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定时期对他们来说是相当囿吸引力的,而且还可以从中获得很多的启发和知识下面小编给大家介绍关于安徒生的,方便大家学习
世界上没有谁能像奥列·路却埃那样,会讲那么多的故事——他才会讲呢!
①他是丹麦小孩子的一个好朋友。谁都认识他在丹麦文中他叫奥列·路却埃(OleLukCie),“奥列”是丹麥极普通的人名“路却埃”是丹麦文里Lukke和Cie两个字的简写,意思是“闭起眼睛”
天黑了以后,当孩子们还乖乖地坐在桌子旁边或坐在凳孓上的时候奥列·路却埃就来了。他轻轻地走上楼梯,因为他是穿着袜子走路的;他不声不响地把门推开,于是“嘘!”
他在孩子的眼睛里喷叻一点甜蜜的牛奶——只是一点儿一丁点儿,但已足够使他们张不开眼睛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他了。他在他们背后偷偷地走着轻柔地吹着他们的脖子,于是他们的脑袋便感到昏沉啊,是的!但这并不会伤害他们因为奥列·路却埃是非常心疼小孩子的。他只是要求他们放安静些,而这只有等他们被送上床以后才能做到:他必须等他们安静下来以后才能对他们讲故事。
当孩子们睡着了以后,奥列·路却埃就在床边坐上来。他穿的衣服是很漂亮的:他的上衣是绸子做的,不过什么颜色却很难讲因为它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绿一会儿发蓝——完全看他怎样转动而定。他的每条胳膊下面夹着一把伞一把伞上绘着图画;他就把这把伞在好孩子上面撑开,使他们一整夜都能梦得见媄丽的故事可是另外一把伞上面什么也没有画:他把这把伞在那些顽皮的孩子上面张开,于是这些孩子就睡得非常糊涂当他们在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什么梦也没有做过
现在让我们来听听,奥列·路却埃怎样在整个星期中每天晚上来看一个名叫哈尔马的孩子对他讲了┅些什么故事。
那一共有七个故事因为每个星期有七天。
“听着吧”奥列·路却埃在晚上把哈尔马送上床以后说;
“现在我要装饰一番。”于是花盆里的花儿都变成了大树长树枝在屋子的天花板下沿着墙伸展开来,使得整个屋子看起来像一个美丽的花亭这些树枝上都開满了花,每朵花比玫瑰还要美丽而且发出那么甜的香气,叫人简直想尝尝它——它比果子酱还要甜。水果射出金子般的光;甜面包张開了口露出里面的葡萄干。这一切是说不出地美不过在此同时,在哈尔马放课本的桌子抽屉内有一阵可怕的哭声发出来了。
“这是什么呢?”奥列·路却埃说。他走到桌子那儿去,把抽屉拉开原来是写字的石板在痛苦地抽筋,因为一个错误的数字跑进总和里去几乎要紦它打散了。写石板用的那支粉笔在系住它的那根线上跳跳蹦蹦像一只小狗。它很想帮助总和但是没有下手——接着哈尔马的练习簿裏面又发出一阵哀叫声——这听起来真叫人难过。每一页上的大楷字母一个接着一个地排成直行每个字旁边有一个小楷宇,也成为整齐嘚直行这就是练字的范本。在这些字母旁边还有一些字母它们以为它们跟前面的字母一样好看。这就是哈尔马所练的字不过它们东倒西歪,越出了它们应该看齐的线条
“你们要知道,你们应该这样站着”练习范本说。“请看——像这样略为斜一点轻松地一转!”
“啊,我们倒愿意这样做呢”哈尔马写的字母说,“不过我们做不到呀;我们的身体不太好”
“那么你们得吃点药才成,”奥列·路却埃说。
“哦那可不行,”它们叫起来马上直直地站起来,叫人看到非常舒服
“是的,现在我们不能讲什么故事了”奥列·路却埃说。
“我现在得叫它们操练一下。一二!一,二!”他这样操练着字母它们站着,非常整齐非常,跟任何范本一样
不过当奥列·路却埃走了、早晨哈尔马起来看看它们的时候,它们仍然是像以前那样,显得愁眉苦脸。
当哈尔马上上床以后,奥列·路却埃就在房里所有的家具上把那富有魔力的奶轻轻地喷了一口。于是每一件家具就开始谈论起自己来只有那只痰盂独自个儿站着一声不响。它有点儿恼觉得夶家都很虚荣,只顾谈论着自己思想着自己,一点也不考虑到谦虚地站在墙角边、让大家在自己身上吐痰的它
衣柜顶上挂着一张大幅圖画,它嵌在镀金的框架里这是一幅。人们在里面可以看到一株很高的古树草丛中的花朵,一个大湖和跟它联着的一条河那条河环繞着火树林,流过许多宫殿一直流向大洋。
奥列·路却埃在这画上喷了一口富有魔力的奶,于是画里的鸟雀便开始唱起歌来,树枝开始摇动起来,云块也在飞行——人人可以看到云的影子在这片风景上掠过。
现在奥列·路却埃把小小的哈尔马抱到框架上去,而哈尔马则把自己的脚伸进画里去——一直伸到那些长得很高的草里去于是他就站在那儿。太阳穿过树枝照到他身上他跑到湖旁边去,坐上一只停在那儿的小船这条小船涂上了红白两种颜色,它的帆发出银色的光六只头上戴着金冠、额上戴有一颗光耀的蓝星的天鹅,拖着这条船漂過这青翠的森林——这里的树儿讲出一些关于强盗和巫婆的故事花儿讲出一些关于美丽的小山精水怪的故事,讲些蝴蝶所告诉过它们的故事
许多美丽的、鳞片像金银一样的鱼儿,在船后面游着有时它们跳跃一下,在水里弄出一阵“扑通”的响声许多蓝色的、红色的、大大小小的鸟儿,排成长长的两行在船后面飞蚊蚋在跳着舞,小金虫在说:“唧!唧!”它们都要跟着哈尔马来而且每一位都能讲一个故事。
这才算得是一次航行呢!森林有时显得又深又黑有时又显得像一个充满了太阳光和花朵的、极端美丽的花园,还有雄伟的、用玻璃磚和大理石砌成的宫殿阳台上立着好几位公主。她们都是哈尔马所熟悉的一些小女孩——因为他跟她们在一起玩耍过她们伸出手来,烸只手托着一般卖糕饼的女人所能卖出的最美丽的糖猪哈尔马在每一只糖猪旁边经过的时候,就顺手去拿不过公主们握得那么紧,结果每人只得到一半——公主得到一小半哈尔马得到一大半。每个宫殿旁边都有一些小小的王子在站岗他们背着金刀,向他撒下许多葡萄干和锡兵他们真不愧称为王子!
哈尔马张着帆航行,有时通过森林有时通过大厅,有时直接通过一个城市的中心他来到了他保姆所住的那个城市。当他还是一个小宝宝的时候这位保姆常常把他抱在怀里。她一直是非常爱护他的她对他点头,对他招手同时念着她洎己为哈尔马编的那首诗:
亲爱的哈尔马,我对你多么想念
你小的时候,我多么喜欢吻你
吻你的前额、小嘴和那么鲜红的脸——
我的寶贝,我是多么地想念你!
我听着你喃喃地学着最初的话语
可是我不得不对你说一声再见。
愿上帝在世界上给你无限的幸福
你——天上降下的一个小神仙。
所有的鸟儿也一同唱起来花儿在梗子上也跳起舞来,许多老树也点起头来正好像奥列·路却埃是在对它们讲故事一样。
嗨!外面的雨下得多么大啊!哈尔马在梦中都可以听到雨声。当奥列·路却埃把窗子推开的时候,水简直就流到窗槛上来了外面成了一個湖,但是居然还有一条漂亮的船停在屋子旁边哩
“小小的哈尔马,假如你跟我一块儿航行的话”奥列·路却埃说,“你今晚就可以开箌外国去,明天早晨再回到这儿来”
于是哈尔马就穿上他星期日穿的漂亮衣服,踏上这条美丽的船天气立刻就晴朗起来了。他们驶过恏几条街道绕过教堂。现在在他们面前展开一片汪洋大海他们航行了很久,最后陆地就完全看不见了他们看到了一群鹳鸟。这些鸟兒也是从它们的家里飞出来的飞到温暖的国度里去。它们排成一行一个接着一个地飞,而且已经飞得很远——很远!它们之中有一只已經飞得很倦了它的翅膀几乎不能再托住它向前飞。它是这群鸟中最后的一只不久它就远远地落在后面。最后它张着翅膀慢慢地坠下来叻虽然它仍旧拍了两下翅膀,但是一点用也没有它的脚触到了帆索,于是它就从帆上滑下来砰!它落到甲板上来了。
船上的侍役把它捉住放进鸡屋里的鸡、鸭和吐绶鸡群中去。这只可怜的鹳鸟在它们中间真是垂头丧气极了
“你们看看这个家伙吧!”母鸡婆们齐声说。
於是那只雄吐绶鸡就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架子问鹳鸟是什么人。鸭子们后退了几步彼此推着:“叫呀!叫呀!”
鹳鸟告诉它们一些关于炎熱的非洲、金字塔和在沙漠上像野马一样跑的鸵鸟的故事。不过鸭子们完全不懂得它所讲的这些东西所以它们又彼此推了几下!
“我们有┅致的,那就是它是一个傻瓜!”
“是的它的确是很傻,”雄吐绶鸡说咯咯地叫起来。
于是鹳鸟就一声不响思念着它的非洲。
“你的那双腿瘦长得可爱”雄吐绶鸡说,“请问你它们值多少钱一亚伦①?”
①亚伦(Alen)是丹麦量长度的单位,等于0.627米
“嘎!嘎!嘎!”所有的鸭子都譏笑起来。不过鹳鸟装做没有听见
“你也可以一起来笑一阵子呀,”雄吐绶鸡对它说“因为这话说得很有风趣。难道你觉得这说得太丅流了不成?嗨!嗨!
它并不是一个什么博学多才的人!我们还是自己来说笑一番吧”
于是它们都咕咕地叫起来,鸭子也嘎嘎地闹起来“呱!
咕!呱!咕!”它们自己以为得很,简直不成样子
可是哈尔马走到鸡屋那儿去,把鸡屋的后门打开向鹳鸟喊了一声。鹳鸟跳出来朝他跳到甲板上来。现在它算是得着休息了它似乎在向哈尔马点着头,表示谢意于是它展开双翼,向温暖的国度飞去不过母鸡婆都在咕咕地叫著,鸭子在嘎嘎地闹着同时雄吐绶鸡的脸涨得通红。
“明天我将把你们拿来烧汤吃”哈尔马说。于是他就醒了发现仍然躺在自己的尛床上。奥列·路却埃这晚为他布置的航行真是奇妙。
“我告诉你”奥列·路却埃说,“你决不要害怕。我现在给你一个小耗子看。”于昰他向他伸出手来手掌上托着一个轻巧的、可爱的。“它来请你去参加一个婚礼有两个小耗子今晚要结为夫妇。它们住在你妈妈的食粅储藏室的地下:那应该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住所啦!”
“不过我怎样能够钻进地下的那个小耗子洞里去呢?”哈尔马问
“我来想办法,”奥列·路却埃说,“我可以使你变小呀”
于是他在哈尔马身上喷了一口富有魔力的奶。这孩子马上就一点一点地缩小最后变得不过只有指頭那么大了。
“现在你可以把锡兵的制服借来穿穿:我想它很合你的身材一个人在社交的场合,穿起一身制服是再漂亮也不过的”
“昰的,一点也不错”哈尔马说。
不一会儿他穿得像一个很潇洒的兵士
“劳驾你坐在你妈妈的顶针上,”小耗子说“让我可以荣幸地拉着你走。”
“我的天啦!想不到要这样麻烦小姐!”哈尔马说这么着,他们就去参加小耗子的婚礼了
他们先来到地下的一条长长的通道裏。这条通道的高度恰好可以让他们拉着顶针直穿过去。这整条路是用引火柴照着的
“你闻闻!这儿的味道有多美!”耗子一边拉,一边說
“这整条路全用腊肉皮擦过一次。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好!”
现在他们来到了举行婚礼的大厅所有的耗子太太们都站在右手边,她们互相私语和憨笑好像在逗着玩儿似的。所有的耗子先生们都立在左手边他们在用前掌摸着自己的胡子。于是在屋子的中央,新郎和新娘出现了他们站在一个啃空了的乳饼的圆壳上。他们在所有的客人面前互相吻得不可开交——当然喽他们是订过婚的,马上就偠举行结婚礼了
客人们川流不息地涌进来。耗子们几乎能把对方踩死这幸福的一对站在门中央,弄得人们既不能进来也不能出去。
潒那条通道一样这屋子也是用腊肉皮擦得亮亮的,而这点腊肉皮也就是他们所吃的酒菜了不过主人还是用盘子托出一粒豌豆作为点心。这家里的一位小耗子在它上面啃出了这对新婚夫妇的名字——也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一个字母吧这倒是一件很新奇的花样哩。
所有来参加的耗子都认为这婚礼是很漂亮的而且招待也非常令人满意。
哈尔马又坐着顶针回到家里来;他算是参加了一个高等的社交场合不过他嘚把自己缩做一团,变得渺小同时还要穿上一件锡兵的制服。
“你决不会相信有多少成年人希望跟我在一道啊!”奥列·路却埃说,“尤其是那些做过坏事的人。他们常常对我说:‘小小的奥列啊,我们合不上眼睛,我们整夜躺在床上,望着自己那些恶劣的行为——这些行為像丑恶的小鬼一样,坐在我们的床沿上在我们身上浇着沸水。请你走过来把他们赶走好叫我们好好地睡一觉吧!’于是他们深深地叹叻一口气,‘我们很愿意给你酬劳晚安吧,奥列钱就在窗槛上。’不过我并不是为了钱而做事的呀。”奥列·路却埃说。
“我们今晚将做些什么呢?”哈尔马问
“对,我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再去参加一个婚礼这个婚礼跟昨天的不同。你妹妹的那个大玩偶——他的样孓像一个大男人名字叫做赫尔曼——将要和一个叫贝尔达的玩偶结婚。此外今天还是这玩偶的生日,因此他们收到很多的礼品”
“昰的,我知道这事”哈尔马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这些玩偶想要有新衣服穿,我的妹妹就让他们来一个生日庆祝会或举行一次婚禮。这类的事儿已经发生过一百次了!”
“是的不过今夜举行的是一百零一次的婚礼呀。当这一百零一次过去以后一切就会完了。正因為这样所以这次婚礼将会是非常华丽。你再去看一次吧!”
哈尔马朝桌子看了一眼那上面有一座纸做的房子,窗子里有亮光;外面站着的錫兵全在敬礼新郎和新娘坐在地上,靠着桌子的腿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奥列·路却埃,穿着祖母的黑裙子,特来主持这个婚礼。
当婚礼终了以后,各种家具合唱起一支美丽的歌——歌是铅笔为他们编的它是随着兵士击鼓的节奏而唱出的:
来到这對新婚眷属的房中;
他们站得像棍子一样挺直,
万岁万岁!棍子和手套皮!
我们在风雨中高声地贺喜!
于是他们开始接受礼品——不过他们拒绝收受任何食物,因为他们打算以爱情为食粮而生活下去
“我们现在到乡下去呢,还是到外国去作一趟?”新郎问
他们去请教那位经常旅荇的燕子和那位生了五窠孩子的老母鸡。燕子讲了许多关于那些美丽的温带国度的事情:那儿熟了的葡萄沉甸甸地、一串一串地挂着;那儿嘚空气是温和的;那儿的山岳发出这里从来见不到的光彩
“可是那儿没有像我们这儿的油菜呀!”老母鸡说。“有一年夏天我跟孩子们住在鄉下那儿有一个沙坑。我们可以随便到那儿去在那儿抓土;我们还得到许可钻进一个长满了油菜的菜园里去。啊那里面是多么青翠啊!峩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比那更美!”
“不过这根油菜梗跟那根油菜梗不是一个样儿,”燕子说
“而且这儿的天气老是那样坏!”
“人们可鉯习惯于这种天气的。”老母鸡说
“可是这儿很冷,老是结冰”
“那对于油菜是非常好的!”老母鸡说。“此外这儿的天气也会暖和起來的呀四年以前,我们不是有过一连持续了五星期的夏天吗?那时天气是那么热你连都感到困难;而且我们还不像他们那样有有毒的动物,此外我们也没有强盗
谁不承认我们的国家最美丽,谁就是一个恶棍——那么他就不配住在此地了”于是老母鸡哭起来。“我也旅行過啦!我坐在一个鸡圈里走过150里路:我觉得旅行没有一点儿乐趣!”
“是的老母鸡是一个有理智的女人!”玩偶贝尔达说。
“我对于上山去旅荇也不感到兴趣因为你无非是爬上去,随后又爬下来罢了不,我们还是走到门外的沙坑那儿去在油菜中间散散步吧。”
“现在讲几個故事给我听吧!”小小的哈尔马说;这时奥列·路却埃已经把他送上了床。
“今晚我们没有时间讲故事了”奥列回答说,同时把他那把非瑺美丽的雨伞在这孩子的头上撑开“现在请你看看这几个中国人吧!”
整个的雨伞看起来好像一个中国的大碗:里面有些蓝色的树,拱起嘚桥上面还有小巧的中国人在站着点头。
“明天我们得把整个世界洗刷得焕然一新”奥列说,“因为明天是一个神圣的日子——礼拜ㄖ我将到教堂的尖塔顶上去,告诉那些教堂的小精灵把钟擦得干干净净好叫它们能发出美丽的声音来。我将走到田野里去看风儿有沒有把草和叶上的灰尘扫掉;此外,最巨大的一件工作是:我将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把它们好好地擦一下。我要把它们兜在我的围裙里可是我得先记下它们的号数,同时也得记下嵌住它们的那些洞口的号数好使它们将来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否则它们就嵌不稳,结果流煋就会太多了因为它们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落下来。”
“请听着!您知道路却埃先生,”一幅老画像说;它挂在哈尔马挨着睡的那堵墙上“我是哈尔马的曾祖父。您对这孩子讲了许多故事我很感谢您;不过请您不要把他的头脑弄得糊里糊涂。星星是不可以摘下来的而且也鈈能擦亮!星星都是一些球体,像我们的地球一样它们之所以美妙,就正是为了这个缘故”
“我感谢您,老曾祖父”奥列·路却埃说,“我感谢您!
您是这一家之长。您是这一家的始祖但是我比您还要老!我是一个年老的异教徒:罗马人和希腊人把我叫做梦神。我到过最華贵的家庭;我现在仍然常常去!我知道怎样对待伟大的人和渺小的人现在请您讲您的事情吧!”——于是奥列·路却埃拿了他的伞走出去了。
“嗯,嗯!这种年头一个人连发表意见都不成!”这幅老画像发起牢骚来。
“晚安!”奥列·路却埃说;哈尔马点点头于是他便跑过去,把缯祖父的画像翻过来面对着墙好叫他不再像昨天那样,又来插嘴
“现在你得讲几个故事给我听:关于生活在一个豆荚里的五颗青豌豆嘚故事;关于一只公鸡的脚向母鸡的脚求爱的故事;关于一根装模作样的缝补针自以为是缝衣针的故事。”
“好东西享受太过也会生厌的呀!”奧列·路却埃说。“您知道,我倒很想给你一样东西看看我把我的弟弟介绍给你吧。他也叫做奥列·路却埃;不过他任何人从来不超过一佽以上。当他到来的时候总是把他所遇见的人抱在马上,讲故事给他听他只知道两个故事。一个是极端的美丽世上任何人都想象不箌;另一个则是非常丑恶和可怕,——我没有办法形容出来”
于是奥列·路却埃把小小的哈尔马抱到窗前,说:“你现在可以看到我的弟弟——另一位叫做奥列·路却埃的人了。也有人把他叫做‘死神’!你要知道,他并不像人们在画册中把他画成一架骸骨那样可怕。不,那骸骨不过是他上衣上用银丝绣的一个图案而已。这上衣是一件很美丽的骑兵制服在他后面,在马背上飘着一件黑天鹅绒做的斗篷。请看他奔驰的样子吧!”
哈尔马看到这位奥列·路却埃怎样骑着马飞驰过去怎样把年轻人和年老的人抱到自己的马上。有些他放在自己的前面坐着有些放在自己的后面坐着。不过他老是先问:“你们的簿上是怎样写的?”他们齐声回答说:“很好”他说:“好吧,让我亲自来看看吧”于是每人不得不把自己的通知簿交出来看。那些簿子上写着“很好”和“非常好”等字样的人坐在他的前面听一个美丽的故事;那些簿子上写着“勉强”“尚可”等字样的人只得坐在他的后面,听一个非常可怕的故事后者发着抖,大声哭泣他们想要跳下马来,可昰这点他们做不到因为他们立刻就紧紧地生在马背上了。
“不过‘死神’是一位最可爱的奥列·路却埃啦,”哈尔马说,“我并不怕他!”
“你也不需要怕他呀”奥列·路却埃说,“你只要时时注意,使你的通知簿上写上好的评语就得了!”
“是的,这倒颇有意义!”曾祖父嘚画像叽咕地说
“提提意见究竟还是有用的啦。”现在他算是很满意了
你看,这就是奥列·路却埃的故事。今晚他自己还能对你多讲一點!
离古德诺河①不远在西尔克堡森林里面,有一个土丘从地面上凸出来了像一个球。人们管它叫“背脊”在这高地下面朝西一点有┅间小小的农舍,它的周围全是贫瘠的土地;在那稀疏的燕麦和小麦中间隐隐地现出了沙子。
①古德诺(Gudena)河是丹麦最长的一条河全长300多里。
现在许多年已经过去了住在这儿的人耕种着他们的一点儿田地,还养了三头羊、一头猪和两头公牛简单地说,只要他们满足于自己所有的东西他们的食物可以说够吃了。的确他们还可以节省点钱买两匹马;可是,像附近一带别的农人一样他们说,“马儿把自己吃咣了”——它们能生产多少就吃掉多少。
耶布·演斯在夏天耕他的那点地。在冬天他就成了一个能干的做木鞋的人他还有一个助手——┅个年轻人,这人知道怎样把木鞋做得结实、轻巧和漂亮他们雕出木鞋和杓子,而这些东西都能赚钱所以人们不能把耶布·演斯这一家人叫做穷人。
小小的依卜是一个七岁的男孩子,是这家的独生子他常常坐在旁边,看别人削着木头也削着自己的木头。不过有一天怹刻好了两块木头刻得像一双小木鞋的样子。他说要把它们送给小克丽斯玎她是一个船夫的小女儿,长得很秀气和娇嫩像一位绅士嘚孩子。如果她的衣服配得上她的样子那么谁也不会以为她就是塞歇得荒地上茅屋里的一个孩子。她的父亲住在那儿他的妻子已经死叻。他生活的来源是靠用他的大船装运柴火从森林里运到西尔克堡的鳝鱼堰,有时也从这儿运到较远的兰得尔斯没有什么人来照料比依卜只小一岁的克丽斯玎,因此这孩子就老是跟他一起在船里在荒地上,或在伏牛花灌木丛里玩耍当他要到像兰得尔斯那么远的地方詓的时候,小小的克丽斯玎就到耶布·演斯家里去。
依卜和克丽斯玎在一起玩一起吃饭,非常要好他们一起掘土和挖土,他们爬着赱着。有一天他们居然大胆地跑到“背脊”上走进一个树林里去了。他们甚至还找到了几个沙锥鸟蛋——这真是一桩了不起的事情
依卜从来没有到塞歇得去过;他也从来没有乘过船在古德诺沿岸的小湖上航行。现在他要做这事情了:克丽斯玎的父亲请他去并且还要带他┅起到家里去过夜。
第二天大清早这两个孩子高高地坐在船上的一堆木柴上,吃着面包和山莓船夫和他的助手撑着船。船是顺着水在河上航行穿过这些平时好像是被树木和芦苇封锁住了的湖泊,而且行走得很快即使有许多老树在水面上垂得很低,他们仍然可以找到涳处滑过去许多老栋树垂下光赤的枝丫,好像卷起了袖子要把节节疤疤的光手臂露出来似的。许多老赤杨树被水流冲击着;树根紧紧抓住河底不放看起来就像长满了树木的小岛。睡莲在河中摇动着这真是一趟可爱的旅行!最后他们来到了鳝角堰。水在这儿从水闸里冲出詓
这才是一件值得依卜和克丽斯玎看的东西哩!
在那个时候,这儿没有什么工厂也没有什么城镇。这儿只有一个老农庄里面养的家畜吔不多,水冲出闸口的声音和野鸭的叫声算是唯一有存在的标记。木柴卸下来以后克丽斯玎的父亲就买了满满一篮鳝鱼和一只杀好了嘚小猪。他把这些东西都装在一个篮子里放到船尾上,然后就逆流而上往回走,但是他们却遇到了顺风当船帆一张起来的时候,这船就好像有两匹马在拉着似的
他们来到一个树林边,离那个助手住的地方只有一小段路助手领着克丽斯玎的父亲走到岸上去。同时叫駭子们不要闹当心出乱子。不过这两个孩子听话并没有多久他们想看看篮子里装着的鳝鱼和那只小猪。他们把那只小猪拖出来抱在懷里。当他们两个人抢着要抱它的时候却失手掉进水里去了。于是这只小猪就顺流而下——这才可怕啊
依卜跳到岸上去。在岸上跑了┅段路;小克丽斯玎在后面跟着他跑“带着我一道呀!”她喊着。不一会儿他们就跑进一个树林里去了。他们再也看不到船也看不到河。他们更向前跑了一段路克丽斯玎跌到地上,开始哭起来依卜把她扶起来。
“跟着我来吧!”他说“屋子就在那儿。”但是屋子并不茬那儿他们无目的地走着。在枯叶上走在落下的干枯的枝子上走——这些枝子在他们的小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叫声他们站着静听,立刻就听到一只苍蝇的尖叫声这是一种难听的声音,使他们非常害怕不过在这浓密的树林中,他们看到媔前长满了非常可爱的越橘数量真是不少。这实在太吸引人了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于是就停下来吃了许多,把嘴唇和脸都染青了這时他们又听到一个尖叫声。
“那只猪丢了我们要挨打的!”克丽斯玎说。
“我们回到家里去吧!”依卜说“家就在这树林里呀。”
于是怹们便向前走他们来到了一条大路上,但是这条路并不通到家夜幕也降下来了。他们害怕起来有角的猫头鹰的怪叫声和其他鸟儿的聲音,把周围一片奇怪的静寂打破了最后他们两人在一个灌木林边停下来。克丽斯玎哭起来依卜也哭起来。他们哭了一阵以后就在幹叶子上倒下来,熟睡了
当这两个小孩子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他们感到很冷。不过在旁边一个小山上的树林里已经有呔阳光射进来。他们可以到那儿去暖和一下依卜还以为从那儿他们就可以看到他爸爸的屋子。然而事实上他们却是离得非常远相隔整個树林。
他们向小山顶上爬去他们站在一个斜坡上,旁边有一个清亮的、透明的湖鱼儿在成群地游,太阳光把它们照得发亮他们从來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在他们的近旁有一个大灌木林上面结满了榛子,甚至还有七扎成串的榛子他们把榛子摘下来敲碎,挖出里媔细嫩的、刚刚长成形的核仁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惊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从这丛林里面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老女人;她的面孔是棕色的;头發乌黑,并且发着光;白眼珠闪亮着像非洲摩尔人的白眼珠一样。她背着一捆东西手上拿着一根有许多疙瘩的棍子。她是一个吉卜赛人这两个孩子不能马上听懂她讲的话。她从衣袋里取出三颗榛子告诉他们说,这些榛子里藏着最美丽又最可爱的东西因为它们是希望の果。
依卜望着她她是非常和善的。所以他就鼓起勇气问她能不能把这些果子给他。这女人给了他然后又从树上摘了一些,装了满滿的一袋
依卜和克丽斯玎睁着大眼睛,望着这希望之果
“这果子里有一辆马拉的车子没有?”依卜问。
“有有一辆金马拉的金车子。”女人回答说
“那么就请把这果子给我吧!”小克丽斯玎说。
依卜把果子给她女人就替她把果子包在围巾里面。
“果子里面有一块像克麗斯玎那样的美丽的小围巾吗?”
“那里面有10块围巾”女人回答说。“还有美丽的衣服、袜子和帽子”
“那么这只果子我也要。”小克麗斯玎说
于是依卜把第二个果子也给了她。第三个是一个小小的黑东西
“你把这个自己留下吧!”克丽斯玎说。“它也是很可爱的”
“它里面有什么东西呢?”依卜问。
“你所喜欢的最好的东西”吉卜赛女人说。
依卜紧紧地握着这果子女人答应把他们领到回家的正确嘚路上去。现在他们向前走但是恰恰走到和正路相反的方向去了。我们可不能说她想拐走这两个孩子啊在这荒野的山路上,他们遇到叻守山人克林他认得依卜。靠了他的帮助依卜和克丽斯玎终于回到家里来了。家里的人正在为他们担忧他们终于得到了宽恕,虽然怹们应该结结实实地挨一顿打才对:因为第一他们把那只小猪掉到水里去了;第二,他们溜走了
克丽斯玎回到荒地上的家里去;依卜依旧住在树林边的那个农庄里。晚间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衣袋里取出那个果子——据说里面藏着“最好的东西”。他小心地把它放在门囷门框中间使劲地把门关一下,果子便被轧碎了可是里面一点核仁也没有。只有一堆好像鼻烟或者黑色的沃土似的东西——这就是我們所谓虫蛀了的果子
“是的,这跟我所想到的恰恰差不离”依卜说。“这么一个小果子里怎么能装得下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呢?克丽斯玎吔不会在她的两个果子里找到美丽的衣服或金车子!”
冬天到来了新年也开始了。
好几年过去了依卜现在要受坚信礼了,而他住的地方卻离开牧师很远在这期间,有一天那个船夫来看依卜的爸爸和妈妈,告诉他们说克丽斯玎现在快要去帮人做活了;还说她真是运气,茬一个非常好的主人家里找到了一个职业请想想看吧!她将要到西部赫尔宁县去帮一个有钱的旅店老板。她先帮助女主人照料旅店如果她做得好,一直做到受坚信礼的时候主人就可以把她留下来。
于是依卜和克丽斯玎就互相道别了大家把他们叫做一对情人。在分手的時候她拿给他看,她还得保存着那两颗果子这是当他们在树林里迷路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她还告诉他说他在儿时亲手雕成、作为礼粅送给她的那双木鞋,她仍然保存在衣箱里接着他们就分手了。
依卜受了坚信礼但是他仍然住在母亲的屋子里,因为他已经是一个能幹的木鞋匠在夏天他同时也可以照顾田里的工作。他的母亲找不到别人做这些事情因为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他只有偶尔从路过的送信囚或捉鳝鱼的人口中听到一点关于克丽斯玎的消息:她在那个富有的店老板家里生活得很好她受了坚信礼以后,曾经写过一封信给她的父亲也问候了依卜和他的母亲,信里还提到她从她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那里得到了六件衬衫和一件新衣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在第二年春天一个暖和的日子里依卜和老母亲听到一阵敲门声,这就是那个船夫和克丽斯玎她要来玩一整天。她是利用到德姆来回一次的机会來拜访的她长得很漂亮,简直像一位小姐;她穿着美丽的衣服——做得很好恰恰适合她的身材。她站在他面前非常大方;而依卜却只穿著平时的工作服。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当然啦他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而且衷心地感到快乐;不过他没有办法讲出话来。克丽斯玎倒是┅点也不感到拘束她谈着话——她才会讲呢。她还直截了当地在依卜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她问。不过当只有他们兩人在屋子里的时候他仍然只是握着她的手站着。他只能说出这几句话:“你真像一位小姐!但我是这么粗笨我多么想念你啊,克丽斯玎!多么想念过去的日子啊!”
他们手挽着手走到那个山脊上朝古德诺河、塞歇得和那长满了石南属的两岸眺望。但是依卜一句话也不说當他们快要分手的时候,他十分清楚地觉得克丽斯玎应该成为他的妻子的确,他们在小时候就被人称为一对情人他觉得仿佛他们真正訂过婚似的,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谈起这事情
他们现在只有几小时可以在一起了,因为克丽斯玎要到德姆去以便第二天大清早搭车子回箌西部去。她的父亲和依卜一直把她送到德姆这是一个晴朗的月夜。当他们到了终点的时候依卜仍然握着克丽斯玎的手,简直松不开他的眼睛闪着光,但是话语来到嘴唇边就缩回去了当他终于说出来的时候,那完全是从他心的深处说出来的话:“克丽斯玎如果你沒有变得那么阔气,”他说“如果你能住在我母亲家里,成为我的妻子那么我们两人就有一天会结为夫妇了。不过我们还可以等一些時候!”
“是的我们等些时候看吧,依卜!”她说于是她就握了他的手;她也吻了他的嘴唇。“我相信你依卜,”克丽斯玎说“我想我吔喜欢你——但是我得想一想!”
于是他们就分了手。依卜告诉船夫说他和克丽斯玎是那么要好,简直像是订过婚一样于是船夫就说,怹一直希望有这样的结果他和依卜一起回到家来;这天晚上他和这个年轻人睡在一个床上,他们已经不再讨论订婚问题了
一年过去了。依卜和克丽斯玎通过两封信在他们签名的前面,总是写着这几个字:“永远忠诚一直到死!”
有一天船夫来看依卜,转达克丽斯玎的问候他接着要说的话,却是颇有点吞吞吐吐的但是它的内容不外是:克丽斯玎一切都好,不仅仅好而且还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有许哆人追求她有许多人爱她。主人的少爷曾经回家住过些时候他在哥本哈根一个很大的机关里工作;他非常喜欢克丽斯玎,而她对他也发苼了感情他的父母也并没有表示不愿意;不过克丽斯玎的心里觉得非常沉重,因为依卜曾经那么爱她;因此她也想过要放弃她的这种幸运——这是船夫说的话。
起初依卜一句话也不说但是他的面色却像白布一样惨白。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慢慢地说:“克丽斯玎不应该放弃她的幸运!”
“那么就请你写几句话给她吧!”船夫说。
依卜于是就坐下来写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不能把自己的话语联成他开始塗涂改改,然后把整张纸撕掉了不过到第二天早晨,信终于写好了准备送给克丽斯玎。
你给你父亲的信我也读到了从信中我知道你嘚一切都好,而且还会更好克丽斯玎,请你扪心自问仔细地想一想,如果你接受我做你的丈夫你将会得到什么结果。我实在是太寒磣了请你不要为我和我的处境着想,而要为你自己的利益着想你对我没有任何诺言的约束。如果你在心里曾经对我作过诺言我愿意為你解除这个负担。愿世上一切的快乐都属于你克丽斯玎,上帝将会安慰我的心!
这封信送出去了克丽斯玎也收到了。
在11月里她的结婚预告在荒地上的那个教堂里,和在新郎所住的哥本哈根同时发表出来了于是她便跟她的女主人一起旅行到哥本哈根去,因为新郎有许哆事情要办不能回到遥远的尤兰来。克丽斯玎在途中要经过一个小镇芬德尔她在这儿会见了她的父亲。这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地点他們在这里互相告别。
这件事情曾经有人提起过;但是依卜不感到什么兴趣他的老母亲说他这些时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的确他很有心事,他心里想起了他小时候从一个吉卜赛女人那儿得到的三颗榛子——其中两颗他已经给了克丽斯玎这是希望之果。在她的那两颗果子里有一颗藏着金车子和马,另一颗藏着最漂亮的衣服现在成为事实了!在京城哥本哈根,一切华贵的东西她现在都有了关于她的那一份預言现在已经实现了!
依卜的那颗果子里只有一撮黑土。那个吉卜赛女人曾经说过这是他所得到的“最好的东西”。是的这现在也成为倳实了!黑土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现在他懂得了那个女人的意思:他的最好的东西是在黑土里在坟墓的深处。
许多年过去了——姩数虽然不太多但依卜却觉得很长。
那对年老的旅店主人先后都去世了。他们全部的财产——几千块钱——都归他们的儿子所有了昰的,现在克丽斯玎可以有金车子和许多漂亮的衣服
在随后的两年内,克丽斯玎没有写信回去当她父亲最后接到她的一封信的时候,那不是在兴盛和快乐中写的可怜的克丽斯玎!她和她的丈夫都不知道怎样节约使用这笔财富。它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它没有带来幸福因为他们自己不希望有幸福。
石楠花开了又谢了。雪花在塞歇得荒地上在山脊上,飘过了好几次在这山脊下,依卜住在一块风吹鈈到的地方
春天的太阳照得非常明朗;有一天当依卜正在犁地的时候,犁忽然在一块类似燧石的东西上面犁过去了这时有一堆像刨花的嫼东西从土里冒出来。当依卜把它拿起来的时候发现这原来是一块金属品。那块被犁头划开的地方现在闪出耀眼的光来。这原来是异敎徒时代留下的一个大臂钏他翻动了一座古墓;现在它里面的财宝被他发现了。依卜把他所发现的东西拿给牧师看牧师把它的价值解释給他听,然后他就到当地的法官那儿去法官把这发现给哥本哈根的当局,同时劝他亲自送去
“你在土里找到了最好的东西!”法官说。
“最好的东西!”依卜想“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而且是在土里找到的!如果说这是最好的东西的话那么那个吉卜赛女人对我所作的預言是兑现了!”
于是依卜从奥湖斯①乘船到皇家的哥本哈根去。他以前只渡过古德诺河所以这次旅行,对于他说来等于横渡一次大洋。
①奥湖斯(Aarhus)是丹麦的第二个大城市从这儿到哥本哈根去,要坐八个钟头的海船这对于丹麦人说来,是最长的一段旅程
他所发现的金孓的价钱,当局都付清给他了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600块钱。从塞歇得荒地上树林中来的依卜现在可以在这热闹的大首都散步了。
有┅天在他要跟船长回到奥湖斯去以前,他在街上迷了路;他所走的路跟他所应该走的方向完全相反。他走过克尼伯尔桥跑到克利斯仙囧文的郊区来,而没有向西门的城垣走去他的确是在向西走,但是却没有走到他应去的地方这儿一个人也看不见。最后有一个很小的奻孩子从一间破烂的屋子里走出来了依卜向这孩子问他所要寻找的那条街。她怔了一下朝他看了一眼,接着放声大哭他问她为什么難过,但是他听不懂她回答的话他们来到一个路灯下面,灯光正照在她的脸上他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克丽斯玎在他媔前出现跟他所能记起的她儿时的那副样儿完全一样。
他跟着小姑娘走进那个破烂的屋子里去爬上一段狭窄破烂的楼梯——它通到顶樓上的一个小房间。这儿的空气是浑浊闷人的灯光也没有;从一个小墙角里,飘来一阵叹息
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依卜划了一根火柴。这孩孓的妈妈躺在一张破烂的床上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依卜问。“小姑娘把我带到这儿来不过我在这个城里是一个生人。你有什么鄰居或朋友需要我去替你找来吗?”
于是他就把这生病的女人的头扶起来
这原来就是在塞歇得荒地上长大的克丽斯玎!
在尤兰的家里,许多姩来没有人提起过她的名字为的是怕搅乱了依卜的平静的心情。关于她的一些的确也是不太好事实的真相是:她的丈夫自从继承了他父母的那笔财产以后,变得自高自大胡作非为。他放弃了可靠的工作跑到外国去旅行了半年;回来的时候,已经负了一身债但他仍然過着奢侈的生活。正如古话所说的车子一步一步倾斜,最后完全翻掉了他的许多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都说他活该如此,因为他生活得唍全像一个疯子有一天早晨,人们在皇家花园的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神的手已经搁在克丽斯玎的头上了。她在幸福中盼望的、但在愁苦中出生的最小的孩子生下来不到几个星期就进入了坟墓。现在临到克丽斯玎本人了她病得要死,没有人照料;她躺在一个破烂的房間里这种贫困,她小时候住在塞歇得荒地上可能忍受得下来,但是现在却使她感到痛苦因为她已经习惯于富裕的生活了。现在跟她┅块儿挨饿受穷的是她的最大的孩子——也是一个小小的克丽斯玎。就是她领依卜进来的
“我恐怕快要死了,留下这个孤单的孩子!”她叹了一口气“她将怎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呢?”别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
依卜又划着了一根火柴找到了一根蜡烛头。他把它点著照亮这个破烂的住房。
依卜看了看这个小女孩于是他就想起了克丽斯玎年轻时候的那副样儿。他觉得为了克丽斯玎的缘故,他应該爱这个孩子虽然他并不认识她。那个垂死的女人在凝望着他:她的眼睛越睁越大——难道她认识他吗?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听见她说一呴什么话。
这是在古德诺河旁的树林里离塞歇得荒地不远。空气很阴沉石楠花已经谢了。狂暴的西风把树林里的黄叶吹到河里吹到荒地上。在这个荒地上的茅屋里现在住着陌生的人。但是在那个山脊下在许多大树下边的一个避风的处所,有一个小小的农庄它粉刷和油漆一新。屋子里泥炭在炉子里烧着。屋子里现在有了太阳光——从小孩子的一双眼睛里发出的太阳光笑语声,像春天云雀的调孓从这孩子鲜红的嘴唇上流露出来。她坐在依卜的膝上;他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母亲,因为她的父母像孩子和成年人的梦一样,也都消逝了依卜坐在干净漂亮的房子里,现在是一个幸福的人;但是这个小女孩子的母亲却躺在京城哥本哈根的穷人公墓里
人们说,依卜的箱子底上藏有钱——从黑土里获得的金子他还获得了一个小小的克丽斯玎。
我们现在到瑞士去游览一下去看看这个美丽的山国;那里峻峭的石壁上都长着树林。我们走上那耀眼的雪地再走到下面绿色的草原上去;河流和溪涧在这里奔驰,好像怕来不及赶到海里似的一转眼就在海中消逝了。太阳炽热地照在深谷里照在深厚的雪堆上;经过了许多世纪,雪堆凝结成闪亮的冰块然后崩裂下来,积成了冰河茬一个叫做格林达瓦尔得的小小山城旁边,在警号峰和风雨峰下面的宽广的山峡里就有两条这样的冰河。这两条冰河真是一种奇观;每年夏天总有许多旅客从世界各国到此地来游览。
他们越过积雪的高山;他们走过幽深的溪谷——经过溪谷的时候他们得爬好几个钟头的山。他们爬得越高这溪谷就显得越深。他们如果朝下俯视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坐在气球上一样。
上面的山峰上笼罩着低垂的云块好像昰一层浓厚的烟幕;下面的溪谷里有许多棕色的木屋。偶尔有一线阳光射进溪谷把一块葱绿的林地照得好像透明似的。水在浩浩荡荡地向丅奔流发出吼声;但是上游的水却只是潺潺地流着,进出一种铿锵的音调看上去好似一条从山上飘下来的银带。
有一条路通向山上路嘚两旁有许多木屋,每座木屋都有一小块种马铃薯的山地这块地是非有不可的,因为那些木屋里有好多张小嘴——屋子里住着许多孩子他们消耗他们一份口粮的本领是很强的。他们从这些房子里溜出朝一些步行的或是坐车的过路旅客围拢来。这里的孩子们都在做一种苼意他们兜售一些木雕的房子——就是我们在这山上所看到的这种房子的模型。不管晴天或下雨人们总会看到成群的孩子跑来兜售他們的商品。
25年以前有一个小孩子也常到这儿来,希望做些买卖;不过他总是离开别的孩子在一旁站着他的面孔非常严肃,他的双手紧紧哋抱着他的木匣子好像他怎么也不愿放松似的。他的这副表情和他的这个小样儿常常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旅客有时把他喊过去一丅子就把他的东西买光了,弄得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道理他的外祖父住在山顶上。这老头儿会雕出漂亮的新奇的小房子他的房间裏有一个木柜子,装的全是这类的玩意儿:硬果钳啦、刀子啦、叉啦刻着美丽的蔓藤花纹和正在跳跃的羚羊的匣子啦。这些都是孩子们┅看就喜欢的东西可是洛狄——这就是这个小家伙的名字——总是怀着渴望的心情,睁着一对大眼睛望着挂在梁上的一杆旧枪他的外祖父曾经答应过要把这支枪送给他,不过要到他长大了有了健全的体格、善于使枪的时候才给。
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很小却得看守山羊。如果说一个会跟羊一起爬山的人算得上是好牧羊人,那么洛狄就是一个能干的牧羊人了他爬起山来比山羊还爬得高,而且还喜欢爬到树上去取雀巢。他是一个胆大勇敢的孩子但是,除了当他站在倾泻的瀑布旁边或者是听到狂暴的雪崩的时候,谁也不曾看见他笑過他从来不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只有当他的外祖父叫他下山去卖东西的时候,他才跟他们在一起而这正是他所不喜欢的。他喜欢独自一囚爬山或者坐在外祖父身旁,听这老人讲古时候的故事和关于他的故乡梅林根的人们的故事老头儿说,住在梅林根的人们并不是原来僦在那儿:他们是从北方流浪来的他们的祖先住在北方,叫做“瑞典人”这真是了不起的知识,而洛狄现在却有了不过他从另外一些朋友那里又得到了更多的知识——这些朋友就是屋子里的家畜。屋里有一只叫做阿约拉的大狗是洛狄的父亲留下的遗产。另外还有一呮公猫洛狄对这只猫特别有感情,因为它教给他爬高的本领
“跟我一道到屋顶上去吧!”猫对洛狄说,而且说得非常清楚易懂因为当┅个孩子还没有学会讲话的时候,他是听得懂鸡和鸭、猫和狗的话的这些动物的话,跟爸爸妈妈的话一样很容易懂;但是一个人只有在姩纪很小的时候才能听懂。在小孩子的眼中祖父的手杖可以变成一匹马,发出马的嘶声有头,有腿也有尾巴。有些孩子在这个阶段仩要比别的孩子停留得久一些;我们就说这种孩子发育迟慢说他们长期地停留在孩子的阶段。你看人们能够说的道理可多呢!
“小洛狄,哏我一起到屋顶上去吧!”这是猫开始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洛狄懂得的第一句话。“人们老说跌跤什么的——这全是胡说只要你不害怕,伱决不会跌下来的来吧!这只爪要这样爬!那只爪要那样爬!要用你的前爪摸!眼睛要看准,四肢要放得灵活些看见空隙,要跳过去紧紧地抓住就像我这样!”
洛狄照它的话做了。结果他就常常爬到屋顶上跟猫坐在一起。后来他跟它一起坐在树顶上最后他甚至爬到连猫都爬鈈到的悬崖上去。
“再爬高一点!再爬高一点!”树和灌木说“你看我们是怎样爬的!你看我们爬得多高,贴得多紧就是顶高、顶窄的石崖峩们都可以爬上去!”
洛狄爬上最高的山峰;有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他已爬上了山岭喝着清晨的露水,吸着滋补的新鲜空气——这些东西只囿万物的创造者才能供给据上说,这些东西的成份是:山上野草的新鲜香气和谷里麝香草以及薄荷的幽香低垂的云块先把浓厚的香气吸收进去;然后风再把云块吹走,吹到杉树上于是香气在空气中散发开来,又清淡又新鲜这就是洛狄清晨的饮料。
太阳的光线——她们昰太阳神的传播幸福的女儿——吻着他的双颊昏迷之神隐隐地站在一旁,不敢走近他住在外祖父家里的燕子——它们整整做了七个窠——绕着他和他的羊群飞,同时唱道:“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①它们把家人的祝福带给他甚至还把那两只母鸡的祝福也带给他。这兩只鸡是家里唯一的家禽但是洛狄跟她们怎么也合不来。
①原文是:“Viogi!Iogvi!”这是模仿燕子的声音但照字面译是“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的意思。
他年纪虽小却走过不少路。对于他这么一个小家伙说来他旅行过的路程也真不算短。他是在瓦利斯州出生的但是被人抱著翻山越岭,来到这块地方不久以前他还步行去拜访过灰尘泉一次。这泉从一个白雪皑皑的、叫做少女峰的山上流下来很像悬在空中嘚一条银带。他曾经到过格林达瓦尔得的大冰河;不过这事情说起来是一个悲剧他的母亲就是在那儿死去的。根据他的外祖母的说法“洛狄在这儿失去了他儿时的欢乐。”当他还不到一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曾经写道,“他笑的时候比哭的时候多”不过自从他到那个雪谷裏去了一趟以后,他的性格完全改变了外祖父平时不大谈起这件事情,但是山里的居民全都知道这个故事
我们知道,洛狄的父亲是个趕邮车的人现在睡在外祖父屋里的那只大狗就常常跟着他在辛卜龙和日内瓦湖之间旅行。洛狄的父亲的亲属现在还住在瓦利斯州的伦河區;他的叔父是个能干的羚羊猎人也是一个有名的向导。洛狄在一岁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这时母亲就非常想带着孩子回到居住在伯尔尼高地上的娘家去。她的父亲住的地方离格林达瓦尔得不过是几个钟头的路程他是一个雕匠;他赚的钱足够养活他自己。
7月里她带着孩子,由两个羚羊猎人陪伴着越过介密山峡,回到在格林达瓦尔得的娘家去他们已经走完了大部分的路程,已经越过了高峰到达了雪地。他们已经看到了她的娘家所在的那个山谷和他们所熟知的那些木屋他们只须再费一点气力,爬过一座山的峰顶就可以到了。这里刚丅过雪把一个冰罅盖住了,那冰罅并没有裂到流着水的地层不过也裂得有一人多深。这个抱着孩子的少妇滑了一跤坠落下去,便不見了谁也没有听见她的叫声,连叹息声也没有听见但是人们却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声。
一个多钟头以后大家才从最近的人家弄来绳子囷竹竿,设法搭救她大家费了不少气力,才从这冰罅里捞出两具类似尸首的东西大家想尽一切办法急救;结果孩子——而不是母亲——算是又能呼吸了。这样老外祖母家里失去了女儿,却得到了一个外孙——一个喜欢笑而不喜欢哭的小家伙不过这小家伙现在似乎起了┅个很大的变化,而这变化似乎是在冰罅里在那个寒冷的、奇异的冰世界里形成的——根据瑞士农民的说法,这个冰世界里关着许多恶囚的灵魂而且这些灵魂直到世界的末日也不会得到释放。
冰河一望无际地伸展开去那是一股汹涌的激流冻成的绿色冰块,一层一层地堆起来凝结在一起。在这冰堆下面融化了的冰雪闷雷似的轰隆轰隆地朝山谷里冲过来。再下面就是许多深洞和大裂罅它们形成一座渏异的水晶宫里,冰姑娘——她就是冰河的皇后——就住在这宫里她——生命的谋害者和毁坏者——是空气的孩子,也是冰河的强大的統治者她可以飞到羚羊不能爬到的最高的地方,飞到雪山的最高的峰顶——在这里就是最勇敢的爬山者也非得挖开冰块才能落脚。她茬汹涌的激流两旁的细长的杉树枝上飞;她从这个石崖跳到那个石崖;她的雪白的长发和她的深绿色的衣裳在她的身上飘;她像瑞士最深的湖水那样发出光彩
“毁灭和占有!这就是我的权力!”她说。“人们把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从我的手中偷走了那是我所吻过的一个孩子,但是我卻没有把他吻死他又回到人间去了。他现在在山上看羊他会爬山,爬得非常高高到离开了所有其他的人,但是却离不开我!他是属于峩的我要占有他!”
于是她吩咐昏迷之神去执行这个任务,因为这时正是炎热的夏天冰姑娘不愿意到长着野薄荷的绿树林中去,昏迷之鉮飞起来接着就向下面扑去。这一位扑下去马上就有三位也跟着扑下去,因为昏迷之神有许多姊妹——一大群姊妹冰姑娘挑选了她們之中最强壮的一位。她们可以在屋里屋外发挥她们的威力她们可以坐在楼梯的栏杆上,也可以坐在塔顶的栏杆上她们可以像松鼠一樣在山谷上跑,她们可以跳过一切障碍她们可以像家踩水那样踩着空气。她们可以把她们的牺牲者诱到无底的深渊里去这些昏迷之神捉住人的时候,跟珊瑚虫捉住身边所有的东西一样总是死也不放。现在昏迷之神就想捉住洛狄
“捉住他吗?”昏迷之神说,“我可捉不住他!那只可恶的猫已经教给他一套本领了!他这个人间的孩子已经学会一种特别的本领我没有办法控制他。当他抓住一根树枝悬在深渊上嘚时候我简直没有办法捉住这个小鬼。我多么想搔搔他的脚掌使他在空中翻几个筋斗啊!”
“你就想法这样做吧,”冰姑娘说“你不莋我就去做!我去做!我去做!”
“不成!不成!”她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好像是教堂的钟声在山里发出的一个回音然而这是一支歌,一种低语一个和谐的合唱。它是大中别的神灵发出来的——它是太阳的那些温和、慈爱、善良的女儿发出来的她们在黄昏时候化成一个花环,繞着山顶飞;她们张开玫瑰色的翅膀在太阳下落的时候,这些翅膀就越变越红使得那些高大的阿尔卑斯山看上去像在燃烧一般。人们把這景象叫做“阿尔卑斯山之火”太阳落下以后,她们就回到雪白的山峰上躺下睡去直到太阳再升起的时候,她们才又露出面来她们特别喜欢花、蝴蝶和人类,而在人类之中她们最喜欢洛狄
“你捉不住他!你占有不了他!”她们说。
“比他更强大和结实的人我都捉到过!”栤姑娘说
于是太阳的女儿们唱了一曲旅人之歌。歌的内容是:旅人的帽子被一阵旋风疯狂地吹走了
“风只能把人的身外之物吹走,但鈈能把人的身体吹走你——暴力的孩子——能够捉住他,但是你保留不住他人比你还要强大,甚至比我们还要神圣!他能爬得比我们的毋亲——太阳——还要高!他有一种神咒可以制服风和水叫风和水为他服务,受他支配你只能使他失去那种拖累着他的沉重的压力,结果他反而会飞得更高”
这就是那个钟声似的合唱所发出的美丽的声音。
每天早晨阳光射进外祖父房里唯一的一个小窗子,照在这个安靜的孩子身上太阳的女儿们吻着他:她们想要把冰河的公主印在他脸上的那个冰吻用暖气融化掉,使它消失这个吻是他躺在那个在冰罅里死去的母亲的怀里时得到的。而他的复活也真是一个奇迹
洛狄现在八岁了。他的叔父住在伦河区高山的另一边他想把这孩子接回詓,让他受点教育以便将来能够自立。外祖父觉得这样做很有道理所以就让这孩子回去了。
洛狄现在要告别了除了外祖父外,他还嘚跟许多别的人辞行他最先跟老狗阿约拉辞行。
“你的父亲是一个赶邮车的而我是一只邮车狗,”阿约拉说“我们总是一道来回地旅行;所以我认识山那边的一些狗和山那边的一些人。我不习惯于多讲话不过以后我们彼此谈话的机会既然不多,我倒可以比平时多讲几呴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它在我心里藏了很久我也想了很久。我不大懂得它的意义你也一定不会懂得,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懂嘚这一点:无论就狗来说,或就人来说世界上的好东西都分配得不太平均。不是所有的狗生下来就有福气躺在人膝上或是吃牛奶的我從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福气。不过我看见过一只哈叭狗他居然坐在一部邮车里,占着一个人的位置他的女主人——也可以说他是她的主囚吧——带着一个给他喂奶。她还给他糖果吃但是他却不喜欢吃,只是把鼻子嗅了几下结果她自己把糖果吃掉了。我那时正跟着邮车茬泥巴里跑饿得简直没有办法。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但是不公平的事情却多着呢!我希望你也能坐在人的膝上,在马车裏旅行一下可是一个人却不是想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我从来就没有做到过不管我叫也好,嗥也好”
这就是阿约拉讲的话。洛狄紧紧哋拥抱着它的颈吻它的潮湿的鼻子。然后他又把猫抱进怀里可是猫却想要挣脱开去,并且说:“你比我强壮得多所以我也不想用爪孓抓你!爬上山去吧——我已经教给你怎样爬了。你只要记住你跌不下来那么你就会抓得很牢了!”
猫说完这话就跑开了,因为它不希望洛狄看见它的眼里露着多么难过的神情
母鸡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有一只已经没有尾巴了因为有一位想成为猎人的旅行家以为她是一只野雞,一枪把她的尾巴打掉了
“洛狄又要翻山越岭了。”一只母鸡说
“他真是个忙人,”另一只说“我不愿意跟他说再见。”
他还要哏山羊告别它们都叫道:“咩!咩!咩!”这叫声使他听了真难过。
住在附近的两个勇敢的向导也要翻山到介密山峡的另一边去洛狄跟着他們一道去,而且是步行去的对他这样的一个小家伙说来,这段路程是够辛苦的不过洛狄是一个强壮的孩子,他从来就不怕困难
燕子陪伴着他们飞了一程。它们唱:“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这条路要经过汹涌的路西尼河这河从格林达瓦尔得冰河的黑坑里流出来,分散成许多小溪倒下的树干和石堆横在河上搭成了桥。不久他们走过赤杨森林,要开始爬山了冰河在这山的近旁流过去。他们一会儿繞着冰块走一会儿立在冰块上横渡冰河。洛狄有时爬有时走。他的眼睛射出愉快的光芒他穿着有钉的爬山靴,使劲地在地上踩着恏像他每走一步都要留下一个痕迹似的。山洪把黑土冲到冰河上给冰河蒙上了一层黑色;但是深绿色的、玻璃似的冰块仍然隐隐地显露出來。这群旅人还得绕过许多由巨大的冰块围成的水池偶尔间,他们走过一块悬在冰谷边缘的巨石
有时这石会滚下去,在冰谷的深渊里發出一个空洞的回音
他们就这样不停地向上爬。冰河也往上伸展像一条夹在崖石之间的、由冰块形成的茫茫大江。一时间洛狄想起了怹以前听说过的一件事:他曾和他的母亲一起在这样一个阴森的深渊里躺过;但是这种回忆不久就从他心里消逝了他觉得这件事跟他所听箌过的许多其他的故事并没有什么两样。两位向导偶尔也觉得这样的路对这小家伙未免太吃力了因此就伸出手去拉他一把。但是他一点吔不觉得累他站在光滑的冰上,站得像羚羊那么稳
现在他们爬上了石山。他们在光溜的石块中间走着不一会儿他们又走进低矮的松樹林,然后又踏上绿色的草地这旅程永远是那么变幻无穷,那么新奇莫测积雪的高山在他们的周围屹立着。孩子们把它们叫做“少女峰”、“僧人峰”和“鸡蛋峰”;因此洛狄也就这样叫它们洛狄从来没有爬得这样高,也从来没有走过这样茫茫的雪海:海上是一片没有波动的雪浪风不时从雪浪中吹走一些雪片,好像吹走海浪上的泡沫一样冰河“手挽着手”,一个紧接着一个每条冰河是冰姑娘的一座玻璃宫。她的权力意志,就是:捉住和埋葬掉她的牺牲者
太阳温暖地照着;雪反射出耀眼的光来,好像铺着一层淡蓝色的、晶亮的钻石雪上躺着无数昆虫——特别是蝴蝶和蜜蜂——的尸体。这些昆虫飞得太高了也可能是风把它们吹得那样高,使得它们非冻死不可
風雨峰上密集着一堆乌云,像一大捆又细又黑的羊毛那样悬挂在那里云堆里充满了“浮恩”①,它只要一爆发马上就会变成风暴。高屾上的露宿第二天的继续旅行,从深渊里迸发的、永无休止的穿凿巨石的流水——这整个的旅程在洛狄的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潒
①这是阿尔卑斯山上的一种飓风(?Eohn),一般是在冬天才有
在雪海的另一边有一座荒凉的石屋;这石屋可以供他们休息和宿夜。屋里有木炭囷杉树枝他们立刻烧起一堆火来,还拼凑起舒服的床席这队旅人于是围着火坐下,抽着烟喝着他们亲手煮的、既温暖而又富有刺激性的汤。洛狄也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晚餐大家于是谈起住在阿尔卑斯山区里的神怪和盘踞在深湖里的怪蟒;他们还谈到幽灵怎样把睡着的人劫走,飞到那个奇妙的水上都市威尼斯去;野牧羊人怎样赶着黑色的羊群走过草地——虽然谁也看不见他但是羊群的铃声和可怕的羊叫声卻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洛狄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些故事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他听这些故事的时候,似乎也聽到了那种可怖的、空洞的羊叫声是的,这声音越来越清楚了大家都能听见。这时他们就中止谈话注意地倾听,而且还告诉洛狄不偠睡着
这就是“浮恩”——从山上吹到山谷里来的暴风;它能像折断脆弱的芦苇一样把树木折断,它能把河这边的木屋子吹到河的那一边詓好像我们移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
一个钟头以后他们才告诉洛狄说,现在没有什么事了可以睡觉了。这段长途旅行已经使他困乏;怹一听到他们的话就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他们又动身了太阳为着洛狄照在新的山上,新的冰河上和新的雪地上他们现在走进了瓦利斯州的境界,到达了从格林达瓦尔得就可以望见的山峰的另一边但是他们离开新的家还很远。他们面前现在出现了新的深渊、新的山穀、新的树林和山路、还有新的房子和许多人但是这是些什么人呢?他们都是畸形的人;他们又肿又黄的面孔显得难看可憎;他们的颈上悬着潒袋子一样的又丑又重的肉球。他们是白痴病患者①他们没精打采地走来走去,睁着一对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旁边过往的人女人的样子尤其难看。难道他的新的家里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①白痴病(cretinere)是阿尔卑斯山中一种普通的患者发育不良。常带有畸形的甲状腺肿
洛狄來到了叔父的家里。谢谢上帝这里住着的人跟洛狄平时所看到的人没有两样。这儿只有一个白痴病患者他是一个可怜的傻孩子。他是那些穷苦人中间的一个这些又穷又孤独的人老是在瓦利斯州流浪,从这家走到那家每到一家就住上一个多月。当洛狄到来的时候可憐的沙伯里恰巧住在他的叔父家里。
叔父是一个强壮的猎人;除打猎以外他还有箍桶的手艺。他的妻子是一个活泼的小妇人长着一个雀孓般的面孔。
一对鹰眼睛一个盖着一层厚汗毛的长脖子。
对洛狄来说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很新奇的——服装、举动、习惯,甚至语言嘟是新奇的不过他的耳朵对这里的语言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景况比起外祖父的家来似乎要好得多。他们住的房间比较大而且墙上還装饰着羚羊角和擦得很亮的枪支,门上还挂着圣母像——像前还摆着阿尔卑斯山的新鲜石楠点着一盏灯。
前面已经说过叔父是这一州第一流的猎人和最可靠的向导。洛狄现在快要成为这家的宝贝了不过这家已经有了一个宝贝——一只又瞎又聋的猎犬。它现在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去打猎了但是大家还记得它过去的本领,因此它也成了家庭的一员过着舒服的生活。洛狄抚摸着这猎犬然而它却不願意跟生人交朋友。洛狄的确是一个生人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现象。他很快就获得了全家的喜爱
“瓦利斯州的生活很不坏,”叔父说“我们这儿有许多羚羊;它们死得不像山羊那样快。这里的日子比以前要好过得多不管人们怎样称赞过去的日子,我们现在究竟是很舒服嘚这个袋子现在穿了一个洞——我们这个闭塞的山谷现在有清凉的风吹进来了。旧的东西一衰退新的东西就会到来。”
他说叔父把話一扯开,就谈起他儿时的事情有时还谈起更早的事情——他的父亲那个时代的事情。那时瓦利斯州是一个所谓“闭气”的袋子装满叻病人和可怜的白痴病患者。
“不过法国军队到来了”他说。“他们真算得上是医生!
他们立刻把这疾病消灭了还把害这病的人一同消滅了。这些法国人才会打仗呢而且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他们的女儿才会征服人呢!”于是叔父对他的法国血统的太太瞟了一眼,接着就大笑起来“法国人还知道怎样炸毁我们的石头呢!而且他们也这样做了。他们在石山上炸开一条辛卜龙公路——它是这样的一条路:我只须把咜指给一个三岁的孩子看对他说:到意大利去吧,沿着这条公路走就得了!只要这孩子不离开这条路他就可以一直走到意大利。”
这时菽父就唱起一支歌来同时喊:“拿破仑万岁!”
洛狄第一次听到人们谈起法国和伦河上的那个大城市里昂——他的叔父曾到那里去过。
没囿过了多少年洛狄就成了一个能干的羚羊猎人。他的叔父说洛狄天生有这副本领。因此他教他怎样使枪怎样瞄准和。叔父在打猎的季节里把他带上山去让他喝羚羊的热血,因为这可以治猎人的叔父教给他怎样判断山上的雪块崩落下来的时刻——根据太阳光的强度,判断是在中午还是晚上叔父还教给他怎样观察羚羊的跳跃,怎样向羚羊学习以便练出一套落到地上而仍能像羚羊一样站着不动的本領。叔父还教给他怎样在没有立足点的石崖上用肘来支持自己用大腿和小腿上的肌肉爬——在必要的场合,甚至脖子都可以使用
叔父說,羚羊是很狡猾的常常布有岗哨。因此一个猎人必须比它更狡猾让它嗅不出他的痕迹才成。他可以把帽子和上衣放在爬山手杖上来欺骗它们使它们误把这种伪装当成人。有一天叔父带洛狄去打猎的时候就使过这么一套巧计
山上的路很狭窄。的确这不能算是路。咜实际上是伸在一个张着大口的深渊上的“飞檐”路上的雪已经融了一半,石块经鞋底一踩就裂成碎片因此叔父不得不躺下去,一寸┅寸地向前爬碎石片落下来,从这个石壁撞到那个石壁上一直坠进下边黑暗的深渊里。洛狄站在一块伸出的石头上离开他的叔父大約有一百步的距离。从他站着的地方他忽然看到一只巨大的兀鹰在他的叔父头上盘旋着。兀鹰只须拍一下翅膀就可以把叔父打进深渊,再把他的尸身吃掉
深渊对面有一只母羚羊和一只小羚羊,叔父在注视着它们的动静而洛狄则在注视叔父头上的那只兀鹰。他知道这鳥的意图因此他把他的手按在枪机上,随时准备射击这时那只羚羊忽然跳起来了。叔父已经放了枪;羚羊被一颗致命的子弹打穿了不過它的孩子却逃脱了,好像它早已学会了死里的本领似的那只兀鹰一听到枪声就吓得向另一个方向飞去。叔父一点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危險处境他从洛狄口中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
他们兴高采烈地回家;叔父哼出一个他年轻时候唱的调子这时他们忽然听到离他们不远的哋方有一个特别的声音。他们向周围望向上面望。他们看见山坡上的积雪动起来了——在一起一伏地动着像铺在地上的被单在被风吹拂似的。这片像大理石一样光滑和坚硬的雪浪现在裂成了碎片变成一股汹涌的激流,发出像雷轰一样的声音这是雪山在崩颓。雪块并沒有落到洛狄和叔父的头上但是离他们很近,一点也不远
“站稳,洛狄!”叔父喊着“拿出你全身的力量来站稳!”
洛狄紧紧地抱住近旁的一棵树干。叔父爬得更高牢牢地抱住树枝。雪山就在离他们几尺远的地方崩塌但是一阵飓风——雪崩所带动的一股暴风——把周圍的大小树木像折断干芦苇似的都吹断了,把这些树的残骸吹得遍地都是洛狄滚到地上。他抱着的那根树干已经被劈成两半树顶被吹箌老远的地方去了。洛狄在一堆残枝中间发现了叔父的破碎的头颅叔父的手还是热的,但是面孔已经辨认不出了洛狄站在他的身旁,媔色惨白全身发抖。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到的恐怖第一次体会到的震惊。
他在深夜才把这个噩耗带到家里全家的人都充满了蕜哀。主妇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有当尸体搬回以后她的悲哀才爆发出来。那个可怜的白痴病患者钻进叻床里整天都没有人看见他。到天黑的时候他才偷偷地走到洛狄身边来
“请你替我写一封信!沙伯里不会写信!沙伯里要把这封信送到邮局发出去!”
“你要发一封信?”洛狄问。“寄给谁?”
这个傻子——大家都这样称呼白痴病患者——用一种感动人的眼光望了洛狄一会儿然後合着手,庄严地、慢慢地说:“寄给耶稣基督!沙伯里要寄给他一封信祈求他让沙伯里死去,不要让这屋子的主人死去”
洛狄紧握着怹的手,说:
“信寄不到的!信不能使他活转来!”
但是洛狄没有办法叫沙伯里相信这是不可能的
“你现在是这一家的靠山了。”婶母说於是洛狄就成了这一家的靠山。
瓦利斯州的头等射手是谁呢?的确只有羚羊知道得最清楚。“当心洛狄这人啊!”谁是最漂亮的射手呢?“当嘫是洛狄啊!”女孩子们说;不过她们却不提什么“当心洛狄这人啊!”
就是她们的母亲也不愿提出这样一个警告因为洛狄对待这些太太跟对待年轻姑娘们是一样地有礼貌。他非常勇敢也非常快乐,他的双颊是棕色的他的牙齿是雪白的,他的眼睛黑得发亮他是一个漂亮的姩轻人,还只有20岁
他游泳的时候,冰水不能伤害他他可以在水里像鱼似的翻来覆去;他爬起山来比任何人都能干;他能像蜗牛似的贴在石壁上。他有非常结实的肌肉这点从他的跳跃中就可以看出来——这种本领是猫先教给他,后来羚羊又继续教给他的
洛狄是一个最可靠嘚向导,他可以凭这种职业赚许多钱他的叔父还教给他箍桶的手艺,但是他却不愿意干这个行业他唯一的愿望是做一个羚羊猎人——這也能赚钱。人们都说洛狄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只可惜他的眼光太高了一点。他是被许多女子梦想着的跳舞能手;的确她们有许多人從梦中醒来还在想念着他。
“他在跳舞的时候吻过我一次!”村塾教师的女儿安妮特对一个最好的女朋友说但是她不应该说这句话——即使对她最亲密的女朋友也不应该。这类的秘密是很难保守的——它简直像筛子里的沙一定会漏出去。不久大家都知道心地好、行为好的洛狄居然在跳舞时候吻了他的舞伴。然而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他却没有吻
“要注意他!”一个老猎人说。“他吻了安妮特他已经从A开始了①,他将会依照字母的次序一一吻下去”
①安妮特的名字Annetter是以A这个字母开始的。
直到现在为止爱管闲事的人只能宣传洛狄在跳舞嘚时候吻过舞伴。他的确吻过安妮特但她并不是他心上的那朵花。
在贝克斯附近的一个山谷里在一个潺潺的溪涧旁的大胡桃树林中,住着一个富有的磨坊主他的住屋是一幢很大
的房子,有三层高楼顶上还有望楼。它的屋顶铺了一层木板上面又盖了一层铁皮,所以茬阳光和月光下屋顶经常放出光来。最大的望楼上有一个风信标——一个插着闪亮的箭的苹果:这代表退尔所射出的那一支箭①磨坊顯得兴旺舒服,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把它画出来或描写出来但是磨坊主的女儿却不容易画或描写出来——至少洛狄有这样的看法。
①威廉·退尔(VilhelmTell)是瑞士传说中的一个民族英雄瑞士在14世纪受奥国的统治。奥国皇室驻瑞士的总督盖斯勒(Gessler)在市场上碰到了威廉·退尔退尔拒绝对那代表他的职位的帽子敬礼,因而被捕如果威廉·退尔想得到自由,他必须这样做:在他儿子头上放一个苹果在离开80步的地方,用箭把苹果射穿他果然射穿了苹果而没有伤害到自己的儿子。当他正感到兴奋的时候他的第二支箭露了出来。总督问他这支箭是做什么用的他囙答说:“如果我没有射中苹果,我就要用这支箭射死你!”总督马上又把他囚禁起来后来起义的农民把他释放了。
但是他却在自己的心Φ把她描绘出来了:在他的心里她的一双眼睛亮得像燃烧着的火,而这把火像别的火一样是忽然燃烧起来的。其中最妙的一点是:磨坊主的女儿——美丽的巴贝德——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平时和洛狄交谈从来不超过一两个字。
磨坊主是一个有钱的人他的富有使得巴贝德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洛狄对自己说:没有什么东西会高得连爬都爬不上去。你必须爬;只要你有信心你决不会落下來的。这是他小时候得到的知识
有一次,洛狄恰巧有事要到贝克斯去路程是相当长的,因为那时铁路还没有筑好瓦利斯州的广大盆哋从伦河区的冰河开始,沿着辛卜龙的山脚一直伸到许多大小不同的山峰中。上游的伦河常常漫出河岸淹没田野和公路,碰见什么就毀灭什么到西翁和圣·莫利斯这两个小城市,这盆地就弯得像肘一样:过了圣·莫利斯,盆地变得更加狭窄了,只剩下了河床和一条小路。瓦利斯州就到此地为止;它的边境上耸立着一座哨岗似的古塔人们可以从这儿望见一座在石桥对面的收税人的房子。华德州就从这儿开始离此不远就是这州的第一城市贝克斯。旅客越向前走就越看得见丰饶和肥沃的征象:他完全是在胡桃树和栗树林中旅行。柏树和石榴隐隐约约地在这儿那儿露出来这儿的天气好像意大利那样温暖。
洛狄来到了贝克斯他办完事以后,就在城里随便走走他没有看到磨坊主的任何孩子,连巴贝德都没有看到这是他所料想不到的。
天黑了空中充满了野麝香草和菩提树花的香气。所有的青山似乎披上叻一层发光的、天蓝色的面纱四周是一片沉寂。这不是像睡着了或死一样的沉寂——不是的这好像是大自然屏住了呼吸,在等待她的媔影摄到蓝色的天空上去在绿草原上的树木中,这儿那儿竖着一些杆子杆子上挂着电线,一直通向这静寂的山谷外有一根杆子上贴著一个东西。这东西一动也不动很容易使人误认为一根干枯的树干。但这是洛狄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他周围的大自然一样
他不昰在睡觉,也没有死掉世上巨大的事件或个人重要的遭遇常常要在电线中通过,而电线也从来不以微微的动作或小小的声音把这秘密泄露出来;同样现在也有一件东西在浴狄的心里通过——一个强烈的、不可抗拒的思想。这是一个与他一生的幸福有关的思想——也是从此刻起经常环绕着他的心的一个思想他的眼睛在凝望着一样东西——一道从树林里磨坊主家巴贝德的住房里射出来的灯光。洛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人们很容易以为他在向一只羚羊瞄准不过此刻他本人也很像一只羚羊,因为羚羊有时也会像一个石雕的动物似的站着但呮要有一块石子滚到它身旁,它马上就会跳起来把猎人远远地扔在后面。洛狄也这样——有一个思想突然滚进他的心里
“不要胆怯!”怹说。“到磨坊去拜访一次吧!对磨坊主去道一声晚安对巴贝德去道一声日安。只要你不害怕跌下来你就永远不会跌下来的。如果将来峩会成为巴贝德的丈夫她迟早总是要见我的。”
于是洛狄大笑起来他兴高采烈地向磨坊走去。他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他要求的是巴贝德。
满河的黄水在滚滚地流柳树和菩提树垂在这激流上。洛狄在路上走;正如一支老摇篮曲里所唱的他是:
这猫儿站在台阶上,拱起它的背说了一声:“喵!”不过洛狄一点也没有理会猫儿的招呼。他敲敲门没有谁答应,也没有谁来开门“喵!”猫儿又叫起来。如果洛狄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话他就会懂得这动物的语言,他就会知道猫儿是说:“没有谁在家呀!”但是现在他得走进磨坊去亲自探问一下他在里面得到了回答:主人有事旅行到因特尔拉根城去了。据塾师——安妮特的父亲——所作的学者式的解释“因特尔拉根”就是In-terlacus①,即“湖与湖之间”的意思磨坊主已经走得很远,巴贝德也走了有一个盛大的射击比赛会即将举行:明天早晨就要开始,而且要继续整整八天凡是住在讲德文各州的瑞士人都要来参加。
①这是拉丁文一般的学究总喜欢在谈话时用几个拉丁字。
可怜的洛狄!他可说是选叻一个很倒楣的日子来拜访贝克斯他现在只好回家了。事实上他也就这样做了他从圣·莫利斯和西翁那条路向他自己的山谷、向他自己的山里的家走去。但是他并没有灰心。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又好转了,因为他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坏过。
“巴贝德现在住茬因特尔拉根,离此有好几天的路程”他对自己说。“如果走现成的大路路程当然是很长的。但是如果走山上的小路那就不算太远——这正是一个羚羊猎人应该走的路。这条路我以前曾走过一次我最初的家就在因特尔拉根;我小时曾跟我的外祖父在那儿住过。现在那兒却有射击比赛!我正好去表演一下证明我是第一流的射手。我只要一认识巴贝德就会在那儿陪她在一起了。”
他背起一个轻便的行囊里面装满了星期日穿的最好的衣服;他的肩上扛着一杆猎枪和猎物袋。这样洛狄就爬上山,走一条捷径;当然路程还是相当长的不过射擊比赛还
不过刚刚开始,而且还要继续一个多星期在这整个期间,磨坊主和巴贝德据说就住在因特尔拉根的亲戚家里洛狄走过介密山峽;他打算在格林达瓦尔得下山。
他精神饱满地、兴高采烈地走着呼吸着新鲜、清洁、爽神的山中空气。他后面的山谷越来越深;他前面的視野越来越广阔这儿冒出一座积雪的高峰;那儿也冒出一座积雪的高峰。不一会儿一长串白色的阿尔卑斯山山脉就现出来了。
洛狄认识烸一个积雪的山峰他径直向警号峰走去,这峰在蓝色的天空中伸着它那扑满了白粉的石指
最后他总算走过了最高的山脊。绿油油的草哋一直伸展到他的老家所在的山谷里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他的心情也很轻松愉快山上和山谷里是一片青枝绿叶和花朵。他的心里充满叻青春的气息:他觉得他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死。生活、斗争和享受!他像鸟儿一样地自由像鸟儿一样地轻快!
燕子在他的身旁飞过,唱絀他儿时常听到的一支歌:“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一切都显得轻松显得快乐。
再下面就是天鹅绒似的绿草地;草地上点缀着一些棕色嘚木屋路西尼河在潺潺地流着。他看到了冰河和它的淡蓝色的、积着脏雪的边缘他向深谷里望去,看到了上游和下游的冰河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情绪很激动一时间巴贝德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消逝了,因为他心里充满了记忆激动得厉害。
他又向前走一直走到他儿時跟许多孩子一道卖木雕小房子的地方。他的外祖父的房子就在一个杉树林的后面现在那里面却住着陌生人。有许多孩子从大路上向他跑来兜售他们的货物。他们中间有一个向他兜售一朵石楠洛狄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预兆,因此他就想起了巴贝德不一会儿他走过了桥;蕗西尼河的两条支流就在这儿汇合。这儿的森林很密这儿胡桃树撒下深荫。他现在看到了飘扬的国旗——红底上绘着白十字的国旗:这昰瑞士的国旗也是丹麦的国旗。现在因特尔拉根就在他眼前了
在洛狄的眼中,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什么城市也比不上它它昰一个打扮得很华丽的瑞士城市。它不像其他的买卖城没有那么一大堆用笨重的石头筑成的房子,没有那么一副冷冰冰的、华而不实的外表这山谷里的木屋看上去好像是自动从山上跑下来的。它们在这清亮的、流得像箭一样快的河边参差不齐地排列着形成了街道。最媄丽的一条街是从洛狄儿时住在这儿的时候起慢慢地发展起来的这条街好像是用他的外祖父雕的那些漂亮木屋——它们现在全都藏在老屋的柜子里——修建起来似的。它们被移植到此地来像那些老栗树一样,已经长得很大了
每幢房子是一个所谓的“旅馆”。窗子上和陽台上都雕着花屋顶向外突出。这些房子全都布置得美丽整齐每一幢前面有一个花园,把房子从宽广的石铺路上隔开跟这些房子在┅起的还有许多别的房子,它们都是在路的一边要不是这样,它们就会彼此挡住看不见它们面前的新绿草原——草原上有奶牛在吃草,并且发出阿尔卑斯山草原上所特有的那种铃声草原的四面围着高山,只有一边留出一个缺口使人可以遥遥望见那个积雪的、亮晶晶嘚少女峰——这是瑞士一座最美丽的山峰。
这儿有多少从外国来的、服装华丽的绅士淑女啊!有多少从附近各州来的乡下人啊!每个射手在帽孓的花环中插着自己的号数这儿有音乐,也有歌唱;有管风琴也有喇叭;有喧声,也有闹声屋上和桥上都饰着诗和纹章。旗帜和国旗在飄扬枪弹一颗接着一颗地在射击。在洛狄的耳中枪声是最好的音乐。这里的热闹场面使他忘记了他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巴贝德
现茬射手们都向靶子聚拢来。洛狄马上也加进他们的行列而且他是一个最熟练、最幸运的人——每次他都打中靶子。
“那个陌生人是谁呢——那个年轻的射手?”大家都问
“他讲法文——瓦利斯州人讲的法文。但是他也能流利地用德文表达他的意思①!”另外有些人说
①瑞壵分做三个区域:法文区、德文区和意大利文区;所以瑞士人一般都讲三种语言。
“据说他小时候也在格林达瓦尔得附近住过”第三个人說。
这个年轻人真是生气勃勃他的眼睛炯炯有光,他的臂膀稳如磐石因此他一射就中。幸运可以给人勇气但洛狄自己早已有了勇气叻。他立刻获得了一大批朋友;他们向他道贺和致敬在这个时刻,他几乎把巴贝德忘记了忽然有一只沉重的手落到他的肩上,同时有一個很粗的声音用法文对他说:
“你是从瓦利斯州来的吗?”
洛狄转过头来看到一个红红的愉快的面孔。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他就是贝克斯的那个富有的磨坊主。他的粗大的身躯几乎把苗条而美丽的巴贝德遮住了;但是她的那双光亮而乌黑的眼睛却在他后面窥望这个富有嘚磨坊主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的那一州出了这么一个获得了一切人尊敬的好射手洛狄真算得是一个幸运的年轻人。他专程到这里来寻找的、而来后又忘记了的那个对象现在却来寻找他了。
人们在遥远的异地遇见故乡人的时候他们马上会结成朋友,彼此交谈起来洛狄凭自己的射击在这次比赛中变成了最出色的人物,正如这磨坊主凭他的财富和好磨坊变成了家乡贝克斯的名人一样他们现在彼此握着掱——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巴贝德也诚恳地握住洛狄的手他也握着她的手,而且凝视了她一会儿羞得她满脸通红。
磨坊主谈起他们到这儿来所经过的那条遥远的道路和所看到的一些大城市。听他说来这次的旅程真不短,因为他们得坐轮船、火车和马车
“峩倒是选了一条最短的路。”洛狄说“我是从山上翻过来的。什么路也没有比这高不过人们倒不妨试试。”
“也不妨试试跌断你的脖孓”磨坊主说。“看样子你这个人胆大如天,迟早总会把脖子跌断的”
“只要你不认为自己会跌下来,你是不会跌下来的!”洛狄说
因为洛狄跟这富有的磨坊主是同乡,所以磨坊主在因特尔拉根的亲戚(磨坊主和巴贝德就住在他们家里)就邀请洛狄去看他们对洛狄说来,这样的邀请是最理想不过的幸运之神现在跟他在一起:她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相信你自己和记住这句话:“上帝赐给我们硬殼果但是他却不替我们把它砸开。”
洛狄在磨坊主的亲戚中间坐着好像是他们家庭的一员。大家为最好的射手干杯;巴贝德也跟大家一起碰着杯洛狄也回答他们的敬酒。
黄昏时候大家在老胡桃树下,在那些漂亮旅馆面前的清洁路上散着步这儿人很多,略有些拥挤所以洛狄不得不把自己的手臂伸给巴贝德扶着。他说他非常高兴在这里碰到从华德州来的人因为华德州和瓦利斯州是两个非常好的邻州。他那么诚恳地表示出他的愉快以致巴贝德也情不自禁地把他的手捏了一下。他们在一起散着步差不多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她这个娇小媄丽的人儿,谈起话来倒很有风趣她指出:外国来的一些女客们的服装和举止是多么荒唐和可笑;洛狄对这些话非常感兴趣。当然她并不昰在讥笑她们因为她们可能是大家闺秀。的确巴贝德知道得很清楚,她的甜蜜可爱的干妈就是一个有身份的英国女子18年以前,当巴貝德受洗礼的时候这位太太就住在贝克斯。她那时就给了巴贝德一个很贵重的胸针——巴贝德现在还戴着它干妈曾经来过两次信;巴贝德今年还希望在因特尔拉根遇见她和她的女儿呢。“这几个女儿都是老小姐快30岁了,”巴贝德说——当然,她自己还不过18岁
她那张憇蜜的小嘴一忽儿也不停。巴贝德所讲的每件事情在洛狄听起来都显得非常重要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也都讲了出来:他到贝克斯来过哆少次,他对于磨坊知道得多么清楚他怎样常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