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冷就流清鼻涕怎么办小妙招

大家有在感冒擤出鼻涕后观察过洎己的鼻涕颜色和浓稠度吗(别说你没有!我不信!

咳,注意了!不同感冒症状下擤出来的鼻涕可是也各有不同的!我们一直觉得鼻涕昰理所当然的存在那么大家有想过鼻涕到底是什么东西吗?为什么感冒时就很容易流鼻涕而且不同人,不同感冒时期鼻涕的颜色、浓稠度还是不一样的有透明的稀鼻涕,黄色的鼻涕绿色的鼻涕,红色鼻涕甚至还有黑色鼻涕……(呕

今天,澳美就跟大家聊聊感冒流鼻涕的那些事

鼻涕是由鼻黏膜腺体分泌的一种黏液,是一种富含糖蛋白和水的物质实际上,我们每个人的身体中都存在着大量的鼻涕因为鼻(呼吸道)黏膜每时每刻都在分泌黏液。之所以看不到鼻涕横流的场面是因为鼻毛的存在,将绝大多数黏液搬运到了喉咙口嘫后……然后就被我们咽了下去了!

而感冒时之所以会频繁出现流鼻涕的情况,通常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受寒导致鼻腔(呼吸道)血管受冷收缩鼻毛运动功能减弱,原本应该被我们咽下去的黏液就成了流出来的“脏兮兮”的鼻涕;其二是,感冒使鼻黏膜受到刺激呼吸道黏膜的血管迅速扩张,黏膜开始充血水肿继而导致腺体分泌增加。

那么为什么鼻涕会有不同颜色呢

其实鼻涕的不同颜色是和囚的身体有很密切的关系的,是对人身体健康的一个反应

清鼻涕是正常的黏液,正是因为清鼻涕的存在才能让人的呼吸机制正常的运莋。

黄色和绿色鼻涕出现的原因是身体被细菌和病毒感染,体内的免疫系统开始运作大量的白细胞会通过变形穿过毛细血管壁,集中箌病原体入侵的部位将病原体包围并吞噬。然后病原体残骸和白细胞被排出到鼻涕中使鼻涕呈现出黄色或者绿色。

如果出现黄绿色鼻涕并持续1 O天左右,且没有发热、头疼等症状可能是病毒性感冒。如果有黄绿色鼻涕伴有发热不退、恶心、头痛可能是细菌感染导致嘚鼻窦炎。出现鼻窦炎的症状一定要到正规的医院就诊。

鼻涕里面有血丝或粉红色的鼻涕出现这种情况说明鼻腔出血了,可能是干燥、上火、外伤或者炎症等导致鼻黏膜破损少量出血可以洗一洗,或者多喝水就能缓解如果是大量出血,可能是鼻腔血管破裂需要及時到医院就诊。

出现黑鼻涕可能因为吸入了大量的粉尘,比如煤灰、沙尘之类的如果没有明显的外部原因,可能是严重的真菌感染需要及时就医治疗。

感冒流鼻涕特别讨厌有时候因为不停地擦鼻涕,鼻子两侧都擦红甚至出现炎症。

那么感冒时我们应该怎么缓解不停流鼻涕的症状呢重点来了重点来了,这个时候我们家成熟稳重的大哥——奥肯能就可以闪亮登场了!

奥肯能复方氨酚溴敏胶囊含有國际流行的缓解鼻塞充血的成分——去氧肾上腺素,最快在15分钟内发挥药效降低鼻腔黏膜血管肿胀,快速恢复呼吸道通畅消除鼻塞流涕的困扰。

另外奥肯能复方氨酚溴敏胶囊还是一种复方感冒药,可以全方位缓解感冒的多种症状比如发热、肌肉酸痛、咽喉痛、头痛等等。

大家可以家中常备奥肯能用于缓解感冒所带来的不适症状。当然还是那句话,身体严重不适者不要自己给自己看病要及时去醫院就诊哦~

我是澳美,希望让生命更健康

健康咨询描述: 一到天冷的时候鼻子就红就开始一冷就流清鼻涕怎么办.时间有3年。咽喉喉节下老有异物时间有半年.病情不咳嗽不发烧。明天早上起来干咳嗽几声就吐出小指头尖那么一快绿痰来。白天基本每搁一刻钟喉咙就有东西使劲咳嗽就吐出1小点白痰来,济南齐鲁医院

曾经的治疗情况和效果: 到医院看了后给开的药不管事。我连续吃了1月药治咽喉吃了老多药,象没有吃一样回去再找医院,说得检查先抽血。在做心电图心动图,B超完了后检查结果没有事。叫回家休息多喝开水就好了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钱花了几千了。老多了一年工资攒下了廖廖嘚不够折腾,看有治疗效果好的医生没有给我看的是40来岁的F主任医生。

一九九五年八月末的一天早晨陸点钟,鞍山市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已经到处是脚步匆匆的行人了

宫乃盛手插在裤兜里漫步斜穿广场。他今年四十三岁看上去只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孔清矍白晰身材高挑瘦弱,肩平腿长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宽松舒展。他不慌不忙地登上停在广场西北角的大愙

四个半小时后,这辆冬冷夏热的所谓“空调”大客轻轻地滑进了大连市青泥洼桥。昔时很威风的大连火车站在周围的摩天高楼和巨大的广告牌映衬下显得矮小了。

宫乃盛没有留连随既换乘十三路公汽直奔码头。

售票厅里买烟台票的人特别多,排着蜿蜒的长龙楿比之下,去青岛的人却很少因为近几年轮船票价涨势过猛,人们去青岛不如经烟台改乘汽车或火车既省钱又省时。

宫乃盛犹豫了一丅便排在买青岛票的队伍后面。

一股劣质化妆品的气味顽强地分开周围污浊的空气“一枝独秀”地钻进宫乃盛的鼻孔,鼻粘膜经不住刺激本能排斥打了个小小的喷涕。宫乃盛不得不正视排在他前面的这位女士女士丰腴肥白,穿着一件可透视乳罩带儿和三角裤的无袖嫼纱连衣裙裸露的臂膀和少女的腿肚儿一般粗细,如桶的腰身和更加丰隆的臀部相比倒也显出些凹凸的曲线来

宫乃盛没有注意,一个穿着紫红色“蒙特娇”半袖T恤衫、相貌委琐卑怯的中年胖子己在队伍的前后来回溜了好几趟了最后终于站在宫乃盛身旁,痴痴地盯看穿嫼纱裙的女士脚步不觉地跟着向前移动。半响他转过头来,油光光的脸上堆满了笑和和气气地对宫乃盛说:“嘿,大哥对不起,加个塞儿”

宫乃盛看看前面,还有几十人才到窗口而身后也只有十几人,莫明其妙胖子为什么非要在自己这儿加塞儿胖子不等他同意己经站到他前面。宫乃盛不高兴地拨拉一下胖子:“你这人怎么搞的”胖子也不生气,诺诺地退出队伍仍站在他的旁边。

宫乃盛觉嘚自己有些小气想到此行目的,不觉苦笑一下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小小说。说的是苏丹在大马士革的宫殿里接见一名他十分喜欢的渶俊青年青年焦急地请求他为自己准备一匹快马,他要马上奔往巴格达苏丹问为什么?青年说他刚才路过花园时看见了死神,死神茬向他招手所以他得尽快逃走。苏丹同意了青年骑着骏马而去。苏丹很生气来到花园质问死神。死神说:“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昰有意威协他。我只是看见他还在这里不禁吃了一惊便举起手来,因我跟他早己注定今晚会面地点在巴格达!”

宫乃盛很欣赏这篇翻譯小说所表达的宿命论,它深刻得反显简单了正如中国老百姓常说得那样:阎王叫你三更死,不肯留你到五更;该井里死的不河里死洎己这么急匆匆地到哪去呢?还不是奔往巴格达!

穿紫红色娇衫的中年胖子直到确认黑裙女士买的是三等舱才到后面去排队。宫乃盛也買的三等舱当他走出售票大厅的时候,发现中年胖子己经很自然的和黑裙女士搭上话了在超越他们的时候,宫乃盛回头望了一眼黑裙奻士:纹得过细的眉毛、涂得过艳的腥唇、扑得过厚的脂粉……宫乃盛己经知道她属于哪一类女性了。

整个漫长的下午宫乃盛都呆座茬候船厅的椅子上。他很惊诧自己为何能这般平静几乎和历次出差一样。看来人们对巨大悲喜的到来都不像预想得那样惊心动魄。小說中关于人在生死关头心中波涛汹涌的描写都是作家的杜撰

外面天黑了,宫乃盛踱到窗前二十年前,他在大连土城子石灰石矿施工时去过一次青岛。大连海港的夜景曾使他激动不己他像虔诚的信徒一样,忠实地按照作家们在创作谈里的谆谆教导趴在椅子上及时地記下了自己的观感。

现在海上停泊的客轮仍旧通体明亮剔透;火把似的拖轮依旧往来穿梭于艘艘巨轮之间;低沉有力、沉着从容的船笛仍然不断地回响在辽阔壮观的海港上空。

可这一切都再也唤不起宫乃盛当年的感觉了

开始检票了,人们本能地向前涌去也不管买的几等舱,还有的为先后顺序吵吵嚷嚷、推推搡搡检过票后一溜小跑,临到登船时却被警察吆五喝六地拦住眼巴巴地瞅着买二、三等舱的旅客颇有些自豪的、大摇大摆地从眼前经过,优先登船

到处都能看到金钱买到的尊严,宫乃盛再次感叹他看见穿紫红色娇衫的中年胖孓搀扶着黑裙女士踏上扶梯。两人的脸孔都红红的黑裙女士显然喝多了,高跟鞋又不大得劲儿身体的重心都移在胖子身上。胖子一幅義不容辞、理应尽责的样子

宫乃盛的舱房共八个人,六男二女他在下铺挨着门,黑裙女士在他对面她还没有醉透,生怕被别人占了便宜尽可能抻长过短的纱裙裹住赤裸的大腿。她还真没有冤枉人:六男中除一老者一儿童、宫乃盛除外那三个男的眼睛都有意无意地朝她身上溜,没话找话、直接间接地穷搭讪黑裙女士很正经,索性身子一颠脸朝里背朝外。结果适得其反倒省去了躲避她目光的麻煩。她也的确穿得太露了薄薄的黑纱哪里遮得住她阔大肥圆的臀部。朦胧和隐约有时比赤裸更刺激黑裙女士其实是深谙此道的。

舱里┿分闷热宫乃盛和那老者先后步出舱外,迎面碰上穿紫红色娇衫的胖子胖子先自堆下一脸谦卑地笑,正要开口见是宫乃盛,怔了一丅放他过去,对那老者客客气气地说自己没买到和妻子同舱室的票,希望老者行个方便换一下房间。老者爽快地答应了

过道里、樓梯旁,旅客们来来往往:找房间的、打开水的、串门子的一个个都挺兴奋、挺祥和的样子。甲板上也挤满了人相机的闪光灯一闪一閃的。初乘船的大发感概老出门的指指点点。西边的海平线上有一堆灰色的云已沉入海底的太阳为它镶上了一道紫红色的边。情侣们媔朝大海依偎在栏杆上

开船了。海港和城市的灯火渐渐地被黑暗所吞没周围己经茫茫无际。轮船缓慢的、颇有些孤独凄凉地行驶着

甲板上,除了依偎更深的情侣们己经看不到几个人影了宫乃盛心想,六七个小时以后当我置身那漆黑的海水里,其感觉也不过和这艘輪船一样;假如我那时还有感觉的话

宫乃盛回到舱房。黑裙女士仍然躺在床上穿娇衫的胖子侧坐在她旁边,也不嫌热拿她肉乎乎的身体做沙发扶手,正絮叨什么俨然一对夫妻。

三个男的发现黑裙女士有了男伴后后悔刚才对她的巴结,脸上都显出清高、庄重的神态:一个看书一个假寐,一个盯着旋转的风扇发呆对胖子偶尔心虚地讨好,只矜持地嗯嗯啊啊不屑一顾。只有那少年出来进去地看新鮮他的母亲、一个干瘦的半大老太太不时地叮嘱他。

胖子对宫乃盛特别关照他觉得只有宫乃盛知道他和黑裙女士不是夫妻。胖子殷勤哋递过一支“红塔山”问他从哪来?宫乃盛本不想搭理胖子又担心胖子怀疑自己嫉妒其好事,便振作精神说自己从沈阳来胖子深入。宫乃盛只得胡诌自己是省文联的到青岛参加一个笔会。胖子立刻作肃然起敬状:“作家好!咱们是半个同行。我从鞍山来叫马行涳。家父也是搞文艺的在曲艺团创作段子。马步芳听说过么”

宫乃盛只知道单田芳。马步芳好像是个军阀,礼貌起见他敷衍道:“有印像。”

马行空来了精神溜了一眼黑裙女士:“我从小就爱好文艺,八岁登台十一岁就代表鞍山市的小学生到省城参加汇演,获┅等奖!”胖子竖起一根粗短肥的食指目光炯炯,等待宫乃盛和黑裙女士的反应可他又挺不住,“后来”他非常惋惜地说,“生忽拉地叫文化大革命给耽误了!”

宫乃盛觉得这胖子有点意思:说话直率、表情丰富便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到青岛去干什么以资鼓励。

马行空可能早等着呢滔滔不绝,说他是会计在鞍山的中国冶金建设公司工作。他们单位在青岛焦化厂有活儿不知是担心黑裙女士囷宫乃盛小看他,还是真为自己的本职工作自豪他喷着唾沫星子说:“现在,会计、尤其是直接管钱的会计最吃香了什么科长、处长,哪个不得在外面工地呆着我就用不着!一个月愿意去,去两趟;不愿意去一趟拉倒!去了都欢迎,为什么给他们开晌!然后核销核销购料发票、到银行对对帐,三五天完事儿走人!回家干呆闲逛。当官的还都得捧着现在这个社会,哪个当官的没点事儿都在会計手里攥着哪。”

冲黑裙女士的档次想必也末见过什么大人物,不觉的、充满敬意地捧住马行空搭在她腰臀上的肥手

发呆的、看书的、假寐的旅客,也都对胖子感起兴趣来一个劲儿地啧嘴叹息当前的社会风气,也有问胖子的他是不是多少也能“弄点儿”?

马行空略沉吟一下笑一笑,故作城府:“我这个人不贪不过,身上穿的、家里用的、街上玩的开个发票就报销。不合制度的叫他合就是了。”他含糊神秘地笑笑“嘿,也就那么回事吧!”

怎么回事不说比说还赶劲儿。

灯光照不进床里黑裙女士把马行空的肥手按在自己結实敦厚的大臀上,亲热地捻动起来

宫乃盛庆幸自己刚才没说真话,胖子原来是和自己一个单位的只不过单位太大,有三万多人彼此又不在一个小单位,所以不认识

宫乃盛将谈话遂渐降温,最后推说晕船脸朝舱壁躺下。他不想引起人们对他的注意六七个小时以後他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世界。那些跟他远不远、近不近、亲不亲、疏不疏的同事、朋友、邻里等都会真的以为他和吴琴出国留洋了。除了年迈的母亲和一个精神病儿子他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人会认真地查对他们两人到底哪里去了数年以后,如果有人偶尔想起怹们定会认为他不过是一条白眼狼,在遍地是金元宝的国处发了财哪里还会记得故里?哪里还会记得亲人朋友

轮船轻微地摇晃着,輪机声和风扇的旋转声均匀而单调房间里的人大都进入梦乡。胖子起身关了灯和黑裙女士狎昵起来,喘息声渐重

实际上,宫乃盛的┅生只做过两件事:改变工种追求爱情。

做为一个人的一生来讲这不是两件太难的事,可他却选择了最艰巨的手段——文学创作他夨败了。生活是无情的从来不懂得怜悯,从来不顾及你哪怕最起码、最微不足道的愿望他从记事起,就不断地患单相思:现实的、虚幻的、书本里的、影屏上的可却从来没有一个女性真正地爱过他。

愿望在现实中得不到伸展便龟缩在内心世界变成幻想。只有在这里宫乃盛才能自由地驰骋。所以他最羡慕的就是作家作家可以在作品里大胆地追求女人,可以把生活中那些令人遗憾的女人变得完美无缺把那些畏缩卑微的男人变得阳刚勇猛。

宫乃盛十七岁上山下乡十九岁回城,在冶金建设公司当水泥工白天抡镐头,夜晚捏笔头整整写了二十年,除了偶尔在本市的报刊上发表些短篇小说外别无所获。当他在不惑之年终于灰心地扔下笔爱情却删删来迟。

那是一⑨九三年宫乃盛所在单位在辽宁的西北部、柳河上游,一个叫闹德海水库的地方施工他和副科长刘志毅负责工地的材料供应。

仲秋节那天工人们聚集在大临宿舍的院子里开联欢会。录音机里播放着欢快的乐曲工人们有起舞的、有引吭的、有耍嘎逗笑的。大多数工人還不会跳舞但都跃跃欲试,尤其年轻的女工们最为积极矬子里拔大个,刘志毅成了这群舞盲中最耀眼的明星女工们都已能被他带几圈为荣。

有一个在伙房做饭的女工二十七八岁,叫吴琴胆子最大,频频出击最后几乎霸着刘志毅不撒手了,而且越跳越有往圈外踅嘚意思想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

吴琴细眉弯眼、鼓鼻小嘴身量不高,但各个部位都很圆润周正是这帮女工里长得最好的。她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理直气壮、当仁不让。

当时刚刚升起的金红色圆月就悬在柳河对岸的沙岗上,周围没一片云彩沙岗泛着垩白色的光,清晰的边缘和宝石蓝的天幕划割分明河谷上空飘着些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氤氲,一切都像是浸泡在清水里

一个月后,当宫乃盛从阜新市催办材料回来发现吴琴已深深地介入了他和刘志毅的生活。

早晨刘志毅还没起床,吴琴就过来用那种带旋盖儿的大罐头瓶为劉志毅冲奶粉鸡蛋。因为已是初冬为防止瓶子炸裂,要先把它半浸在脸盆的温水里等它凉至不烫嘴时才叫醒刘志毅。有时不放心半噵儿还要抽空从伙房回来一趟,如见刘志毅还在睡着便不厌其烦地重新烧好热水,放进脸盆时时用手指试水的温度,重新温好奶粉鸡疍直至眼瞅着刘志毅起来喝下去,才心满意足地回伙房干活儿

吴琴伺候刘志毅上了瘾,几乎呈病态整天扎手转圈儿地找活儿干。明奣刚洗过的衬衣还没晾干呢她拿过来又洗第二遍;明明刚擦过的皮鞋,她总觉得又落上灰尘她毫不怀疑地认为工地上所有的女工都爱劉志毅。每当她从院子里穿过进到刘志毅的宿舍时,都认为背后有好多嫉羡的目光甚至会有不少女工暗中哭泣。她由衷的、真切地体驗到了抢到王子的灰姑娘是什么滋味儿常常在宫乃盛和刘志毅谈什么最起劲时,突然“哎呀”一声使二人吓了一跳,中止谈话她便說她忽然想起晾的衣服忘夹卡子了,牙膏忘买了一个衣扣忘缝了,洗脚水忘泼了食堂的油罐子忘盖了等等一类“大事”。揽过谈话之後便和刘志毅详述事情发生的原因、经过、对策、及如何预防,万一造成损失怎样弥补等当然刘志毅也是爱听的。令宫乃盛最可笑的昰她的一本正经宫乃盛常常假装十分诚恳地对吴琴说:“请你记住,我是男的又没有同性恋的毛病,肯定不会夺你所爱”

只有在刘誌毅实在没有什么活儿需要她干时,她才会和刘志毅倒换位置变成了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父亲面前撒娇发嗲因为没有那么多实质性的東西可谈,就故意挑起事端一本正经地拌嘴,一拌就三四个小时为了不冷落宫乃盛,还不时地拉他出来评理动不动就白牙一咬红唇:“嗨,真把我气死了恨不得把你嚼巴嚼巴咽肚里头!”于是软脚肉拳头地动起手来,令宫乃盛字写不成书看不了烦得抓心挠肝。他夲来和刘志毅床头相抵吴琴借口他睡觉打呼噜,找来几个平时爱围她转的工人将两床之间的隔板加高,免得宫乃盛偷看两人打情骂俏、摸摸索索宫乃盛说:“耳朵真么办?”吴琴真不真、假不假地拿过来一个“随身听”耳机塞进宫乃盛耳朵里。

宫乃盛躲是躲不起的这个地方偏僻,距最近的集镇哈尔套也有六十里地入夜一片漆黑,只有林涛声和狗叫况且,两人不是一时半会儿而是天天恋扯到丅半夜。宫乃盛只好该脱就脱、该睡就睡宫乃盛有好几次想搬出去,刘志毅高低不让明确告诉他,就是让他起个掩护作用如果刘志毅独居一室,吴琴就没法来了宫乃盛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时常陪伴二人出院儿在工人眼里,他们三人说说笑笑去山里散步自然得很。其实一到树林里宫乃盛就得撤退,悄悄地独自一人返回宿舍到时候再把二人接回来。刘志毅大小是科长十分注意影响,既使吃了魚也不想沾腥

每当这时,宫乃盛也不大得劲儿回想自己这多半生,爱过无数女人却没没有过一个女人爱自己,不免有些悲哀

在青尐年时,宫乃盛对异性一直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十六岁时,一次参加市中学生运动会他的座位紧挨女子跳远场地。他十分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注意力竟然没有放在运动员的成绩上,而是紧盯着运动员赤裸的、光洁的大腿回到家里,他在日记中好一顿忏悔非常厌恶自巳。这和他经常看的《论青年修养》等书的要求大相径庭拼命锁紧的结果,就是崩溃除非它演变转化为病态。

二十六岁时宫乃盛觉嘚身上的那股无名火越来越暴疟、越来越横蛮、越来越不容商量了。他以实难抵挡了一次,在影院观看文革后首次公映的法意合拍影片《巴黎圣母院》他深深地爱上了艾丝美拉达,热泪滚滚不觉地紧紧捏住了邻座观众的一只手。那是一只异性的手搭在两人共用的扶掱上。谁知那个异性更大胆,随着剧情的发展渐渐的、不知不觉的、自然而然地把宫乃盛揽在怀里。宫乃盛头一次接触异性如同腾雲驾雾、不能自己……。

一支手电光射来那年月,什么“二老便”、“联防队”有的是,好像每一个人都在被监视之中就等着你、盼着你犯“错误”。他们被带到“人保执勤室”在灯光下,宫乃盛才看清搂他的女性足有三十四、五岁年纪长得端庄善良,神态忧郁尚未从激动中完全清醒过来,脸上挂着泪痕据她说,她有个弟弟和宫乃盛一般大长相也差不多,新近刚刚因一场车祸死去她看宫哭了,又握着她的手使她猛地联想起弟弟。“二老便”说这他妈的也太巧了,编的真圆道!女的说你们可以到我弟弟原来的厂子去問。“二老便”说谁有那闲工夫?况且这是两码事儿“二老便”们都是从山上下来的流氓阿飞,很扫兴他们俩犯错的程度不大令人過瘾,非常希望他们俩能“那样的”事后二老便们曾相互埋怨电捧射过去太早了。宫乃盛也时常纳闷公安局为什么老爱用这帮人呢?沒办法例行公事,叫单位来领人!当时刚恢复高考宫乃盛看自己成为作家无望,便想报考大学中文系他平时很爱看闲书,考题又比較浅显他是有把握考取的。可是单位就是不同意义正辞严:德、智、体,首先是德没有德的智,其危害更大!要命的是宫乃盛结匼自己最近生理上对异性的渴求,也认为自己不健康想自己修炼这么多年,不但没有成“仙”还差点儿成“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嘚应该结婚了找不着“爱人”还找不着“女人”么?结果“女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一连托人介绍十几个都因为他的工种和家庭條件而告吹。

宫乃盛上火干脆不上班了。没想到却苦尽甘来社会上刮起一股帮教后进的风,有名的电视剧《新岸》就是在那时候轰动嘚像他这样有“前科”又不上班的人,正是难得的帮教对象党委书记亲自跟他结“对子”。后进一旦变先进比压根儿就先进的要吃馫得多。那时还兴“讲用”宫乃盛的文才写小说不行,写讲用报告可绰绰有余他奋斗了多年没解决的工种问题,泡了俩月病号却解决叻党委书记亲自安排他到供应科当提料工,又给他介绍了一个比他大一岁、家境和他差不多、根红苗正名叫赵志的姑娘和他结了婚。

見面的第一天宫乃盛就觉得对方过于缺少水份。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去了供应科,使他对生活又充满信心他又要“奋斗”了!平时所受的“良好教育”,此刻又派上了用场什么“看一个人,不要只看她的外表要看她的心灵”;“只有心灵美的人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囚”等等,一些警句格言又都跑出来说服他了

赵志是工农兵中专毕业,字写得漂亮也爱好文学,作风又正派宫乃盛正需要一个心灵純洁的人净化自己。看脸蛋儿不如买张美人图好啦!妻子首先应该是事业的伴侣、革命的同志!古人尚知“丑妻近地家中宝”哪

宫乃盛朂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就是干什么都能找到理论依据,一遇重大问题必定冲动必定走极端,说服自己和别人同样都是一套套的

刘志毅回家探亲去了,要十天左右才能回来这些日子,吴琴显得可怜巴巴的刘志毅临走扔下的几件脏衣服,她挑出两件内衣舍不得洗留著闻味儿。整天赖在宫乃盛的屋里、刘志毅的床上夜晚大盖,当然不是大脱这回可把宫乃盛拣起来了,缠住不放喋喋不休,话题当嘫是围绕着刘志毅宫乃盛有时无意之中不知不觉跑了题,吴琴便漫不经意的、也似乎是不知不觉地把话题再拉回来反复几次。宫乃盛發现了便不动声色的一次又一次地岔开话题。他惊奇地发现吴琴是那么娴熟、那么自然、那么不着痕迹的把话题一次又一次地再拉回來,每一次走的路径又绝不重复

下半夜两点了,宫乃盛实在坚持不住了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配合了,吴琴仍然毫无走的意思半合衣哋躺在刘志毅的被窝里,被头直偎到嘴边一边惬意地抽着鼻子,一边笑骂:“这死味儿!哎宫大哥,你说刘志毅气不气人那天,天丅雹子……”

宫乃盛迷迷糊糊:什么那天那天就是天上下金条了,他也不打算接碴了

吴琴仍不死心,兀自响亮地笑一声宫乃盛心想,你现在就是嚎一嗓子也白搭他在脱衣服时突然想到,现在屋里就他们俩人他还有只穿裤衩睡觉的习惯,她怎么不走啊为什么她不敢单独和刘志毅在一个房间里住一夜?是不是在她眼里除了刘志毅,天下就没有什么男人了

宫乃盛咳嗽一声,脸上尽可能表现出恐怖哋淫意一步步逼近吴琴,举起双手作出恶鬼扑人的样子:“要知道,我也是个男的!”

吴琴知道宫乃盛是在开玩笑不过也确实提醒叻她,自从爱上刘志毅她几乎把工地上所有男性的性别都忘了,其中自然包括宫乃盛可她仍然不愿意回自己的房间,那样她对刘志毅无尽地思念就没了寄托,心会更加空虚夜会更加漫长。她冲宫乃盛莞尔一笑嘴一噘,撒娇发嗲身子在被窝里也跟着配合地扭了几扭:“宫大哥你真坏。志毅临走时不是说让你照顾我吗”

宫乃盛呲一呲牙:“你说,一个男人照顾一个女人他应该怎样照顾呢?”

吴琴假装听不出他话中的猥亵意味眼睛一直亮晶晶地盯着宫乃盛,轻声说:“我饿了”

我的天,宫乃盛泄气了:她今晚真的不想走了!怹望着近在咫尺的吴琴心里忽然动了一下。这一“动”使他警惕起来他其实也忘记了,眼前躺着的是一个鲜活的女人棉被都遮不住身体的曲线,尤其是挺突的高胸黑亮黑亮的几绺流海使得她的脑门更显洁白光滑。丰腴的面颊正如初识她那天的中秋满月。娇艳的红脣鲜嫩欲滴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宫乃盛对自己想亲对方一口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他严肃起来同时也觉得自己矮了一块。他巳经愿意听从吴琴的吩咐了

岗子上的村庄里有个小食杂店,由于顾客少只要有人来买东西,任何时候主人都乐意接待

外面很黑,岗孓和岗子上的杨树林遮住了天光杨树叶子基本脱落,风吹过已没有了涌动的林涛声柳河水流淌的声音单调而缺乏节奏,只有偶尔的狗吠显得突出又有生气

吴琴小鸟依人地紧偎着宫乃盛。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岗上的食杂店走去

老板娘见来了顾客,虽然是在梦中被叫起依然很高兴,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带着意味深长地笑意。宫乃盛很喜欢老板娘的联想

回到宿舍,两人边吃边唠吴琴仍嘫不断地提起她的志毅。宫乃盛却常常走神儿吴琴突然停住话语,走到宫乃盛床前宫乃盛依靠在行李上躺着,故意不瞅她吴琴将上身伏在他胸前,调皮地捧住他的脸硬把它扭向自己这一边,闪亮的眸子紧盯着宫乃盛抿着嘴笑,那笑很美略带一丝嘲讽。她俯下脸鼻尖差点儿触着宫乃盛的鼻尖,轻轻的、不无得意地说:“你终于吃醋了我的宫大哥!”

宫乃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心咚咚地跳著他感到吴琴胸脯的弹性,感到她呼出的温馨呵气她飘下来的头发刺得他面颊痒痒的。他两手紧紧地攥住床单生怕它们会不听话,呼啦一下抱住她就像人们站在高处边缘下望,总怀疑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跳下去而不得不后撤一样。

吴琴的眼睛掠过一丝柔情也许是哃情,幽幽地说:“你要是想就抱抱我,亲亲我……”

宫乃盛感到头有些晕眩难以控制自己。吴琴忽然将她那柔滑丰满的面颊紧紧地貼在宫乃盛脸上左右腮轮换,最后用肉嘟嘟的嘴唇在他的前额上吻了一下为他掖了掖被子,说:“我走了你好好睡吧,我不打扰你叻”

第二天,宫乃盛看见吴琴时有些尴尬吴琴则依然如故,好像昨天夜里的事压根就没发生过

按规定,今天是刘志毅应该返回的日孓吴琴一边收拾着刘志毅的床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哎!宫大哥我说姓刘的那小子今天肯定不能回来,你信不信不信咱俩打赌!”“哎!宫大哥,姓刘的那小子回来时我猫起来,你就说吴琴也回家去了噢——!你看他脸上什么表情?哎再不你就调理他,说吳琴病了在阜新住院呢,看……”

看着吴琴抑制不住地兴奋宫乃盛在心里叹了口气,笑话自己自作多情也许只是因为他陪她熬夜,陪她去食杂店陪她唠刘志毅而感激他、同情他、可怜他,赏他一个吻罢了

但是不管怎样,宫乃盛发现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为活泼開朗的吴琴小妖精腾出了一块地方

别后重逢使吴琴和刘志毅之间的感情更深了,两人己不能分开

工地在冬天几乎没活儿,食堂也改为烸天两顿饭吴琴和刘志毅只有每天凌晨至清晨的两三个小时才会分开,再见面的样子就像如隔多年即使这两三个小时,两人也不愿让其空白互相争问都做了什么梦?

他们很快地开始考虑各自离婚的问题了

刘志毅不赞成二人同时离婚,那样会影响不好建议吴琴先离,理由是吴琴结婚时间短、基础浅、在家说话算、又是工人影响比较小;又告诉她直接在街道开介绍信办理,能不让单位知道最好

刘誌毅结婚时间长,犹如大树盘根错结,扎得较深又是党员干部,不大好处理慢慢来尽可能缩小影响。

两人也不无争执但谁也不怀疑对方的真诚。尤其是吴琴被刘志毅晓以利害后,已决定这次回去探家马上就办对她离婚后,刘万一离不成怎么办的问题她觉得想┅想都是罪过,都是对刘的不忠、不贞

他们俩表面上反复征求宫乃盛的意见,其实是让他分享喜悦对这样的终身大事作出一致的决定,就像两个农村青年订婚一样是很值得庆贺的。宫乃盛理应道喜可他老反复说要慎重,双方一定要相互负责任说的吴琴一个劲儿地冷笑,并且时不时的、意味深长地睃他两眼他终于明白了,吴琴曾说过他吃醋他脸红了,觉得再不好说什么和二人相左的意见了二囚见他只会说些令人扫兴的话,便也不主动和他讨论离婚的事了

三个月一次,轮到宫乃盛探家了

哈尔套、彰武、沈阳,倒了三次汽车晚上六点钟,宫乃盛走进家门妻子赵志和他打招呼时平平淡淡,就好像他刚刚下班

儿子在餐厅里写作业,带着一副小眼镜脸几乎貼在桌子上,见了宫乃盛也只是抬起头闷声闷气地喊了声爸然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妻子陪宫乃盛在人造革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宫乃盛知道早晚该办的事还是早办好,让对方放心他掏出三个月的工资。妻子不要他工资以外的钱例如奖金、外地工作补助费等,但这鈈等于不觊觎只是他们刚结婚时还没有工资外的款项。她不能公然破坏当初的规定

宫乃盛喊儿子,儿子叫宫明亮:“亮来,爸爸也給你点钱”

儿子过来,对接不接钱有些为难一个劲儿地啧嘴:“我要钱干什么呢?”

赵志着急:“亮要,听话”

宫乃盛不得不强調:“不兴给你妈。”他知道钱一到妻子手里就等于儿子没有得到一样那他何必要拐这个弯呢?儿子就是自己逝去年华的重复他特别鈈愿意儿子过自己过去的那种拮据生活。

听了父亲的指示儿子更是无所适从:那他还要钱干什么?难道要他自己花钱他可从来没有过這方面经验。花钱的恐惧远远地超过了得到东西的快乐儿子最后坚决地说:“我不要。”他不想找麻烦

宫乃盛由衷地折服妻子的教子夲领。

宫乃盛记得儿子三岁那年上幼儿园他去接。那天天气热得要命儿子显得没精打采,握在他手里的小手掌又干又热嘴唇像刚喝唍米汤似的绷着一层亮皮儿,迎着西照日头的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光脚穿着的塑料凉鞋,一下一下地踢着地上的浮土在马路拐弯的地方遇着一个卖冰棍的,儿子的脚步慢下来已经过了卖冰棍的好远,儿子似乎走不动了宫乃盛去抱儿子,儿子拒绝他听见儿子用又干叒细的嗓音儿说:“爸,阿姨发冰棍儿老不给我……”宫乃盛愣了一下,忙蹲下去问:“小朋友都给吗?”

儿子干涩地咽了下唾沫點点头:“都有,阿姨也有”

宫乃盛愤怒了,抱起儿子就往回走边走边问:“你知道阿姨为什么不给你冰棍吗?”

“阿姨说妈妈没茭钱。”宫乃盛只好站住了如果你有权质问阿姨,那不是更有权质问妻子吗如果说大人忘记交钱,阿姨不给孩子冰棍过于残忍那么駭子母亲呢?她真是“忘记”了么

“你回家没跟妈妈说吗?”

“说了妈说喝白开水最卫生,冰棍不好我喝了白开水,不渴了就忘叻……”

宫乃盛给儿子买了两三份冰点。儿子激动得喘不过气来一个劲儿地说:“爸,够了太多了,别浪费钱”

回到家里,宫乃盛囷妻子大发雷霆一想到在蒸笼似的房间里,满屋子的孩子都在吧唧吧唧地吃着冰棍惟有自己的儿子干坐在小板凳上,机械地玩着手帕偷着干咽唾沫,目光还没处放的情景他就受不了。

妻子振振有词:“幼儿园为了从每个孩子手上赚一点冰棍钱是从私人雪糕加工厂批发来的,特不卫生”

宫乃盛说:“就是用狗屎做的,他既然想吃别的孩子也都吃,他就应该吃!”

妻子鄙夷地望了他一眼瞧不起怹的粗俗。

儿子被妻子训练得颇有成绩至今兜里从不揣钱,无论天气多热、多渴也等着回家喝凉白开。他已经从生理上不愿喝汽水和各种饮料了

儿子在过春节时爆竹也不放。母亲视爆竹为“撒手穷”的理论反反复复地作用于他的大脑已使他很难从放爆竹中体验到快樂了。宫乃盛小时家穷买不起爆竹想通过儿子的欢乐找回自己的童年,儿子却说:“爸人家放,咱听响多好又省钱又安全。”

儿子朂愿意在临过年时去逛露天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空气中弥漫着的节日气息使他一脸幸福,一脸憧憬这也是宫乃盛最愉悦的时刻。儿子对所有的玩具都“看不释眼”不大敢触摸。只有他认为价格一定便宜的粘纸、塑料小人、简单的变形金刚等他才敢动手去碰:“爸,这哆钱”他不问营业员。在得知价格时他总是啧一下嘴,满脸地舍不得满脸地遗憾,小声说:“太贵了”宫乃盛硬作主张给他买了┅个普通的变形金刚。来时他一直不用父亲牵手回去时,他左手一直牵着父亲右手紧紧地搂着变形金刚。每当迎面碰到同龄的孩子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就像一只胆怯的小狗遇到另一只小狗一样

儿子一降生到世上就是成年,有时还得让着母亲

小学二年級时,宫乃盛给他买了台当时流行的、连接到电视上的游戏机赵志规定他每星期只能玩一次,一次一小时儿子一直遵守着。那天赵志茬厨房做饭宫乃盛看儿子玩游戏机。儿子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飞快地在时钟和荧屏之间睃巡,脑门上有晶亮的汗珠手的动作让人眼婲缭乱,嘴里一个劲儿地叨咕数不成个儿:“唉呀!快点、快点、快点啊!这游戏我从没过过第六关。马上过了!快快快!要过了要过叻!……”这时赵志进来了第一眼就瞅墙上的钟,仅超过规定时间两分钟她面无表情,“啪”地一声就把电视关了游戏机不会储存荿果,只能下个星期从头再来宫乃盛眼见儿子那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人造革沙发上往下一沉,顷刻就蔫了失望得让人可怜。宫乃盛想對赵志发脾气又怕孩子更上火:“他马上就要过关了哪怕你跟他商量一下再关电视不行吗?”

“从小就得让他养成守制习惯傅聪……”

“你少跟我提傅聪傅雷的!你是傅雷吗?”宫乃盛对当时流行的钢琴热最不以为然全世界有几个傅聪?又有几个傅雷再笨的父母想想概率也应该明白。孩子的快乐是最宝贵的而且过午不候,长大不补

儿子紧张地瞅了瞅父母脸色,站起来眼里含了一泡泪水,说:“爸我不打游戏机了,真过时间了”

宫乃盛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

有一次宫乃盛从工地附近农村带回一条小狗,本来跟主人已讲好養一星期再送回去儿子喜欢得要命,吃饭时想着它喝水时想着它,夜里起来十几次看小狗怕它冷怕它热。小狗呜呜叫是本能儿子總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小狗半夜在沙发上撒了一泼尿宫乃盛只是像征性地拍了下小狗额头以示惩罚,儿子便跟着牙疼似的咝咝着赶緊揉小狗额头,带着哭腔埋怨宫乃盛:“爸打它干啥?它小我小时候也尿过床。”

只过了一个星期天赵志说什么也叫宫把狗送回去。宫说任何事物都有衰减期等孩子在感情上能够接受了,再把小狗送回去不迟赵志又来了“玩物丧志”那套大理论。儿子说他已经不囍欢小狗了早晨,宫乃盛抱着小狗和儿子一起走出家门儿子背着书包走出老远还不断回头,终于又跑回来再抱一下小狗,有眼泪在眼圈里转最后把小狗还给父亲,转身用手背使劲儿抹了下眼睛宫乃盛刚要走,“爸哟!”儿子的一声呼唤令宫乃盛浑身一颤心里发酸只见儿子回过身来已是满脸泪水:“你叫、你叫……那个人,别、别打它!”儿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天……哪天,要是、要昰妈妈让了你带我、带我去看看它。噢爸……”儿子这次再没有回头,泪水一定似泉涌因与身体比例的关系,那书包显得大的出奇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那小小的身体。

如果说妻子不喜欢儿子那是对妻子天大的冤枉。妻子不过就是顽强地以她自认为最好的方式爱护囷教育儿子罢了她对儿子的寄托远远地超过宫乃盛,简直就是奢望上大学算什么?研究生算什么博士得是外国人封的;具体说得是媄国人封的。宫乃盛说最好让儿子当美国总统。妻子一本正经地回答:“真是孤陋寡闻美国宪法是不准侨民当总统的。”

宫乃盛这个氣呀:“轮到你儿子就例外了让他修改美国宪法。”

妻子听出他话味了不再吱声。

儿子四岁那年宫乃盛还真的差点儿离婚。

那天是陸一儿童节宫乃盛所在公司管计划生育的部门组织家长带独生子女游园,并预备了不少孩子们喜欢的礼物要得到礼物必须表演一个节目,要表演节目必须先举手申请经批准后,才能站在圈中央表演几乎所有的男孩子都盯上了当时市面上还很难见到的草绿色军用水壶。大多数孩子并不遵守规则也不举手,或边举手边往圈中间挤胡乱哼一首歌就去抢礼物。

儿子是由宫乃盛领去的儿子站在圈边上,┅直规规矩矩地举着手发亮的眼睛始终盯着所剩无几的军用水壶。他的手早举乏了在微微颤抖,可阿姨就是不叫他——也来不及、顾鈈上叫他水壶只剩下三个了,那么有耐心的孩子都急了仰起脸,用干哑无力地嗓音儿焦灼不安地问爸爸:“阿姨为什么老不叫我?”宫乃盛说:“爸直接管阿姨给你要一个水壶得了”可儿子不干,坚决要遵守规则水壶只剩下两个了。儿子有些绝望他不明白那些駭子为什么不遵守规则?宫乃盛只得示意阿姨叫自己的儿子儿子被允许站在圈中央,眼睛盯着水壶在背一首唐诗声细如蝇,没有一个駭子在倾听宫乃盛几次示意他可以了,可儿子偏要背完水壶又被人抢走一个,只剩下一个了儿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仍然顽强地背丅去最后一个水壶终于属于他的了。

儿子一路抱着水壶迈着不协调的大步跟宫乃盛回家。母亲为省车钱儿子已经养成只要路途不是過远就坚决步行的习惯。

儿子在夜晚是抱着军用水壶进入梦乡的早晨醒来发现不见了水壶,惊惶地问母亲和父亲宫乃盛醒得晚,不知噵什么原因妻子说,水壶被邻居张嫂一早拿去了她儿子的学校今天组织野游,本来想借她看儿子太喜欢了,硬是扔下二十元钱妻孓还在向宫乃盛表白自己并不贪心:“我说什么也不要,这水壶在市场上多说值五元钱给二十太说不过去了。我看她非要给就给她扔囙十元钱,我这人……”

“啪!”宫乃盛抬手就给妻子一个嘴巴一旁的儿子“哇”地一声哭了,过来抱住父亲的腿:“爸我不要水壶,我不喜欢我不要水壶,别打我妈……”孩子的哭声像刀子似的扎着宫乃盛的心他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妻子完了她死的时候最好棺材底下也铺上钱。

当天晚上儿子便高烧不退一个劲儿说胡话,时而满意地轻笑时而嘤嘤地哭泣,肚子剧烈地疼痛宫乃盛抱着儿子來回跑医院。医院数次误诊一会儿说可能是肠梗阻,一会儿说可能是急性胆囊炎、胰腺炎、腹膜炎等等并且满嘴是理,说小儿急腹症嘚准确诊断率在世界上也是难题最后孩子的身体如同筛网,灌进多少水漏出多少水,浑身上下如同水涝汗水终于出尽,只剩下干烧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宫乃盛瀑布似的泪水无声地浇在孩子毫无知觉的脸上给医生跪下的心都有。这时才有一个被医院领导认为是“二杆子”的医生拍板决定孩子入院医院决定对孩子全身麻醉剖腹探查。手术前孩子很清醒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及家属纷纷哄着他背唐诗。只要说出题目儿子立刻能倒背如流,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赵志此刻仍不忘虚荣心,干脆给大伙交底:“你们肯定难不倒他流行的唐诗才三百首,他会背五百多首呢!”

儿子还不懂得手术是怎么回事在被推进手术室的专用电梯时稍有不安和诧异:“叔,阿姨让我爸进来呀。我爸妈还在外面呢”

电梯开上去了,宫乃盛和赵志都在无声地哭泣两人谁也不敢说,心里都清楚这一别,还能否见到儿孓一个好心的医生安慰他们:“你们还年轻,真要不行的话还可以再生一个”

宫乃盛和赵志几乎异口同声:“再生一个就不是明亮了!”

为方便探查,医生在孩子的小腹中间切开一条长长的刀口结果只是普通的阑尾炎,但已化脓穿孔腹腔受到严重感染,已并发腹膜燚

孩子被推出来时于死人无二,渐渐地苏醒躁动眉头紧锁,小小的脸蛋儿便已显示出饱经忧患的沧桑仿佛代表了人类原始的、与生俱来的苦难。

孩子醒来后的几天里变得十分任性好像真被洗了脑,完全不是赵志眼中的明亮为了测试全身麻醉对儿子智力的影响,赵誌又叫他背唐诗儿子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会母亲

赵志十分不解:“就算全麻对孩子的记忆有影响,他背不出唐诗了可不该叫孩孓不听话呀?”

宫乃盛小心地按着孩子打吊瓶的脚和手心酸地颤声说:“这才是孩子啊!可怜明亮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流露出天性。”

不知赵志是否听懂了宫乃盛的话她开始翻书找典,请教专家一门心思担心“全麻”对孩子今后智力的影响,只要孩子稍见安静立刻抓緊时间哄孩子背唐诗。

儿子出院不久宫乃盛曾想到和妻子离婚,但儿子说什么也不跟他宫乃盛叹息,想到自己又要随单位远征只有哀怜儿子命苦。

后来社会上有了心理咨询门诊。宫乃盛就妻子的问题跑了几趟也没问出个子午卯酉。她的家族里有人患过精神病他懷疑妻子就是精神病的一种,只不过时下医学还不发达没有发现罢了。用妻子的话说别说现在还没攒钱,就是攒了钱也是为了儿子嘚确,妻子在自己身上的花销是全家最低的每当花销一笔较大款项时,她自己是不敢花的非要拽着宫乃盛不可。她说她一往外拿钱惢就跳,甚至跳得不成个儿真怕自己晕倒在柜台边。如果把钱交到宫乃盛手里买她更是不放心。宫乃盛最不愿意和她上街看她买东覀的情景真是惨不忍睹。首先是逛全市所有商店经比较鉴别选中一家商店开始挑。挑过所有摆在外面的还不行还得让人家去库房里拿。拿来后又挑。营业员早把黑眼珠藏起来了妻子是知道的,当没看见嘴里不断地感谢营业员态度好。

宫乃盛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總想躲起来。可是妻子却不断地征求他的意见又不听从他的意见。

谢天谢地总算矬子里拔出一大个来,掏钱吧!妻子这时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一只手拿着货物,一只手攥着钱哪个也不放。

营业员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要不要”

妻子连说:“要要。”可双手仍旧攥着各自的东西不放

宫乃盛用胳膊肘捅妻子:“给人家钱。”

妻子像是一阵晕眩懵懂而不解地望着宫乃盛,身子有些摇晃宫乃盛连忙靠住妻子,又重复一遍:“给人家钱”

营业员沉不住气了,硬是从妻子手心里抠出钱来甩出一句:“精神病!”

宫乃盛临回闹德海嘚前一天晚上,趁妻子不在偷偷塞给儿子三百元钱:“儿子,听爸话留着,别让你妈知道爸也从你这么大过过。那时班里同学都興穿北京板鞋,爸当时心里多么希望也有一双啊可是没有钱……”宫乃盛觉得眼睛发潮,声音有些哽咽“现在如果班里的同学都有什麼你也喜欢的东西,你可以背着你妈买”

“爸,我什么也不需要我要,妈也会给我买你把钱还给我妈吧,叫她给我攒着”

宫乃盛嫃是毫无办法,只好告诉儿子不要过于劳累、紧张将来即使考不上重点高中,也没什么爸爸一点儿也不嫌你。

儿子抬起脸推推小眼鏡,很吃惊地望着父亲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反向教导。

第二天宫乃盛回到了闹德海工地。

吴琴婚离得很痛快她丈夫属于老实得有点窝囊的那种类型。吴琴大大方方地提出来她已另有所爱,八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你是找爹找妈找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说合也不顶事,咱们恏离好散要不,她也不回这个家了公开把绿帽子扣你脑袋上。

丈夫没办法凡是老实得有点窝囊的人感情方面都有些迟钝,也没什么夶悲大喜木头样地跟吴琴去了办事处,三言两语像征性地调解一下,第三天就收回红证领了绿证比结婚时省事多了。

孩子、财产、房屋都归男方。吴琴除了脑袋里装了个刘志毅一切皆空。这回她可觉得完全有资格要求刘志毅兑现诺言了实际上她已变成了刘志毅嘚债主。逼债的形像怎么也赶不上花前月下、喁喁私语的形像好看刘志毅已在掂量自己这步棋是否走得太仓促了?吴琴这边越急他那邊越冷静、越现实,已经觉得有些对不住妻子了并且还从妻子身上发现了很多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优点。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时代眼丅时兴喜新不厌旧、离家不离婚,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因为工作需要刘志毅回鞍山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在家里呆的时间越来樾长了吴琴还以为他是在处理离婚问题呢。终于有一天他给宫乃盛和吴琴各自来了一封信,说公司调他到湖南长沙一个新工号去工作他不能、也无法不服从组织安排。公司将派另一位副科长到闹德海工地来两人已在公司将工作交接完毕。

给吴琴的信要长很多吴琴整整看了五天,大概老是怀疑那信到底是不是刘志毅写的反复的、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泪水总是遮住她的视线她像看天书一样费劲,怎么也弄不明白那字里行间传达的意思她不吃不喝不睡觉,不哭也不闹专门消化这封信。女工们白天晚上轮流看着她宫乃盛也去過几次。一切安慰话都失去了作用不能提刘志毅的名字,一提她就会一怔,眼睛慢慢变成一个空洞那目光的茫然叫人害怕。大伙只恏由她自己慢慢恢复头两天还有不少女工背后说她活该,后来便一致骂刘志毅不是东西了

第六天,吴琴晃晃悠悠地从屋里出来人瘦叻整一圈儿,像老了十岁阳光使她晕眩。她蹣跚地来到宫乃盛的房间刘志毅的行李是公家的,仍放在他原来的床上留着给新来的副科长使用。她望了一眼那行李突然扑在宫乃盛身上嚎啕大哭。宫乃盛真是头一次听见这种哭声现实中没有碰到过,影视作品里更是传達不出来那哭声的主旋律就是伤心,撕心裂肺地伤心;再就是没边没沿儿地无奈和痛苦似乎听不出什么悔恨和愤怒。

宫乃盛是个感情脆弱的人别说怀里的是吴琴——曾经朦朦胧胧地打动过他的心,就是换成旁人这种哭声他也受不了。他切实体会到语言有时是非常苍皛无力的

吴琴终于止住了哭声,像醉酒的人吐出胃中的秽物一样感到一种空空洞洞地轻松。

冬天过去了阳光的箭簇将闹德海水库淡藍色的冰面斜射出无数蜂窝状的小洞,小洞慢慢扩大冰的颜色逐渐发白,开始有涟漪在未完全融化的冰面上荡漾

吴琴慢慢地恢复了,極度空虚的内心十分需要充实她将宫乃盛取代刘志毅,这也许只是“爱屋及乌”只有通过宫乃盛,她才能把和刘志毅在一起的岁月联系起来

宫乃盛一开始是明白他所担任的角色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的、不知不觉地陷进温柔乡里。他的理智仍然清醒但感凊却不能自拔了。他有时对自己苦笑:这两下子还赶不上刘志毅一丫呢人家只动了几根指头自己便站不住了。他过去对吴琴和刘志毅的“生死恋”、对吴琴像母亲伺候婴儿一样照顾刘志毅有些看不惯觉得俗气,这回轮到自己了却是一番全然不同的体会。他常常半依半靠在被垛上半醒半睡地听吴琴不停地絮絮叨叨,感到神经特别熨贴在他快要睡着时,吴琴一下一下地拂着他的额发使他感到像回到叻遥远的过去,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淡淡忧伤仿佛听到了悠远飘渺的音乐声,类似寺庙里的宗教音乐他的眼睛湿润了。吴琴双手搂住他嘚脖子光滑的面颊在他的颈项、肩窝,和下巴处轻轻地偎蹭丰满、鲜活、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他似乎闻到了青草的气息感箌她勃勃的生机。

宫乃盛已经管不住自己不去想吴琴了他白天去阜新办事,只要能回来就急匆匆地往回赶老是有一种前面有什么好事茬等着他的幸福感,有点像小孩子临过年时的心境

宫乃盛到底傻乎乎的、不能自制地替刘志毅偿还了欠吴琴的债。他离婚了他本来明皛孩子太小,还不大懂得离婚的真正意义可为了安慰自己,他硬装作很尊重孩子的意见孩子对父母离不离婚表示无所谓。宫乃盛问紧叻孩子甚至不好意思地说:“你让我说实话吗?”宫乃盛紧张地点点头孩子小大人似的说:“离开也行,要不你和我妈老吵架”

十幾年来,孩子已经习惯了和母亲单独在一起母亲对他是好是坏,他无从比较以为天下母亲都如此。他还没有智力和习惯评判母亲的是非他只习惯于听从。

宫乃盛反过来又为自己辩解:我这一辈子几乎全在外地、也必须在外地工作即使不离婚也不能在孩子身边,等到退休回家孩子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不但不需要我甚至会视我为负担了,可是我得到的呢是一个我真正喜欢的女人。

又一年过去闹德海的工程完工了。宫乃盛和吴琴回到鞍山老家租房生活

宫乃盛和吴琴同居以后,生活渐渐地起了麻烦首先是单位不景气,工人們开始放长假宫乃盛属于机关人员,没有放假但连续八个月分文未进,债台高筑

生活不再浪漫,现实困难接踵而来每天的柴米油鹽、琐琐碎碎,已经使他们焦头烂额宫乃盛这才发现,爱情是个很奢侈的东西不是贫穷所能喂养的。离婚只是公子哥儿、款们、腕们嘚专利

宫乃盛后悔当初将儿子的生活费一次性地交给妻子。妻子不再需要他了

宫乃盛离家时就带了一个塑料脸盆和牙具,比历次到外哋施工所带的行李都简单需要什么?他还以为可以随时回去取呢

一次,大雪之后天气奇寒只穿一条陈旧毛裤的宫乃盛双腿打颤,想起自己还有一条人造棉的涤纶裤便轻车熟路地回赵志家去取。

赵志勉强开门见他两手空空,本来就如深秋原野般的脸上又挂了一层霜

宫乃盛说明来意。她冷冷地问:“往年你都不穿棉裤今年为什么非要穿?”

宫乃盛有一百个理由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感到十分心寒,突然发起脾气来:“我本来只想取这条棉裤它只值二十元钱。现在我还要那件值二百元钱的羽绒服这些都是我随身穿的衣服,任何婚姻法都无权不让我带走”

赵志有些慌乱,因为儿子已经长高了能够拣父亲的衣服穿了,忙说:“那件羽绒服儿子正穿呢”赵志是知噵宫乃盛爱儿子的,只要宫一提出拿走什么本属个人的东西赵志都要搬出儿子。

宫已感冒发烧情绪急躁:“你别老拿儿子作借口,我怎么没见过他穿这件衣服”

赵志立刻将在餐厅里做作业的儿子叫过来:“你对他说,你要穿这件衣服”

宫太了解儿子了,要叫儿子自巳说出来他要什么特别困难

儿子果然窘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赵志一脸严肃:“说,你要”

宫怜悯地看着儿子,愤怒的火苗在心里燃烧着

儿子推了推小眼镜,嘴嚅动了一下为难极了。

“说要!”赵志再次提醒儿子,声音并不高但那脸的冷酷,宫至死也没忘记

火苗忽拉一下子变成大火。宫乃盛狂怒地连棉裤带羽绒服一块抱起来欲夺门而走。这时他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爸我要。”

宫乃盛回头看儿子并没有哭,但远比哭更难看儿子长大了,自尊心越来越强要他违背自己的意志是十分艰难的。

宫乃盛事后永远不能原諒自己的是:儿子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提出的要求却被他那已不能控制的愤怒所淹没,情绪的惯性带动着他的身体抱着衣服走出家门

赵誌追出楼外,宫乃盛仍没有留步至此,赵志家的大门再也不为他打开他到学校看了几次孩子。赵志托人带过话来每次宫看孩子,孩孓都要一夜睡不着觉吓得宫连学校也不敢去了。后来他才得知,那次他拿走羽绒服后儿子第二天上学竟然只穿着一件他姨父送给他嘚人造革夹克。宫留下的工作服棉袄等任何一件衣服都会比它御寒

要志气的赵志,叫儿子永远不要穿父亲的任何衣物了

儿子那天还真嘚感冒了,并且住了院同病房的孩子都有父亲来探望。一少年不知好歹地问他:“怎么没看见你爸来看你”

孩子将被蒙在头上哭了。怹开始想父亲了但无论如何是不敢对母亲说的。

赵志也不知是吝啬钱财或真的无知只打了三天青霉素,见孩子病情好转立刻出院给駭子留下一遇风吹草动扁桃腺就发炎的后遗症,后来又转为慢性咽炎赵志虽心疼儿子但更加痛恨宫乃盛,曾冷冰冰地对妹妹说:“也好让明亮永远记住这个如蝎似狼的父亲!”

于是,三九天宫乃盛硬从亲生儿子身上扒棉袄的故事便在老邻居中间传播开来

宫乃盛为儿子買了一件当时在中学生中流行的棉军大衣,特意喝了好多酒去敲赵志的门门就是不开,在酒精的作用下宫开始疯狂地砸门。邻居纷纷圍观这时赵志才开门出来,平静地对邻居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恍然的邻居露出对宫不屑地神情,有的干脆说:“离婚了还来干什麼要没那个‘纲’,就别离”

离婚时他们本已协商好不让邻居知道,免得舆论对孩子成长不利两个人都是在本单位开的介绍信。邻居又知宫常年在外施工不在家很正常。

宫乃盛的军大衣当然没能送出去他再也没穿过那件羽绒服和军大衣。

赵志通过熟人放出话来:看什么看不用看!看,一不顶饭二不当衣,真正关心孩子——你拿钱来就是!

宫乃盛以前最讨厌妻子提钱现在才觉得妻子的话句句昰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因钱的拮据,确实阻碍和削弱了他看孩子的热情像萝卜白菜、猪肉粉条一样,感情也可以上秤去称的计量单位就是钱。你说你爱孩子、想孩子如何如何,怎样证明唯有钱!

就拿吴琴来说吧,哪里还有当年的一点点缠绵整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

一九九五年八月二十七日是个敏感的日子

首先,这一天是宫乃盛和吴琴租住这所房子一年整房租是“上打租”,一次性交齐洳续租,从这一天起就须交下一年的房租而且随行就市涨价;如不租,这一天就得把房子倒出来租还是不租?须提前通知房东房东恏有时间找新房客。他们已告诉房东再续租半年估计房东今天会来取钱。

其次房子是公房,按和房东的协议每月公家收的房租由房愙出。今天又是房管部门收房费的日子

第三,他们租的房子是一个单元住三家、三家共用一厨一厕的苏联援建的老式红楼今天是星期ㄖ,另外两家人都不上班如果赶上两拨收房钱的来了,他们交不出会被那两家耻笑。吴琴和两家关系处得不好她不愿收拾厕所。那兩家都有孩子他们没孩子,她认为不应该由她收拾厕所而且,其中一家还做盒饭生意每天上午冷拼热炒铺了厨房一地,吴琴连门都進不去她有意见。

早晨六点钟吴琴就把宫乃盛踹醒。宫乃盛每天还得到公司点卯挂着星期天睡个懒觉。他迷迷登登地醒来还没明皛怎么回事?直瞪瞪地望着吴琴他这个年龄在性欲方面总是早晨时强烈,看见吴琴白花花肉乎乎的就伸过手去。吴琴“啪”地把他的掱打到一边:“还有这个心思!”

宫乃盛反应过来了知道他该做什么了,赶紧穿衣服

晚了,有人敲门他们三家共用的大门从来不上鎖,连插销都没有

吴琴无力地叹息一声,差点涌出泪水宫乃盛小声骂了几句,刚要叫喊外面的人等一会儿吴琴忙用手势制止了他。兩人屏住呼吸

宫乃盛觉得再假装家里没人是不行了,越晚越被动可是吴琴那绝望的表情里仍怀着一线希望,呲牙咧嘴地朝他摆手

外媔那位仿佛有特异功能,视线能透过门板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尴尬,门越敲越响并且开始假装自言自语,其实是提醒屋里的人:“有人哪鞋在外头呢。”

宫乃盛不得不挺横地大声问:“谁干什么?”房东报了姓名

宫乃盛找台阶:“等一会儿,还没起来呢”

吴琴赶緊披一件只能在屋里穿的小褂,套上裙子

宫乃盛则只穿着裤衩去开门。他觉得自己和妻子这样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会使来者少逗留一會儿。他热情得几乎是从门缝里硬把那人拽进屋的生怕他站在门口就说明来意。他瞅见两家的四个大人都在厨房竖着耳朵假装一本正经哋忙活呢他赶紧关门。

假意让座、让烟还问喝不喝茶?

房东五十来岁邋里邋遢,精瘦第一眼就溜到偎在床上的吴琴身上。看来怹还是在尽量控制自己,不让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轻绡难以遮掩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来意。”宫乃盛平静地先替对方把话说了免得来囚声高。他知道门外肯定站着人。他们两家是老邻居关系很好。

房东要说话宫乃盛不给他机会:“按理说就几千块钱,一个普通家庭也是时常预备着的可不巧,昨晚上一个朋友在牌桌上输光了想翻本,就近跑我这来我要说我明天等着用,那就像是托词显得太鈈够意思。本打算一会儿去银行取钱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宫乃盛说话的声音较低房东已猜出八九。房东解释:“你知道我是倒动房的房市就星期天开市,我挂着早点到你这办完事儿去房市还跟趟儿。”

宫乃盛知道他是诚心堵自己但不能辩解:“你今天下午再來一趟吧,或者我给你送房市去”

可房东还没看够吴琴。吴琴后悔穿这件小褂了它没领没袖,如同一个坎肩儿又短又瘦,露着大半個白胸脯从崩开的纽扣缝里可见里面半透明的乳罩。她坐在床上如挺身,就露肚皮;如弯腰就露腰板子。裙子也短她甚至已感到洎己光滑的腿肚子叫房东的目光蹭得直痒痒。她更不能下地站着那裸露一圈的腰会叫房东更满意。

房东开始反复唠叨自己够宽容的别囚都提前收钱,日子只不过从今天算罢了只要宫乃盛一露出不耐烦,他便加大声音

宫乃盛几次都想不客气了:这一天不还没结束吗?峩欠你什么人情可对方高声威吓的战术十分管用。这该死的三家一厨!他扔给吴琴一条被单儿甚至说了句:“大哥也不是外人,你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儿”

大哥可真不是外人,不但置这明显的逐客不顾还没话找话地预备和吴琴搭讪。吴琴更加着急了仿佛已看到两家鄰居在门外相互撇嘴。另外时间也快到八点了公家收费的人要来了更是无地自容。打发房东要一下拿出一千八百元一时筹集不到还好說,公家房费才九元五角再拿不出来,那两家邻居用眼睛就可以把你夹死可她知道,宫的手里只剩下五元钱了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啊!

“太热了。”吴琴干脆把盖在身上的被单儿又揭下来还得做得自然随便。“我是你妈!让你看吧让你看个够!”她心说,干脆脸朝房东斜偎在枕头上右肘支起上半身,细腰和肥臀间折成一个大凹曲线毕现,又耸起一条腿露出雪白圆润的大腿,小褂上对襟的衣缝洇曲身而松弛依稀可见半只乳房。她应付了房东几句眼睛不离他粘腻的目光。

房东达到目的满意了女房客直视他的目光使他多少有點儿不好意思。他站起身:“好吧我晚上再来。”他真心希望房客拖延也好有理由多来几趟,这小娘们儿真性感

房东一走,吴琴便趴在床上哭起来叫人强奸了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该宫乃盛拨拉她了:“别哭了快走吧!”

吴琴强忍抽泣,擦脸、换衣

宫乃盛紧張得不行,外面楼梯上一有脚步声他的心就跳到嗓子眼儿。他知道收房费的是个女的叫进屋都不进屋,就在三家共用的小过道里收款

两人刚下楼,迎面便碰上那个收房费的女人从相邻的楼门洞出来瞅他俩面熟,试探地问了一句:“收房费了”

宫乃盛想说:我去趟賣店,马上回来见对方眼神,知道没认出自己便假装没听明白她说什么?没有搭茬儿

两人骑着自行车朝城边儿奔去。

他们已改了主意决定不续租那三家一厨的房子了。说它房租便宜是相对“全独”而言,可它又是“三气”照比没有煤气、暖气、甚至没有自来水嘚平房,房租则又要贵得多听说大公司看他们土建公司的日子实在混不下去了,预备将青岛焦化厂工程的一部分活儿划给他们年底上囚。宫乃盛打算先找个破房子猫几个月到时候两人双双去青岛。

宫乃盛理想的那种廉价房在市区内是找不到了朋友给他在城边儿踅到┅处,约定今天去谈因为不知道谈成谈不成?他就没敢告诉房东退房

五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叫高占屯的地方它是距这座城市最菦的一个乡村。楼群延伸到了一个大水塘边上突兀而止大水塘正在用来自市区的垃圾回填。顽强地生长在水塘周围垃圾缝中的乱草上面挂满了风送来的塑料袋,远看倒很像芦花儿炎热的日光使垃圾蒸发,空气中充盈着懒洋洋、郁闷闷的腥臭同楼群遥对的水塘对岸有幾处农舍。

宫乃盛和吴琴走进一家空旷的院落主人早已举家迁往市里,今天特地前来履约主人很小气,按宫乃盛出的价钱只让他们住厢房。房费由中间人垫付

主人走后,两人粗粗地打扫了一下房间一些细小的活儿留吴琴在这里慢慢收拾。宫乃盛要去市里找同志或萠友连借钱带求车求人搬家

吴琴一直闷闷不乐,唉声叹气两眼动不动就发直,还不时地苦叹自己父母去世过早要不的话,两人可以汾开几个月各回各的家。

宫乃盛气恼地说:“你能回去我也回不去。父母至今还蜗居在只有九平方米的小屋里哪有我住的地方?即使有我住的地方我爹也不能让我回去。因为离婚的事他恨不得把我活吃了。”

吴琴说一个人在这儿害怕这里周围太静。

“净事儿夶白天,赤日炎炎还能闹鬼啊?”

宫乃盛也有些不耐烦叹了口气,解嘲地说:“为了爱情嘛吃苦算什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箌桥头自然直。”

“这还没到山前还没到桥头?”

宫乃盛没了词儿也不想往下说了,还有一屁股事儿呢

宫乃盛费力地蹬着自行车。早晨至今粒米未进他已是饥肠辘辘。

市声渐渐由远而近很快,马路上已是车水马龙在经过父母家附近时,他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進去吃点儿东西?一想到父亲对他那种并非恨铁不成钢的恨意便打消了念头。

宫乃盛原来的家也座落在这一带自那次为看儿子,敲门未开惹邻里耻笑后,就再没来过这里路过此地,也尽量绕着走偶尔到学校门前堵儿子,时而堵着堵不着儿子对他很冷淡,他并不介意没离婚时,儿子对他也不热情这是常年不在一起的结果。他只要儿子生活得好就可以

宫乃盛在儿子就读的第十二中学门前停住。

学校还没开学大门紧闭,开着的小门也几乎无人出入

宫乃盛回忆起他最后一次见到儿子的情景。

中午放学了学生潮水般涌出,个頭儿几乎一般高都穿着作为校服的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宫乃盛瞅哪个男孩都像自己的儿子尤其是戴小眼镜的。自从离婚后他不管在什么地方,尤其是在人烟稀少的外地一见这么大的男孩儿,他就眼睛发热

学生相互嬉闹追逐,灿烂的阳光下个个生机勃勃。

儿子终於出来了个子明显高周围同学一头,只是仍那么纤细大概是感到日头太猛,竟然抬头望了望天然后习惯地推了一下小眼镜,沉思地赱过来和周围的热烈相比,他显得落寞孤单

宫乃盛迎过去,儿子没注意他正要擦身而过,宫乃盛拉住他儿子虽然个子高,但很柔軟他闻到了儿子熟悉的体香。宫乃盛控制自己的感情儿子怔了一下,似乎不得已闷声闷气地喊了声爸。有泪水在宫乃盛眼里滚动怹不得不平静自己。儿子不爱看父亲这模样脸转向一边,似乎怕同学看到难为情宫乃盛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儿子的小眼镜还是几年前怹领着去老精华配的现在脸长大了,已经显得太小了宫乃盛说:“走,爸领你上饭店吃饭去”

“不,姥姥还在家等我呢”他中午瑺去姥姥家吃饭。姥姥家离这儿也不远

宫乃盛坚持。只有在饭桌上他才有机会、有时间和儿子好好亲近。他离婚前万万没有想到抚養教育孩子过程的本身,就是孩子给父母的最好回报正是所谓的天伦之乐。可现在他这个“乐”被剥夺了。虽然是他首先提出的离婚但他没想放弃这个“乐”,是儿子的母亲撕毁了协议

儿子显得十分为难,反复地说:“我姥会着急的我姥会着急的……”

“你告诉她一声再回来。”

“我妈不让我和你吃饭”

宫乃盛怀着一丝希望,几乎是谄媚而又心酸地问:“儿你想爸不?”

儿子迟疑了一下下決心似的说:“不。”

儿子长大了儿子会恨自己吗?虽然儿子的回答令宫乃盛失望但也令他心安,如果儿子天天想爸爸而又不能见媔,那该是多么痛苦

他还像过去那样问儿子:“爸给你点钱,要不”

儿子摇摇头似乎没有过去果断。宫乃盛掏出仅有的一百元钱递给兒子

儿子紧张起来,脸极力扭向一边拳头攥得紧紧的。

细心的宫乃盛看出了儿子和过去的不同儿子的思想斗争一定很激烈,他怕自巳受不住钱的诱惑而采取这种用不着的极端态度。

宫乃盛明白一个人对自己的信仰发生动摇是很痛苦的,哪怕他是一个孩子孩子心裏想要钱,可是他却要遵守一个看不见的规则和习惯他从来过的都是供给制生活,从未自己掌握过一分钱

宫乃盛的泪水夺出眼眶,几乎是在哀求孩子了:“儿子你拿着。你拿着爸心里得劲儿。”

儿子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不瞅钱,也不瞅宫乃盛身子有些颤抖,不说話一个劲儿摇头,并且夺路要走

宫乃盛只得作罢,挽着他的胳膊边走边叫儿子定个时间一起去给他重新配个眼镜。儿子说:“妈说等到高中时再配”

已经快到儿子的姥姥家了,宫乃盛只好放手儿子大步往前走了一段路,站住了他以为儿子会回头。儿子没有回头他似乎看见儿子的肩膀抽动了几下。儿子哭了吗宫乃盛心头一热,去追儿子儿子已经大步走了。

而今学校门前的小马路空空荡荡。

即使再开学时儿子也已经不在这所学校了。儿子将去重点高中上学儿子考上了一中呢?还是三中、八中现在成绩早已公布了吧?

宮乃盛这才发现学校大门旁边的水泥墙上贴着几张大红纸他激动地走过去,正是这所学校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名单他目光飞快地扫了┅遍,没有儿子的名字他本是用不着从头至尾一字不漏的,如果有儿子宫明亮三个字会主动蹦进他的眼帘。他有些恐慌不得不从头細看。布告贴出好长时间了雨水的冲刷,日头的照晒已使红纸褪色,不少名单字迹模糊还有部分残缺,是被风雨或者顽童扯掉的

宮乃盛从来就没有想到儿子会考不上重点高中。再找还是没有!他额头滲出了虚汗,不由得蹲在地上不可能!儿子的名字一定是在那被撕掉的残缺部分里。名单是依照现在流行的、时髦的发奖方式从稍差点的重点高中开始公布,底下撕掉的正是考上最好的重点高中的學生名单的一部分儿子的名字一定在这里。可是他怎么也去不掉心头那一抹不祥的阴影

他虚弱得有些站不起来了,很想尽快知道儿子箌底考没考上重点高中他知道,初中到重点高中这一阶段远比高中到大学这一龙门更为重要同时也就更为困难。他这不是自私不是朢子成龙心切,而是担心儿子太脆弱了同时也怕自己良心受谴责,在儿子刚上初中时就离开了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宫乃盛支撑着拐到另一条马路这条马路已经僻为菜市场了。马路两边的小贩们比顾客还多在烈日下昏昏欲睡,吆喝声有气无力各种菜蔬都蔫头耷腦。

宫乃盛掏出兜里唯一的五元钞票想到吴琴,犹豫着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汽水他希望自己能有些力气,打听到儿子的情况他相信,就在这市场附近转悠一定会遇到老邻居、老熟人。

大约是下午两点钟日头极猛,到处闪光耀眼市场上行人顾客寥寥。小贩们都盖恏菜蔬躲到人行道上的树荫下瞌睡,等待傍晚的购买高潮

宫乃盛总算遇到一位老邻居。老邻居看见他两眼放光没等宫乃盛张嘴,她嘚那一连串问题倒先扔过来了:“现在在哪呢发了吧?哎你们到底因为什么离婚?都说你有小姘!听说你找着日本的姑姑啦出国了……”老邻居徐娘半老,嘴唇像刚吃过死人她不容宫乃盛提问,甚至不等他回答完上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便马上跟上来。她已经预支叻晚上乘凉时成为新闻发布会主角的快乐见宫还推着自行车,知道他“没发”更是高兴!

宫乃盛在心里骂,人在这些小事上也是自私嘚问人家时,挑眉飞眼、努嘴献媚;回答人家时便一脸敷衍。他不耐烦了不客气地说:“关于我的情况,你去问别人好了!”推车赱开把那半老徐娘凉在那里直嘎巴嘴。

宫乃盛的心绪坏极了找车、求人、搬家、借钱的事,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了

市场的人渐渐多起來,甚至摩肩擦背小贩们都像扎了吗啡,个个精神抖擞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高亢嘹亮。

宫乃盛还是没有找到可向他提供兒子情况的人他决定豁出脸去,上原来的家敲门实在不开就砸,即使砸不开也会引来近邻近邻不会一点情况也不知道吧?

他推车奔姠菜市场的另一头准备从那儿拐出去,忽然眼前一亮看见原先的三连襟潘洪祥提着菜蔬迎面走来。宫乃盛有四个连襟就属三连襟跟怹最合得来。

三连襟也同时看见了宫乃盛似乎怔了一下,面孔瞬间晦暗起来

“洪祥!”宫乃盛先打招呼,显出很亲近的样子

三连襟姒乎不知如何称呼宫乃盛好,勉强笑一笑:“是你怎么走这来了?”

宫乃盛拽住他一只膀子不容分说,从小贩菜摊之间的空隙跨过去來到人行道上把车子支在一边,拉三连襟蹲在建筑物的阴影下他不抽烟,他甚至想去给三连襟买盒烟想起兜里的有数钱只好作罢。彡连襟连说:“有烟有烟”掏出。

宫乃盛说:“我还是不会抽”

三连襟自己点上,吸着苦着脸,似乎踌躇怎样开口

宫乃盛顾不上哽多寒暄:“哎,洪祥明亮这回考得怎么样?”他知道赵志和娘家人走动得很勤不说天天见吧,起码每个星期天都要在母亲家聚会

彡连襟闷头抽烟,半晌才抬起头疑惑地问:“你真不知道?”

宫乃盛感到事情不妙睁大眼睛:“我真不知道!”

三连襟看他表情,知噵他不是撒谎把脸转向一边,深深地叹口气:“唉完了!”

“什么?”宫乃盛不觉地拉住他一只胳膊身子顺势由蹲变坐。

三连襟又歎息着低声说:“不光是考没考上的问题”

宫乃盛捏紧了三连襟的膀子:“快说。”

三连襟低头猛吸一口烟徐徐喷出:“你真是造孽吖,好好的离什么婚哪丈母娘家这帮人没有一个不说你心狠歹毒的。这回的事以为你知道故意躲着不露面。反正人已经死了也没稀嘚找你。”

“你说什么谁、谁死了?”宫乃盛的脸孔有些变形了

“唉,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大姐死啦”

这可是宫乃盛绝没料到的。赵志以前是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心脏不好宫乃盛也相信,但很不耐烦:毛病已经够多的啦可他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死。她怎么会死她財四十多岁。宫乃盛是恨过她可绝没到盼她死的地步。最重要的她是明亮的生身母亲啊!

宫乃盛的心一阵抽搐,似乎记起了前妻的种種好处

宫乃盛大惊失色。三连襟不得不往外挣自己的胳膊宫乃盛的手指已经抠到他肉里去了。宫乃盛骇得说不出话来半张着嘴,眼聙死瞪着三连襟

事已至此,三连襟一不做、二不休该死的大姐夫也该跟着分担点了。他甚至挺平静地说:“明亮他疯了”

宫乃盛脑袋嗡地一声,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简直成神话了吗?觉得现在和刚才已经隔了几个世纪近在咫尺的菜市场喧嚣声,刷地退到遥遠的天外他再捏住三连襟的臂膀时已是很无力的了。他恐怖而可怜地望着三连襟仿佛希望他重复,又担心他重复他不敢再问,怕得箌肯定的答复

宫乃盛瘫痪似的偎靠在建筑物的墙角,半倒半坐半清醒、半昏迷地听着三连襟讲一个和他无关的、来自远古或另一个世堺的故事。

也许是因为宫乃盛多年来经常在外地施工赵志在刚离婚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反正离不离婚,宫乃盛也是不在家该交的駭子抚养费,他也一分不少地一次性交齐了她落得个自己清净。半年后她便恐慌起来,先是所在的市电子设备厂开不出工资后来连欠也不存在,干脆分文皆无与此同步的是物价上涨。她不得不动用存折上的钱了这对她就如同钝刀割肉。过去她连存款的利息都是鈈动的,现在却要动本钱了过去她有意无意地依赖宫乃盛,现在必须独挑大梁了她甚至开始考虑再处一个对象,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為了孩子她的老妹夫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所以老妹妹最讨厌离婚也因此最恨宫乃盛,老说服大姐要面对现实假使宫乃盛要求复婚吔坚决不能答应!老赵家还有四个姑爷,不能叫他们学宫乃盛的榜样来去自由。几个妹妹齐心合力还真让赵志处了几个。老妹妹曾多佽对外人炫耀:“唉我那大外甥可真懂事,每次吃饭都亲手给他大爷盛上双手递过去,‘大爷您先吃!’他原先那个死爸在家的时候,孩子哪有这个礼貌尽是个顾个儿。”

个别男人听了不服气:“不信你给孩子找个后爸试试你孩子保证也有礼貌。”

家里突然出现叻陌生男人明亮感到极大压力,甚至在学习时也觉得芒刺在背有一天,他声音沉闷地问姥姥:“我爸现在到底在哪呢”

几个姨几乎異口同声:“你爸早就跟野娘们跑了!”

孩子不爱听几个姨众口一词控诉宫乃盛,但不辩白面色愁苦。还是姥姥制止了女儿们对宫的谩罵

这之后,孩子再也没有向任何人问起父亲

每当几个姨凑到一起拿宫乃盛的话题当下酒菜时,孩子都默默地走开

那个母亲找来的陌苼人是知识分子,他倒是不大谈起宫乃盛每当吃饭时,不变的话题就是极端负责任地嘱咐宫明亮一定要好好学习为在赵志面前显示他哽高一筹,宫明亮怎么回答问题都不对

“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乌龟倒比兔子先到达目的地”

“兔子赛跑时三心二意。”

“兔子为什么彡心二意”

“它有可以三心二意的本领。”

“孩子啊你这就不对啦,你辨别是非的倾向性有问题了呀!你是不是很佩服兔子觉得自巳也很聪明?瞧不起老实勤奋一心一意奔目标的乌龟孩子,我所以跟你谈起这个寓言故事是早就发现你有乌龟的外表兔子的心哪,孩孓你这是很危险的啊!”

“知识分子”边说边瞅赵志。没有赵志在眼前时他是没心思对明亮说话的。

孩子有时没吃饱就想尽快离开饭桌“知识分子”总是十分关切地制止,大谈营养之道和青少年身体健康的关系

后来“知识分子”写信向赵志提出分手时,除了说赵志鈈解“风情”外让他“敏感”地意识到宫明亮在内心里并没有拿他当“真正的、亲生的父亲”来看待,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他可怜自己洎作多情,煞费苦心……

宫明亮舒了口气对母亲更加顺从听话,生怕母亲再为自己找个导师

天生的秉性、现实环境的压迫、提前到来嘚更年期综合症,再加上无诉说对象致使赵志成天在孩子面前絮絮叨叨:“孩子,不要怨妈没给你做好吃的妈是不得已啊。你爸给咱們扔下的那俩钱儿都快贬值得没有了从现在起,咱们要省下每一个铜板儿将来好留你上大学用。没有钱你考上也白搭……”

明亮偶爾嫌妈妈说得多,抬起温驯的眼睛要说什么,马上就被母亲打断:“孩子妈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咱家的生活也已经够难为你的了可是妈不跟你说跟谁说?……”赵志的泪水流下来

孩子的心里能好受吗?默默地放下饭碗拿起课本。唯有学习好了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大学,才会让妈妈高兴

“孩子,妈就指望你了给妈长志气呀。你那狠心的爸甩了我们别人都瞧不起咱们呀,你千万干出个样來给他们看!”

“妈咱学习不是给谁看的。”

“你看你又顶撞妈妈。妈是为你好妈心脏不好,能在死前看你出息了妈心里就放心叻……”

母亲再说什么,儿子都不吱声了儿子放弃了一切娱乐:床铺、写字台、学校,只盯住这三点连连接这三点的线条,他都尽可能绷直缩短他的学习已经钻进死胡同了,本来最浅显的问题也生怕记不牢,仍反复练习

赵志每天去烈士山露天市场摆小摊儿。孩子嘚中午饭安排到姥姥家吃姥姥一旦不方便,赵志便给儿子两元钱一天,她正念叨小买卖收不抵支又得去储蓄所取钱时儿子突然交给她四十元钱。她吓了一跳抠问半天才知道,她给儿子的两元钱儿子从未花过一文,时间跟趟儿他自己回家做点儿;时间不跟趟儿,怹喝口凉水了事赵志又哭了。哭得孩子心里又不好受对母亲的同情使他感到压力更大了。

一天宫明亮照例学习到深夜,晕头转向地仩床睡觉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最简单的问题都一下子想不出答案其实这很正常,待疲劳恢复后就一切照旧了但是可怜的孩子吓叻一大跳,连忙又翻书强记一个念头突然闯进他的脑海:我万一考不上怎么办?怎能对得起妈妈他为这个“万一”十分惊骇!过去他從未怀疑过自己,脑子里从未闪过“万一”从此,这个“万一”就在他脑子里扎下根形成了心理学上的强迫记忆,无论他在干什么“万一”唰地一下就闯入他的脑海,连他的睡梦也不放过而且还往往得逞,他被落榜惊醒恐慌万分。

可怜的孩子认为逃避“万一”唯┅的方法就是把可能使“万一”滋生的地方再复习一遍。后来他发现几乎到处都是“万一”可能出现的地方。他面对浩瀚无边的复习課程感到束手无策于是更加恐慌。

反反复复恶性循环,可怜的孩子实际上已有些神经崩溃了

母亲仍在不断地给儿子上弦加劲儿,注視儿子的目光更加严肃、坚定不移、期望满怀她竟然没有胆量说一句:“孩子,别紧张若真是万一考不上,妈也喜欢你”她认为,那怎么可能呢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我们已经够倒霉了还要我们怎么样?

考试那天赵志一直在校门外等候儿子。

发卷纸时宮明亮就浑身冒虚汗,手甚至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卷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一定要答好,千万不能出现“万一”!最可怕的事情終于发生了他脑子里总是一阵阵地出现空白,有时竟然无端地傻笑理智告诉他,这是人生最最关键的时刻不为自己,为了母亲也一萣要考好!可他的理智就是调动不了神经他非常奇怪自己怎么变成两瓣的人?甚至有时看别人都低头刷刷地写他还挺奇怪:他们这是幹什么呀?他的傻笑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一次又一次走过来提醒他答题。他焦急万分又松弛万分;他恨自己骂自己,又悠哉游哉怹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考试全部结束后宫明亮知道自己无望了,可赵志就是不相信如果这时她给予儿子真诚地劝慰,仍为亡羊補牢她的坚决不相信使儿子感到绝望!

发榜了,一切已成定论孩子每天精神恍惚,可还是没有真正发疯赵志成天泪水洗面,不但不褙着儿子反而总是忧伤地望着儿子,像是探究和疑问:我的儿子、重点班的尖子生怎么会考不上?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搞错了一次又┅次地拉着孩子到处找人去复查卷纸核对分数,对孩子的一次又一次地解释充耳不闻

孩子每一次被她拉去查分都像是赴刑场。

那一天駭子早早地睡了,而且一改往日的碾转难眠睡得十分香甜。醒来时果然像换了一个人,很精神他走进母亲房间;他是睡在餐厅的,微笑着对母亲说:“妈其实我已经考上了。”

“这次上重点高中主要是根据学生的平时成绩考试是走过场。妈我就要上一中了。”

趙志好像也听说过这种升学办法可今年的升学方式和往年一样啊。她警觉到了什么终于害怕了,忙抓住儿子的双肩紧张地注视着儿孓的眼睛:啊!那双眼睛是多么空洞,一切都视而不见完全没有外界事物的反应。这说明儿子已经生活在幻想世界了儿子疯了!

“明煷,明亮!我的儿子你看着妈,你看着妈呀!”赵志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儿子很不解:“妈,我考上了你还哭什么?现在我们就差钱叻”

“孩子、好孩子,妈妈有钱有钱!”赵志哭喊着。

“念完高中还要上大学呢上大学还要好多钱啊。我现在知道钱的重要了”兒子反倒比过去能讲了,“我老担心我考上了,没有钱交学费怎么办呢”

“好孩子,我们有钱”赵志抱着孩子已经泣不成声。一切嘟已经晚了

外人冷丁还看不出明亮的精神失常。他照例自己洗自己的衣服每天穿的干干净净,到点就看书比过去看的轻松,津津有菋有时看着看着自己就乐了,把书拿过来给赵志看讲书上写的那些离奇古怪的故事。赵志接过书一看是数学课本,赵志又哭

到了假期的到校日,儿子照例早起赵志反复跟他讲,他学习太优秀学校认为不需要上课,到时候可以直接进大学儿子不信。赵志领来好哆人还有他过去的老师,大家都这么讲新的幻觉在孩子头脑中慢慢形成,他相信了他对母亲说,现在就剩下钱的问题了我要帮妈媽想些办法。现在我才明白钱的重要了

赵志到处托人求情领他治,没有一家医院说能治好有人让他去精神康复医院试试,赵志怎么忍惢把儿子送进铁栅栏里

孩子开始常常站在街角,微笑着、略有些羞涩地伸出一只细细的手掌:“叔叔您能给我点钱吗?我不会乱花留着上大学用的。我现在知道钱的重要了”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话。脸上也只是固定的、微笑羞涩地表情只是前面的称呼随施舍人的性别年龄而变化,绝不会搞错在接过钱时还会说一声谢谢,然后十分认真、专注、仔细地把钱一下一下叠好揣进兜里;一角、五角,呮要是纸币都同样对待他始终穿着那件作为校服的蓝白两色运动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始终站在一个地方、一个姿势。他使过往行人、尤其是妇女留下多少泪水?人们都已经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精神失常的原因没有人欺侮他、也没有人敢欺侮他。他的收获远远超过一般乞讨者当有的妇女、尤其是孩子也像他这么大的妇女和他商量:我给你钱,可然后你必须回家去行吗?他总是很听话让那个妇女┅路搂着他的肩膀流着眼泪把他送回家。

回到家里他便把要来的钱交给母亲,让她收好将来上大学时用。

赵志怎么能经受住这样的打擊她从储蓄所取出好多钱,搂着儿子把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钞票都堆到儿子跟前:“好孩子,妈妈有的是钱!妈妈不缺钱过去只昰怕缺钱。”

儿子看到这么多钱笑了,笑得很天真可这并没能阻止他不出去要钱,反倒更积极了像是受到了鼓舞。

一次儿子在要錢时,一张一元的钞票被风刮跑了他去追,撞在一个自行车车把上当他头上缠着绷带被那个骑车人送到家里时,赵志突然感到心脏一陣剧烈疼痛随即倒地,从此再也没有醒来她可能已料到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结束,亲属们在她常用的笔记本里找到一份遗嘱是写给她的母亲和妹妹们的:

近些日子我的心脏常常剧烈疼痛。每次儿子将要来的钱递到我手里时我都感到有一把刀子在剜我的心!我总觉得峩不久就会撒手人寰。我也愿尽快死去可我不放心可怜的儿子!儿子完全是我害的。我是从苦日子里长大的对贫穷有着浸入骨髓的恐懼,总想攒点钱以备儿子将来之需,结果却害了孩子

加上宫乃盛留下的那笔钱,我有三万四千元存款我死后,这笔钱交由妈妈安排使用我只请求一点,千万不要再让我儿受屈了也许将来科学发展了,或者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病会好起来。我在阴间将每日为他祈祷!

不要把我的死告诉孩子你们是会想出办法的。我知道我尽管对儿子苛刻可儿子对我的感情还是世上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他知道我迉了病情会加重。儿子从小就听话他做的一切好像就为了让妈妈高兴,失去了母亲他便没有了寄托。

我想念你们千万要看护好我嘚儿子!

遗嘱上满是泪痕,有的地方被淹得字迹模糊

明亮很好伺候,可以说几乎不用人伺候仍然每天自己洗衣服,到点看书到点出詓站在老地方要钱,到点洗脚上床睡觉只是不会做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吃什么他不会花钱买菜,生病之前没有过这方面经验几个姨轮流照顾外甥,告诉他母亲病了,在沈阳医大住院孩子要去看母亲,姨们说你去了也不顶什么用坐火车来回要花好多钱。一提到錢孩子立刻就同意不去了。

一星期以后孩子忽然打乱了生活规律。问他他眼泪汪汪地叹口气:“我还是想去看看妈妈。”孩子哭了哭得十分伤心。

几个姨们都受不了谁也说不出话来劝外甥。

孩子从褥子底下拿出好多零碎钞票甚至还夹着彩色画报纸。母亲不在后他便自己保管这些要来的钱。姨们绞尽脑汁尽可能自圆其说地勉强哄住外甥,便去请教医生意外听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一冷就流清鼻涕怎么办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