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岁起，我是把每年的2万字年终成长总结，当遗嘱般郑重对待的。今年是第10年。
佛经有言：“如恒河水，三兽俱渡，兔马香象。兔不至底，浮水而过。马或至底，或不至底，象则尽底”。
2017年的主题是《还没等到你，我不敢老》，2016年的主题是《于一切有情无憎爱》。总之，这1万字是我每年最认真的一篇回顾文章。
有时候也想，高人太多，人家都去拯救宇宙登陆火星做百千万亿的大买卖了，自己这点小破日子，人比人得扔，还值掰开揉碎了记这么细？
可我就是这么一没见过世面的大俗人——“鸿鹄”安知我“燕雀”之志，在一个人人争去做大买卖、争当网红的年代，安静地数着自己一茶一饭、鸡毛蒜皮小日子的小进步。
以下开始戊戌年（2018）总结一本正经地鸡毛蒜皮与鸡毛蒜皮。
这一年，写的3本书在西单图书大厦办了签售，裸考高分过了职业资格考试，去了七八趟石窟、制茶等非遗文化旅行，工作写的“今日头条”阅读量破了500万次，读了小100本书，做着古籍的旧书，其他就是维做饭洗衣服晒太阳写旧诗说没人听的情话。
楔子——把5年清零，一切从0开始“裸奔”
2018年做的第一件事，是恰逢工作5年转折点。又拿到一个硕士学位，在那天晚上请自己喝了个酒，然后写下这样的朋友圈:
从22岁大学毕业到27岁硕士毕业，这5年都干啥了？贪玩+没6+好逸恶劳，居然也写了3本书，译了10几本书，发表了小100篇文章，读了1000多本书，200多天游历了大半个文化中国，5年青春够本儿了。
胸无大志吃饱混天黑，居然也狗屎运地拿过几个破奖，工作照上过《人民日报》，成了《读者》杂志1米2大长腿作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算丢人了。腰围没进步，还是1尺6。谈恋爱没进步，依然单身狗。放下这张破纸，28-32岁又会是5年，一切归零，小姑娘，你会在何方？借酒给自己壮个胆，来，别害怕，别害怕，别害怕。
当你把熟悉的工作、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节奏都放下后，裸奔的2018年开始了。
陬月（农历一月）关键词——非遗绣片、杜牧
陬月①：失传技法的老绣片——穿在身上的古董
没想到，我的戊戌年，是从“古董”开始的。去拜访了杨老师的工作室，储藏室里见到了堆成小山儿似的老绣片和蜡染，都是杨老师十几年到云贵地区山寨里的收藏。我的第一反应是——美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非遗绣法的失传和落寞是肯定的。比如破线绣，真是太费劲了。收老绣片越来越不好收了。过去苗寨和侗寨里的女人，真是从做姑娘起就开始绣嫁衣，绣很多年，针脚之细，技法之繁复，瞠目结舌。图是杨老师送的一只珍贵老绣袖套。开始老阿婆给多少钱都不卖，这都是以心换心、帮寨子人们做了好多事情才换来的。
我不得不承认，在拜访杨老师之前，我对“文化”的认知是狭隘的——你去看敦煌写经壁画是“文化的高级”，可是那些游离在学术体系之外、不立文字的“民族非遗”，其实也是“文化”。
心被撑大了以后，直接导致了我五月份真的走了苗寨。
陬月②：一灯明暗覆吴图——突然看懂杜牧，无关性别的大爽朗
陬月刚开春，并非太多事，花了大量的时间看杜牧和李商隐。写了《灰色是一种李商隐式的高级》等很多读书笔记。
读杜牧诗，读到如今都忘了，只记得“别后竹窗风雪夜，一灯明暗覆吴图”，心里翻江倒海——那是超脱了荷尔蒙的诱惑，是无关性别的大爽朗。
“覆吴图”是宋文帝的典故，说文帝想看俩顶级高手下棋，但那时没有全国围棋联赛的录像，于是文帝就让其中的一个高手思庄跑到会稽跟另一个高手下一盘，再回来“还于帝前覆之”，也就是给重新复原一遍当时每一步怎么下的。
所以这14个字连起来，就是外边下着雪，你来看我，我们在竹窗点灯下了棋，棋罢。你说你要走，你说“我滚蛋了”，我也没别的什么别的可说，也没别的什么可送。只是笑嘻嘻地说“滚吧”。
你在走前把手臂伸出拥抱的姿势，把灯芯剪得更亮了一些。
什么是“一灯明暗覆吴图”？就是我关门，在你走过，借着你剪过的灯，把我们刚才下过的棋，自己又在灯下重新下了一遍。一灯，而不是宋人的“孤灯”，不是“残灯"，只是无表情地说一灯。杜郎的好，是你猜不出心情，才写尽世间“一灯”人全部的心情。
你走后，我把我们昨夜下过的棋，又自己重新下了一遍。
你走后，我把我们一起喝过的茶，一遍遍泡到没味儿了。
如月（农历二月）坐标——黄州、蕲春县、黄梅县
如月①： 寒食节，带着《黄州寒食帖》去黄州找苏轼聊天
如月刚开始，带着一本《黄州寒食帖》，寒食节跑到黄州，去找苏轼聊聊天。这就是当年苏轼写《念奴娇》“大江东去”的黄州了，就是苏轼写《赤壁赋》悟出“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的黄州了，就是苏轼写“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黄州寒食帖》的黄州了……就是苏轼被贬4年写了一生最绚烂的700多首作品的黄州了……然后，气温不到7度，拍完这张照片就哗啦啦啦的清明冻雨啊……
在苏轼的黄州，写了红遍一时的爆文《苏轼的小妾朝云为什么晚年信佛了》，我就纳闷了，我随便写写文章，反而意外爆了；我特认真写的文章，反而没人看…
如月②： 清明节，带着《安国寺寻春》到安国寺，陪苏轼洗个澡
如月的第二件事，就是带着《安国寺寻春》去找苏轼的安国寺，来苏轼每月洗澡的地方，跟苏轼喝个酒。
在苏轼洗澡的安国寺，写了文章《洗不掉的荣辱——苏轼洗澡的安国寺寻春记》
说，苏轼贬于黄州时，常来往于安国寺，“间一、二日辄往”，“旦往暮还都五年如此”。除了参禅打坐等宗教活动外，他还常在安国寺沐浴，每当洗完澡，就“披衣坐小阁，散发临修竹”，觉得不仅洗掉了“身垢”也洗掉了心上的“荣辱”。
苏轼每隔一两天就跑一趟安国寺。那苏轼来这儿干嘛的？当然是参禅打坐跟和尚哥哥胡扯。936年前的清明春，“玉川先生真可怜，一生耽酒终无钱”。瞧，我还特意装了一罐酒，来到安国寺塔下，背着晒太阳，跟苏轼喝喝酒，跟转塔的和尚互相干看一眼，吹吹牛。
此外，还在安国寺还写了文章《胡扯关于苏轼和苏辙的基情》
我们以为两个旷世文豪的诗会聊些什么？没有天下大事，没有艺术展览，只有碎碎叨叨念叨再普通人不错的生活——“买田秋已议，筑室春当成。雪堂风雨夜，已作对床声。”
如月③： 黄梅县五祖寺——看慧能和神秀和尚哥哥打架
如月的第三件事，是从黄州颠了三个小时的“高树公路”，终于找着那个神秀和慧能俩和尚哥哥打架的“明镜”了——一个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一个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我至少在两次出租车上，被朋友问“你去五祖寺干嘛？” 然后我至少两次当着车里还有其他陌生乘客，讲了杀猪版的“佛性无南北”的故事。
“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惠能曰。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在五祖寺，写了文章《佛性无南北——黄梅五祖寺记》。说什么“经诵三千部，曹溪一句亡”，转眼，看那佛头双目低垂，长眉如画，不悲不喜，不梦不醒。
如月④：上了个报纸头条，《用出版的力量，焐热濒危国宝》
如月最主要的“正经事”，就是做了433天的濒危非遗《剪影》系列做了展览和发布会。433天一言难尽，难尽到一句话也不想说。
事儿办的挺大，领导挺多，感慨在报纸上，感恩在心里。中国人讲大恩不言谢，真正要大谢的人，怎么是动嘴皮子说出来的？
拍巴掌的大场面全忘了。回忆里记得住的，是我写了一条得罪了很多人的说实话的朋友圈——
拍巴掌的大场面全忘了。回忆里记得住的，是我写了一条得罪了很多人的说实话的朋友圈——
“我不怕丢国人的脸，昨天研讨会上，美国学者拿英语说，“我并不认为中国孩子懂得中国文化的价值。事实上，我认为他们根本不懂。因为没有太多机会。” 旁边的翻译慌了，翻译成“xx学者认为，中国孩子还可以更好的了解自己文化的价值。” 后来看展时，这位学者过来，我们聊了一些，她一下子看中了我的鞋，一直说“I like your
shoes.”因为我的鞋是民族刺绣的。后悔忘了送她一套书，因为这套书中英双语她能看懂，很多的非遗技法传承人小传都是首次被译为英文，希望我们的文化走出去，不是一张剪纸一件大漆、肤浅的“作品元素”的皮毛的炫耀，而是真的能让外国人读懂我们背后的非遗故事。”
上了个报纸头条，《用出版的力量，焐热濒危“国宝”》。可是土妞儿，敢写出的故事，都算不上真的故事。你在花了妆回家的出租车上，看到过几次凌晨的长安街的星光？那晚的这次因缘，我将记忆终生。你听到书背后的蓝天白云，听到波澜壮阔，听到死生挈阔，听到一种我见犹怜的明媚，小姑娘，路不过来，我就
桃月（农历三月）坐标——邯郸、贵阳、凯里、西江、镇远、肇兴、堂安、清宫造办处
桃月①：响堂山石窟——1500年前的北齐，刻入石髓般生疼地留下人间来过一次的深刻痕迹
整个桃月几乎都在路上。第一件事，就是出发走了个99.9%的人都不知道的特酷的文化旅行——带着一卷106年前的影印照片，去找1500年前的南北响堂石窟。文化史上特重要的一组文物，特别是北齐北响堂的石刻佛经绝对值得在佛教文化史上大书特书，但就是没人知道。
石窟在荒郊野外的山里，只有一家史上最难找的国营“高档”酒店。北响堂石窟离邯郸高铁站有60多公里，提前约了顺风车，俩本地师傅按着导航进山绕啊绕啊，导航不准，给酒店打电话，酒店服务员差点来山下接我了。到了酒店，发现基本都黑着灯说话都有回音，我去，怀疑整个酒店入住率是不是为零……
四周黑灯瞎火的，月亮简直亮瞎眼睛。更尴尬的是，顺风车上来一位车主的朋友，跟我说，哎姑娘你是不是之前早晨订了一个顺风车？我是那个取消你订单的车主，看过你头像……于是，世界太小了，是不是今儿就那么一趟车进山然后正好让我赶上了……
常乐寺，找到了1922年老照片里的常乐寺和宋塔、经幢，写了大量的雕塑对比文字。不赘述了。 正在石幢下，浮雕依然在，古老的裂缝迎着新的阳光，几目苍凉。
106年前，日本学者拍摄时说宋塔是九层，现在只残存七层，单数层用的三跳拱手法，双数层是雀替，当年常盘大定考证出这是宋代建筑。还有经幢，几乎没有变化，只不过挪了位置。“整体于比例上有些一味追求高大险峻，但营造技巧颇为可观。”
古今对比，经常心塞愤怒的想哭，又被碑刻深入骨髓的力量再次征服。1400年前的北齐到底是怎样一个年代，会用这么生猛的字，天地茫茫，死生挈阔，人比之山，如沧海一粟。咦？这姑娘小腰抢镜了。
南响堂第一窟，你看右边一块，清晰可认“天统元年乙酉之岁斩此石山兴建啚庙”，天统元年是哪年？那是北齐后主高纬的年号，历时4年余。如果你不熟悉高纬，那你也一定听说过一个香艳的成语“玉体横陈”，这就是高纬为了一个女人冯小怜亡国的风流。元年，就是高纬刚刚当了皇帝，刻了这碑，他就遇见了亡了他的毕生挚爱。
你看那“乙酉”的乙字，我几乎不敢直视，最后的钩凿得深入石髓，是真正金石般的分量。石碑最后写“……传不朽”三个字。“斩此石山”……斩字用的心里一惊，1400年前的北齐到底是怎样一个年代，会用这么生猛的字，天地茫茫，死生挈阔，人比之山，如沧海一粟。
可我还是说，可我还是想说，斩此石山，永传不朽，像是生死大事，都由得我们做主似的。明知不可为之而为之的感动，明知雁过无声黄土一抔，却依然北齐刻工借助刻经，一笔一划，要刻入石髓般生疼地留下人间来过一次的深刻痕迹。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大安。
桃月②：庄子《秋水》的邯郸——磁州窑的消逝，是近20年的事情
在邯郸，写了文章《宋代人卧房枕头的风流史——失传的邯郸磁州窑记》。师傅说，磁州窑的消逝，是近20年的事情。
路过邯郸学步的邯郸。邯郸邯郸，这个地名用了3100年，而“邯郸”二字也基本只属于这个地名。《后汉书》说“邯，山名。郸，尽也。邯山至此而尽”，所以这地方叫邯郸。
中国太多的成语和它有关——这是“黄粱一梦”的邯郸，是赵国“廉颇老矣”的邯郸，是“三寸之舌”的邯郸，是“众志成城”的邯郸，是“身先士卒”的邯郸，是“窃符救赵”的邯郸，更明显的是，它是邯郸学步的邯郸。
庄子这老头在《秋水》中牢骚，“子往呼！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提醒后世人，乱学别人可能把自己都忘了，最后是要爬回去的。
做了赵国一百多年的国都，如今雾霾严重，出租车师傅说，邯郸现在还主要是靠工业和煤矿。可峰峰矿区限制开采了，政府补贴转文化旅行，希望有新出路。
我问师傅，那矿区停采，矿工内退有补助吗？师傅说，嗨，1000多块钱补助，然后回家，或者跟着背井离乡去内蒙或山西接着挖矿。和很多北方小城一样，留不住年轻人，大能源国企的大学生工资也就平均3000，打工多往北京走。百万人口大城，升学压力可想而知，最好的邯郸一中“那可难了去了”。
路过峰峰矿区，磁州窑早已消逝，师傅说，这是近二十年的事情。
桃月③：贵阳——再不改变偏见就晚了
如果不是为了去黔东南，贵阳不会在我的文化旅行清单里。结果到了这里几日，贵阳的大数据彻底扇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彻底改变了我对黔东南“老少边穷”的固有印象，真是信了那句笑话，“在贵阳见到马云的几率不比在杭州小”。
在贵阳写了文章《贵阳印象：再不改变偏见就晚了》。之前只觉得去石窟古寺是文化旅行，终究是自己浅薄了。谁说拿贵阳话买宵夜不是文化？“美(mēi)女(nǜ)，来份酸(suán)菜豆(dǒu)米(mì)汤(táng)饭(fán)~~）”酸汤花甲粉，嘱咐老板要多粉要（duò）煮（zhū）哈
桃月④：黄果树瀑布遇见和尚——佛祖渡人，从不挑地方
原本无心去黄果树，结果居然遇见一个大和尚，藏传佛教的僧服在人群中笑，于是有了一篇文章。
黄果树瀑布下的潭水，叫犀牛潭。
辛弃疾说，“待燃犀下看” 的燃犀。懂的人为之一笑。犀牛潭，好名字。
如果生活失重，就勇敢地落下去。见山开山，见石拆石，在浪漫的惊心动魄的天地忽然静止了的那失重的几秒过后，溅起一阵水雾，或腾空而化为远方的云，或落地化为平静的水。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然又如何？
然后，拍出的照片里，发现了有淡淡的彩虹。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在黄果树，写了文章《7声心跳，从地狱到天堂——黄果树瀑布遇见和尚》。当时是母亲节，献给母亲。以及几年前突然离世的母亲的母亲。
桃月⑤：凯里、西江、镇远——住在博物馆里
借山而居的民俗采风，从凯里到西江再到镇远，只和650岁的黄昏独自愁，只合游人老。
如今想起印象最深的是——我居然在这么个蓝天啊白云啊56个民族56枝花啊这里的人都能歌善舞的世外山旮旯，对着窗外着了一天一万字稿子！
一个人对着山风和云喝酒。在酷酷的世界，总要活得快意恩仇，工作时要认真加班，放假时要认真喝酒，哭时要认真地哭，笑时要认真地笑，想我时，要认真想我。
桃月⑥：肇兴、堂安——跟当地师傅聊制茶做青
跑到肇兴侗寨，每次跟当地制茶师傅聊天，都像是一顿关于茶的文化大课，有多少深山里的好茶往往无名无姓人不知的惊艳。
黔东南做古树红茶的师傅，我问师傅，这树龄多少？师傅说茶没名字，树龄也没测过，但觉得过百年了。今年头春第一批最好的古树茶，可以到800一斤，试泡，第一泡就有浓郁的黑糯米香。聊了两个多小时至少十几泡，水飘香褪去，开始化为喉底生甘凉的水韵香，是明显古树茶的特质。
我问师傅这茶是自家茶树还是收的，师傅说这要一家家去收鲜叶，因为古树茶都在山里自然长，不可能成片，一家的林子里就那么一两棵留着自己喝。之前也没意识到古树的价值，这几年有机茶兴起大部分茶出口农药残余不合格，才有很多人转投资古树茶。可往往聊聊也就算了——因为古树少，做不成规模。
造假是个老话题，古树通常是7斤鲜叶做1斤成茶，世面也有5斤鲜叶出1斤的，能添东西让茶叶变沉，这几年工艺能乱真的地步，不是内行根本喝不出来。
正好有知己发来咏茶“大作”，问我怎么不点评下。我嘻嘻哈哈，诗是有功力，可惜一看就是文人不干活儿——“须经苦雨清明后”，可是好茶却怕雨。若是采茶时遇雨，茶叶香气会大减，价格只能卖到10分之一。可是如果明前雨连续不停，怕茶叶发的太大，茶农也会冒雨去采。不仅是雨，风对茶芽也有影响。如果今年风多，茶芽就薄而尖，水头不足。
古树红茶也是这几年兴起，因为做绿茶太浪费，而是古树茶梗长水分多，炒绿茶手会太烫太痛。好茶必须坚持手工炒青，别说机器现在也替代不了，连铲子也不能用，因为师傅需要根据手感对茶有调节，丧失了手感就丧失了对茶的把控力。
还有个问题解决了我一直都困惑，就是古树茶为什么不用打药怎么防虫。师傅笑，说深山老林里的老茶树是跟很多其他树混在一起长的，一般来说，一种树只生一种虫，不同的树互相交织，虫子有天敌，所以不成灾。而人工种的新茶园是规模化，只有一种茶树，虫子没有天敌就容易成灾。嗯。好玩。大安。
桃月⑦：拜访清宫造办处——随便哪个工艺师傅没个30年的道行也不敢对自己说“我”
拜访清宫造办处第六代传人柏群老师，写的文章是杂志约稿，所以写的啥我忘了……
桃月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去清宫造办处拜访。柏群老师真的是高人。敕造承恩寺一进门，不知道长了几百年的银杏树陪着宫廷红，在北京的天儿里有一种明晃晃的摇晃，随便哪个工艺师傅没个30年的道行也不敢对自己说“我”。满厅的宝贝，左摸摸右聊聊，“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圣人则天，贤者法地，智者则古。”
清和月（农历四月）坐标——沈阳、北京荣宝斋
清和月① 荣宝斋首场敦煌写经海外文物回流专场——遇见和尚
和尚没出镜。和尚给我讲金石、讲善本、讲格律、讲旧学。和尚说你办公室那花瓶low爆了，来，我给你找一南宋的。
因为之前做敦煌书的原因，去了荣宝首场敦煌写经海外文物回流专场，严格来说，也是荣宝的首次古籍专场。关于大谷光瑞，很多卷子都是第一次回到中国故土。
具体拍的啥全忘了，最大的收获是见到了折腾古籍善本的“和尚”，成了这半年来我在善本书画诗词旧学生活各个方面最离不开的知己。
和尚其实不是和尚，只不过因为捣鼓古籍善本和佛经，被我起外号叫“和尚”。
我问和尚，“唉？你还记得咱们怎么熟起来的不？”
和尚一脸后悔：“就赖荣宝合作的那瓶白酒。你全让我替你喝了。”
再后来，我跟着和尚去拍卖行的库房。才知道那些动辄几百万的拍品佛经卷，就拿个破塑料收纳箱，“哐！”地往桌子上一放。
“砖家”和尚上手那些唐写经卷子，我跟旁边假装能看懂似的。
和尚给我讲金石、讲善本、讲格律、讲旧学，后来发展到我随便从书架上拿本书，和尚都能给我讲讲。
和尚成了我的“在线字典”——去转古迹和博物馆，遇见不认识的碑文印章文物，问和尚一句，和尚给你讲一箩筐。
和尚看不上我的各种物件。
我插花，和尚说你这花瓶low爆了。来，我给你找一南宋的。
我泡茶，和尚说你这什么柿子红釉的茶具，放到文玩店都该扔。
我看书，和尚说你这版本不行，我给你找一影宋的版。
我填词，和尚说你这才调高而轨则不够，依然是大俗。去把龙榆生重新看了。
和尚说，遇到我这个“大仙儿”以后，觉得生活再也不用接地气了。
因为世上真有姑娘觉得，3万块钱，收一块老坑端砚比收一个LV包包有意思。
我一点都不奇怪。装作很见过世面的样子。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
清和月② 沈阳的赵四小姐——最著名的不求名分的小三
清和月到了沈阳，访赵四小姐故居。感慨万千——这大概是最著名的爱一辈子不求名分的小三了吧。
我跟小伙伴说，你看，这房子挨着大帅府，而是还是张学良的原配于凤至一手置办的。你说于凤至置办这张双人床的两个枕头，是什么感想？
小伙伴说，这是女人的智惠啊。她不置办，他连回都不回来，你面都见不着。置办了，至少在家门口，至少他还顺路回家。
雨下的瓢泼一样，我一路念着，都不容易。于凤至真的不差，按照今天的审美可能不输赵四，只是眼神坚毅，虎父余威下的少帅该是更喜欢赵四那种幽游的美。一个优秀，一个幽游。都挺难的。谁让少帅只有一个。瓢泼的雨在顶棚叮叮当当的声音。大安。
沈阳，访赵四小姐故居。一个优秀，一个幽游。都挺难的。谁让少帅只有一个。
清和月③皇太极的清昭陵——始终是个妾，比不上姐姐
清和月，还去拜访了沈阳光太极的昭陵。说他跟他这辈子最宠爱女人海兰珠就葬在这儿。
海兰珠就是大名鼎鼎的孝庄太后的姐姐，俩人和姑姑一起嫁给了同一个皇帝皇太极。看沈阳故宫时，就看到海兰珠的“关雎宫”，那真是盛宠，皇太极太爱她，而她嫁给皇太极时不仅岁数大了(古人15结婚啊，她改嫁时都26了)，而且还是二婚。
我不知道海兰珠长得是否美为神仙妃子，反正皇太极就看了一眼就迷成了一生挚爱，听说海兰珠病危，皇太极连仗都不打了从千里之外回来。可惜短命，所以最后辅佐大清开国的是她妹妹孝庄太后。
孝庄死后，本应跟皇太极一起葬关外的昭陵，可孝庄意葬在了清西陵，跟儿孙葬在了一起。孝庄的理由时，舍不得这儿孙，加上皇太极已驾崩多年，不忍再开地宫。想着这孝庄弥留之际，应该是想起年轻时的姐姐海兰珠吧。何必葬在关外呢？葬在丈夫身边，自己始终是个妾，永远比不上姐姐。而葬在儿孙身边，自己是大清开国的圣母皇太后。
昭陵昭陵，这个名字同了李世民的昭陵，满清入关时文化还蒙昧之时，就跟着大唐起了个一样的名字。正午十分，昭陵却遍飞乌鸟，黑了天空，叫得人心慌。杜牧写“乐游原上望昭陵”，小时候不觉得这破句子为什么能流传千古入唐诗三百首，如今，这正午的太阳和乌鸟，读古诗十九首，说“青青陵上柏”，说“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到头来，“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大安。
昭陵昭陵，这个名字同了李世民的昭陵。想着这孝庄弥留之际，应该是想起年轻时的姐姐海兰珠吧。
清和月④ 沈阳故宫——人间不值得
去沈阳故宫，如今还得记住的，只剩下菩萨和唐卡的展。童言无忌，旁边有个小女孩看见十二面观音惊得大喊：“哇他们不是人啊！” 大人赶紧白了一眼。
其实也没错，佛嘛，一如李蛋那句“人间不值得”。
沈阳故宫。童言无忌，旁边有个小女孩，看见十二面观音惊得大喊：“哇他们不是人啊！”嗐！孩子总是说实话。人间不值得啊。
榴月① 煲汤比写诗重要，自己的手艺比男人重要
溜月除了读书做书，就剩下做饭。王朔写给女儿的一句话——“我最希望她成为这样的女性：你必须内心丰富，才能摆脱生活表面的相似。煲汤比写诗重要，自己的手艺比男人重要，头发、胸、腰比脸蛋重要，内心强大到混蛋比什么都重要。” 嗯。寻找一个比什么都重要的混蛋的路上。
来，晒晒今年的手艺，多图预警。
普通姑娘炫奢侈品口红包包，文艺姑娘炫自己家的勺子筷子，都是花梨木的。
自己煎的中药浴，泡个花瓣澡，把姑娘扔进去1小时，松松的挽着头发听评书。说卫之《硕人》，“艳极矣，而真极矣”。
没啥，就是随便过个日子。
榴月② 我这么一文章破水平混混，都有律师了……
榴月，像我这种文章破水平的混混，都有律师了……你说这世道，啊？无佛地称尊，我这种文盲都能撒花儿了……
每次都差点忘。然后想起好像还有书稿没写。垂死病中惊坐起。越看古人书就越觉得自己积累见识境界都远远远远远远不够，越学越理解为什么董其昌越老越说“愿一生为粥饭僧”，赵孟頫越老越说“无佛地称尊”。嗯……照这个架势积累到50岁，希望能给“粥饭僧”提鞋的水平。跪安吧。
伏月①喝茶写词——纸上三生可堪恋
六月伏月，基本上就是在喝茶写诗。喝月光白，云南景迈的核心古树，跟福鼎白茶系不是一个味儿。朋友笑，这茶可显摆，就是不禁喝。偶尔盖碗里泡忘了，接一个电话回来，已经凉透浓苦如荼。
搬出煮茶的炉子，老白茶熬开，杏仁香入骨髓转化为醇而不涩的药香，味极温极厚，让人总想起《十九首》的“味厚，憨厚到无知”。
罢了，纸上三生可堪恋，抵不过这一世的一相拥，两长眠。
伏月，看欧阳修《集古录》，足吾所好，玩而老焉可也。随手用的盖碗。
伏月②——只要你不喝醉了就聊博物馆，我们还能做朋友
不知道这一年全国各地逛了多少博物馆的展。北京的看的就更多。朋友总是开玩笑：只要你不喝醉了茶就聊逛博物馆的计划，我们还能做朋友……
巧月（农历七月）坐标——人间犹可恋
巧月① 编导说，这是大悲剧大苍凉大孤独
巧月过了苦夏，又开始忙起来。编导来家采访，主持人开玩笑说看了我写的那本《元曲里的24张心灵处方》，以为是中年男人的冷眼笔触，没想到作者是个90后姑娘。笑。友人送了《桃花源记》的清拓片，大概是清中晚期，泡茶把玩，逐字欣赏，说这版本和我们背的通行本不一样。少了“未果，寻病终”。不好。可见清代人未懂先生“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中真正的大悲剧大苍凉大孤独。
配合组织要求，录个节目说写的书。然鹅，我心里想的是，卧室装修……唉，我这境界，登不上台面儿了。
巧月②：文艺癌姑娘3000块钱改造的0.5个卧房
苦夏过去，开始折腾房间。我觉得我真能写篇《文艺癌姑娘3000块钱改造的0.5个卧房》——全自己拿锤子装的，没用人帮忙！换个心情，想着阳面卧室的阳光更好些，就收拾出半间喝咖啡看书的地方。
那个芦苇帘的地方之前是一面白墙，想着要竹隐＋榻榻米蒲团＋书的感觉才有氛围，但竹帘太沉我又不会用电钻，心机婊地找到更轻的芦苇可以直接用无痕钉搞定。四个组装矮书柜做空间隔断，拿改锥锤子装了3个小时。床头推拉组装书桌装了俩小时，可以懒人歪在床上写字看书。浮世绘海浪纹的桌旗和小盆栽点缀着散射的阳光，星空的落地窗帘浮着黑色暖黄钓鱼灯，像是深夜阳台的月亮。所有材料都找能快递上门自己简装能hold住的。20年的老房子随手捯饬捯饬，房子是旧的，但心情不是。嗨，谁知道明年什么心情？跪安吧。
我真的能写篇《文艺癌姑娘3000块钱改造的0.5个卧房》
卧槽，这书架，我真的是自己拿锤子一点点装的。卖家寄了一堆板子钉子螺丝。再没男朋友，就可以雌雄合体了。
把客厅地板换上了厚厚的榻榻米垫子。最怕是层云散去，最怕是难安风雨，最怕一笔拂去深深意。朋友说，你这三怕，有点意思。
巧月③ 收到6个侵权文章赔偿金，姑娘93斤
一梳理，这个巧月还挺忙。律所小伙伴说，收到6个抄袭我文章的赔偿金……额……不是我吹牛，就中国作者那点稿费，要真指望它养活自己吖，我可能93斤都剩不下了，估计只能有39斤。
我这么一大俗人……纪念一下收到的第一笔侵权赔偿金。这不卖译不卖身嘛。
巧月④：生日与惠州朝云——假冒伪劣的“二八俏佳人”
这个巧月真长。28周岁生日，假冒伪劣的“二八俏佳人”。咬着牙临完半幅弘一的《心经》，东施效颦没一个字儿能看。这老头儿的字晚年像是没油没盐的白水煮菜，火气脾气全无，像是均等线条画出来的。没有锋，没有强弱，甚至连欲望都没了。然后我饿了。
我问熊，旧衣衫什么颜色好看？
泼陈墨潦新愁，浅字深描勾，依稀写过同枝比翼恋某某。
再再后来，去了一趟惠州西湖边儿的朝云墓。岭南刺眼的阳光，亭子边儿刻着朝云临终前不断念《金刚经》“六如”——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有劣质的女导游带着老年旅行团过来，说这是《六如经》。我跟朋友在旁边笑，不忍去拆穿她。
惠州祭过朝云。那篇被骂惨了的《苏轼的小妾朝云为什么晚年信佛了》里，被挑这个“爷”字怎么那么别扭……我就偏别扭了一回了。要你管。
桂月（农历八月）坐标——广州、韶关、曹溪、乳源县、潮州、惠州
桂月① 光孝寺访古——见日月，见众生，照见五蕴中的自己
桂月走了一大圈儿闽南访古。先是拿着《晚清民国》广州卷的文化史迹的复印图集，去广州找光孝寺——当年六祖慧能受戒的地方，始于唐。
我捂着脸的那个是1909年大雄宝殿旧影，当时还可见重檐歇山顶。现在的照片是找到了重整修过的大雄殿，只有屋顶的重檐和装饰，还有旧时意。阳光刺眼，战乱时写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标语，如今只见香火功德，和尚在晒太阳，大安。
1928年拍摄的光孝寺的双石塔旧影——常盘大定考证出是清顺治十一年重建的。拿着图集，真的找到了左右这两个石塔，变化不大。这也是这次广州觅寺记中，保存的完整的石塔之一了。
找南汉末年的铁塔，1928年的旧照片里，这个塔还有东西两座，每座7层，还有塔阁。寻觅很久，终于在光孝寺犄角旮旯找到，塔只剩下了一座（应该是西铁塔），只剩下了3层。塔身还有一小块字和弥勒菩萨，是南汉旧制。那弥勒面容已经模糊，民国旧照里还依稀可见高鼻浓眉。
桂月② 六榕寺访古——砸的砸，烧的烧，真身像被辗转多处
带着《晚清民国》的图集去找找六榕寺——当年供六祖真身像的地方。门口那块苏轼提的字是新刷的，但是字体没变，和1928年老照片区别不大。
宋时的花塔是外表新涂过的，但还在。只不过塔前的觉皇殿没了。有意思的地方有二，一是六祖真身铜像，清末时因为政府缺钱，差点被融了送铸币厂，后来还是铁禅和尚，带人找民间筹钱，才保了这重要文物。
后来历经战乱和文化运动，砸的砸，烧的烧，真身像被辗转多处，居然得以幸存。可见民间又另人敬畏的情怀与动人。
这次来时，一个和尚要去吃饭，看到我拿着图集，放下碗讲了铁禅和尚保护文物的往事，伤心处耳热，引来好多人来听。找到图集中当年铁禅和尚站的位置，按了照片莞尔，原来正有路人吃盒饭，真实不虚。突然想“铸币厂”这段，也是1928年常盘到这里来，听当地和尚说的。而铁禅和尚这段，我亦是听现在的和尚说，隔了90年。和尚变，故事变，人变，塔不变。
桂月③ 怀圣寺访古——劣质的花纹，像是被拙劣整容医生修复的伤口
拿着《晚清民国》的图集去找怀圣寺——当年伊斯兰教从海上来，最早登岸的清真寺。已经不见元时旧制，白塔新刷了一遍，但还有1928年照片上的形状。由于没带头巾一看就不是穆斯林，在门口还被门卫拦着问下，不太开放，您来找谁？我拿着图集说就是想来找找旧物。门卫放进去，惊喜地是在《重建怀圣寺塔寺之记》的碑前，遇到同样玩儿拓片的陌生小伙伴。洽谈几句。找到寺的旧影角度。我发给朋友看说，屋檐是典型“出三跳平身科”，这几天在广州寺庙经常看到。
找到旧碑，元碑已毁，只剩下碑额，找着花纹。现在的复制碑一看就是机器刻的，刀口都不对，粗糙不堪。对比机刻新碑，，劣质的花纹像是被拙劣整容医生修复的伤口。
桂月④ 五仙观访古——仅存“岭南第一楼”破败残影
带着《晚清民国》图集去找五仙观，原本没报太大希望，因为1928年已经仅存“岭南第一楼”破败残影，这里已经被用作警察署，但这个观之重要，说广州被称作五羊城，就与其有关。1928年常盘也只找到两口带有铭文的铸钟，乱扔在地上。
找到旧碑，元碑已毁，只剩下碑额，找着花纹。现在的复制碑一看就是机器刻的，刀口都不对，粗糙不堪。对比图9是机刻新碑，图6是元碑残碑额。图34都是新刻，劣质的花纹像是被拙劣整容医生修复的伤口，图5是元碑。
进去找，发现“岭南第一楼”还在（虽然外表都是新刷的）。大钟居然也找到了，就在楼上。在楼下问工作人员，这钟能看吗？
工作人员是个小伙子，说从楼梯能上去，但是很抖，注意安全。对了半天，现存的这口钟应该是图集上左侧倒着的那只没有铭文（只有花纹）的，而那只图集上有字的，已经不知在何处了。还好，还能找到。
工作人员是个小伙子，说从楼梯能上去，但是很抖，注意安全。对了半天，现存的这口钟应该是图集上左侧倒着的那只没有铭文（只有花纹）的，而那只图集上有字的，已经不知在何处了。还好，还能找到。
桂月⑤ 华林寺访古——马可波罗不再，没一个旧物
华林寺，1928年常盘说马可波罗的像还在那里，有500罗汉旧影。500罗汉堂还是广州文物保护单位，要穿过整个玉器一条街，本地出租车师傅都要导航。但里边的罗汉全是劣质新修的，珠光宝气还有些漆味儿——
对着图集一个个找，没一个旧物。朋友见了安慰，嗯，墙还是老的。罗汉堂没什么人，只有一只汪星人，在佛祖的垫子前呼呼大睡。
桂月⑥ 南华寺访古——有一处复刻的字还错了
带着《晚清民国》图集到曹溪找南华寺——六祖慧能的道场和真身存放之地，也是董其昌的好基友憨山德清圆寂的地方。
南华寺在1928年的图集上已经是一片荒凉，山门未变，当年常盘还在倚着山门照了一张相（图2）。其它木质旧物留下的极少，大雄宝殿是完全新修，远远数着间，可叹复原连间数都不对不上了。
近观看到重修碑文，是1990年代末重建，用的是非洲红木。六祖塔还在（图5），古往今来的香客绕着塔，恍若隔世。有意思的是图7与图8，当时常盘赞叹，说深山藏古寺，这寺最奇特的是古树遮天弊日的阴翳，如灵物一般。让一个考据文物的专家特意写到古树，可见当时印象颇深。以树为标记，现在大雄宝殿的位置被向后挪了，找到当时那棵香樟树（图7)，现在的树牌上说树龄超过460岁，几个人抱不过来。
我问朋友，460岁，那它一定见过常盘大定。它见过憨山德清吗？朋友算，嗯见过，大概那时候这树有三四十岁。
憨山德清留下的东西和佛赞极多，它是为复兴南华寺搭上身家性命的。对憨山的兴趣来源于董其昌研究，特意写过董其昌《画扇赠别憨师戍岭表》的分析，有段时间魔怔似的念叨“参得黄梅岭上禅，魔宫虎穴是诸天。赠君一片江南雪，洗尽炎荒瘴海烟”。
图9的碑，我拿来骗朋友，朋友远看说像是到明。结果走近，哈哈大笑，碑身是新的，碑额是老的粘上的。弥勒殿有对联有意思，我先见到的下联，写“年年坐冷山门，接张待李，总见他欢天喜地，试问这头陀，得意处有什么来由。”
咂摸许久。朋友说，这应该是名对。果然，上联“日日携空布袋，少米无钱，却剩得大肚宽肠，不知众檀越，信心时将何物供奉。”嗯……我就是天天背一个10块钱的黑布袋化缘的。故事太多百分不及一。大安。
南华寺的几处老碑价值不菲，有一处复刻的字还错了，心机婊地对着图集认出来。
《六祖像堂碑》的复刻，图是1928年的原碑拓本。原碑是宋代，晚清民国时字迹已不甚清晰，常盘认出了赞文，里边有一句“非风幡动露全机，千古丛林起是非，咄这新州卖薪汉，得便宜是落便宜”。然而新碑把卖薪汉的“汉”刻成了“图”。
笑，说要不要找寺里和尚说说。恰在这之前，口渴忘了带水，寺庙也无小卖铺，一个和尚见了，随手给了一瓶矿泉水给我。我道谢，拧开就喝，结果第一口就狠狠呛到。朋友知道后“嘲笑”我，说人家来寺庙都是来布施，你这是还让和尚布施，福报不够吧，该被呛到噜噜噜。大概五六处老碑，图6和2都是明成化年间，图2的《鼎造六祖大师塔记》是新发现，常盘当时也未见到，算是弥补了《图集》不足。除去文献价值外，碑字的艺术水准也还好，子口很深，字贵瘦硬，有新拓的痕迹。崇祯年的碑字也较浑厚，值得把玩对比。新的建筑，老的碑，大安。
对了，路过韶关市博物馆，看到一组照片笑了——1992年日本临济宗国泰寺来曹溪南华寺礼祖时，提供的常盘大定在1928年拍的南华寺老照片。和图集一模一样，可见，这应该是南华寺存世唯一的一组影像了。
我事后跟朋友叹，你说当年他们冒着战火千里迢迢来中国，前后小三十年，走遍中国各省，就为了用影像把这些文明留下来，这是不是积德了。韶关曲江是张九龄故地，张九龄的墓也在这里，博物馆里看到了张九龄家庙碑的原碑。因为是残碑缺了年代落款，博物馆文物牌也未明确断代，看字像是中唐之后的。一丝不苟而法度森严的唐楷，字口深而厉，看得人心慌。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大概是张九龄最有名的句子，记录那个时代的初唐气象。旧影像，旧佛寺，古往今来转山转水转寺的我们，天涯共此时。大安。
桂月⑦ 云门寺访古——灭后皇帝亲自换衣，如今楼塌了
带着《晚清民国》图集去乳源县城找云门寺——云门宗的祖庭，文革前文偃的真身还在这里，可惜后来被毁。
其实1928年时常盘大定来此，已经是非常凋零的小寺（图2），常盘落泪，比起云门宗文偃鼎鼎大名，祖庭真是告朔饩羊。建筑几乎都是新修，只有山门的对联，“函盖乾坤”“截断众流”能看出这是云门禅。
我发给朋友看，说瞧，不知道云门三句，都看不懂对联了。朋友笑，说云门宗的凋零，跟它太重文人禅有很大关系，太重机锋，讲究一字禅和一超直入的顿悟，别说老百姓，修行不够的读书人也根本听不懂。
关于凋零的原因大概可以写篇论文了。文偃当时为了兴宗派，和南汉皇帝搞好关系，是当时南禅最豪华的寺了，灭后皇帝亲自换衣，风光一时。现在的云门寺，只有偶尔贴的字条“念佛是谁”“照顾话头”，还记录着云门禅的机锋。
见到虚云老和尚的画像，“同舟共到菩提岸，一曲渔歌做散场”。真好。香火正旺。当年极雅的文人禅，现在变为老百姓拜佛的地方，当年起朱楼宴宾客接洽皇家的寺，如今楼塌了。是法平等，于无常中求一执念的安。大安。
云门寺的两块极珍贵南汉碑，其实值得大书。1928年常盘痛惜如此重要的碑为何“诸书未见著录”，算是“九百一十三年后，首次公之于学界。”这两碑的拓本后来被日本东方文化学院所藏。常盘当年真是太认真了，对着《金石志》和原碑一个字一个字对，对出不少错。
图是《云门大师》原碑和常盘当时考据的金石志的勘误。碑身很完整，可惜下面的龟趺没了。铭文清丽，有南唐之风，其实单从书法角度也得益颇多。
桂月⑧ 大鉴寺访古——六祖为什么骂“对境心不起”？
惊喜找到六祖讲《六祖坛经》的大鉴寺遗址。大鉴寺本不再行程之内——是韶州沿街走，看见“大鉴寺”的牌子，想起跟朋友聊的云门宗“顾、鉴、咦”，开玩笑这寺名起的好——不读书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呢。过去走走。
到门口看牌子，才知道这就是当年六祖开讲《六祖坛经》的大梵寺。在市民巷子里，完全是文化运动很久后新修，占地估计不及当年六祖讲经盛况时的百分之一。
什么是“顾、鉴、咦”？就说云门宗文偃到后来，连一字关都懒得新说了，但凡有人来求法，文偃就上下打量这人一遍，曰“顾”，来人要是问问题呢？文偃就说一个字“鉴”。来人不明白啊问啥意思？文偃就再说一个字“咦？”无论谁来问都是这一套三个字，这就是云门宗的“顾鉴咦”。
啥意思呢？顾最好解释，就是看嘛。咦也好解释，就是“咦？你反过来问我？”那么最关键的“鉴”，就是镜子，观照、审察，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叫学人自我审照、审鉴。有点像《六祖坛经》反复说的“自性觉即是佛，自性迷即是众生”。
不过法传至云门宗一支，已经越来越窄门槛越来越高。寺院结缘的《六祖坛经》，六祖还真是诲人不倦不厌其烦解答问题，如《金刚经》佛祖一遍一遍掰开揉碎了说。如是，依然“众生不解我所说意”。
《六祖坛经》看到“尝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祖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一偈曰：慧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我突然不安起来——六祖为什么骂“对境心不起”不对？因为对境不动念怎么可能，那是修成石头。然而起心动念后，能无所住——如明镜照物，物来不拒，物去不留。这也是云门宗后来“鉴”的意思吧。火车已过河源，大安。
桂月⑨ 潮州开元寺访古——这萌货比这寺还老
《晚清》广东卷的最后一个佛寺——潮州开元寺，当时是唐代潮州第一古刹。
只有陀罗尼幢（图123）是唐时旧物，虽然后世修补，但还能看出当年讲经的盛况。图9是常盘没拍的一个神兽，拍给朋友看，笑，估计这萌货比这寺还老。现在的藏经楼是新修，但规制还在。
一进极其安静的院子，古树参天，岭东的秋日很晒，皮肤被灼得微痛，天空高得摸不到，又蓝得不可思量。植物都没心没肺地活得太好。
婴儿车压在青石板砖上，发出如同轮回般的声音。有奶奶牵着孙儿来，潮州的方言体系比广州惠州要完整。耳边充斥着听不懂的方言，如同置身世外。9天，我累了，只想坐一会儿，靠在大雄殿后身的石台阶上。藏经楼的大殿旁有参拜的垫子，看着一群群的香客们拜了又拜。走了又走。
脑子里乱哄哄，那是哪个寺的对联来的？
年年坐冷山门，接张待李，总见他欢天喜地，试问这头陀，得意处有什么来由？
《金刚经》说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悉见。大安。
桂月⑩ 韩文公祠访古——《谏迎佛骨》事件
《晚清》潮州卷的韩文公祠，也是此行最后一站。常盘是佛教徒，1929年冬天去记录一生“抵制异端，攘斥佛老”的韩愈也是稀有缘分。
韩愈被贬至潮州，就是因为历史上有名的《谏迎佛骨》事件——韩愈上奏宪宗，极论不应信仰佛教，列举历朝佞佛的皇帝"运祚不长"，言辞激烈说信佛的都无后。当然，皇帝没听，韩愈被贬。而历史就是开玩笑，到了潮州，郁郁不得志的韩愈居然碰到了和尚大滇宝通。
他和大滇和尚这段佛、儒之争的对话记载，常盘不惜篇幅考证。而谁赢了呢？最后韩愈默然。和尚说到了被贬不得志的韩愈在儒家中无法安放的痛处。
潮州韩昌黎的原碑已在文化运动时被毁，如今只留残片。路过题字，居然有赵朴初的，笑也真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千年后佛学大家去给千年前叫嚣灭佛的儒学大家的景区题字。
韩愈死后入了孔庙，大滇宝通圆寂，常盘回了日本，赵朴初继续他的佛学研究。我们的桂月访古即将结束，各有归所。大安。
菊月（农历九月）——新书发布会、女青年相亲
菊月（农历九月）——新书发布会、女青年相亲
菊月① 西单图书大厦读者见面会
值得一提的是，10点在西单图书大厦开完读者见面会，12点去相……亲……
西单图书大厦，《剪影》的读者分享会。北京周末小雨又雾霾，这个天气出来，感谢所有人。
菊月②：颠倒梦想的相亲
从西单图书大厦除了，相亲一路小跑没迟到。有过事儿一直没说，28岁生日那天，许了个愿。就是28岁以后的每场相亲，无论是成是不成，我都送一幅“颠倒梦想”给对方。我对这事儿都抱着感恩的心，毕竟人家惦记着。不较劲，谢谢你们。遇见众生。
28岁以后的每场相亲，无论是成是不成，我都送一幅“颠倒梦想”给对方。看看我送出去多少幅，能把那个人盼来。
应钟月（农历十月）——每周6本书、腰围1尺6
应钟月①：每周读6本书的吓人姑娘
这半年看书的速度吓人，最多时每周读6本书一天一本，周日拿钢笔本子整理读书笔记。最忙的周也能看两本，遇上大部头一周啃一本。
最多时每周读6本书。囤书也成瘾，隔三差五满200减100一小箱一小箱地清购物车。去年装的书架早放不下，卧室又装了5个小书柜备用着。这是双11买的一小部分。
看《看山阁随笔》，聊到赏花，说开到荼靡花事了之时，需饮酒烂醉花间，“口占送春诗数章以自适”。“自适”二字拍案叫好，就是花本无事，是人难别也。
应钟月② 吃素打坐——腰围1尺6,172cm，93斤的老女人
我觉得可以写篇《吃素2个月的变化》，就是没啥变化……吃素完全是因为看了动物在屠宰场临死前的惊恐和痛苦，觉得不忍。不想用它们的命换自己的“美味”。皮肤出油少了，可能是不吃肉酸性体质改变，乏力和噩梦少了。至于其他……这个世界，保持轻盈才能用力爱吖。
腰围1尺6，172cm，28岁的“老”女人……应该写篇《吃素2个月的变化》
我真的172cm……93斤，这个世界，保持轻盈才能用力爱吖
关于打坐的成果……我想分享给“玄乎”的事儿，从高中起每次体检心电图都心律不齐，结果今年居然好了……
寒月（农历十一月）坐标——巩义、宋陵
寒月①：巩义石窟寺——关于人的死法
寒月，零下几度跑到河（he1)南( nan4)巩县石窟寺访碑，入口欣喜看到唐演公塔铭，虽然冷清但也保存甚好，对着1920年代《晚清民国》图集，原碑比100年前常盘的拓片保留的还完整，清晰可度。
这是当年净土寺明演法师碑，经文说某日方袍士说法，就跑到洛阳敬爱寺出家，受戒嵩山成一代大德。净土宗总是被后世文人禅看不起，觉得净土不够“究竟”，其实吧，不需解释就“信”，这是最好的佛性根基。对着原碑，常盘的拓片少ta了几行。零下几度清晰可见“如来灭后五浊恶世…”嗯，盖不隐学德，安。
这是带着《晚清图集》去巩县石窟找北魏菩萨，第一窟现状与1920年代对比，去之前跟朋友说，我要找图上这个闭目的北魏菩萨，办公室盯着呆过很久，这回要见真佛了。庆幸于石质原因，巩县石窟比沙石质的云岗更显温润坚硬，基本集中在北魏东魏和初唐。
这大冷天，拿不出手来，只有藻井极艳丽，硬着这干涸的佛国石窟里开出花来。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大安。
天寒地冻一块块地读那些北魏到唐的碑文，满眼感动——关于人的死法。
我跟朋友说，你看当年最流行的事，就是父母走了后，请师傅凿两个菩萨像刻在山上，与山石造化同灰。有钱就凿个大的，没钱就凿个A4纸大的小的，满山满眼。很多令人感动的都是最朴拙的字，比如第456图的那块碑，“天平三年……一品二菩萨……为慈父母姊妹妻子眷属……托生西方妙洛(乐)国……”
朋友说，这碑文还有个河南话的白字——河南话的“乐le”发音“luo”，所以碑文上的“妙洛国”应该是“妙乐国”。天平三年，大概是东魏时期吧。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与大化同迁。高铁临近安阳，安。
寒月②：七帝八陵——菜地和荒地里的石像生
荒郊野地里巩县底下的村儿里宋代七( qi2声)帝八( ba3声)陵( ling4声)，宋太祖陵在荒地里，宋太宗陵在菜地里……
发现常盘大定《图集》一个错误，他在1920年代记录的太宗陵照片(图148)，和实际对不上。比如图1的石象常盘说是“摄于太宗陵”，但和我们真正去太宗陵看的石象(图3)不一样，我们想那可能是常盘记错了，把太宗和太祖弄混了？于是去图2的太祖陵，发现石象还是对不上。
好不容易冒出一个看陵的人影吓了一跳，说你们来这野地干嘛？我们说明来意，看陵人说没太见过常盘照片这组，因为七帝八陵位置离得不远，可能是其他某个陵的石像生，被常盘误以为是太宗陵。
嗯……如图是小怂包，荒地里穿过半米高的倒草走不动了，一蹲耍赖皮。
嘉平月（农历十二月）坐标——常州
嘉平月①——达芬奇500年沙龙
嘉平月走了一趟常州，纪念达芬奇爷爷500周年沙龙。媒体们都在赌，2019年一定是达芬奇年——不亚于2016年热翻天的莎士比亚400年。艺术家多了，天才多了，我们为什么要纪念达芬奇？为什么要致敬莎士比亚？一个特殊视角大概可以写一篇文章。
感谢《达芬奇日历》的所有战友伙伴专家老师和书店，噜噜安。
借用章太炎不太好懂的一句话，“工拙者系乎才调，雅俗者存乎轨则。” 莎翁和达芬奇文艺复兴那一代制定的美学范式，就是“雅俗、工拙的轨则”，光耀千秋，如今西方美术建筑语言方方面面依然逃不过他们制定的荫护。
嘉平月②——你是否坚信，风雨不动安如山
嘉平月②——你是否坚信，风雨不动安如山
嘉平月又年关，最近经济下行，听到各行业朋友一片哀嚎，文化艺术也没逃过。朋友茶叙，大拍卖行春拍时还尚有遮羞布“破纪录”，到秋拍时已是愁云淡月谢酒。大家笑，说不赔钱就是赚钱。唯有小王老师稳如泰山。几句砸在心上的话，觉得和做书相通:
1，你为什么选择做古籍书画？20岁时可能是为了安身立命养家糊口，30岁时为了所谓的职业体面，40岁时你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了。古籍书画给你最大的“得到”，是内心真正的丰沛、烟云过眼的满足，和这辈子把你滋养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2，有些职业挣钱是纯精神消耗，有些职业赚钱本身就是精神滋养。40岁后你会明白，如果你看不懂书画古籍，人生是有缺憾的。
3，世上唯艺术品和书，会让你的圈子打破世俗阶级——这二者如同佛陀，大家跪在面前有了暂时身份的消弭和对话的平等。你是高官贵胄？我们在欣赏同一个瓶子。你是大学者艺术家？我是编辑。
4，卖艺术品和书最高的境界，不是赚差价，而是贩卖自己的品味。你过手的东西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含了你的人格魅力。
5，所谓“烟云过眼”，不是你见过多少好东西，而是这些寿命千年的艺术品在历史长河中，选择了遇到你，让你做它暂时的主人。
6，唯有如此，你才能内心生出真正的坚信、力量与希望。这种坚信不随着市场暂时高低而摇摆，而是来自内心——你才会悲观却毅然前行，才会悲观却地毅然地坚信文化有希望。
嘉平月②——寻常事，鸡毛蒜皮与鸡毛蒜皮。
嘉平月③——寻常事，鸡毛蒜皮与鸡毛蒜皮。
从常州回来，有小伙伴发微信说，你在办公室的背影，无意中成为王文澜老师镜头里的“模特”。我一瞧，可不，阅读量瞬间11万。
嗯……就借摄影家王文澜老师的镜头，有个不是结尾的结尾，以此镜头，记录寻常日子的鸡毛蒜皮与鸡毛蒜皮。以此文章，记录戊戌年的蒜皮鸡毛与蒜皮鸡毛。
我们是属兔子的，虚度光阴浑浑噩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