩个吓得要死……”&&&&罗姝娘尽力夸大着自己的功劳,从前她就吃了不少闷声不响的亏,明明做了事还不落好。&&&&如今重来,可不能再犯傻了。&&&&因此说到后半段,罗姝娘就去拿帕子假意试泪。&&&&当然了她说的事实都是真的,就是那面上的眼泪,也是真的。&&&&前生见识得多了,伤心事一把把的,随便想起哪段,眼泪还不是说来就来?
&&&&“喝酒?跌到沟中?”&&&&姬誉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语着,一张端正的面庞上忽红忽白。&&&&“那,那家中作何营生,我,我从前以何为业?”&&&&姬誉好半天才接受了前面的事实似的,终于鼓起勇气接着发问。&&&&“唉,咱家里除了这个小院……外,也没有旁的产业,相公早年念过书,后来考过一次童生试,未过就没再去考……”&&&&罗姝娘瞧着姬誉那越来越羞窘的神情,心中更是大乐。&&&&“那家中用度,又是从何而来?”&&&&罗姝娘心中暗自点头,这话倒是问到了点上。&&&&“家中衣食,是为妻做些针线绣活儿卖与绣铺,有时也到富户家中帮工赚些铜钱。”&&&&在这世道,女人们能挣的钱无非就是针张浆洗厨艺这些了,罗姝娘厨艺不行,绣花倒还可以,不过也就是活计鲜亮些,却是当不得大雅之堂……&&&&姬誉的头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闷闷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有赖大姐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罗姝娘心下涨涨的酸涩。&&&&这些年独自养家的劳累还不算苦,苦的是家中除了女儿,连个跟自己说个暧心话的都没有啊。&&&&于是再看能说出这句话的失忆版姬誉,也就多了几分顺眼起来。&&&&等姬誉再问起当今的朝代和国家时,罗姝娘便也没有加水分,一五一十地给姬誉说了。&&&&当然了,这些事情,跟罗姝娘关系不大,倒也没有掺水的必要,不过说话的时候,罗姝娘却是想起了京城的旧事,暗暗想着要去打听一下。&&&&“大姐放心,日后姬某必洗心革面,担起应有之责……”&&&&姬誉立起身子,向着罗姝娘弯身一揖,声音里却是有着难得的恳切。&&&&罗姝娘吓了一跳,赶紧也起了身,“相公死里逃生,身体未愈,还是在家静养,莫多思多想了。”&&&&话说这撞一下头,被水淹一下,就能跟换了个人似的,罗姝娘本也觉得惊喜,可这人变化太大,倒让罗姝娘有些不敢置信了。&&&&果然姬誉听了罗姝娘这一番话,看着离中午还早,便要出门去,道是要寻些生计养家的办法。&&&&罗姝娘劝了几句没劝住,便也由他去了,只嘱他中午早些回来。&&&&看着姬誉的背影,罗姝娘心里狐疑不定。&&&&也不知道相公这番话,究竟是不是认真的。&&&&要知道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旦养成了癖好,想要改回来,那可是得有惊人的毅力的。&&&&倒底姬誉能不能变好,还要看他日后。光听他那几句好听话,是不作数的。&&&&罗姝娘拿了自己未完成的针线活来,趁着天色晴好,坐在院子里头飞针走线。&&&&这双鸳鸯的绣帕的绣法,这时日长了,手法都有些生疏,罗姝娘也是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上手绣了片刻,这才找回了从前的感觉。&&&&这一块绣帕完成之后,罗姝娘能赚个*文钱。&&&&姬家的衣食大头,还都是从这上头来的。&&&&想当初为了学这绣活,罗姝娘那可真是煞费苦心,软磨硬泡,死皮赖脸地这才跟那绣坊的柳绣娘学了这么一手。&&&&也因为有这赚钱之法,她和大妮才算没有饿死。&&&&不过,自己这绣样么,红红绿绿的鸳鸯,颜色是够鲜亮了,可也透着那么一股子俗气,倒底是多了那么几十年的经历,眼光跟从前不一样了啊……&&&&罗姝娘打算把这块绣帕绣完之后,就换成旁的花样。&&&&她前世进京认亲,过上了富贵日子,数十年里,见识过的各色花样不知道有多少,只把那些想得起来的简单样子,随便绣几样就比这强得多了。&&&&罗姝娘坐在那儿,把另一只鸳鸯也绣完,也到了该午饭的时候了。&&&&“娘我回来了。”&&&&大妮儿倒是准时回了院,也不知道在外头怎么疯玩了,额头鼻尖上都带着汗珠儿,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快活的神色。&&&&以罗姝娘现在的眼光来看,自家大妮儿也是个漂亮的娃娃,就是太瘦小了点。&&&&“快来擦擦脸,一会就该吃饭了。”&&&&罗姝娘给大妮儿拿了手巾擦汗,看着小丫头边擦边咭咭咯咯的笑,心想这娃也三岁多了,每天倒不能让她就这么都玩闹了去,需得学几样本事才好。&&&&她可还记得,当初娘俩进京,安乐侯罗府里那些人是怎么笑话她们的。&&&&高门人家的孩子进学早,就算是女儿,除非那家风实在不怎么样的,也要跟着教养娘子学几个字,熟悉基本礼仪的。&&&&当年进京时,大妮儿不过四岁,罗姝娘一个人养家,每天劳心劳力,每天跟个陀螺似的,哪里能想得起来那么多,要给这么小的孩子教规矩识字?&&&&虽然后来娘俩都知耻后勇,发奋学习,可那被人讥笑的阴影却是埋下了。&&&&无论多么努力,还是总有人拿她们早年初进府时的笑话挂在嘴边。&&&&罗姝娘摸了摸大妮儿的头发,打了碗水来,坐在桌边,用手指沾着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三个最简单的字,教给大妮儿,让她坐在桌边自己沾着水练习,这才去厨下做饭。&&&&厨房里米面菜蔬俱快见底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罗姝娘虽是有心改善一下饭食,也只做了糙米饭和一荤一素两个菜。&&&&素菜是清炒白菘,荤菜则是腊肉炖干萝卜条。&&&&罗姝娘走出厨房的时候,姬誉已经回来了。&&&&大妮儿端坐在石桌的一边,两只小手托着下巴,眼睛瞧着对面的姬誉。&&&&姬誉则是以手蘸水,在桌上写写画画,正在低声跟大妮儿说着什么。大妮儿听得专注,时不时地还会点一两下小脑袋。&&&&虽然离得有点远,但这一幕,还真得跟旁人家的父女俩似了几分。&&&&罗姝娘禁不住嘴角微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姬誉却是灵觉,瞧见罗姝娘过来,便停下来冲着罗姝娘微微一笑。&&&&“娘,娘,你看,一,二,三……”&&&&小女娃迫不及待地给罗姝娘演示着新学到的字。&&&&罗姝娘打眼一瞧,虽然这是最简单的三个字,那横也写得有些歪曲,但看着还是有模有样,目光瞥过姬誉,带上了几分笑意。
&&&&一家人吃完午饭,大妮儿有些困得睁不开眼,罗姝娘打发她去午睡。&&&&姬誉则有些不自在地道,“大姐,我,我还没有寻到活计。”&&&&罗姝娘不由得哑然失笑,“相公不必着急,家中生计还能支撑,你若是有余闲,在家中看看书,教大妮儿识字也好。”&&&&早八百年罗姝娘就不指望姬誉能养家了,能安安分分地不惹事,不偷拿她的钱,不欠人债就不错了。&&&&当初罗姝娘怀孕时,那是两夫妻关系最好的时候,姬誉信誓旦旦地在罗姝娘面前发下豪言壮语,道是要凭本事赚下万贯家财,给儿孙攒下老大家业。&&&&结果呢,从罗姝娘那里拿了本钱,跟着狐朋狗友徐老六做生意,结果不但没挣来钱,反是赔得精光。&&&&话说这姬誉,简直就是个天生自带倒霉运道的。&&&&那年夏初,姬誉跟着徐老六去邻县买了几百把扇子回来贩卖,结果那年夏天,根本就没热几天,还动不动就是连阴雨,而且他们的扇子全都是白纸扇,一把要近十文,哪里有四五文的蒲扇又便宜又好用?&&&&等近秋天的时候这两只又去贩甜瓜,结果当时在瓜地尝得甜蜜水灵的瓜,拉回来之后,全都是淡而无味,细品起来还有些发涩,这样的自然是一文一斤都没人要,最后无法,只得都白送给了左邻右舍……等等诸多事迹,无不是屡战败败,无一幸运。&&&&可气的是,这两只说好的合做生意,结果本钱都是姬誉出。&&&&只要一旦风头不妙,徐老六就改口说是替姬誉帮工,很大方地道看在朋友交情上,不要姬誉发工钱云云,姬誉这二傻子,不但没跟徐老六争,还把徐老六当成好哥俩,徐老六说啥他都相信。&&&&真是兄弟骗他千百遍,他待兄弟如亲眷。&&&&罗姝娘若是抱怨几句,姬誉就骂她是多舌不贤,挑拨他们兄弟之情。&&&&先前初识,罗姝娘不知徐老六为人,见他来家中,还会热情招待茶饭,后来晓得其人无德无行,便冷淡下来,只当视若不见。&&&&那徐老六也不晓得罗姝娘的战斗力,还曾经借酒装疯地想指着罗姝娘教训,被罗姝娘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骂出大门,这才学精乖了。&&&&后来徐老六大约是觉得没脸,就不再进姬家的门,每次都是姬誉去寻他,要么就是他在门外喊姬誉出来说话。&&&&如今姬誉失忆,令罗姝娘感到欣喜的是,这人终于能跟那蔑片徐老六一帮人断了来往了。&&&&至于姬誉能否挣到钱,倒也罢了。&&&&姬誉哪里知道罗姝娘心事,听了她这一番大方体贴的话,不由一张俊面上透出微红,道,“就算是我寻到了工,也能教大妮儿的。”&&&&自从他失了忆之后,倒是动不动就爱脸红了。&&&&罗姝娘笑道,“嗯,反正打工这事不急就是了。”&&&&看在他似乎是变好了的份上,那泼凉水的话就不说了。&&&&毕竟,这云洲县城也不大,识得姬誉这个浪荡破落户的没有大半,也有小半。&&&&哪里不知道他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无一技之长,唯一算得上能耐的是识得几个字,可若把他算作读书人吧,又连个秀才都不是,当帐房吧,他又不会打算盘。&&&&至于那些出卖劳力的活计,那更是不可能了。&&&&就算姬誉愿意,那些掌柜和东家们也不敢用他呀。&&&&午饭过后,罗姝娘仍在院子里头作针线,姬誉又出去找活干。&&&&“相公出去散散也好,只莫累着了,若遇着不认得的人,……莫要多跟他攀扯,早些回家来才好,天黑了怕相公认不得回家的路。”&&&&罗姝娘很是贤惠地叮嘱了一番,姬誉点点头,应了声,出院子去了。&&&&这院子外头便是青石铺成的小巷,两边都是住户,都是一人高的院墙围个小院,一层的房子,多是半泥半石砌成的的,偶然有一两家,拿青砖砌了堵墙面就算是有钱人家了。&&&&这里显然是云洲县城的贫户聚集之所,跟他上午在城中心瞧见的那些人家比起来,相差甚远……&&&&姬誉走得不快,一边走,一边还四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有巷子里认得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微带茫然地嗯啊回应。&&&&“啊呀,誉兄弟!”&&&&斜刺里一声叫唤,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来,扎撒着手呼地就朝他肩头拍。&&&&姬誉本能地朝侧面一闪,躲过了这突然而来的袭击,眉锋微蹙,侧脸向那人瞧过去,目光冷然。&&&&“哎,兄弟这是怎么了?不认识你老徐哥了?”&&&&那人似乎觉得姬誉这神情很是有趣,张开大嘴哈哈笑了起来。&&&&姬誉这才看清了凑上来的这个男子。&&&&看年纪……在二三十上下,五短身材,一张国字大白脸,浓眉大眼,塌鼻阔口,五官勉强算得端正,猛然一瞧,倒似个正人君子的模样,穿着也比姬誉要讲究一些,一身半新不旧的绸缎长袍,头扎网巾,微微发福的腰间还挂着玉佩。&&&&那人盯着姬誉上下一瞧,复伸手来拉姬誉,狎笑道,“誉兄弟敢是昨儿喝多了,现下还没醒过神来呢?要不跟哥哥再去喝两盅醒醒酒?”&&&&那人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却不料这一手又扯了个空。&&&&但见姬誉面色冷淡,不过几息的工夫已是走出数步,淡淡道,“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姬誉已是大步向前疾走,留给那人的只有一个远去的背影。&&&&这样的反应,是那人断然没想到的,不由呆在原地,傻愣了片刻,眼瞧着姬誉越走越远,忙低咒一声,赶紧追了过去。&&&&“嗨,誉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老哥哪点得罪了你倒是吱声啊,莫要冷不丁的就对老哥爱搭不理啊?”&&&&那人硬是追在姬誉身侧,气咻咻地说出一大串的话来,眼睛转了转,嘴角一撇,道,“莫不是你家里那不贤婆娘又说了什么话来?”&&&&姬誉定住脚,直直地瞟了那人一眼,哼了一声,又拔脚便行。&&&&“还请慎言,莫道他人家务事!”&&&&那人尤不死心,随着姬誉在大街上疾走。&&&&“哎,哎,兄弟你倒是慢些啊,不是因为那婆娘,那,莫非是你心里怪当哥的,昨儿下着雨,没留你在家歇一宿?”&&&&那酒家离自家近些,不过百步的路,离姬家么,就远了好些,那时他自己也喝得有些晕乎,只叫姬誉付了钱钞,这才分手作别,各回各家。&&&&说起来,姬誉其实也没喝多少,两人分喝一斤的烧刀子,姬誉喝到的,也不过三四两而已,只是他酒量差些,看着就面红耳赤,走路打晃,但平时也常喝成那样,还不是都没啥事么?&&&&姬誉听了这话,又瞟了那人一眼,这一眼竟然带了几分厉色。&&&&看得他心里忽而就是一寒。&&&&好吧,他的确是有点子小算盘,若把这醉鬼带回了自家,被自家婆娘骂还是小事,那铺盖被子不得给姬誉用啊,他一个大醉鬼万一半夜要吐可怎么成?不是平白污了自家的铺盖么?
&&&&“徐老哥?”&&&&姬誉忽然唇角微勾,发了一声问,声音不大,语气也轻,却听着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威势。&&&&怎么也不像是要跟人哥俩好相见欢的前奏啊。&&&&“啊,可不是你徐老哥我么?你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就为这个生我徐老六的气吧?”&&&&徐老六板起了脸,“做兄弟多少年了,瞧你那点小心眼?”&&&&他自忖着自己那点小心思不可能被姬誉这傻子发现,要不是这厮人傻可骗,自己也不可能耐着性儿跟他来往这些年啊。&&&&姬誉冷笑一声,“昨儿我跌进了……水沟,险些丧命,那时你在哪?”&&&&堂堂七尺男儿,在小阴沟里送了命,这,说出去,丢人不丢人?&&&&这个徐老六说得热闹,细究起来却是连个酒肉朋友都算不得。&&&&徐老六眼一瞪,嘴一张,惊讶出声,“啊?”&&&&姬誉哼了一声,回身便行。&&&&这回脚步却是更为加快,徐老六不过稍有迟疑,姬誉的身影便在街头一拐,已是瞧不见了。&&&&姬誉下午回来时,罗姝娘坐在石桌边上绣着新花样的帕子,大妮儿搬了小椅子坐在她的身侧,两只小手捧着脸,正满怀惊叹地瞧着自家娘亲绣出来的大作。&&&&姬誉推门进来时,母女俩都仰了头,同时朝他望过来。&&&&两张相似的脸儿,都是瘦得尖出了下巴,眼睛却跟猫儿似的。&&&&“相公回来啦?”&&&&罗姝娘的笑容温和有礼,不急不燥,仿佛对他找不着能挣钱的营生这件事,并不感到烦恼。&&&&“爹?”&&&&小女娃也犹豫了下,才跟着喊了一声。&&&&姬誉心底就仿佛被什么给打中了一般,眼光微闪,忙冲着二人笑了笑,便垂下视线。&&&&罗姝娘准备好了晚饭,和小女娃一道端出来时,就看见姬誉正在那儿捧着罗姝娘先前正在绣的帕子看得出神。&&&&这回绣的花样是只小花猫,罗姝娘不过是只先勾出个轮廓,一个下午绣出了猫头,毛茸茸瞪着大眼,看上去煞是可爱,大妮儿就被吸引得趴在她身边不错眼地瞧着。&&&&“是个新花样,准备明日去绣铺问问看的。”&&&&罗姝娘还记得前世,有个绣娘独创了一套绣猫的绝活儿,绣出来的各色猫儿活灵活现,离得远了几乎能以假乱真。于是那绣娘因绣猫而名声大噪,不但她的绣品为人争抢,就是她本人,也被京城里的高门显贵,请去做了教导小姐们绣艺的女先生。&&&&罗姝娘也是得着过一幅她的绣品,因时日漫长无趣,便琢磨人家的绣路技法,倒也有些心得。&&&&姬誉微微点头,嘴唇抿了抿,轻轻把手中的绣帕给放了回去。&&&&“很不错了。”&&&&罗姝娘心道,这声夸奖听起来,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可自己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的绣活水平,虽然算不上极好的,但至少也在中等水平啊,嗯,是了,姬誉一个大男人,懂得什么细致的绣活?&&&&一家人用过晚饭,罗姝娘抱着大妮儿坐在**上,给她讲着小故事,一直把这小家伙给哄得睡着了。&&&&再看姬誉,却还在院里坐着,望天发呆。&&&&咦,看着这厮就那般地坐在那儿,怎么有种凄惶无助之感?&&&&罗姝娘出去唤了他一声,“相公也早些休息啊,莫要着了凉。”&&&&姬誉回过头来,望了望罗姝娘,答应了一声,这才走进房中,看了看已经褪去外袍曲线毕露的罗姝娘,又看了看另一边自己睡过的坑,俊面又微微的红了。&&&&“大姐,晚,晚安……”&&&&姬誉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急走到坑边,犹豫了下,这才宽去外袍,拉开薄被躺了下去。&&&&“嗯,晚安。”&&&&罗姝娘走到桌边,一口吹灭了油灯。&&&&等睡下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地弯起了嘴角,这人是在紧张什么啊,睡得板板正正,全身都裹得严实,只露出个头来,难不成,还怕老娘扑上去不成?&&&&**无事。&&&&罗姝娘醒来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头不见大妮儿的踪影。&&&&罗姝娘蓦然睁大眼四处张望,却见对面炕上也是无人,不过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大妮儿?”&&&&罗姝娘有点着急地喊了一声,听到院子里传来大妮儿那软软脆脆的应答声,这才放了心,边穿着衣裳,心里有些好笑,自己重生回来两天,倒成了家中起的最晚的一个了。&&&&姬家小院不大,大约纵横也就是三十几步。大半都铺着石板,只在靠近院墙的一侧,留出了两步宽的泥地,上头种了些豆角南瓜。&&&&当中两间低矮屋子,大的是正屋,小的更矮,都是拿泥坯和石头混合的墙面,看着也有好些年头了,大屋住着人倒还好些,小屋则是门窗都有些腐朽不堪,从院子里都能看着里头堆放着些柴草杂物。&&&&罗姝娘站在门口朝院子里望,只觉得院子好似比昨日更为整洁了一些,墙角一溜儿的菜地也是湿湿的,显然才浇过水。&&&&大妮儿正蹲在院子里玩,小家伙的衣裳都已经穿妥,神奇的是,居然连头上的包包头都给梳好了。&&&&要知道,大妮儿才不过三岁,自己能穿好衣服就很是勉强了,要自己梳头那绝计不可能。&&&&大妮儿听见动静,抬头见罗姝娘出来,咧开小嘴一笑,叫了声,“娘!”&&&&她站起小身子就朝罗姝娘跑过来,罗姝娘这才瞧见她手里还抱着一个草编小球,拳头大小,绿茵茵的倒也玲珑可爱。&&&&“哪来的?”&&&&“爹给编的。”&&&&大妮儿笑嘻嘻抱高了手中的玩具,还特意在罗姝娘面前甩了甩头显摆。&&&&“爹给我梳的头。”&&&&这一口一个爹,叫得倒是亲热!&&&&还是孩子小,忘性大,姬誉才不过好转了两天,大妮儿倒开始跟他亲了。&&&&“你爹呢?”&&&&虽然心里有点复杂得泛酸,但相公越变越好,而且开始知道疼爱女儿,罗姝娘自然喜闻乐见。&&&&不过在心里也有点小疑惑,这厮是怎么学会给孩子梳头的?&&&&要知道这左邻右舍的人家里,就是那疼爱孩子的爹也没有会这项技能的。&&&&就说斜对过的刘家吧,婆娘去世,刘大郎当爹又当妈,虽有心,却无力,虽然没把孩子们饿着冻着,但刘家的孩子出了门,那是一个个蓬头垢面,比叫花子强不到哪去。&&&&“爹出门去了,他说要去小树林里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大妮儿眨眨眼,其实她也有点想跟着去的,不过娘亲曾经交待过,不许自己单独跟着爹出门,而且她心里还对这个变好的爹,有点隐隐的惧怕,这才没有开口求带上的。
&&&&姬家住在城南,差不多是紧挨着城墙了,算起来自然是远离城中心,地方有些偏僻,这一带的四五条小巷子,大约也住了七八十户,在各条巷子跟城墙交接的尽头处,有一大片荒地,上头生着些杂草矮树,景不成景,林不成林,不过倒是这一片儿的孩子们喜爱玩耍的地方。&&&&“小树林?”&&&&罗姝娘嘀咕了一句,想不出来姬誉去哪里做甚。&&&&这一早一晚,小树林里都是无人,倒是个僻静的所在。&&&&虽然好奇,但罗姝娘也没有要去寻他的想法,只到厨下先做好了早饭。&&&&眼看着家中粮食不多,便想着今儿把那几块绣帕拿去卖了好换点吃食回来。&&&&至于胸前的玉锁要不要拿去当,罗娇娘倒是有了几分犹豫。&&&&当年她为了给大妮治病,当掉这个贴身玉锁,也正是因为个玉锁,让京城罗府得知了她的下落,这才有了派人来接的后文。&&&&麻雀忽然一下变凤凰,外头听起来是惊喜风光无限,谁又知道那里头的糟心狗血呢?&&&&还是再等等吧……&&&&罗娇娘才把早饭摆好,就听得院门外脚步轻响,桌边的大妮儿双眼一亮,迈开小短腿就跑过去开门,“爹回来了。”&&&&果然进来的是姬誉,虽然早起,但看上去满身的神清气爽,一手拉住了大妮儿,一手背在身后,微微低头,看向大妮儿的眼神显得慈爱温柔。&&&&“大妮儿,这个给你玩。”&&&&那只背着的手伸出来,赫然握着一束新鲜的野花,虽不过寻常野花,但白黄蓝紫相间在一处,又用几枝形状修长拂苏的绿叶作衬,显得十分清新可爱。&&&&这束花引得三岁的小女娃发出一串串的惊叹声,用两只小手捧着,眼睛眯成一道小月牙,几乎快要把一张小脸凑到了花丛中去。&&&&“谢谢爹,真好看,又好香啊……娘你闻闻,是不是好香?”&&&&罗姝娘也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见那花瓣和草叶上还有着晶莹的露水,便猜着定是姬誉从那小树林里头采的,虽然此物并不值钱,但瞧着也赏心悦目。&&&&还真是不一样了啊……&&&&“嗯,真香,来,娘给你找个地方插起来,咱们先吃饭,吃完了你再好好闻。”&&&&罗姝娘寻了个破了个豁口的瓦罐,注了半罐清水,把那一束小花插上,搁在了窗台,不想那旧木窗前映着花草,如同画龙点了睛似的,倒煞是好看,惹得大妮儿不住地摇头晃脑地左看右看,连吃饭的时候,还要吃一口饭,望一眼花儿。&&&&想来是一束花就活跃了气氛,大妮儿也敢和姬誉说话了。&&&&“爹,这个花是从哪里摘的?是不是在小树林啊?”&&&&“是啊。”&&&&“……我也想去小树林摘花。”&&&&“那明早,……爹带你去。”&&&&饭毕,姬誉又要出门,罗姝娘也打算去绣铺里卖帕子。&&&&就听院门外遥遥一声喊。&&&&“誉兄弟!誉兄弟可在?”&&&&这嗓门洪亮,尾音又高了几分,听着跟说书的似的,不是徐老六又是哪个。&&&&罗姝娘登时沉了脸,眼带冷霜地一瞥姬誉。&&&&“这人可是相公招来的?”&&&&姬誉的狐朋狗友里头,她最恨的就是这徐老六。&&&&若只占便宜也就算了,这徐老六还专行挑唆勾搭,姬誉的吃喝烂赌不顾家,无不是徐老六当的先生。&&&&姬誉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昨儿街头遇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汉子来,便摇摇头。&&&&“他自称是我的好兄弟,我并不认得他。”&&&&就在二人对答的空儿,徐老六却是不嫌累般的连喊了好几声。&&&&姬誉面色微沉,开门出去,果然见徐老六正斜靠在巷子的墙上,仰着脖子直冲着姬誉家的大门口长一声短一声地嚷嚷,连邻居家都有开门出来瞧热闹的。&&&&“誉兄弟,你可出来了,还当你被娘们拴住了裤腰带咧!走,咱哥俩喝酒去!”&&&&姬誉眉头微蹙,避过徐老六热情凑上来的一拍,淡淡道,“没空!”&&&&徐老六被驳了面子,很是意外地上下打量着姬誉。&&&&这小子昨儿就跟中了邪一般,他回去之后想着不对劲,一大早的便又过来寻,没想到这小子的邪劲儿还没好啊。&&&&“你他娘的这是啥意思,看不起人是怎么着?从昨儿起我就见你小子不对劲了,说话不阴不阳的这是干啥?”&&&&徐老六也沉下了脸,仗着自己一向年长,又瞧见邻居们也三三两两地朝着这边看热闹,更是来了兴头,挑高了嗓门,指着姬誉责骂。&&&&围观众也起了哄,“哎呀,这哥俩个不是向来好得穿一条裤子么,这会是闹啥呢?”&&&&也有人低声冷笑,“这般的兄弟么,嘿嘿……”&&&&这姬傻子,被坑了这么多年,才醒过神来,可真不容易。&&&&姬誉先是一怔,待见得徐老六伸出指头,口沫横飞的模样,不由厌恶地向侧边避了半步,也提了声道,“徐老六!前夜姬某险些送命,都是因你而起,还提什么喝酒?日后只当做不识便罢!”&&&&说罢,一拂衣袖,折身就要进自家院子。&&&&徐老六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瞧着姬誉要进院儿,赶紧上前一把扯住,嚷道,“既然你都这般说了,哥哥我也不费口舌劝你,只索把欠我的银子还了,哥自上绿杨巷子醉红楼会弟兄们去。”&&&&“徐老六!”&&&&罗姝娘本来带着大妮儿在院里头,不想出来看见那厮,可又惦记着怕徐老六跟姬誉再给勾搭上,一直竖着耳朵在院里听动静。&&&&一听还有什么欠银之类的,便再也忍不住了。&&&&“你三天两头地勾着我相公吃喝嫖赌,前夜里那般大的雨,若不是你硬拉他去吃酒,他能掉进沟里差点淹死?老娘还没去寻你算帐呢,你倒上门来编什么欠银子的事儿!老娘还说你欠了我家百八十两银子呢!”&&&&罗姝娘说话清楚,嗓门又高,站在那儿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再加上身量高挑,跟姬誉几乎是平齐,更比徐老六高出一头去,居高临下,声势凛凛。&&&&徐老六忍不住地就退后一步,心道不妙,这泼娘们怎么也在家?
&&&&罗姝娘发威,徐老六固然唬了一跳,就是周围的四五个看热闹的邻居也都是互相瞧看,心领神会。&&&&谁都知道这姬家的小媳妇是个不好惹的,嘴皮子利索,力气大,性子又烈,是以就算姬家男人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这附近的街坊们,也无人轻易招惹她。&&&&当然了,背地里说些闲话那自是少不了的。&&&&比如说跟相公对打居然还给打赢了啊,一盆冷水把客人(徐老六)泼出门啊等等诸如此类的事迹,令得罗姝娘悍妇之名传遍四条巷子。&&&&不过,罗姝娘此人倒是个讲理能干的,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恩怨分明,市井人家,自然也不说那些什么虚的,因此并不因为罗姝娘是悍妇就不跟她家来往。&&&&至于这个徐老六么,都是一个县城的,识得他的人不少,最是个偷奸耍滑,坑蒙拐骗的行家里手。&&&&他虽没做过啥大奸大恶的事,可但凡跟他打交道的,就没有不被他占过油水掉过坑的。&&&&当真是糖做的公鸡,不仅一毛不拔,还要倒沾上些。&&&&因此,罗姝娘骂徐老六,大家伙儿虽嘴上说话看似调解,心里都是喜闻乐见,看戏不怕台子高。&&&&“哎呀,前儿打雷闪电那么吓人,姬大郎你还跟人去喝酒啦?”&&&&“这可真是胆大不要命,听说十里铺那边,还有个闲汉在路上被雷劈死的咧!”&&&&“罗氏,你可莫要血口喷人,前儿去喝酒可是姬誉拉着我去的,还说他自己手头紧,硬是跟我借了五两银子,原想着都是兄弟,这钱慢慢还也不要紧,可现下么,哼!姓姬的不想跟咱来往,那就赶紧还钱吧!”&&&&徐老六冷笑一声,冲着姬誉就伸过手去。&&&&什么五两银子,打死罗姝娘也不信,这整天沾人光的徐老六会舍得白白借出去五两银子?&&&&要知道五两银子,足够这片贫户人家全家,好生吃用上一两年了!&&&&更何况,她背回了姬誉,早就检查过他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多的,若真借了五两,不到一夜,怎么就能花得如此干净?&&&&罗姝娘正要骂回去,姬誉却道,“大姐请慢,让我来问问。”&&&&“徐老六,空口无凭,你可有借据?”&&&&徐老六眼神闪烁,停了停,这才大声道,“都是兄弟,谁要过什么借据,大家伙都是街坊,给评评这理儿,谁家借朋友几个钱还要借据的?”&&&&又捶胸顿足,“我徐老六可是瞎了眼呐,五两银子可是我媳妇的压箱银子啊……姓姬的,你休想赖……”&&&&嘴上咋呼着,手也没闲着,就去拉扯姬誉。&&&&原想着姬誉跟个弱鸡似的,手上没点力气,先拿住了他再说,却不料手才碰到姬誉的衣袖,就被一阵大力给拂开,徐老六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徐老六你哄哪个?借几十几百个铜子不要借据倒是有的,借五两银子不要借据的谁听过?大家伙听听我说的是不是?谁不知道你徐老六是有名的糖公鸡,居然舍得借钱给人还不要借据,当谁是肥羊不成?赶紧滚,不然老娘可就不客气了,昨儿的洗锅水还没倒呢……”&&&&徐老六退了两步这才站稳,却见罗姝娘叉腰拦在姬誉前头,目若寒星,面笼秋霜,虽有母夜叉雌老虎之威,却也透着说不出的美艳俏丽,比那醉红楼的小春娘还要多了几分神气儿……&&&&他一时贪看,被个女人险些推倒的耻辱,也似乎不甚分明起来。&&&&嘿!姬大傻子这个怂货,倒是好命!&&&&唉!自家那只母老虎,脾气不比这罗氏小,长相可就差得远了……&&&&正在那儿心猿意马,罗姝娘已是转身进院,须臾气势汹汹地拎着一桶泔水就冲他来了!&&&&徐老六当日被水淋身的狼狈可还没忘记,见状撒腿飞逃,直奔出四五十步远去,方回头叫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事可没完!你,你们两口子给老子等着!”&&&&心道看来今日是占不着便宜的了,还是缓缓再来,就不信那姬大傻子能忍住不去吃酒耍钱?也就是爷才好心地带着他一道,旁人谁看得上他?&&&&遂骂骂咧咧地去了。&&&&围观众哄声而笑。&&&&邻居田大郎笑道,“哎唷,下回若是徐老六敢再来,俺就得好好的佩服他啊。”&&&&田嫂子才从隔壁院里出来,听了这话,白了田大郎一眼,“你佩服他啥?”&&&&她在院里也是听了半天热闹,这才出来。&&&&看这意思像是姬誉要改好了,可别人家改了,自家男人反是栽进去了。&&&&“佩服他脸皮子厚呗!”&&&&田大郎这句打趣引得在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大家伙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往年徐老六做过的那些陈年坏事,对姬誉终于看清了这人真面目点个赞,弄得姬誉那张脸,是白了又红,颇有些无地自容之感。&&&&大家说笑一回便散了,各回各家,各上各工。&&&&姬誉也继续他的寻差事计划去了。&&&&田嫂子目送着自家男人去上工,转回头来对罗姝娘笑道,“姬娘子,你今天去绣铺不去?我也想去买几样线,一道去怎么样?”&&&&“那可不正好,稍等等我去拿上绣活儿。”&&&&罗姝娘回房把自己这两天做的绣活都给带上,全都是绣了花的帕子,除了她重生过来后绣得那一块半帕子外,还有五块帕子,上头的花样都是令如今的罗姝娘觉得有些俗气的,趁着今日能脱手了倒好。&&&&她打了个小包袱背在身侧,一只手牵着大妮儿出来。&&&&田嫂子见了大妮儿,摸了把她的头,“大妮儿也跟着去上街么?不如在我家陪着二丫一道玩吧?”&&&&她家可不似姬家人口这般少,公婆俱在,两儿一女,她出个门,可不用发愁孩子没人看。&&&&大妮儿腼腆一笑,小声道,“我想去街上。”&&&&田嫂子笑道,“好啊,上街让你娘卖了绣活给你买糖吃。”&&&&三人边走边说话,田嫂子冲着罗姝娘挤了挤眼,“哎,你家姬大郎,这回倒似开了窍了啊,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么。”&&&&罗姝娘笑道,“只盼他这回真能改好了。”
&&&&田嫂子笑道,“肯定能啊,先前姬大郎跟那徐老六形影不离,徐老六一喊,他就跟着人家走,就是挣几个钱,也都被徐老六给撺哄了去……也难为了你,若是旁的糊涂没用女人,这日子早就没法过了。”&&&&说着说着,见大妮儿似听懂了话般地,低下头去,这才惊觉自己扯远了,干嘛尽提人家的伤心事?&&&&赶紧又描补,“现如今还是头回见姬大郎不听徐老六的呢,如今当着这么些街坊,徐老六又丢了这么大的人,估计是不敢再来撩拨你家大郎了。”&&&&偷眼瞧着罗姝娘的面上,但见她微瘦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倒没有被提起往事的伤感,迎着晨光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坚毅,不由得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暗自佩服。&&&&说起来,这姬家的罗氏那真是苦命,活活的是苦水里泡大的啊。&&&&打小就给那人牙子老王婆子家当童养媳,朝打暮骂地好容易长大,十五岁就要跟王家那痨病鬼王大郎成亲圆房,结果白日里才办了两桌酒,还没等到夜里,那王大郎就病重吐血,第二天一命呜呼……&&&&老王婆子就认定了是罗氏克死了自家儿子,把罗氏当成仇人一般,恨不得拿绳子勒死……后头也不知道怎地,又把罗氏嫁与了姬誉,讹诈去了一笔银子这才干休。&&&&而罗氏嫁到了姬家,命却还是一样的苦。&&&&姬誉倒是好手好脚,可却不是着家的,成天跟着徐老六在外头鬼混,就是弄几个钱也自己胡花了。两夫妻不是吵就是打,好容易生个孩子吧,还是个不能顶门户的丫头,越发不招夫家待见。&&&&也幸好罗氏自己身子骨硬实又能干,这才撑着到了如今。&&&&所以说,这附近几条巷子的街坊们说起来命苦来,头一个就是这罗氏了。&&&&谁家的女人抱怨哭诉日子难过时,罗氏就成了拿来对比的人物。&&&&旁人就会劝说,“哎呀呀,你想想,你再命苦,还有姬家的罗氏命苦么?你的日子再难过,还有罗氏难过么?”&&&&于是那抱怨的女人一想罗氏,便登时心里平衡了好些。&&&&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悲摧,自己也就不觉得悲摧了。&&&&罗姝娘不知道自家邻居心中所想,不然她肯定要无奈笑一声,她们还不知道前世那更悲摧的事呢,那时姬誉猝亡,自己是活生生地背上了克夫之命,姬家大房又来收房子,女儿病倒,那会可真是孤立无助,无限凄惶,全凭罗姝娘一口气撑着……&&&&“嗯,我也不敢期望他能有多好,只不要出去胡混就谢天谢地了。”&&&&罗姝娘想起这两天姬誉的表现,不由唇角微微含笑。&&&&“是啊,这浪子回头金不换,想来姬大郎慢慢地也会走了正道,我瞧如今你们两口子倒是不吵了,你也放软和些,多哄哄男人,这家里和气了,钱财也能慢慢挣来,你们再抓紧给大妮儿生个弟弟,这日子就齐全了。”&&&&田嫂子热心地给罗姝娘出着主意,这街坊四邻的,谁不知道姬家那点事,罗氏也是太厉害了些。&&&&“嗯,嫂子说得是。”&&&&一提起生儿子,这可是她上辈子心里的痛。&&&&那时都笑话她,嫁了三次,可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可见是个没运道之极的,克夫克子,幸好她没有自小在罗府长大,不然说不定连她亲爹也要克呢。&&&&想及此处,罗姝娘的眉头就微不可见的一蹙,拉着自家大妮儿的手上也不禁用了几分力,惹得小女娃抬着看过来。&&&&“大妮儿,你想不想要个小弟弟?”&&&&田嫂子凑趣问道。&&&&“不想。娘是我一个人的。”&&&&大妮儿却是大出人意外的摇了摇头,回答的很坚决。&&&&田嫂子有些意外,笑道,“为什么呀?”&&&&大妮儿眼珠转了转,想到田二丫跟自己玩的时候说的话,直觉不能出卖小伙伴,便低下头道,“有了小弟弟,娘就不疼我了。”&&&&田家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女娃,只有两岁的老三是男娃。&&&&田二丫曾经气鼓鼓地说过,她爷奶都只抱小弟弟,没抱过她,有好吃的都给小弟弟留着,没有大姐和她的份儿。&&&&田二丫还说,羡慕自己家里没有讨人厌的弟弟呢。&&&&田嫂子尤自不知这是自家娃娃分配不公闹的,呵呵笑道,“大妮儿你还小,不懂,有了小弟弟呀,这才能顶起一家人的门户哩,等将来大妮出了嫁,小弟弟还给你撑腰哩!”&&&&大妮儿想了想,吐出一句,“我有娘撑腰!”&&&&一边说,一边抱紧了亲娘的手臂。&&&&才不要什么见鬼的小弟弟哩,田二丫的弟弟又爱哭,又娇气,话都不会说倒会指着人告状,大妮儿完全没法想像自己靠那种讨厌的小东西撑腰的局面哇。&&&&罗姝娘和田嫂子两个人都被逗乐了。&&&&罗姝娘面上虽笑,心里却有些黯然。&&&&想到前世,大妮嫁出门子,那婆家里乌七八糟,过得极不省心,吃过好几回暗亏,虽然自己也曾经闹上门去,但那家人当面应得好,过后反是更为变本加厉,最后……&&&&“姬娘子,姬娘子?”&&&&田嫂子拉了把罗姝娘的衣袖,这罗氏是怎么了,眼看着到了绣铺了,怎么还朝前走啊?&&&&“想啥哩,横眉竖目的,这地方可都到了啊。”&&&&罗姝娘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不知不觉就想得出神,沉浸在从前那跟大妮儿婆家纠结的一团烂事上头,差点过绣铺门而不入。&&&&“啊?”&&&&罗姝娘不好意思地笑道,“一大早的见着那徐老六,吵得人心思都不灵光了。”&&&&田嫂子理解地笑了笑,拉着罗姝娘就往绣铺里进,“嗨,甭想那么多了,一会算帐的时候心思可不能糊涂了啊。”&&&&说起来这罗娘子还真是能干,绣出来的花活灵活现的,这四条巷子里,可没谁有她那般手艺,光靠卖绣活就能养得了家。&&&&像自己,也就能凑和着做些衣裳鞋袜罢了。&&&&罗姝娘敲敲自己的额头,失笑道,“嫂子说得很是。”&&&&三人一起走进绣铺。&&&&这间绣铺门面不大,里头招呼人的伙计也不过是两个,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正是一对姑侄。&&&&那妇人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他们这城南一片本就是穷人聚集之地,就算有几个店铺也都是小本生意,能请得起帮工的不多,所以老板娘也得亲自上阵。&&&&小姑娘招呼着田嫂子挑线,罗姝娘便把带来的绣品给老板娘瞧看。
&&&&一叠绣满了各色花样的帕子被搁在旧木台子上,老板娘郑氏坐在边上,一手撑着微胖的下巴,一手随意地翻看着,神色懒洋洋的,只有在看到最后的时候,那双微耷的三角眼里,才微微亮了那么一下。&&&&“唉……”&&&&郑氏咂了咂嘴,开口便是一声叹气。&&&&这是郑氏的招牌特色了。&&&&每次这样的开头,就代表着罗姝娘这回的绣活哪里出了岔子,不是压价就是挑出好几块来不收,搞得以此为生的罗姝娘每到这时便有点紧张,陪着笑脸说尽好话。&&&&“这帕子,怕是卖不动啊……”&&&&郑氏愁眉苦脸地,“罗娘子,你也知道,咱这南城,都住的是寻常人家,哪里有那些闲钱买这些,上回罗娘子送来的那些,我还是看在这两年的情份上,照价收了,可在这铺子里,一块没卖出去,险些就全砸在手里了,我家老头子回来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啊……”&&&&郑氏滔滔不绝地诉着苦,罗姝娘心里微微冷笑。&&&&前世里这郑氏可也算是落井下石的了,见罗姝娘又死了男人,也没儿子,对待罗姝娘的态度那叫个冷艳高贵啊。&&&&活似她收罗姝娘的绣活儿就是屈尊降贵赏饭吃一般。&&&&尤其是最后一次罗姝娘送绣活来时,正是大妮儿生了病,急需用钱时,郑氏偏偏说什么她的绣活不好卖,就跟今日所说的意思差不多,只是更添几分不耐烦罢了,罗姝娘情急之下,便只得放弃,把自己贴身带了二十年的玉佩拿去当了救急。&&&&后来,罗姝娘才听人说,原来这郑氏是收了姬家大房的好处费,诚心叫罗姝娘日子过不下去,好让大房顺利地收房子,再把罗姝娘母女两个给骗去卖掉呢。&&&&只不过那会儿正赶上京城罗府来人,罗姝娘被天上掉下来的巨大惊喜给砸中了脑门,喜得晕头转向,也就没工夫去细查是不是真有其实罢了。&&&&原本以为如今重来,姬誉好端端的在那儿,郑氏应该不会似从前那般了,再说自己绣的这些帕子,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不甚满意,便没有动换个地方兜售的念头,没想到这郑氏倒跟前世没差多少。&&&&“嗯,既然是这般,那就不打扰您了。”&&&&罗姝娘淡定地从桌上收起了自己的绣活,打开自己的小包袱就要往里头放。&&&&郑氏一愕,手微微动了动就要去拦,眼珠一转,却是稳了下来。&&&&哼,这穷鬼,还跟老娘来这一套!&&&&这城南住得都是穷得掉渣的,能开得起铺子的都少,也就是自家这一家绣铺子,收点绣活,卖些便宜的绣线和布料。&&&&就不信,这罗氏离了自己这儿,还能到旁的地方卖出东西不成?&&&&她的算盘打的劈啪响,可谁知罗姝娘倒果真的收了包袱,一手拉了小丫头片子,起身就准备走,还若无其事地跟田嫂子说话,“田嫂子,你可挑完了没?我这边没事了,准备走了。”&&&&竟是瞧都没多瞧她一眼!&&&&尤其可恶的是,那个小丫头片子,还从罗氏的裙子后伸出头来,冲着郑氏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田嫂子买了几把线,两块打折的粗布。要买的东西也基本买齐了,见罗姝娘东西没卖掉就要走很有些意外,待要说什么,见罗姝娘淡定的模样,也就咽了回去,反笑道,“成啊,我这儿东西也买好了。”&&&&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娃儿,出了绣铺,还能听见身后郑氏指桑骂槐地喝骂自家侄女,不长眼的小蹄子长短之类的。&&&&田嫂子嘴一撇,“这郑婆子恁地生了一张臭嘴,若不是她家离得近,大家伙儿才不爱到这儿来买物件呢。”&&&&其实这附近街坊常到这家小铺子光顾,难道是因为郑婆子热情相待,不过就是图个便宜二字罢了。&&&&这郑家跟城中心的大绣铺的二掌柜有那么一点子拐弯亲的关系,能从他家拿到些过季清仓浸水褪色的货物,又或是被挑剩下的瑕疵品,大约拿到的时候价格跟白送的也差不多,所以放在郑家铺子里卖要便宜不少,这附近的人家,都是家境紧巴巴的,自然能省则省了。&&&&但让田嫂子自己承认就是图便宜,那也是不乐意的。&&&&罗姝娘心知肚明,便只微微一笑。&&&&“那,你这回绣活没卖出去可怎么办?其实方才我瞧着那郑婆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你瞧,就差开口叫你回去了,什么绣活卖不出去,谁不知道她家收绣活,是为了送到城中史家布庄去的?中间还要过一道呢,无非是想压压价呗?”&&&&田嫂子娘家婆家都在这城南,打小就在这市井街坊里长大,这些居家过日子物件的来龙去脉,价钱高低,自是样样清楚。&&&&她见罗姝娘就当真离了郑家绣铺,便也出言提醒一二。&&&&罗姝娘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她是想压价,可我这帕子,绣起来费眼费力,点灯熬油的,一个也不过挣几文钱,再要挑三拣四,克扣扒皮,那还不如我去寻个洗衣刷碗的活儿,挣得差不多少,倒还省心些。”&&&&田嫂子点了点头,同情道,“那倒也是。可你如今这些帕子……”&&&&罗姝娘想了想,“我再到城中去试试看罢。”&&&&原本也想着,先把这一回的帕子脱了手,再全都绣成新花样的,到时候再拿去给那些大铺子看的,没想到因这郑氏刻薄,让罗姝娘的计划提前了。&&&&若只有那些旧花样,罗姝娘肯定是没多少底气的,她寄与希望的,是那幅绣了猫儿的帕子。&&&&若是有人识货的话,光是那个绣样,也能值些钱吧?&&&&田嫂子买齐了东西就要回家去,便跟罗姝娘在巷子口分别。&&&&罗姝娘带着大妮儿朝城中心的方向走去。&&&&城中毕竟是城南比不了的,越往前走,那街道两边就越是繁华,店铺门面高大气派,那路边的游商小贩也是一个挨着一个。&&&&摊位上琳琅满目,吃的用的玩的都有,还在城南绝少见着的,糖人面人泥人儿,风车风筝风铃等等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直看得令大妮儿目不暇接。&&&&看着闺女眼巴巴却忍着没有开口讨要的小模样,罗姝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两文钱来,给大妮儿买了一只个头最小最便宜的糖人儿。&&&&“娘,你也吃。”&&&&大妮儿喜得眉花眼笑,两只小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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