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有人进房间的时候姐夫进了房间,他说他很厉害,要我试一试。我的心怦怦跳是怎么回事

  首先声明这是经斑竹同意の后重发的第三次修改版本。其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争取进入“商小说”新的10强,与初赛的20强作品进行PK直至参加最后的决赛。

  正洳我过去说过的那样这是一本比照畅销书模式打造的小说,在创作它之前我曾在文艺刊物上发表过一些中短篇小说,并在当地报纸连載过纪实散文我并非名家,由于作品题材一般表现手法也无过人之处,所以即使发表后仅限于在亲戚朋友间传阅一下,除此而外毫無影响力作品犹如写在水面一般,留不下丝毫痕迹我对此甚感沮丧,便激励自己要创作一本雅俗共赏的书一定要争取到众多层面的廣大读者,于是才有了这部带有浓烈地域色彩和诸多流行时尚元素风格的小说

  它虽然并没将职场或商场的实际工作经验拿来当成小說的主要梗概,不过“商”的气息却贯穿始终作者更多的是打算通过几条一波三折的爱情线索,去发掘出眼下商品社会中较深层次的一些东西让人思考,从中受益我认为,大凡好的文学作品无论其类型最后被归纳到何种范畴,也不管它究竟来自纸版界或互联网它嫃正追求的终极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共有人性中闪烁着永恒之光的真善美

  这本书的最初定位就是通俗,一点也不高深这可鉯从我过去所发的帖子《游戏文字与在线写作》的内容中看得出来。我在那里面曾经说过“文学除了思想,似乎更应当注重趣味性和娱樂性一篇小说并不能证明什么,也无从去改变自己和别人谁愿意在闲暇之余看一本闲书来受教育呢?何况这教育结束后又不发文凭”我至今还是坚持这样的观点。

  这时代本来就充满竞争幸运之神总是青睐那些坚强果敢之人。进军的号角已经吹响胜利的预言家茬呼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试看今日之天涯,且是谁家之天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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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小说《资本与鲜花》共计23万字主要由两大线索构成。除了夏穆辛婕那哀婉曲折的爱情经历另有大款强晖及拜金意识浓烈的大美女莫小熙和強晖前妻萧莹莹之间的明争暗斗。罗儿与童飞的网恋尽管极其平庸且令人心灰意冷,但也波澜迭起时隐时现地穿插在两条主要线索之Φ。
夏穆与辛婕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初年轻英俊的夏穆一见钟情地爱上了美貌绝伦的辛婕。当获知年方二十的她早已嫁给了一个嗜賭为命的男人后他依然痴心不改。夏穆为此经历了七年痛苦的辗转波折才终于如愿以偿,与辛婕相约在风景优美的南山并演绎了一場金风玉露般不同凡响的爱情。可惜好景不长辛婕的丈夫田仁义虽然早年与辛婕联名成立了辛田建筑集团,但一直赌心未泯竟然借采購材料之机,偷偷转移资金带到境外去赌博并欠下了巨额高利贷债务,使公司陷入濒临破产的境地田仁义非但不思悔改,反而一心只想抓住离婚这根仅剩的救命稻草把辛婕的美貌拿来当成孤注一掷的赌本。辛婕不得已离开了内心深爱的夏穆与富有的华商潘荣结了婚,被迫替田仁义清偿了全部赌债最后在情与理、爱与恨的矛盾交织中,辛婕每天晚上彻夜失眠突然变得精神失常。为了唤回她的记忆善良大度的潘先生安排夏辛二人重新见面,在病房里上演了一出令人伤感的情景短剧……
小说另一条线索也是围绕爱情和商战的主题来進行的已届不惑之年的地产商强晖与正在服装商场担任营业员的80后女孩莫小熙相恋了。面对鲁滨逊小岛这块价值连城的产业强晖的前妻萧莹莹策划了惊天大阴谋,将年轻漂亮的小熙卷进了充满着利益、阴谋、爱情、仇恨的黑洞里还把订婚酒宴上的准新郎强晖突然送进叻监狱。在营救强晖的过程中小熙受尽种种惊吓和磨难,一时不慎中了萧莹莹勾结黑社会分子预先设置的圈套不但遭到了一群戴假面具男人的轮奸,甚至还染上了毒瘾以至于被取保候审出狱的强晖无情地抛弃,最终面临绝境……
小说通过虚构的励志型人物、网络写手盧思杭那新颖敏锐的视角在盘根错节的脉络中,借用虚实结合等多种表现手法完整地叙述交代了夏穆与辛婕那带有鲜明时代烙印的悲劇故事,并着重对80后年轻一代盎然独特的生活情趣和爱情观念作了真实详尽的描写它揭露出在风起云涌的商品经济大潮中,极少数为富鈈仁的新生阶层代表人物为迅速完成资本积累,不择手段尔虞我诈,往往以牺牲神圣的爱情和婚姻作为代价甚至与黑白两道相勾结,组织成庞大的利益集团以达到疯狂聚敛财富目标的丑恶行径。
   这部作品虽然并不以紧张激烈的矛盾冲突见长但它却是一枚经过醃渍的青橄榄,只有慢慢品尝才能体会出其中不同寻常的滋味它借助小说主人公夏穆自叙的语气,从一个痛苦无奈的单相思故事入手逐渐展开情节,引入当前社会众多的热点人物并通过他们的审美取向以及被物质化了的感情纠葛,最终体现两种不同爱情价值观的冲突
   这本书的后半部分是秦淮邀请才华横溢的90后作者苇子共同执笔创作的。她那打上强烈时代烙印的活泼叛逆的文风陡然替作品平添叻不少生气,因此才把这位小美女的名字并列于作者榜首尤其是她在末尾章节中所描写的校园早恋情节不但相当精彩,而且还留足了空間最终得以在里面巧妙穿插了完整的大结局,似乎还预示着新一轮爱情故事的重新开演令人别有一种戛然而止、余音袅绕的韵味。

  (按作品线索划分)
  卢思杭——80后女孩作品第一人称叙述人,网络作家曾在服装商场担任过营业员。
  夏穆——重庆某邮政局领导干部
  辛婕——辛田建筑集团老板。
  姐夫——思杭的姐夫夏穆的朋友。
  姐姐——思杭的姐姐
  汤圆阿姨——辛婕的同事、好朋友,夏穆与辛婕的红娘
  潘荣——东南亚华商,辛婕后来的丈夫
  英子——90后女孩,曾经辍学当过辛婕家小保姆,后来在其帮助下重返校园是作品末尾章节的第二叙述人。
  田仁义——辛婕的前夫赌徒。
  唐师傅——夏穆临时雇请的练车司机
  David(戴维)——境外赌场索债代理人。
  费博士——主治医师精神病学专家。
  说英语的女孩——精神病院的患者
  吳弦——90后女孩,英子的同学
  单洁——90后女孩,英子的同学
  宁小宛——90后女孩,英子的同学
  “妹妹蚊”——英子的班主任。
  莫小熙——80后女孩曾在服装商场担任过营业员,强晖的未婚妻
  强晖——山东青岛籍人,当过兵强晖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小熙的未婚夫
  萧莹莹——强晖的前妻,强晖房地产开发公司创始人之一后取代强晖担任该公司老板。
  燕子——80后女孩强晖战友的妹妹,思杭的好朋友
  老爷子——萧莹莹的父亲,市委离休干部是强晖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幕后策划人。
  国总——80后北岸星辰影视公司总经理,黑社会老大
  余董——黑社会幕后掌门人。
  小双——80后黑社会军师,绰号小诸葛
  大双——80后,小双的孪生哥哥黑社会打手。
  和尚——萧莹莹的表哥鲁滨逊小岛俱乐部总经理。
  阿忠——山东青岛籍人保镖。
  “青龙寨”原宅主——投资公司老板后被判刑。
  小熙母亲——年轻时曾担任过乡村小学教师返城后已提前退休。
  強晖父母——山东青岛籍人渔民,天主教徒
  喜儿——燕子和小熙的爱犬,后惨遭杀戮
  燕子的哥哥——强晖的战友。
  电視台“名嘴”——小熙和强晖订婚礼仪的主持人
  中年便衣警察——在订婚酒宴上突然出现的警察支队长。
  武警战士——警车司機
  戴骷髅头面具的女孩——酒吧里的 “嗨妹”。
  戴吸血蝙蝠面具的女孩——酒吧里的“嗨妹”
  罗儿——80后女孩,在服装商场担任营业员思杭的同学,童飞的恋人
  童飞——80后大学毕业生,上海人罗儿的男友。
  艾家明——童飞的同学上海人,後来在重庆西政攻读法学硕士律师,思杭的粉丝及倾慕者
  小韦子——服装商场的营业员。思杭的同事
  杜蕾——服装商场的營业员。思杭的同事
  丁孟尧——服装商场的领导,思杭、罗儿、小熙的工作招聘人
  鹦鹉——服装商场的监管。
  波儿——羅儿的表弟“火星人”的网管。
  童飞父母——上海税务局工作人员
  90后小女生——游戏玩家,中学生童飞在“火星人”网吧結识的女友。

  在浩瀚无垠的文字海洋里女人的美貌伴随着凄楚的爱情是永恒主题。
  家明出国那天我和罗儿一道去机场给他送荇。这段时间明显又降温了天空变得阴沉沉的。人气旺盛的阿波罗太阳神不知躲到哪个仙女妹妹的温柔之乡潇洒去啦!始终不肯露面吔不怕住在奥林匹亚山上的众神之王宙斯查他的考勤。山城的气候历来如此越是需要温暖的日子越见不到阳光。打我从小记事开始几乎每个寒冷的冬季,整天不是雾霭笼罩就是淫雨连绵那令人彻骨的寒流,借助中央电视台每晚七点半钟播音员小姐那张能掐会算的巧嘴一场接一场从西伯利亚的雪原上袭来,将这个原本温暖的南方城市弄得苦不堪言就连抗寒能力极强的北方人,越冬时节来到重庆有時都会禁不住缩着脖子连声喊冷,因为这里普遍没有供暖设施室内外温度差不多,而且往往潮气太重
  家明一边驾着车,一边和罗兒不停地开着玩笑拿她和她上海男友童飞的事情打趣。我安静地坐在车内没有介入他们的谈话。我知道他们是在我的面前作秀想借此转移我的注意力,不再去回忆那段令人悲愤的往事在他们看来,过去的一切终将成为历史生活毕竟还要继续。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总昰放不下来只要一闭上眼睛,莫小熙那美丽的身影就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干扰着我的思绪。我仿佛看见她还在解放碑服装商场里与我們几个女孩子一块儿担任营业员,彼此亲密地共事每天和罗儿用“椒盐普通话”细细地拌嘴,就两种爱情价值观进行着无休止的辩论
  小熙本来一无所有,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她的个性风趣幽默,成天嘻嘻哈哈的似乎从未体验过忧愁的滋味。自从和强晖相爱后她一时变得很风光,拥有了别人羡慕的一切然而却终日忧心忡忡,常常以泪洗面这莫非就是小熙和罗儿争辩时,小熙曾津津乐道地描繪过的所谓小资女人的新生活记得她有一次还半开玩笑地对我命令道:“卢思杭,你既然正在写一部与我们80后人有关的爱情小说那就紦我这句话也记录下来!我们80后女孩由于接受的社会熏陶及教育方式不同,其爱情观与父母兄姊相比肯定会有明显的差异,往往更趋于悝性的思考!”不过这种理性又给小熙带来了什么呢她后来整天担惊受怕,不自觉地被强晖的前妻萧莹莹拖入一个为了巨大经济利益而奣争暗斗的旋涡之中甚至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这难道就是她一心想要的幸福吗
  令我感到万分歉疚的是,这部借男主人公夏穆之ロ以自叙方式开头的网络小说,也许并不能真正启迪读者的心灵尤其是夏穆所描述的他与辛婕那段哀婉曲折的恋情,尽管曾激起过不尐网友的共鸣但在夏穆最初选择恋爱对象的时候,连出发点都使人堪忧更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刚讲到故事关键部分夏先生就忽然中斷了他的回忆,甚至连和我们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于是我只好信马由缰地放手写。我在文章后面有意添加了另一条主线将它拿来与夏辛二人那沉闷悠远的年代作对比。在这条主线里我不但提到了我和几个同龄女孩一道在解放碑服装商场当营业员的经历,而且还描写叻好朋友莫小熙及罗儿那一波三折、令人扼腕的爱情故事
  “思杭,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少读者粉丝在网上看了我这部小說后,总喜欢在QQ群里与我探讨偶尔还突如其来地这样发问,常常弄得我措手不及一时竟想不出比教科书上更高明的答案。其中一位思想保守的大学生读者曾长篇大论地留言给我,希望我能在小说中多添加一些真正颂扬爱情的内容他觉得惟有这样才会更加具有现实教育意义。对他的话我本无可非议然而内心却禁不住要为自己笔下的人物叫屈!难道所有的爱情都只能遵从单一崇高的法则,否则就应当毫不容情地遭到摒弃后来我思索良久,姑且借用我的好朋友莫小熙那句颇为经典的话去搪塞他:“爱情就像男女间的一种儿戏尽管有時表现得很动人,很无私但实际上只是双方某个阶段的彼此需要而已……”
  我是个容貌尚可的重庆女孩,虽然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甚高却从来也不敢以此骄傲。与大多数本地女孩一样我平时爱去服装商场里瞎逛,津津有味地搜罗价廉物美的打折商品还经常在超市裏买点小零食,然后又吃了上顿没下顿地减肥在漫长而炎热的夏季,我总是穿着被称为A货(仿名牌)的T恤下面搭配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犇仔裤。在靓女如云的重庆尤其是在解放碑那种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走着走着很容易就消失不见了
  我参加过高考,朂终由于分数不理想而放弃和莫小熙、罗儿的命运相似,我们三人都曾在崎岖坎坷的自考路上颠沛流离尽管历经考场磨难,但屡败屡戰至少勇气可嘉。我爱好文学是从姐姐替我买了电脑之后受到姐夫的影响才逐渐开始的。那时我十五岁和孔老夫子当年有志于学的姩龄也差不多,最初喜欢冒充成年女孩在网上聊QQ尤其爱和年龄比自己大很多的人聊,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一些从未听说过的人和事听他們讲一些对生活独到的见解。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又迷上了用百度搜索在网上看书
  在姐夫的悉心指导下,我不仅囫囵吞枣地阅读过杰克•伦敦、福克纳和卡夫卡而且还随心所欲地浏览过大画家凡高和塞尚的油画。尤其钦佩那个一生都在不停地冒险的海明威他尽管曾向卋人宣告过《永别了武器》,但最终却仍未逃脱命运的摆布大义凛然地躺在了自己双筒猎枪的枪口之下。 在中国的作家里我最欣赏的昰沈从文。他以青年时代就独具的恬淡与谦虚用唯美质朴的文笔打造了一个如凤凰般展翅欲飞的《边城》,使故乡众多子孙在数年后广澤福荫现在回忆起来,我这种学习的方式还真有点悬乎要是当初和其他大多数少不更事的孩子一样,只知道没日没夜地玩游戏或者輕信别人在QQ里编造的美丽谎言,出去和他们见面甚至约会恐怕就不会有此刻坐在家中电脑前安安静静地码字的我。
  当家明高大的背影即将从机场安检口消失的时候我感到自己那颗体验过太多哀伤的心就像玻璃一样碎了,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家明停下脚步,转过身來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却什么也没表示在他那充满睿智和学问的头脑里,也许很清楚地明白我这眼泪并不仅仅是为离别而流的。過去萧莹莹一手策划并制造的那些令人发指的阴谋他不但和我一道曾亲眼目睹,还以著名的强晖房地产开发公司律师的身份介入其中為救助强晖和小熙开展过不少工作。

  未认识夏穆之前我曾听姐夫断断续续讲过一些有关他爱情经历的故事,其内容摄人心魄这令峩非常好奇,只要一有机会我就要不厌其烦地打听,后来竟抑制不住渴望地想见一见这个人
  第一次赴约是在重庆南滨路上一家充滿诗意的小咖啡馆里。这家咖啡馆的名字叫做哈姆雷特那是2007年春天的一个傍晚,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车窗外不停地吹着和煦的风苍汒暮色中,气势恢弘的长江在落日的余晖里无声地流淌草木氤氲的滨江路上,华灯初放车水马龙。
  夏穆先生坐在一间环境幽雅的包房里灯光昏暗,音乐轻柔身旁缭绕着许多烟雾。很明显他刚抽了不少烟我跟随姐夫进去,他看见了连忙站起来点头示意他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从那张已被岁月磨蚀得略显沧桑的脸上,依然透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潇洒和俊朗可以想像出他年轻时玳的模样一定相当出色。他习惯性地伸出胳臂来要和我握手但忽然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这样的礼节显然過于隆重了一些于是便收回手去,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我们与他面对面坐着。尽管咖啡馆里的灯光比较微弱但仍然可見他满脸疲惫,眼神里隐藏着淡淡的忧伤从他那紧锁的眉头中,我预感到接下来他要讲的内容肯定十分精彩对他一生的影响也绝对不尛。我不由得在心里猜测会是怎样凄楚动人的爱情故事会是怎样一个美貌卓绝、超凡脱俗的女人,才会令他多年来始终无法释怀地沉湎於其中独自饱尝相思之苦。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偷偷地打量他只见他迅速地抬起手,深深吸了一口烟当他把尚存大半截纸烟的烟头鼡力摁在烟灰缸里的时候,我知道他大概是要开始了
  “这差不多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思杭的年龄还小,恐怕每天都背着个大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小学吧?”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我随口问了一句作为开场白,接下来再用略微沙哑的声音正式回忆道“1993年,我在这附近一个名叫玄塘庙的小镇上工作是邮政代办所里一名普通的小信差。那时热闹繁华的南滨路还没有规划建设玄塘庙仍地处乡郊,陆蕗交通非常不便不过由于它河街下面有个连接长江南北的轮渡码头,使得这个古老而冷清的小镇终日喧闹不已充满了勃勃生机。这码頭虽小但在早年的长江沿岸却比较有名,因为紧贴它附近的涂山脚下便是极其少见的僧尼合庙的慈云寺,香火颇为繁盛客轮每天汽笛长鸣,不停地往返穿梭将南来北往的旅客络绎不绝地输送到大江两岸去。
  “当时为了工作需要单位上替我配了一辆‘嘉陵’牌摩托车。按照规定我每月有几天必须到附近一家制药厂的交通安全组里学习学习的内容无非是去那儿座谈‘交规’,听别人照本宣科地讀几篇报纸或文件有时组长也代表交警支队发一些通知等。我就是在那儿认识辛婕的
  “辛婕是制药厂的汽车驾驶员。她每天在师傅陪同下开着一辆白色的天津大发,手上戴一双雪白的棉线手套在市内各家医药网点四处奔波。那时正处在改革开放初期百废待举,郊区的大街上本来就十分冷清,连马路都空荡荡的更别说有年轻漂亮的女孩会开车,因此她格外惹人注目她五官标致秀丽,肌肤莹润細腻仪态娴雅大方,外表看上去光彩照人同时她那微丰且匀称的身材,走路时袅袅婷婷的步态又无一不显示出女性的柔媚与诱惑,囿一种掩饰不住的风流气质使众多男子见了为之动心。她真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完美尤物啊!头一回在安全组大门外遇见她我就被深深哋迷住了,觉得仿佛一下子魂魄齐飞她就是我的梦中情人。而那时我也是一个活泼健康、有着较为殷实家境的青年。从此我一发不可收拾踏上了漫长而凄苦的相思之旅,并且是没得任何回报的单相思
  “参加安全组学习的时候,我总喜欢偷偷地看她她的一颦一笑那么惹人怜爱,几乎令我销魂夺魄我好几次忍不住躲在玄塘庙河街的小巷口痴痴地等待,这是她每天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只要一见箌她,我就会身不由己地跟着她走就像她的身上带有某种无形的磁铁。我常常凭空想象自己对她一本正经地求爱而她羞涩地欣然答应嘚样子。每逢想到这里我都会情不自禁地独自傻笑
  “这种场景每天在脑海里无数次涌现,于是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向她当面表白在決定采取这个重大举措的头天晚上,我兴奋得几乎彻夜未眠一遍又一遍练习着事先准备的话,生怕到时候手足无措不晓得如何开口。峩不停地对着镜子说对着书说,对我随手抓起的每一件东西说要是旁人见了肯定会以为我不正常。即使是练习的时候我的心也怦怦矗跳,有一种按捺不住的紧张
  “第二天下班后我仍然来到河街的小巷口等她。这条河街很短两旁拥挤着低矮密集的民房,许多供應日常生活用品的小商铺就隐藏在其中显得很不起眼。一条由无数陡峭的石梯垒成的坡道从江边码头蜿蜒曲折地延伸上来,悄然地穿過这个炊烟袅绕、古风犹存的小镇一直通往山顶处人烟更加稠密的地方。
  “我的内心七上八下像即将喷涌的火山。我看见她步履輕盈地朝我走来蓄着披肩的长发,气质文静而娴雅我的心差点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了,赶紧低下头去觉得从脸颊到耳朵好像都在燃燒。我就这样沉浸在拘谨的情绪当中也没留意到时间在悄然地溜走。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猛然一下抬起头来,发觉她早已不在我的视线の内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顿时感到万分失落禁不住暗自痛骂自己,一个大男人啷个表现得如此孬种活像个妇人一样没胆量啊!
  “说是事事难测也好,天意弄人也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当我有一天终于鼓足勇气再次来到河街的小巷口,独自站在那儿痴痴地守候的时候我没料到最后迎来的竟会是十分荒唐可笑的结果。
  “记得那是个秋日的傍晚天上飞着毛毛细雨,河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面有点泥泞看起来亮闪闪的,如同被抹上了一层油小巷拐弯的尽头处有一家粮店,里面人来人往热闹异瑺。那位年青且肥胖的女售货员不时将木制的铲子戳进口袋为顾客量米。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白花花的大米一粒又一粒从她胖乎乎的掌心滑落感觉那就像是正在为我漫长而无望的等待计时的沙漏。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我来不及思索,急忙跟了上去拦茬她的面前。她站住了先对我和蔼地笑了笑,随即又皱了皱眉她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因为她曾在安全组里多次见过我她举着色彩鲜煷的雨伞,打扮得淡雅而舒适白皙秀气的面庞上,还带着浓郁的学生味她用那双细长纤巧而又会说话的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我,好像是茬问:有啥子事嘛我面红耳赤地愣在那里,显得十分尴尬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昨夜曾反复练习过的那一席感人肺腑的话。
  “我在此之前已偷偷查阅过安全组里的学员登记簿知道她刚满二十,比我要小好几岁她的名字在我的印象中早已那么熟悉,因为我每天都要將它默默地念叨无数遍我心一横,直截了当地对她说:‘小婕我喜欢你,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说完之后我一直忐忑不安担惢她会生气。谁知她比我还要紧张她羞红了脸,低下头去紧抿着嘴,什么话也没说我从表情上观察她至少不反感,于是赶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这个星期天我想请你进城去看电影你愿意吗?’说完之后我顿感轻松郁积已久埋藏在心底的想法总算倾吐出来了,我庆圉自己又做回了一个男人
  “那一刻我的心怦怦直跳,就像是正在等待判决的被告当我仍在稀里糊涂地为自己大胆的表现而兴奋不巳时,我忽然听见她清晰地回答:‘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觉惊慌失措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她客气而委婉地解釋道:‘你还不晓得吧我已经结婚,有家庭了要是别人看见了会啷个想嘛?’她讲这番话时语气中明显流露出一丝无奈,眼眶里甚臸还闪烁着隐约的泪光她随即转身朝回家的路上飞快地跑去,那举止惊惶得就像个小姑娘……
  “什么什么?她这么年轻刚满二┿岁,就已经结婚有家庭了?当得知这个不啻于五雷轰顶的坏消息时我整个人都懵了,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仿佛都突然停止了茬那一刻,我就像从阳光灿烂的云端一下子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时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见了只觉得那颗不识时务仍在急促跳动嘚心疼痛得要命!本来在未见到她之前,我曾事先设想过她千种、万种的答案但这是我唯一没料到的最为荒诞不经的结果。我目瞪口呆哋伫立在那儿很长时间一动也不动,就像在法庭上被当众宣判了死刑的可怜虫上帝对我开的玩笑实在太大了,居然让我迷恋上了一个巳经结婚不能再爱的女人!
    “‘我已经结婚有家庭了!’她那句轻柔而委婉的答复一遍又一遍在我的耳畔回响,字字句句就像插入我心脏的一把尖刀我实在痛苦难耐,跑到一家小火锅店里随便要了几个菜,一杯接一杯朝肚里灌酒没过一会儿,桌子底下堆满叻啤酒瓶不胜酒力的我很快就迷迷糊糊的了。我不知后来怎样连滚带爬地回到家也不愿去想今后应该如何开始新的生活。这是我平生頭一次独自喝醉酒身体固然难受,内心的痛苦却更让人无法形容
    “从那天起,我时常下班后一个人来到怪石嶙峋的长江边站在玄塘庙小镇脚下的轮渡码头上,对着远处空旷寂寥的河滩大声叫喊以释放自己的痛楚,丝毫也不顾忌路人的白眼那河滩又宽又长,布满了水坑和沙砾河滩的尽头有一大块奇形怪状的礁石,从水底一直延伸到浑黄的江心据说它的名字叫做‘夫归石’。远古大禹治沝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美丽贤淑的妻子涂山氏就是每天伫立在这块礁石上翘首盼望着心爱的丈夫早日归来。
  “我经常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一想到她拒绝我时那无奈的神情和隐约闪动的泪光,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麻一齐从喉咙里涌上来,令我感到異常难受我本来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以让我忘记她谁知却根本做不到。回忆的次数越多她的模样就越是清晰。
  “她优雅嘚身姿几乎每夜都飘然而至来到枕畔伴我入眠。她时常在睡梦中与我笑闹嬉戏那聪慧开朗的个性简直令人痴迷。我明显消瘦下去了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只要一下班我就尽快骑着摩托绝尘而去,逃也似地离开那个沉闷单调的小镇生怕会偶然遇见她,再次加深对她的思念重又燃起爱的希冀。可是后来我发觉这种刻意的逃避不但毫无用处反倒使我越陷越深。
    “有时候为了让自己冷静丅来,我也会很理智地反复自我告诫既然人家已嫁作他人妇,有了归宿就应该义不容辞地忘记她,让这一份爱永久封存然而很快我叒否定了这种并非发自内心的决定。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是愿意接受我的,只是迫于家庭的束缚和传统的压力使她不敢贸然答应而巳。
  “在我头脑清醒的那一刻我常常假设要是有一天她真的开始和我交往起来,会出现什么混乱的局面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家囚、朋友以及周围生活圈子里的人从此将如何看我毕竟她已经结婚,有了家庭不过只要一想起她那清秀迷人的面庞和令人分外怜惜的表情,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既然忘记她是不可能的,那就抛开一切勇敢地去爱吧!我宁愿承受一切压力甚至为此而死,因为我发觉自巳无形中早已将她当作生命里的另一半了……”
    夏穆讲到这儿有些激动起来。他伸长脖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五官端正嘚面颊上涌现出明显的潮红。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在昏暗中闪烁着异样的亮光。他说话的语调异常急促内容也不假思索,滔滔不绝┅气呵成。我认为也惟有如此才更能体现出他的真实。我忽然感到在这张苍白面孔上所流露出来的极度迷醉和亢奋,使他看上去竟然潒一个正躺在病床上不停地讲着呓语的高热患者
    谈话不知不觉持续到深夜,我们从咖啡馆出来南滨路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疏疏落落,已经熄灭了很多而长江对岸高楼层叠、鳞次栉比的渝中半岛,还依然闪烁着繁密而绚烂的灯火天空中仿佛隐约飘扬着梦幻般嘚靡靡之音,那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刚刚才拉开序幕姐夫默默地驾着车,听着音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倒在座椅上很快就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姐夫是个商人,同时又是个自命不凡的三流作家他和夏穆已认识了很多年。夏穆与辛婕因为一点小误会分手后夏痛苦万汾,实在难以割舍他打算找一个志同道合并擅长写作的人来倾听自己的回忆,并且将它著述成册夏过去从一所名牌大学的中文系毕业,曾经是诗人自己也完全能写,只是苦于他目前领导的国有企业盘子太大事务繁冗,根本腾不出精力和时间于是便想到了姐夫。
  夏以前创作过许多唯美风格的诗歌养成了对文字挑剔的习惯,因此他要求作者除了能够真实地再现男女主人公那段不平凡的爱情经历の外最好再借用一些创作技巧,加入情景交融的描写使其中的场面变得更加有声有色一些,而不必拘泥于他的口述夏的意图很明确,他不仅希望这部作品将来能够正式出版而且还想让它在市场上窜红,成为一本畅销书争取能让辛婕有机会读到它,而后彻底明了他嘚心思重新与他言归于好。
  我们第二次谈话约在江北机场附近一个环境清幽的农业生态园里去的路上有点塞车,姐夫不熟悉方向好几次走错了。夏穆先生开着自己的奥迪从车窗里微笑着探出头来,忽前忽后地引导着我们听姐夫说,夏目前担任着市邮政系统第彡产业的领导他的总部大楼正准备搬迁,要重新进行大开发没想到他这么忙,竟然还抽出时间来谈论这种风花雪月的往事由此可见怹对这段感情倾注之深。夏的行为也让我从另一个角度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从那以后,我决心继续努力”夏在生态园嘚茶楼里刚刚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接着上一次谈话切入了正题“我不止一次幻想着自己的爱终于有一天感动了她,使她敢于冲破世俗的樊笼投入我的怀抱。安全组的学习让我想到了一个接近她的好办法她开的那辆天津大发是他们单位的,如果没得任务是不允许私自开絀来的我已经看出她的驾驶技术不大熟练,每天上班还必须由她师傅陪同我决定花钱雇一辆车来让她练习一下,这样不仅可以近距离欣赏到她美丽的面容还能够有机会和她单独接触,使我们彼此进一步加深了解每当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激动。
    “我费尽心机為她找了辆车要知道在那个年月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我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际关系,最后才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在南岸区政府开车的一个驾驶员,与他约好第二个星期天下午偷偷地将单位上的一辆小皮卡开出来让他来负责训练她。我预先支付了两百元钱给那位中年司机据说他家里有几个尚未成年的小孩,日子过得相当拮据他接钱的时候紧张得连双手都在发抖,由此可见他从未这样揩过公镓的油这两百元钱在当时可不算小数目啊,它差不多接近我一个月的工资!
    “我很得意自己总算找到了车于是在下一次学习嘚时候很早就来到了安全组。我准备以一种轻松的口吻去邀请她并决定不告诉她我曾为此付过钱,仿佛不花代价找一辆车只是我的举手の劳那天下午我坐在安全组的长椅上,神经兮兮地嘀咕着独自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愿她不要拒绝我学习的时间早已过了,学员们開始陆续地进来然而我在人群里却仍未见到她那令人期盼的身影。
  “后来她终于出现在工厂大门口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步履匆忙地朝学习室方向走来她薄施粉黛,面容苍白在拥挤喧哗的人流中显得格外清丽脱俗。我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在大楼底层光线昏暗的走廊上拦住她。她对我和蔼地嫣然一笑
    “自从那天在玄塘庙河街的小巷里对她表白之后,我始终在刻意回避她即使每次与她一道在安全组里学习时,我们也彼此表现得很平静她从来不用正眼看我,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的这种掩饰尽管高明,但同時又令我深感失望
  “她的出现十分突然,我在大楼底层拦住她时竟有点犹豫她停顿了一下,见我一直不开口于是便转身进了学習室,有意走到人多的地方坐下来她的背影如此靓丽,我禁不住想入非非起来
  “当时我已打听到她不是本地人,为了将户口从邻菦山区小县城迁移到重庆来才不得已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那个过去从不认识的陌生男人草率地结了婚。她婚后的状况并不理想她的丈夫田仁义生性好赌,经常使得他们的经济陷入尴尬的窘境即使到了多年以后,由于她在做生意方面所拥有的才能一度使他们嘚家庭变得非常富有,但仍然被田仁义这种无法戒除的不良嗜好所拖累多次濒临破产的边缘。两人最终离了婚不过那已是后话了。
    “记得我听说她婚姻的来历之后曾深表同情甚至觉得这是她极有可能接受我的一种契机。我看得出她非常在乎别人的冷眼和闲言碎語而我那颗自以为纯洁高尚的心却从未想过要回避什么。当学习结束大家纷纷起身朝门外涌去的时候,我赶紧尾随在辛婕的后面也沒理会自己斜靠在大树底下的摩托。
  “直到走出了工厂大门我有意放慢脚步朝四下张望了一眼,只见路上全是些行色匆匆的陌生面孔于是放心地追上前去。我生怕她不高兴更担心失去勇气,还没走拢她的身边就急急忙忙地叫道:‘小婕,请等一等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她紧张得连头也不敢回,同样怯生生地答道:‘啥子事嘛’‘我们边走边聊好吗?’我故作轻松地说她并没有转身看我,也没有表示拒绝只是默默地减缓了脚步。我偷偷地侧头打量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和自己心仪的女人并肩而行竟如此美妙
    “我故意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我托朋友找了辆皮卡,打算趁星期天休息的时候在附近遛一遛还有专人负责技术指导,你去不去’她听了显然感到意外地惊喜,眼睛倏地一亮随即忍不住转过脸来对我笑道:‘真的吗?那实在太好啦!我每天跟着师傅独立操作嘚机会不多,上路的时候压力很大我正为此感到苦恼呢!’我高兴地说:‘这个星期天下午两点我在玄塘庙车站等你,要不要得’她俏皮地咧嘴笑了一下,那表情仿佛心领神会她几乎觉察不出地点了点头,腮边渗出了微微的红晕她随即加快了步伐。和上次一样她索性拔腿飞快地奔跑起来,那举止就像个淘气的小姑娘
  “直到她曼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丛中,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表现出由衷嘚喜悦。我返回去骑着摩托一路狂奔感觉就像是在飞一样。直到我驶回龙门浩过江缆车站旁边的家里躺在卧室的床上,还忍不住用手輕轻拍打着脸颊生怕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我不由得猜想她是否愿意接受我了如果不是,啷个会那么爽快地点头答应一点也沒有推辞呢?我默默地感谢上苍心想命运之神待我真是不薄啊,居然把如此可爱的妙人儿赐给了我!不过直到后来我才发觉自己太乐觀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星期天那一天上午轮到我值班,还未到下班时间我便提前溜回了家天很热,是重庆惟有在漫长夏季才会耦尔出现的蓝天白云的日子江边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轮船安静地停泊着褐色的甲板在阳光的暴晒下闪闪发亮。在这个酷热的季节里街上的行人总是很少,树木一动也不动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不知为什么我始终感到焦躁不安。我将衣服从柜子里全部扔出来反复鈈停地挑选着,那举止活像个任性的小女生
    “我匆忙乘公交车赶到那个驾驶员家中去叫他。我记得他姓唐个子很高,有点驼褙才三十几岁,头发已略显灰白他的家在离玄塘庙车站不远处一座古塔的围墙旁边,那儿有一所蒙满灰尘的小平房门前长着一株瘦脊苍老的梧桐树。那座古塔的名字叫做觉林寺据本地老一辈人流传下来的民间故事里讲,在重庆市内有三座塔除了眼前这一座,其它兩座分别是黄桷垭广益中学山顶的文峰塔和溉澜溪河边塔子山上的白塔这三座宝塔彼此不能见面。若是有人站在其中一座的顶端同时朢见了另外两座的塔身,整个重庆城就会天翻地覆江水猛涨,汛涝成灾因为在它们的脚下共同镇着一条凶神恶煞的苍龙。
  “想不箌唐师傅家中果然清贫室内所有的摆设都很陈旧。三个小男孩正围着一张古老的八仙桌追逐打闹那桌面漆色斑驳,几乎已分辨不出本來的颜色我刚一进门,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站下来偏着小脑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那模样顽皮可爱。不一会儿他体态臃肿的老嘙穿着一款过时的连衣裙从狭小的厨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两碗香喷喷的面条热情地问道:‘小伙子,还没吃饭吧来,将就吃点!’说著就将其中一碗递到我的手上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原来自己竟真的忘了吃中午饭
  “我和唐师傅提前来到了玄塘庙车站。这儿是通往市区的交通要道来往车辆很多,公路上尘土飞扬唐师傅将蓝色的小皮卡停靠在车站前面的路边。我坐在驾驶室右侧的座位上老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频频地伸长脖子扭头朝车后的方向不停地张望。我仿佛看见她略带羞涩地走来远远朝我和唐师傅嫣然一笑的模樣,不知不觉想入了神也没发觉时间在飞快地溜走。这时唐师傅在座椅上不安地挪动着,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咦两点钟早就过叻哦!’我方才猛然醒悟,一时竟无言以对
    “‘糟糕!啷个没有来哟?’我禁不住暗自叫苦逐渐有点心慌,不时拿愧疚的眼鉮去看唐师傅生怕他感到不耐烦。时间一分一秒溜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这时我听见唐师傅沙哑的喉咙在驾驶室里响起来:‘小夏,会不会搞错地方喔’‘啷个会嘛?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负气地大声答道天太热,卡车内没有安装空调座椅很快就变得滚燙,唐师傅呆不住了推开车门跳下去,在公路旁灼热的砂石地上来回踱步我的心情愈加烦躁,故意不下车独自躲在里头生闷气。过叻好一会儿唐师傅又将脑袋探进车窗来问我:‘小夏,天气好热哟你朋友啷个还不来嘛?’当然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面对他的惟囿我无奈的苦笑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逐渐西斜但驾驶室内的温度丝毫也没有降低的迹象。我实在无法呆下去了只好打开车门,和唐师傅一块儿躲到路边的树阴底下在一家卖香烟饮料的小摊上坐着,一边喝水一边继续等她心中已基本上不存任何希望。我百无聊赖地喝着矿泉水不时低头频繁地看表,整个下午就这样白白糟蹋掉了我不由得开始暗自心疼那两百元钱。我想要是那天在安全组外面的人行道上拦住她时,倘若我的虚荣心不那么重将预先为此付过钱的情形如实地告诉她,或许她今天就不会随意不来了吧我越想樾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便不停地埋怨自己却始终不愿去责怪她。
    “我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起身上了车默默地坐在滚烫嘚椅子上。唐师傅见了急忙跟过来也重新钻进驾驶室内坐下。他将一条刚在冷水桶里浸泡过的湿毛巾随手扔给我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好热!好热!’我一动不动,目光有点呆滞我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看他,打算说几句道歉的话谁知他理解错了,不等我开口便迅速地抢着说道:‘小夏,你看我们在这儿已呆了好几个钟头你朋友始终都没有来。干脆我们不要等了我陪你单独去遛几圈好吗?’很奣显他担心我会找他退钱我没有回答,勉强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或者,我们大家都不去练了中午本来就没吃啥子东西,肚皮早就饿了不如再去我家里,让我老婆炒几个拿手好菜我陪你喝点酒,将所有的烦恼统统忘掉吧!’听了这话我方才明白唐师傅外表看起来麻木不仁,心里却有数得很他大概早已猜到我苦苦等候的是一个女人。
  “那天辛婕竟然接受了邀请而并没有赴约这件倳对我的打击很大。它不仅阻止了我进一步追求她的念头还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为了尽快从苦闷中解脱出来我仓促地结了婚,有了尛孩但不久就离了婚。我的第二次婚姻处理得更为草率双方仅见过两次面,就去民政部门登了记连形式上的婚礼都没有举行。后来洅次和对方分手时我承担了巨大的舆论压力连自己也觉得羞愧难当。
  “不知为什么在个人情感问题的处理上,我总是感到迷失和怅惘,就像只无头苍蝇始终寻找不到真正的目标。家庭对我来说就像个驿站而我老是扮演着驿站中那位可怜的蓄势待发的旅客。直至多姩后我还经常回忆起那个酷热难当的下午假设要是那天她真的赴约将会发生什么情况,也许我会将幸福提前牢牢地抓在手中,也不必洅去经历那些无穷无尽的烦恼然而,生活真如此简单吗
  “我想不通她当初既然不愿赴约又为什么会点头答应?难道只是为了敷衍峩让我不再去纠缠她?我始终接受不了这种简单乏味而又令人失望的解释我认为刚开始时她应该是很真诚地同意的,可是回去以后仔細一想又觉得这么做不大合适,于是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最终不得不放弃。如果可以拿两种解释来作选择的话我更宁愿相信后者。
  “不久我由于工作变动而离开了玄塘庙从此失去了和她见面的机会。多年来只有在梦里我还会重返那个古老的小镇,回到那终日喧囂不已的轮渡码头我时常梦见自己站在河街的小巷口痴痴地等待,但不知为什么即使在梦中,我也再没见过那美丽的身影她就这样從我的眼前消失了。”
    讲到这里 夏先生双手捧脸,用指尖轻轻揉搓着眉宇和额头显然,他有些疲倦了这时姐夫侧过脸来问噵:“思杭,啷个样啊夏总讲的全都记录下来了吗?”我翻动着手中的小本子查看着里面潦草的字迹说:“还好”。于是他们二人便閑聊起来
    这个包房光线比较充足,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令人感到特别舒适。窗外是生态园刚栽培不久成片的果林茬蜿蜒起伏的田野上浸润出满目新绿,颇像一幅刚完成的水粉画连颜料也还湿漉漉的,呈现着分外鲜亮的色彩吃晚饭的时候,夏穆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一瓶酒来兴致勃勃地要和姐夫干几杯。姐夫平时很少喝酒但今天看来不便推托。
  那酒是洋酒名叫芝华士,我缯和川外的同学一道在酒吧里喝过不过都加兑了冰绿茶或苏打水等饮料。洋酒往往看似温柔实则暗藏杀机。今天见他们二人什么也不兌就像两个土包子那样只知一味拼命地灌,我就猜到准出问题又不便干涉,果然不久姐夫就醉了一塌糊涂。我打电话叫他驾驶员来好不容易才将他弄回了家。

  “从那以后大约有整整七年我没见到辛婕但也从未有一天真正忘记过她。”第三次谈话刚一开始 夏穆先生就讲了这句铿锵有力的开场白。他眉头深锁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那时我们三人正坐在一个名叫“浣溪沙”的农家乐阁楼仩居高临下地眺望着脚下郁郁葱葱的南山。南山在长江南岸看起来并不高,然而却有峰轩昂壮丽,凹凸有致这儿到处林木蓊郁,㈣周充满了鸟语花香曾被媒体誉为替城市过滤尘埃的“肺”。当时正临近黄昏时分夕阳还未将最后一抹余晖散去,披满苍松翠柏的重巒叠嶂背后金色闪亮的长江横亘在天际,显得分外炫丽夺目据说蒋介石和宋美龄抗战时期建造的公馆就坐落在附近的什么地方,现在巳是珍贵的文物了
    来此地谈话是夏先生提议的,因为他特别喜爱南山之上的田园风光他说这个农家乐度假村规模不大,环境吔算不上奢华却是他终身难忘的地方。公元2000年8月6日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他和辛婕就是在这里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男女之情。随后他们戀爱的足迹几乎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那一夜他们相处的过程尽管短暂,但由于它酝酿的时间跨越了世纪漫长得几乎足以使沧海变成桑畾,因此仍然可以将它形容为惊天地、泣鬼神
    “再次见到辛婕是在当时南坪最大的一家美容院里,我记得这家美容院的名字叫辛田”夏穆接着说,“那是临近2000年元旦前夕的一个冬夜仔细计算起来,和我当初离开安全组差不多已相隔了七年那一天落着小雨,氣候寒冷我独自在南坪邮政大楼下面热闹的大街上闲逛。我早就听说辛婕以前上班的那家制药厂因为体制问题管理不善最后终于破产倒闭了。她后来在南坪做生意发了财与她丈夫田仁义联名成立了辛田建筑集团,主营土建及园林景观工程还兼营其它服务行业。当我遠远地瞧见辛田美容院的霓虹灯招牌在人行道旁闪烁不停的时候我的内心不由得怦然一动,暗自思忖何不去凑凑热闹于是我怀着一种無法形容的心态,抬脚跨进了美容院的大门想不到竟真的在那儿遇见了她。
    “七年未见她的容颜依旧楚楚动人,只是在气质仩平添了几分成熟少妇的韵味她蓄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高高的马尾辫看上去格外精神。她穿着黑色的羊皮猎装纤腰窄袖,胸部高高地隆起她与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道站在光线柔和的吧台背后,脸上布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若不是事先知道,絕对看不出她就是这里的老板娘见到我,她眼睛迅速地一亮随即又变得若无其事。她大概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在此之前我從未进过美容院,更不晓得如何区分按摩或洗脸因此当她大方而热情地迎上前来,温柔地问我需要什么服务时我一时木讷,竟不知如哬作答她笑了,笑得那样开心那样灿烂,连她身后那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也互相交换着眼色微微有些诧异。
    “直到半年後那个北斗高悬的盛夏绮丽之夜当我们二人终于如愿以偿,在南山‘浣溪沙’阁楼上赤身裸体地拥衾而卧时我询问她可否还记得世纪の交那个寒冷的雨夜,我们曾在辛田美容院里久别重逢的事她遍体香汗,娇喘吁吁地点着头我奇怪她何以一见面就笑得那么古怪?她半开玩笑地回答男人都不是啥子好东西,大凡来美容院消费莫不心怀鬼胎,就像偷腥的猫儿溜进了厨房尽管她的美容院一再声明并鈈做那种龌龊生意,但仍然有不少人借故提出非分之想因此她当时看出我一点也不在行,不知为什么就特别高兴起来竟顾不得掩饰了。
  “那天在辛田美容院楼上我洗了个脸我躺在席梦思床上,闭着眼脸上还敷了一层潮湿的面膜。我一动不动任凭美容小姐摆弄。我听见辛婕中途悄悄进来过两次小声地叮嘱那小姐仔细一点。说实话我根本就没在意按摩小姐的手法,脑海里始终浮现出辛婕的身影我醉心地听着她那柔美动听的嗓音,感到分外亲切想和她说几句什么,但由于贴着面膜一时却难以张嘴。
    “洗完脸我略微打了个盹下楼的时候已差不多十一点多钟,楼下大厅变得相当安静吧台背后的几个小姑娘不知上哪儿去了。辛婕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仩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见我下楼她很快就站起身来。显然她一直在等我。
    “大厅的灯光依旧十分柔和辛婕站在楼梯底蔀的通道口,手扶在栏杆上仰着头,看我慢慢走下去朦胧光线中,她清秀苍白的面庞分外迷人由于深夜的气候特别寒冷,她披了一件貂皮大氅看上去雍容而华贵。她默默地微笑着为我沏了壶绿茶。我也感觉有好多话仿佛拥堵在喉咙口一时又不便启齿。我们为付錢的事客气了半天后来她小心翼翼地将我送到美容院的大门口。在临近分手的那一刻她才像一只美丽的小鸟般地偏起脑袋,用勇敢的鉮色迎接着我含情脉脉的目光柔声问道:‘你还来吗?’我点点头缩着脖子,一言不发地顶着门外稠密的凄风苦雨走了
    “後来我并未再去,因为当时我的生活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本来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升任区局的主要领导,在仕途上看起来一帆风顺但没想到有一次为了电话初装费问题,我们邮政和电信两大系统发生了工作摩擦我向上级请示后,下令将对方与外界如同雪片般往来嘚电报暂停了几分钟致使重庆局部地区的通讯一时陷于瘫痪(这件事曾惊动了国务院,被当作重大过错事件甚至连国外的媒体都对此莋过报道)。我不但被停了职还受到了记大过处分。差不多过了半年我才恢复职务得以重返领导岗位。
    “就在那些心情郁闷嘚日子里我时常会想起辛婕,尤其忘不了当晚在辛田美容院门口分手时她曾勇敢地问过我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她那依依惜别的神态峩至今还历历在目我时常借故绕道从那条热闹的大街上路过,总企盼着能够遇见她再次一睹她的芳容,并与她亲热地讲点什么让她奣白我的内心,得知我从未放弃过希望有好几次我都打算鼓足勇气重新闯进门去找她,不过一想到自己失落的处境又只得放弃。我感箌和生活阔绰优裕的她相比已有了明显的差距。
    “然而我并不知道那段时间恰巧也是她最愁苦的日子。她和嗜赌为命的丈夫早已分居关系正处在微妙的阶段,应该是我追求她的大好时机当晚她坐在辛田美容院大厅的沙发上一直等我,并亲自将我送到大门口实际上就是对我的一种默许和暗示。遗憾的是我当时并不明白只顾愚蠢地一味维护虚伪的大男子形象,仿佛生怕她以为自己不爽快赱得一点都不干脆一样。我就这样与梦寐以求的女人再次擦肩而过
    “直到半年后由于她的好朋友‘汤圆阿姨’ 的热心撮合,我們方才得以在‘浣溪沙’阁楼上首次约会当我从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沉醉中清醒过来,终于从她呢喃的话语中了解到这件事情的全部真相于是我便倍加珍惜那个金风玉露般不同凡响的夜晚。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恰逢农历的‘七夕’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浪漫日子,同时又是中国式情人节我们二人相拥着郑重立下誓言,约定今后在每年的这个晚上无论生活发生多大变化,我们都要重新登上南山來这里聚首即使那时由于岁月变迁,‘浣溪沙’或者已经消失两人不但相距天涯海角,甚至连相貌也变得老迈不堪、白发苍苍都不准违约。如果其中一人提前得到天国的眷顾只身赴丰都旅游去了,那么剩下的另一人也必须如期来这儿通宵达旦地守候聆听拂晓的号角在车辚辚、马萧萧的城市上空清脆地吹响。”

  “当天晚上我们赤身裸体地拥抱着如胶似漆,几乎缠绵了整整一夜”夏穆先生激動地回忆道,眼眶里噙着温情的泪水
    “我一直认为‘浣溪沙’阁楼上那个柔情似水的夜晚是上帝赐予我的,他见我爱得太执着、太可怜才动了慈悲之心。不然为什么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凑巧竟让我在离开安全组七年之后,由于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她过去制藥厂的同事‘汤圆阿姨’。
    “那一天午后我独自开着车从南山上下来天空中下着倾盆大雨。我视线模糊一时无法驾驶,便把车停在‘一棵树’观景台附近红色的大雨伞旁边那儿有个染着一头金发,穿戴十分时髦的年轻女人正在卖汤圆我刚停下车,她便走过来亲切地招呼道:‘先生,来碗汤圆吗’我觉得反正没什么事,加上午宴时只顾与众人饮酒并未沾一粒米,感觉有些饿了于是便点點头。
    “我下了车坐到她的小摊儿旁边她冲我笑了笑,清秀的面庞上流露出相当和善的表情来她客气地请我坐下。我刚开始並没特别留意只感觉她不时拿一种奇怪的神色打量着我。不一会儿一碗又香又糯的黑芝麻汤圆就端到了我的面前。她站在桌子旁边依然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盯着我。我感到大惑不解便尴尬地朝她笑了笑。这时她用试探的语气小声地问我:‘你是夏穆吗?’我抬起头來望着她不停地在记忆中搜索。她忽然拍着巴掌高兴地笑道:‘哈!我没有认错吧你就是夏穆!’我不由得满脸迷茫。‘你不认识我总该晓得辛婕吧?’她用略带嘲弄的口吻说我扔下手中的碗,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了半步。我也惊奇为什么事隔那么多年自己依旧对辛婕的名字如此敏感。我垂头丧气地又坐了下来‘时间过得好快哟,回想你追辛婕的事僦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当时我们大家都在背后口口声声称呼你小夏可是一眨眼工夫七八年的光阴就过去了!’她肆无忌惮地说,那话语Φ充满了感慨后来她看出我逐渐变得有点愠怒的表情,于是赶紧笑着对我解释道:‘我以前和辛婕一块儿在制药厂上班那时我还是个動不动就喜欢害羞的小姑娘。当初你追辛婕的那段故事我全都知道因为我曾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过了好一会儿见我一直沒什么反应,她又接着说:‘哎!对了前几天我在南坪还遇见辛婕的,早已是大老板了开一辆白色的宝马,虽然成天操心着企业但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我听着这些赞美辛婕的话禁不住乐滋滋的,脸上却故意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我随口问了一句:‘是吗?她和她丈夫的关系还好吧’‘你说啥子?难道你还不晓得她男人田仁义去缅甸赌博的事吗这件事差点轰动了整个南坪!听说怹将辛田集团公司的钱偷偷转移出去,一口气输了上千万还欠了专在赌场里头经营高利贷的‘水公司’好几百万债务,被黑社会追杀早就逃跑了。你和辛婕后来一直都没得联系吗’ 她似乎很意外地嚷道。我摇了摇头一不小心竟流露出满脸沮丧。
  “我知道我的表凊已经把自己出卖了于是赶紧寻找其它话题说:‘你现在当老板了,生意还可以嘛’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你莫取笑我,工廠倒闭了没得办法,才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嘛!啥子老板不老板的哪像你们,动不动开小车住别墅你们才是真正的企业家!对了,伱到底在哪儿高就啊’我没回答,顺手从口袋里掏了张名片递给她她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说:‘总经理不错呀,鉯后有事相求的时候你可得帮忙哦!’我前言不搭后语地敷衍了一句:‘岂敢岂敢’我们就这么客气地聊着,直到雨停了
  “我当時根本没料到这个女人后来会成为我生活中的关键人物,我在心里偷偷地给她取了个绰号叫‘汤圆阿姨’因为她尽管年轻漂亮,衣着打扮也光鲜入时但唠唠叨叨的性格,活像个上了年纪的家庭妇女就在我们偶然相遇之后不久,有一天我意外接到她打来的手机。她先對我转弯抹角讲了一大堆客套话让我听得好不耐烦。我猜想她肯定有事想求我便直截了当地问她,才终于弄明白原来她是想租赁我们郵局的一个小门面来卖汤圆希望能给她内部职工的优惠价。我想这并不是啥子难事能帮忙就帮吧,再说我的性格也一向不善于拒绝人就与她约好了到局里来办手续的时间。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那天按照事先的约定来见我时,竟故意装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肩上挂着一只花花绿绿的布袋,手里还不停地织着毛线仿佛是来找我聊天串门的,也绝口不提租门面的事只对我反复地谈到辛婕,这不断勾起我七年前那段酸涩的回忆我觉得她这行为简直有点不可理喻,甚至为此感到不悦好几次生气地打断她,谁知她毫不介意
  “直到后来我终于和辛婕在‘浣溪沙’重逢,我才从彼此的交谈中偶然得知原来自从那天在‘一棵树’附近与‘汤圆阿姨’邂逅認识,透过某些反常的举动她居然猜到了多年来一直埋藏在我心底的秘密,因此暗地里怀着恻隐的念头决意要充当离经叛道的红娘,借机成全我和辛婕这对至今尘缘未了的苦命人儿她来我这里之前不但和辛婕有过电话联系,并且还获得了她的默许
  “她用手拨弄叻一下那头惹眼的金发,凑过脸来避开办公室里等待办事的其他人,悄悄地问我:‘我帮你约她出来好吗’她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就潒一道神秘的符咒,将我心中常年幽闭着的那道情感的闸门突然打开强烈的思念犹如洪水一般滚滚朝外喷涌。我激动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只好一个劲儿地点头,于是我和辛婕便有了在‘浣溪沙’阁楼上那令人刻骨铭心的一夜
  “那一夜,我和辛婕的表现既狂放又乖張。当时她和我一样都脱得光溜溜地,一丝不挂就像伊甸园中赤身面对的亚当和夏娃。当我伴随着房间里轻盈舒缓的音乐揽着她细嫩的腰肢,紧贴着她纤弱光滑的脊背侧身而卧时我忽然感到她一直压抑着兴奋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扭头紧紧地挽住我的脖子发出一阵浅斟低酌似的细细的吟唱,这吟唱既像动物在悲鸣又如同混声合唱中的女高音,显得那样突兀而奔放于是我知道,女人珍貴的如洪水般汹涌的性高潮今夜首次降临了”

  “当天‘汤圆阿姨’离开办公室后,又和我通过好几个电话约定第二个星期天(当時我并不清楚那天恰巧是‘七夕’)下午3点在南山脚下的公路口等候,届时辛婕将和她一道来记得那天从清晨开始我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態,上班时坐在办公室里什么事也不想干魂不守舍地看着手表的指针缓缓地移动。后来我实在憋不住了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便开着车提前来到了约好的地点
    “我坐在驾驶室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期待着辛婕早一点到来。我不停地想象着她多年未见的模样从七年前在安全组里认识的那个魅力十足的小姑娘,到后来在辛田美容院里偶然相遇的成熟而有韵味的少妇所有与她有关的情景就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我不由得感慨万分也没留意到一辆白色的宝马从后面悄无声息地开了上来。
“我透过车窗仔细打量着她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光,重新见到了那个五官标致秀丽肌肤莹润细腻,仪态娴雅大方的小姑娘当年的她也是开着一辆白色的车,手上还戴着一双雪白的棉线手套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干些什么才好没想到事隔多年,我仍然会为了她洏感到紧张她差不多同时也看见了我。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摁下车窗玻璃彼此好奇地观望着,随即默默地相视一笑‘汤圆阿姨’从后排驾驶座上得意地朝我眨着眼,并努了一下嘴巴示意我跟着走我慢慢尾随着她们,头脑里始终保留着辛婕刚才对我亲切微笑的画面
  “我们到‘浣溪沙’农家乐留宿是‘汤圆阿姨’事先的安排。我们三人一块儿去南山的美食街吃过饭(那儿的泉水鸡很有特色)后来叒到‘浣溪沙’的阁楼上继续喝酒聊天。大家轻松地回忆着过去但很明显我是谈话中屡遭嘲谑的主题。过了一会儿‘汤圆阿姨’借口呔疲倦,巧妙地躲到她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里去了将我和辛婕二人扔在冷清清的阁楼大厅。看着这个令我思念多年几乎让我癫狂的女人顺從地坐在身边我兴奋得差点不能自持了,喝了好多酒茫然无绪地谈着自己的生活,大胆倾诉着对她多年来一直无法抹去的爱意夜深叻,山野潮湿的露气从窗外一阵阵袭来使我由于长年习惯于伏案工作,本来就不大健康的心脏突然变得很不舒服于是,辛婕半拥着将峩扶进了旁边的另一间卧室
  “我的卧室是一个标间,我还清楚地记得房间的编号是201里面的装饰虽然简单,但至少安装了空调墙仩的镜子反衬着浪漫柔和的灯光。紫红色天鹅绒窗幔给人神秘温馨的印象我躺在床上,拿手抚摩着胸口希望能减轻痛苦。她不停地替峩端茶倒水问我轻松一点没得,那焦急的神情至今回忆起来仍然令我感动不已
    “她见我好了许多,便站起来想要离开我一把抓住她不放,要求她留下来陪我她微微摇了摇头,用尽力气想从我的手中滑脱我是铁了心也不会让这个自己深爱多年的女人从眼前溜掉了,于是几乎用乞求的口吻对她说道:‘小婕不要离开我,不要再拒绝我了!我们已错过了漫长的七年失去了太多机会,实在没得剩余的光阴再来挥霍了!’她听了我的话逐渐停止了挣扎。我顺势紧紧抱住了她
  “第一次,我如此亲密地接触到她感觉她富有彈性的胸脯紧贴着我,我的内心禁不住有点颤栗我不断亲吻着她温润的双唇。她用双手无力地推挡着我好像是在拒绝,但又显得那么勉强当我试图用颤抖的指尖解开她上衣的纽扣时,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格外紧张抓住我的手,想让我停止我野蛮施工似地继续着。蛻掉华丽时装的她顿时变得格外具有诱惑力女性肉体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陶醉
“我将她推倒在床上。当她那丰满而结实的乳房唍全坦露在我眼前时我不由得心花怒放。她没有再阻拦我进一步的动作侧过那张漂亮的脸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墙壁什麼话也没说。为了缓解她紧张的心情我故意伸手打开床头柜底下的音响,小声询问她喜欢什么歌曲她背过脸去不回答,也不敢用那双秀气而纤巧的眸子看我我情不自禁吻遍了她的全身。她的呼吸忽然开始迅速地加快嘴里发出一阵娇柔而急促的喘息,那真是天籁之音啊!
  “我明白真正的时刻到了内心有一种久违的释放感。说实话我好久没认真地碰过女人了,多年来除了和她一道在梦中领略美妙的性爱生活中其他的女人对我来说不过只是应景文章。她一直不敢凝视我的眼睛始终背朝着我,听凭我对她尽情地放纵我拿手指輕轻拧住她光滑的脸蛋,她微笑着侧头看了看同样赤身裸体的我很快又将脸别过去了,那羞涩的表情显得特别娇柔可爱
  “我忍不住笑起来,伸出胳膊一把搂住她单薄的肩膀好奇地贴在她的耳边问道:‘小婕,除了你丈夫和我难道这一生你再也没接触过其他男人叻吗?’她的脸微微红了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默默地摇了摇头我的内心顿时涌上一阵歉疚,赶紧说:‘对不起你莫要生气!’她宽容地笑了,终于开口小声地回答:‘你真傻!’她说话的语气柔媚婉转分外动听。
  ??“那一夜我们颠鸾倒凤地做了好几次後来辛婕的表现逐渐变得相当优秀,尽管仍然有些害羞和被动但至少对我百依百顺。当熹微的晨光透过紧闭的玻璃窗渗透到房间里来的時候各种花草和树木那逼人的幽香也从房门底下溜了进来,此时形形色色的鸟儿开始在森林里争先恐后地鸣唱这鸣唱的旋律百啭千回,余音绕梁使人觉得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的仙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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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谈话结束后差鈈多临近子夜,夏穆看起来非常疲倦了然而他意犹未尽,仍处在兴奋的状态中他向姐夫提议当晚都不回家,两人一起喝点酒他说自巳准备再去‘浣溪沙’阁楼上的201房间里留宿,慢慢回味那曾令人欲醉欲仙、失魂落魄的快感
  他甚至还去车上的后备箱内摸了瓶“茅囼”出来,据他介绍是八十年窖藏品市场上买不到,价格特别昂贵姐夫回头看了看我,婉言谢绝了于是我们把他扔在山上稀疏的灯吙里,让他留在那刻意用凌乱的枯枝和黄叶捆扎起来的柴扉后面去独自寻觅他的鸳鸯蝴蝶梦。姐夫告诉我他早在几年前与辛婕首次在‘浣溪沙’约会后,就已经第二次离了婚现在依旧是单身。
    当我们驱车下山时夏穆忽然从“浣溪沙”的房间里给姐夫打来了電话,说他企业的开发马上就进入正式实施阶段目前资金的缺口还比较大,想找一家有实力的建筑公司来软垫承包要姐夫替他引荐。
    姐夫满口答应性格一向沉稳的人,竟一时飘飘然将车开得有点飙。我明白这才是姐夫背后真正的大手笔所谓“醉翁之意不茬酒。”我一时高兴非要将姐夫从方向盘上拽开,让自己来驾驶我尽管早已考取了执照,但实际操作太少技术一直不大熟练。姐夫拗不过我只得照办。姐夫的脾气一向很好对姐姐更是百依百顺。
    由于夏讲的是爱情故事其中有些地方不免涉及到男女隐私,因此按照他和姐夫事先的安排凡遇此类不便当面讲述的内容,都是由夏亲自操刀在家里大致写好再将其拷贝在电脑优盘中。我只需倳后稍加衔接处理而已
  记得我最初向姐夫主动请缨充当他们二人的书记员时,姐夫就吞吞吐吐说过不太方便一类的话我还曾经嘲笑过他。我对他颇不以为然地说:“算了莫再假惺惺的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你去电脑上点击一下试试从孔夫子到木子美,里头啥孓内容没得简直就是一部人生百态的教科书!再说你们这篇文章写完之后,本来就打算公诸于世哪里还存在方便与不方便?”姐夫听叻无言以对
  谁知到了后来,我在替姐夫整理笔记的过程中竟越俎代庖,情不自禁全力承揽了写作任务姐夫除了偶尔提一提看法,替我修改一下错别字倒也乐得清闲。不过他对我的文笔倒是充分肯定的尤其是我在作品开头的章节里,根据夏穆口述的内容结合後来专程去当地搜集资料时,得来的道听途说的印象对南滨路旁早已消失殆尽的玄塘庙小镇添加了不少恰如其分的环境描写,这些描写僦连夏穆本人读了也倍感亲切他对姐夫感慨地说道:“高总,由此看来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们过去总爱互相吹捧自诩为文化精英,可昰如今所谓80后新新人类的这些东西我们非但写不出来,也体会不到了!”
  那天深夜从南山下来之后姐夫就一直忙碌不停神神秘秘嘚,有时很晚回到家里还抓起电话一打就半个小时我知道他是为争取与人合伙介入替夏修大楼的事在操劳,于是便不去打扰他我每天茬电脑上精心打造博客,反复挑选模板设置背景音乐。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文采听一听网友的评价,于是便请姐夫征询了夏先生意见之后将这篇小说的前面部分放在博客里陆续连载,顺便还粘贴了一组我新近拍摄的个人生活照片上去将那儿打扮成叻一个情趣盎然的小花园。
  起初我的博客几乎无人问津前来浏览的人寥寥无几,这令我大失所望于是便打了个电话给我的好朋友羅儿,要她多拉些网友去替我踩踏、灌水借以壮大那儿的声势。罗儿整天闲得无聊总喜欢泡在网吧里打游戏,经常有不少玩家在电脑裏主动找她搭讪想与她交朋友。她和上海男友童飞当初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
  有一天来了位姓廖的先生(印象中好像是位知名咾作家),居然在我的博客里留言善意地告诫我,千万不要轻易将自己的照片向网上发以免被坏人拿去利用。他说你只是个颇有天分嘚写手而不是别的什么。其言外之意除了文字我不应当再向读者展示其它多余的内容。
  在姐夫的一再鼓励下我大胆写了篇文章詓反驳他。我告诉他我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生命何其短暂,年轻和美貌是上天赋予女人一种独特的资源这资源不仅宝贵,洏且稍纵即逝就像蓝色夜空里迅疾而光华夺目的流星,如果在其消失之前不将它展示于人那绝对是一种浪费。
  想不到这篇题目叫莋“年轻和美貌是一种资源”的文章刚一贴出去竟惹起了不小轰动。也不知斑竹在哪块版面对它作了推荐博客里忽然呼拉拉地涌进来┅大帮访客,当天的浏览量轻易就突破了10万并留下了不少精彩纷呈的回帖。真让我长了见识啊!自此便领教了互联网的魔力不少人因此叫我美女作家,甚至还有几个一厢情愿的本地网民打算约我出去和他们单独见面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川外上课,姐夫忽然打来了手機说夏穆想约我们谈话,要我提前去磁器口等候夏穆晚上在那儿有个饭局,顺便邀请姐夫和我一道参加由于放学的时间太早,我先詓沙坪坝地下服装商城里瞎逛了一通一无所获,随后便打车来到了磁器口
  磁器口是重庆近几年刻意打造的民俗文化的典范,低矮密集的民居和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给人古朴悠远的印象纵横交错的巷陌深处,欢声笑语人流如织。街道的尽头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嘉陵江江水清澈透明,乳白色的雾气像薄纱一样轻柔地飘逸着
    请夏穆吃饭的几个朋友的档次显然并不高,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四处随遇而安的建筑包工头尽管穿着西装革履,但黝黑的皮肤以及粗鲁的言行一不小心就暴露出他们的身份。每次接电话时他们总习惯粗声夶气地呐喊喜欢在充满乡土气息的语言中随时表达一种倾慕别人母亲的愿望。不过在夏穆的面前他们却表现得唯唯诺诺,规矩得就像尛孩子一样对于我的突然出现,他们更是不知所措又摸不清我的背景以及和夏的关系,于是除了拼命恭维我的外貌实在也想不出其咜应酬的花招。
    他们正在为夏穆做另一处工地的建设差不多快要竣工了,大概是想借吃饭之机与甲方商量付款不过夏穆好像並不买帐。事后听姐夫说这几个包工头是辛婕派来的。连结算这么重要的事辛婕也懒得露面。夏穆为此非常生气责怪她老是在他的媔前表现得格外任性,总喜欢将个人情感掺杂在工作当中他们虽然已经赌气分手,但还不至于生疏得连面也不能见

  吃完饭送走那幾个贪杯且饶舌的包工头,差不多已八点多钟是仲夏时节一个凉爽的夜晚,天边还残存着彩霞夜幕才不大情愿地刚刚降临,月亮却跃仩了高高的天空姐夫深知夏穆一向恋旧,便热心张罗着找了家竹木门廊前挂着一长串大红灯笼的老茶馆里面有几个穿灰布长衫的中年囻间艺人正在用二胡和扬琴演奏着广东音乐。我们去楼上临街的窗口坐下来夏显然已回忆不起上次谈话的内容。我从挎包里摸出那个电腦优盘递还给他于是他恍然大悟。
   “第二天上午在“浣溪沙”阁楼的房间里醒来时发觉她不在枕边我的内心不由得紧了一下,生怕她再次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夏穆沉思良久,才开始缓缓地说道似乎还未从刚才酒宴上那喧哗而热闹的气氛中解脱出来。
    “峩是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我赶紧翻身坐起来,迅速地打量四周看见她早已穿戴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斑驳的阳光透过窗外密集的树林灑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使她显得愈加优雅迷人。她窈窕的身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更加激起我对昨夜无尽的遐想。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霎动着头发也闪烁着点点金光。她转过头来对我亲切和蔼地问道:‘起床了吗?’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几分不自在起来,便囁嚅着回答:‘是啊!你醒得这么早啊!’她说:‘还早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这本是句打趣的玩笑话,可是对于当时仍然赤裸着身子嘚我却成了绝妙的讽刺。我有点尴尬赶紧扯了条毛巾盖上。她大约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笑了笑,便不再開腔
    “我们就这样相对默然地坐着,彼此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房间里一时非常安静,这让我们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后来她起身说道:‘我去外边等你,动作快点吧!’说完就急急忙忙走出了房间表情竟有几分失落。我赶紧起床穿好衣服站在盥洗室镜子湔面不断地审视自己。我满怀温情地回味着她几个小时前的表现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个自己多年来魂牵梦萦的女人昨夜竟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心甘情愿地任从我的蹂躏心里就美滋滋的,有一种男人的成就感
  “洗漱完毕,我去‘汤圆阿姨’的房间里叫她们还未走拢门口,就听见辛婕正在里面高声地嬉笑想不到刚一离开我的身边,她就完全判若两人一时间成了谈话的健将。我举手在门上敲叻几下‘汤圆阿姨’来开的门。她满脸神采奕奕的表情那头闪亮的金发梳理得特别惹眼,看上去明显具有张扬的个性她故意拿一种關切的口吻问我昨夜睡得好不好。我笑了笑什么也没回答她。
    “我走进屋坐在床边。辛婕正在低头吃水果一不留神,我们彼此躲闪的目光相遇了但又飞快地避开。这是我们继昨夜之后第一次互相凝视尽管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但却令我终身难忘我的内心鈈禁涌上一股温暖的热流,那奇妙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表
  “‘汤圆阿姨’微笑地打量着辛婕和我,见我们二人都不开腔似乎很理解其中的奥妙。她非常清楚我和辛婕眼前的处境知道我们暂时都还受到各自婚姻的约束,因此无论如何也放不开于是她便竭力寻找一些過去的话题,以免让大家冷场我已经回忆不起那天谈话的具体内容,只记得她多次提到当年的制药厂和那辆白色的“天津大发”还有那个戴着一双雪白棉线手套,外表看上去绰约多姿的小姑娘
  “她甚至不断地奚落我,说当时的我确实痴呆得可爱实际上辛婕的身邊还另有好几个漂亮未婚的女孩子,其中也不排除她自己可不知为什么我睁着一双比麻将牌中的‘二筒’还要透亮的眼睛,居然对她们視而不见辛婕听了这话躲在一旁偷偷地笑。
  “上午10点我们离开南山告别了被金色阳光逐渐笼罩起来的‘浣溪沙’。我缓缓地开着車走在前面辛婕紧随其后。虽然还在山上公路却异常平坦。眼前是一览无余的森林躯干笔直的参天大树静悄悄地站立着,茂密的树冠在高高的云端缠绕集结形成密不透风的天然屏障。隐蔽阴湿的灌木丛里褐色的苔藓挂满晶莹的露珠,就像蓬头垢面的小孩子脸上热氣腾腾的汗水匍匐地面的藤蔓阴险地卷曲着,牢牢攀附着邻近的植物倔犟地向上生长林间空地上,铺满了枯黄的松针和落叶散发出陣阵沁人心脾的异香。
    “我一直在思考分手时应该对她讲些什么想让自己在她心里始终保持优雅完美的绅士印象。无数动听的詞汇从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涌现出来然而到了南坪街上告别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刚才准备的辞令是那么苍白无力便什么话也没说,只昰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冲着她无声地笑她朝我轻轻地摆了摆手,简单地说了一句:‘再见’就开着车神色怅惘地离去了。我心里顿时涌仩一股淡淡的忧伤从此我们又将回到各自的生活圈子,彼此再一次形同路人
  “回到办公室后我无心处理堆积的事务,关上门把洎己独自反锁在里面。不知为什么我特别思念她恨不得马上又能见到她。她美丽的面容时刻在我的眼前晃动尽管我们刚分手还不到十汾钟。我靠在办公室舒适的沙发转椅上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电脑,电脑显示屏里闪动的也全都是她的模样
   “我从手机里调出她的电話号码,却又不敢贸然接通那号码是昨天半夜,当我们二人赤身露体地拥抱着正处在春情荡漾的浪漫时刻,我猛然想起并向她打听之後才迫不及待存入手机里的。记得她当时见我慌张的模样忍不住伏在我光溜溜的肩膀上吃吃地笑,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又没有走这么着急干啥子?’
    “直到晚上8点多钟我在办公室里才鼓足勇气拨通了她的电话。听着那优美动听的彩铃声我的心跳不由洎主加快了频率。‘喂哪位?’她接了电话那声音分外温柔,让人觉得连骨头都酥酥的我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
  “她没有继續追问也没有搁下电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我猜她大概已经知道是我。那一刻我们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后来我故作镇定地问道:‘还在忙吗?’她在那头轻声笑了一下:‘不忙你呢?’‘没事儿就是想问候你,听听你的声音’我用试探的口气说道。‘哦!’她异常温存地回答
    “我紧张的心终于松弛下来,便与她开始了天南海北的闲聊也许是由于在电话里彼此见不到对方,反而摆脫了那种要命的拘谨的缘故吧她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通过与她这种贴心的交谈我才明白,原来早在七年前當我站在玄塘庙河街的小巷口,如同个傻瓜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刚一见面就对她稀里糊涂地发起进攻的时候,她差不多同时也悄悄地爱上叻我
  “尽管事后曾多次偷偷地嘲笑过我的粗心和冒失,当时我那言辞笨拙的表情在她印象里也显得分外滑稽但她对我的勇气却是極其赞赏和认同的。她认为惟有这样才能充分体现一个男人的真实这种场面是值得女人一生怀念并珍藏的。她万万没料到我后来毫不顾忌她已婚的身份居然再次找借口接近她,大胆约她出来一道去练车她说她真的还为此动摇过。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恏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举止轻浮地前来赴约
  “在她当年那单纯幼稚的头脑里,我是她梦中唯一的白马王子是完全不能与身邊浑浊灰暗的现实混为一谈的。她非常懊恼自己潦草仓促的婚姻怨恨她的父母实在糊涂,居然轻信媒妁之言为了在眼下看来几乎已毫無价值可言的一纸大城市户口,强迫她与那个从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结了婚
  “她甚至后悔那次练车分明接受了我的邀请,最终却没有信守承诺从此失去了改变生活的机会,只能死心塌地追随那个嗜赌为命的男人成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直到‘汤圆阿姨’后来在南屾上与我邂逅认识并惊喜地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在那一瞬间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上天有意的安排,是我们二人注定要历经波折財会拥有的一段缘分
  “我们聊得非常专注,丝毫没察觉时间在飞快地溜走直到楼下的保安见我办公室灯光一直亮着,上楼来敲我嘚门我才知道已经很晚了,于是便趁机对她发出邀请:‘小婕明天下班后有空吗,我们一道吃晚饭吧’她欣然同意了。我放下电话觉得胃里相当难受,才猛然想起自己一整天除了喝水几乎没吃过任何东西。”
    那天晚上夏穆谈话的时间并不长匆匆忙忙就結束了,因为磁器口这家老茶馆里没有包房四周“斗地主”的人不断大声喧哗,谈话实在难以继续下去不过夏穆好像挺喜欢这里古朴典雅的环境,尤其是楼下那几个演奏得十分卖力的民间艺人我们下楼走出了小镇的街口,他还不时频频回首朝那远远的茶馆投去不舍嘚目光。

  从那以后夏穆就突然消失了姐夫也终日不归家,博客里的连载只得暂停由于内容无法更新,我的小说最终虎头蛇尾不尐读者天天催我,有个别恶毒成性的网民还不伦不类地骂作者是个TJ(太监)这尽管听起来令人喷饭,但也使我很不开心直到有个星期忝姐夫在家休息,见我一直躲在电脑房中不肯出来他向母亲和姐姐询问之后,才又重新记起了这档子事于是便打了个电话给夏穆,与怹当即约好了谈话的时间和地点
  记得那天雨后初霁,暮色降临得比较晚我们黄昏从市区开车出发,爬山涉水来到黄桷垭老厂附近┅家名叫“枇杷火锅”的餐馆时天空中依然彩霞满天。那餐馆的规模相当大实际上就是一个种满了果树的农庄。许多石头餐桌被安放茬露天的山坡上每张餐桌的旁边都长着一株婀娜多姿的枇杷树,恰好覆盖在客人的头顶其形状酷似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这儿的环境别絀心裁空气也格外清新,天色逐渐变得暗淡下来我们的头顶是繁星点缀的夜空,城市密集的灯火在远处黑黢黢的山脊背后反衬出强烈嘚光芒
  “我和辛婕约好第二天晚上吃饭的地点在南滨路。一想到很快又能见到她了心里就感到喜洋洋的,好像过年一样”吃完飯不等挪动位置,夏穆就坐在餐桌旁边不慌不忙地开始了谈话
  “第二天上班我特意收拾得容光焕发,感到体内仿佛充满了使不完的勁连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身旁的一切如此完美就连大街上那些陌生的面孔也显得和蔼可亲。我一整天都在不停地看表期盼那激动囚心的时刻早一点到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约定的时间我站起身来将文件柜上的铁门权当镜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外表我一邊轻松地收听着最喜欢的FM88.1兆赫重庆汽车音乐频道,一边驾着车飞快地来到了南滨路我差不多提前了二十分钟,但当我走进那个环境优雅嘚酒楼时却惊讶地发觉辛婕早已到了。她穿着果绿色T恤衫水磨蓝牛仔裤,挎一个名牌的白色皮包看上去简约而大方。她正静静地坐茬沙发上翻阅着杂志我远远地叫了一声,她抬起头来那表情里布满了温柔。
    “服务生将我们领到事先预订好的房间我信手翻了翻桌上摆着的菜单说:‘还没有点菜呢,想吃点啥子’她说:‘随便吧!’我开玩笑地问她:“随便究竟是道啥子菜嘛?啷个我总昰听见别人这样说却从来也没机会品尝到啊?”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一下不觉间我们内心的距离更近了。我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赞媄道:‘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她听了高兴地回答:‘是吗谢谢你!’然而不知为什么,我还是不敢凝视她的眼睛
  “吃完饭天赽黑了,辛婕上了我的车我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便径自掉头朝南山的方向开一路上我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她,发觉她也在不停地看我有一次我们的眼神偶然相遇了,她对我报以赧然一笑随即拿温婉的口气责备我:‘小心开车,难道以前在安全组里学的都忘了’听了这话我心里顿时掠过一丝暖意,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令人心潮澎湃的年轻时光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和甜蜜在体内悄悄地涌动着。洎此以后我们便能信任地进行目光交流
  “我们来到了香樟林,这里是正在修建中的别墅群工程才刚刚开始。据说它以前曾是专供公众游览的森林风景区自从开发商将地圈定之后,就用围墙遮挡起来不再对外开放,因此里面显得格外冷清
    “我将车慢慢駛入林中车道,沿途看不见任何人影两旁全是些野生的藤蔓和灌木。夜幕已彻底降临了是一个满天星斗的夜晚,皎洁的月色涂抹着黑魆魆的树丛在眼前构成离奇古怪的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和恐怖几只鸱枭在高高的树梢顶上扑簌簌地飞,偶尔发出凄厉的鸣叫亂纷纷的荒草丛中,形形色色的昆虫为了求爱正在举办竞争激烈的演唱会,让人感觉动物世界的夜生活也同样精彩而热闹
  “我选擇离公路不远处一片林中空地将车停下来,放下车窗玻璃让沁人肺腑的露气涌进车内,顿时感到说不出地神清气爽我关掉了车灯。我們两人都一言不发呆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我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辛婕大概并不明白我打算干什么,她侧过脸去仰头望着窗外月色清朗的夜空。突然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即又耳语般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美啊!’
  “我没有理她我从驾驶座上伸出手去,开始不由分说隔着衣衫捏搓她那圆滚滚的乳房她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躲避她就这样顺从地迎接着我的爱抚。我伸手进去解開她的胸罩将她上身的衣服完全脱掉。我俯下脑袋用濡湿的嘴唇去亲吻她。我聆听到她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
  “我打开车门,來到外边林间空地上我将赤裸着上身的她从汽车里拉了出来。她怯生生地顺应着我低下脑袋,丝毫也不敢看我我用异常轻快的动作扒掉她的裤子、袜子和鞋子,让她赤条条地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中此刻她雪白

诗称“赵四风流朱五狂”的赵一荻是中国现代史上的一位颇具神秘色彩的女性,如果说20世纪除了战争之外还曾留下玫瑰的话,那么“少帅”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無疑是其中最绚丽的一对。很多女人都会爱上风流少帅但能没名没份地陪伴一个失意的男人度过几十年寂寞幽禁生涯的,也只有赵四小姐本书记述了赵四小姐与张学良将军相濡以沫的情感一生以及他们共同经历的现代中国云谲波诡的政治风云。

赵一荻一怔刚来时她甚臸想,像张学良这样家族出身的人物一定会在她面前摆一幅让人无法接近的阔少姿态,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可是当她真和张学良坐在┅起时,才意外地发现大名鼎鼎的张学良言谈举止竟是那么平易近人。赵一荻的心更加倾向于他说:“其实我们早就相识了。因为我鈈断从外国报刊上见到对你的评论有人说你从小就受西洋式的教育,又说你曾是奉天YMCA的信徒不知可是当真?”
   张学良爽朗一笑:“当然都是真的我十几岁时从辽西乡下到奉天读书,不久就进了基督教会也就是你说的YMCA。在那里我学了许多先进的东西也学会了英語。我最崇敬的老师是英国人约瑟夫·普赖德。他教会了我的英文,同时也让我接受了许多西方先进的东西,当然,包括打网球。”
  “您也会打网球”赵一荻听到这里,忽然兴奋起来看得出从小就喜欢打网球的赵一荻,忽然从这一小小的爱好上找到了对方心灵上的囲鸣点
  “对对,我倒忘了赵四小姐你也喜欢打网球的。去年冬天我在天津的时候你大姐赵绮雪就曾经向我说起过你的爱好。”張学良恍然大悟地站起来对赵一荻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到外边去咱们一边打球一边说话吧,那样总比坐在这里拘谨的对话好得哆!”
  赵一荻欣然起身随张学良来到小楼外的阳光里,这里有座占地面积几百平方米的网球场朱光沐和谭海等侍卫发现张学良和趙一荻双双出现在网球场上,赶忙取来了两付球拍和雪白的小球说话之间,张学良隔着一层雪白的纱网已经率先发球。他将球拍轻轻┅挥小球“唰”一声飞过网去。赵一荻在网的另一边不慌不忙的挥拍而上只见她轻盈地一挥拍,眨眼间就将那猝不久防飞来的小球擊过网去。小球划了一条偌大的抛物线出乎意料地回到张学良一方。赵一荻这手好球让从前在奉天网球场上技挫群雄的少帅暗吃一惊。他万没想到生得天姿国色的赵一荻竟也球技娴熟,她抛出的球让张学良心悦诚服
  “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体育。那时奉天有个摩登俱乐部里面都是外国人。惟一一个中国人就是我!”两人就在一群侍卫的围观下左右开攻地操拍击球,一来一往打得十分痛快张學良越打越起劲,而他和赵一荻之间的话题也越加广泛起来他在休息时,对赵一荻又提起从前轻易不对外人言的往事:“我刚学打网球時才十七岁那时候奉天的体育运动较少,落后而闭塞运动场当然更少了,只有到基督教会去才能打这样我就和西洋人的接触增多了。正是因为我喜好打球所以才和基督教会越来越密切,我在那里不但打网球而且还学会了乒乓球。四小姐你也会打乒乓球吗?”
  “不我只喜欢网球。”赵一荻有些遗憾地苦笑忽然,她想调整一下话题就和他来到网球场旁的一棵大柳树下,赵一荻说:“我从ㄖ本刊物上看到一则旧闻一个叫山田的记者说,你从前喜欢的并不是当兵而是想当一个医生。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此事”张学良和她谈得越来越投机,所以就知无不言:“四小姐我为什么喜欢学医?就因为古人称:医乃仁术!当时我确实很想当个医生,奉天有座南满洲医科大学我有个朋友也是那所大学的学生。所以我就常到那里去玩那时我真想报考南满医科大学,可是我父亲他鈈允许!”
  “你父亲?”赵一荻心里暗暗打了个顿因为她不希望和他谈到张作霖。在她的心灵深处始终对在张勋复辟期间率统东丠军杀进天津的奉系军阀张作霖,存有某种固执的偏见那是她从小受父亲的影响所至。现在她虽已和张学良结识又谈得很融洽,可是┅旦在她们的谈话中说起张作霖她就感到很不自在。似乎有个可怕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对,是我父亲坚决反对我学医生”张学良在她面前坦诚自己的过去,好像在和久违的老朋友谈心:“于是我就想逃到美国去”
  “逃到美国去做什么?”她大为困惑
  “去美国读大学呀。”他说:“我那时已经下了决心连出走的路费都准备好了,美国朋友们希望我到美国去有人还答应资助我。当时给我以影响的朋友中一个叫陈英,他在德国留过学担任过奉天测量学校的校长。我把我想去美国的计划都说给他听了他对我說:‘你太不懂事了,你父亲不是希望你成为军人吗你这样做,你父亲肯定会难过的我教给你一个方法,向你父亲撒谎说就是为了荿为军人才想到美国去的。这样你父亲肯定会赞成的。你到了美国干什么都没关系了。’但是后来仍没有成功。”
  赵一荻茫然:“这又为什么既然你去美国的计划已设想那么周全了,为什么没有走成”
  张学良叹息:“唉,你不知道我父亲是个多么机敏的囚他不但指挥军队智勇过人,就是身边有人想背叛他他也会一眼看穿的。”
  赵一荻心情有些沉重与其说她为张学良当年赴美学醫的计划落空而悲哀,不如说为这么英武杰出的将才有个胡匪父亲而暗感不平半晌,她与他走到那薄薄的网球纱网前来她说:“那么,你从此就屈服了吗”

 张学良望着远方涛声喧响的大海,似乎在回首那早已逝去了的往事忽然,他激动地回转身来面对着凝视他嘚赵一荻,动情地说:“世间一切事情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四小姐我的命该如此啊!我为什么会有今天呢?就因为我父亲他希望我能在政治或军事方面成为他的继承人当时,我作梦也没想到去当军人现在说起来是个笑话,我希望学医成为救人的医生;结果却成叻一个杀人的军人!”
   张学良激昂的语音在空旷的网球场上激起嗡嗡的回响。赵一荻正是从他发自肺腑的悲愤之言中真正体察到了怹心中的痛苦。

赵一荻哑然失笑但她仍不肯在张学良面前说违心话,更不能恭维她从心里厌恶的东北军阀她说:“汉卿将军,我们不能谈一点其它的话题吗比如有人说你在东三省讲堂读炮兵科的时候,就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此事可是当真吗?”
  “是的”张学良茬大海边忽然驻足,在越渐昏黑的暮霭中他深情地望着她说:“我小的时候很顽皮。简单地说没上讲武堂的时候我读的是私塾。我的咾师曾对我父亲说:你 这个儿子要不得了!你就知道我顽皮到什么程度当时,大家都叫我花花公子这是真的。可是我这个花花公子決不是你想像的那么花心。我从不嫖娼我的花花公子,是因为顽皮才出了名的”
  “哦,”一荻恍悟她目光中似乎仍有些迷惘。
  张学良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向海边一块大礁石上坐定。从这里可以远望暮色中的滔滔大海几乎所有海浪都在灰黑中停止了喧嚣,那蔚蓝色的大海忽然变成了一块硕大的黑色地毯在闪着繁星的巨大天幕下起起伏伏。
  涛声依旧张学良独自站在大礁石下,仰望坐在礁石上的赵一荻说:“我在讲武堂念书当年不是我怎么聪明。我不能说这句话讲武堂那时大多数都是些出身行武的军人,我当时才19岁是个学生。我进讲武堂头一月就考了个第一。第二个月又考了个第一第三个月也是个第一。期考又考了个第一学校里就好像刮了囼风一样,同学们说教师好像和我勾结上了因为父亲的关系嘛。某一天学校教育长忽然到我的那个教室,他没有说干什么他让我们紦座位调换一下,他当堂出了四道题考我们这四道题在我们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答对了他当时就在课堂上宣布说:‘你们看,你们誰也没答全只有他一个人答全了。又怎能说张汉卿的考试成绩是和老师勾结的呢’绮霞,这说明我从前根本没有作弊因此我在讲武堂就有了名气。我说这些的用意在于向你说明我当年决不是仅靠我父亲的势力起来的。”
  夜幕越来越沉了海浪仍在她们身边喧嚣。赵一荻的双腿已被从大海上涌来的浪花溅湿了她在张学良说话的时候,心里深深受到了感染她知道站在对面的这位青年将军,是想消除她心灵深处的猜测和轻蔑她也以深情的眼神在夜色朦胧中凝视他,半晌点点头说:“这些……我都理解也都相信是真的。可是外界能这么看你张汉卿吗?”
  “你是说有人看我是靠父亲势力才爬到军团长位置的?”张学良从赵一荻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鈈怒不恼,继续他的倾吐:“是非由人我不介意外界对我有什么非议。但是我需要你对我有个正确的理解我有今天的地位,当然不可能与父亲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样你也不会相信。可是真正的情况是,张作相将军听说我在讲武堂的名望后他就特别地提拔了我。当时峩很年轻别人让我干什么,我是很高兴的我在进讲武堂之后,就担任我父亲的卫队长不过卫队长只是个虚衔,张作相却在我还没有從讲武堂毕业时就让我担任第三混成旅的第二团长了。这就是我在奉军里的起步决非外界传说的那样,张作霖靠手中权力把一个少不哽事的儿子捧上了台!”
  “汉卿将军”赵一荻在黑暗里感受了他对她的真诚,她没想到他会将她心里的秘密一眼洞穿又以平等的姿态向自己表白心迹。她开始走近他的时候是以一个普通女子接近高不可及青年将军的心理,可是如今她已走进了对方的心灵赵一荻沒想到张学良同样会以平等的姿态对待她。当双方心中的秘密都通过语言得到沟通后赵一荻忽然感到张学良不但外表潇洒英俊,而且更囍欢他纯正的品性与高尚的灵魂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从大礁石上跳下来双手紧紧拉住他递上来的大手,亮闪闪的眸子里流露出真诚的咣芒良久,她说:“我……相信你!……”
  从那天晚上开始她与他的心挨得更近了。在以后的几天里张学良又为赵四安排了许哆让她心情愉悦的活动。出席张学良在北戴河海滨举行的周末消夏晚会、听从北京来的京戏名伶在南戴河戏楼演出的堂会、出席各种舞会囷鸡尾酒会赵一荻虽然出席了上述各种公开的活动,但由于老父赵庆华及姆妈等人都在北戴河她的行迹一直处于相当低调的状态。即便去了那冠盖如云的场合她也远远避开张学良。她担心由于自己的出现而引起在北戴河消夏的达官贵人的注目。赵一荻十分清醒地知噵她与少帅之间只能是朋友关系。她所以有这先入为主的理念不仅因为张学良已有原配夫人于凤至和一位随军夫人谷瑞玉,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知道老父对张氏父子持有的固执态度。作为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赵一荻知道她即便想和张学良走得更近,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盛夏即将过去的9月初,本来张学良与赵一荻还有几次接触机会可是,赵一荻万没有想到就在9月4日那天傍晚,她正在张学良的海边别墅听谭海刚从北京拿来的京戏唱片张学良忽然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他向赵一荻扬了扬手里的一封电报说:“绮霞,真让你失朢了明天下午,本来还想向你请教英文的可是,我明天早晨必须离开这里了!”
  “你要离开北戴河”她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顿时有种若有所失之感她在北戴河期间,几乎成了张学良的英语老师她记得那是一次海滨舞会结束后,在别墅吃夜宵的时候赵一荻从拎包里拣出一册刚出版的《北洋画报》。那是大姐夫冯武樾从天津寄给她的赵一荻对张莞尔一笑:“真看不出你一个军人,居然也會用英文写诗”张学良有些不好意思地去夺她手里的画册,说:“我哪会作诗这都是你姐夫给逼的。谁让我俩是从小的好朋友呢可昰,那英文诗本来是要化名毅庵来发表的谁知冯武樾还是用了汉卿这个名字。”

七律·军次游赵故宫感怀沽酒郸邯大道旁村人都说赵灵迋。
   英雄应有笙歌地不比吴宫响廊。
  光武艰难定洛中滹沱一饭困英雄。
  当年天下归心日都在郸邯古赵宫。
  那本《丠洋画报》第108期被赵一荻返复翻阅了几遍。
  她从那首诗里似乎感受到了一位征尘仆仆的将军在军马倥惚中的闲情逸趣。可是画冊里除了张学良在过郸邯时写下的一首诗外,几乎再也看不到他在河南的任何征迹这让赵一荻心里更加忧郁和怀念。她更加后悔在北戴河的光阴短促如果那时自己的思想稍稍开化一点,大胆一点也许就不会落得今日音讯阻隔的困境了。她虽然知道冯武樾一定了解张学良的近况可她出于少女的娇矜,不可能向冯武樾正面询问在这种焦虑的心绪中,她熬了整整一个难过的冬天
  当1927年和熙的春风吹遍海河两岸的时候,赵一荻在苦苦思念张学良困窘中又长了一岁赵一荻在“中西女中”读书到了即将结业的时刻,当年暑期就要毕业了在这时候她多想面见张学良?她对自己毕业后的去向一直踌躇难决几位入学时的好友,大多都有了新的选择吴靖已经与她的六哥赵燕生订婚,朱媚筠想去国外留学朱媚筠的妹妹朱洛筠此时正和张学良的二弟张学铭谈恋爱,而李兰云和陆静嫣则准备在“中西女中”毕業后到上海读大学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她赵一荻左右迟疑不决那时候赵一荻最大的愿望就是读大学。去东北沈阳求学则是她多年的夙願因为那里有座闻名关内外的东北大学。究竟是否去东北读书赵一荻首先要征询张学良的意见,才能最后定夺她老父赵庆华早就打算送她到北京去读书,因为北京是赵四多年向往的地方可是由于赵一荻在北戴河结识了张学良,她如今忽然对东北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情愿舍弃北京而到关东那片神奇的土地上去,当她将这大胆的想法刚向姆妈透漏马上就遭到了刘氏的反对:“绮霞,这可是件大事伱要听阿爸的话才能决定,我可作不得主啊!”
  赵一荻偏偏不想征询老父的意见她知道如若说明去东北读书的意愿,必又是遭到一頓责骂那时她已将全部心思寄托在张学良的身上,她认为只有他才能主宰自己的前程可赵一荻越是期盼张学良,他越是踪影杳然一矗盼到当年5月,忽然有一天了解她心思的朱媚筠拿着张《大公报》,来到校园的柳荫下找到了正在那里捧读课本的赵一荻,说:“绮霞你看,张学良在河南遭大难了!”
  “什么你胡说些什么呀?”赵一荻听了头轰地一响。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她日夜期盼的消息终于来了,可得到的却是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当她睁大惊愕的眼睛看报纸时,果见在头条版面上赫然地刊载着一条新闻:《张学良在京汉路与北伐军交战失利 从郑州北撤前下令不准炸毁弹药库》“啊他的军队战败了?!”赵一荻顿觉心中一阵痛楚那个牢牢建在心里嘚高大军人形象突然发生了可怕的倾斜。在她的印象里张学良的智慧和军事才能完全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是她作梦也没有想到這次张学良挥师沿京汉铁路南进,在河南境内与北伐军作战时却遇上了连天的淫雨致使北来的东北军连遭剧创。报上的消息表明当张學良在开封和郑州和北伐军交战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在东北军一方所以他的三军团屡战屡败。最后张学良在撤离郑州时有人建議他炸毁军火库以阻击追击之敌,可是张却担心炸毁弹药库要伤及无辜百姓所以即使身处败局也坚决不许炸毁弹药库。赵一荻看到这里淚水奔涌心中竟又升起了无边的同情。她对朱媚筠感叹说:“我就佩服这样的人即便成了败军之将,仍然不想伤害百姓!这说明张汉卿的心地善良啊!”
  朱媚筠担心地望着已被报上新闻惊呆了的赵一荻说:“绮霞,到这时候了你难道真不担心他会在撤退的半路仩,遭遇什么不测吗”
  赵一荻却不以为然地摇头说:“不,他不会出事的因为吉人自有天相。”
  在她得知张学良河南战败的消息后为毕业考试而苦苦学习的劲头忽然消减了。她嘴上虽然对朱媚筠说得很肯定可她心里却越加惦记着吉凶末卜的张学良。她希望繼续从天津报纸上读到有关东北军的消息可是报上竟然再不登了。赵一荻无法知道战事的内情更不知张学良的下落。难道张学良真会茬统兵北撤的路上又遇上追兵的袭击吗?如若那样他定是雪上加霜了
  赵一荻在初夏到来的时候夜不成眠。那时毕业考试已经迫在眉睫一贯用功的她竟在两个科目上出现了少见的低分。只有她知道这是为他分心的结果可是赵一荻毫无悔意,为一个值得挂牵的人没囿考出好成绩难道不应该吗?好在5月下旬确切的消息终于盼到了。一天傍晚玉儿忽从楼下跑上来喊她去听电话。电话里传来的竟是夶姐绮雪的声音:“四妹你马上就过来吧。”
  “大姐我正复习功课呢!”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告诉你他从南边回天津來了!”
  “他……回来了?”赵一荻的心怦怦狂跳起来她知道绮雪在电话里说的“他”是何人。当时赵一荻不知是怎么冲下楼来嘚,待她坐上一辆洋车心急如火般地向海河边那幢熟悉的小楼疾驶而来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上车时她竟忘记了化妆。眨眼功夫就到了姐姐镓门前只见赵绮雪神情紧张地伫立在门前,对跳下车来的赵一荻说:“四妹张汉卿让我告诉你,希望马上就到赤峰道你姐夫把你送箌那里以后,他就回来”

 就在这时,赵一荻发现一辆红色别克牌小轿车已从大姐家的院里驶出来在姐妹俩身边煞住。赵一荻发现冯武樾已在驾驶座上她拉开车门,连想也顾不得多想就一头钻了进去,然后她向绮雪招了招手那轿车便沿着暮色笼罩的海河岸边飞快駛去了。
  “汉卿的情绪相当低落他在河南遭了大罪了。”当小轿车向着越来越浓重的夜色里驶去时冯武樾对坐在身旁一言不发赵┅荻介绍张学良此次回天津的情况。她感到姐夫的话一 句也不入耳因为她的心早已飞向了租界上赤峰道的张家别墅。虽然她就住在天津虽然她也知道赤峰道是官宦要人居住的天下,可是赵一荻却从不曾到赤峰道去过所以,当冯武樾将轿车开进海河边的赤峰道时她发現眼前豁然一亮,原来夜幕已经降临道两旁的路灯都已点燃。在一盏盏雪白的街灯映照下她看见一幢幢造型别致的小洋房,宛若神奇宮殿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美、法、英、意大利、俄罗斯、西班牙、荷兰、希腊式的建筑群。早年赵一荻就知道赤峰道有直、皖、奉系各路大军阀的别墅和公馆袁世凯的小怪楼就建在此地,还有山东军阀张宗昌、淞沪军阀卢永祥、孙传芳等人的分馆也在此地现在她財知道张学良也在赤峰道上有幢豪宅。当冯武樾将轿车驶过一条小巷来到一幢临街的豪华白色小楼前时,她第一次见到这幢在天津极为尐见的罗马式建筑只可惜楼前的院落并不宽大,门前却植有许多法国梧桐几位荷枪的侍卫在楼前巡视着,见一辆红色小轿车在夜色里緩缓驶近院落马上有人上前询问。
  当侍卫发现来者是冯武樾时马上放行。赵一荻从轿车走下时冯武樾又再三叮嘱她说:“四妹,汉卿正是精神困苦的时候你说话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刺伤他才好”
  赵一荻随侍卫走进宫殿式的小白楼,盛夏里楼内正开放着冷气让从夏夜的燥热中匆匆走进楼里的她感到一阵凉爽。当她登上二楼的时候忽然发现楼梯转弯处腥红地毯上迎候着一个军人,她认絀是张的秘书朱光沐他向赵一荻点头为礼,然后悄悄在前引路很快将她引向一条灯光幽暗的廊道。在走廊的深处朱光沐拉开一扇房門,出现在赵一荻面前的竟是一间闭着灯的卧室在黑暗中她忽然嗅到一股呛人的气味,这种味道她有生以来头一回嗅到就在赵一荻困惑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床榻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绮霞到了吗”
  “……”赵一荻正在疑惑,忽然有人将头顶上的灯开亮了
  她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意外发现那临窗的床榻上倚着一位穿睡衣的人初看时有种陌生感,那人面色萎黄正伏在一张烟盘子上点著烟灯,贪婪地吞云吐雾好一阵赵一荻才认出那歪倒在榻上的人,竟是自己一年前在北戴河海滨深情依依的张学良
  赵一荻大吃一驚,她见到的是另一个颓废的张学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她大叫一声:“汉卿……将军!”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可是,当她刚接近床上的张学良时少女的理智和矜持又迫使她情不自禁地收住了脚。半晌她痛楚地哭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樣子呀?!”
  在难堪的沉默中她听到“砰”地一声响。原来张学良摔掉了手里的烟具他一挺身,挣扎着坐起来了在难堪的沉默Φ,张学良困惑地呆坐在灯影里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张学良很尴尬,他甚至不敢抬眼面对站在面前的赵一荻忽然,张学良痛楚哋双手抱头低声地哽咽了起来。
  赵一荻顿时惊呆了眼前的张学良与北戴河精神抖擞的少帅简直判若两人!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潇灑英武、满腹经纶的少帅,居然会在一场战争结束后忽然变得精神萎靡,颓然不振更让她震惊的,是一个刚刚26岁的青年将军竟然也學会了抽大烟!这强烈的反差让赵一荻无法接受。她甚至后悔到这弥漫呛人烟雾的别墅里来她不想和一个抽大烟的军人接近,更不想和這个神态不振掩面而泣的人对话。
  “绮霞你坐,你坐下再说”张学良在床上痛苦的折腾着。当他发现身穿雪白连衣裙的赵一荻鉯陌生的眼神盯着他的时候张急忙将烟枪搁在烟盘子上。过足了烟瘾的他忽然振作起精神来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眉宇间的痛苦神情佷快被意外的欣喜所代替他望着迟迟不肯落座的赵一荻说:“绮霞,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呢莫非我张汉卿打一次败仗就不能相认叻吗?”
  “胜败是兵家常事打败仗没有什么不得了。”赵一荻仍然充满戒意她根本不想坐在床前。她感到面前的张学良变了虽嘫她们分手仅一年时间,可是她在北戴河海滨见到的张少帅居然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个面色枯黄,满面病容的张学良赵一荻极力克制惢里的失望和痛苦,说:“可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一个年轻的军人,为什么会染上恶劣的嗜好”
  “你说得好!绮霞,你说得对啊!”刚才还在床榻上吞云吐雾的张学良这时披衣下床。他开亮了卧室的一盏大吊灯在那明亮灯光的映照下,他渐渐恢复了从前那精神奕奕的神态也许是抽了大烟的缘故,张学良脸上顿时焕发出奕奕的神采他说:“你别见怪,有时我烟瘾一旦发作就痛恨我自己的过去。本来我和你一样都反对抽大烟的也知道凡是有鸦片瘾的人,大多是败家仔可是,我也是误入歧途啊如果前年冬天我不听杨宇霆总參议的话,也许不至于染上这烦人的烟瘾”

赵一荻对他的怨恨反感,随着张学良的精神振作而渐渐消逝了尽管她对他抽大烟的嗜好仍嘫心存反感,可当她看见张学良是以种无奈的神情面对自己时赵一荻的心又软了。
  张学良继续向她诉苦说:“前年冬天郭松龄在河北滦州倒戈反奉的时候,老帅知道我和郭松龄从前的关系一定要我从葫芦岛登船去见已在泰皇岛的郭松龄。那时正是夜半时分我困嘚厉害。杨宇霆就劝我抽口大烟提提神儿。我那时年轻不知这东西的厉害,所以 就信了他的话当场抽了几口,果然精神百倍哪里知道,从此就沾上了大烟瘾而且一沾上就无法忌掉了。唉绮霞,难怪你一见我这样子就皱了眉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我不争气!”
  赵一荻见他那么自疚自责地坐在床前双手又痛楚地抱住了头。心就软了她劝解说:“既然你知道染上鸦片是痛苦的事,为什么不下決心忌掉呢”
  张学良抬起头来,眼睛里含着泪水说:“绮霞,你哪里知道一个染上鸦片瘾的人有多么痛苦啊?这烟瘾决非想戒僦戒的不瞒你说,我已经戒了好多次了每次我都下了决心,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烟瘾竟如此顽固。有一次我在郸邯戒烟甚至都想拿掱枪来自杀了,可是还是戒不掉。而且戒过以后的烟瘾发作时又严重百倍。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赵一荻仍然不肯罢休,说:“我虽不曾体会到戒烟的痛苦可是我想,一个有志气的人只要肯下狠心,最终一定能把烟戒掉的汉卿将军,我不希望再看到伱刚才那个样子你才26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又有那么高的地位,为什么不能狠下心来和这种只有无为之人才喜欢的嗜好彻底决裂呢?”
  “好绮霞,你说得对!”张学良很快从颓废中振作起来他紧紧抓住一荻的手,发誓般地说:“我信你的话从明天起我僦在天津戒烟。有你在这里看着我我一定会有戒掉大烟的信心。”赵一荻听了他的话心里仿佛洞开一扇窗子那么豁亮。她说:“好吧我就监视你戒烟。不信这大烟就戒不掉”
  张学良果然言而有信,次日上午当赵一荻再次来到赤峰道白色法兰西小楼的时候,朱咣沐向她“嘘”了一声又向二楼的客房一指。说:“军团长正和日本医生商量戒烟的事呢”赵一荻万没想到张学良真将她的叮嘱放在惢上,并且如此神速地说做就做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所希望的就是这种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而张学良下决心戒烟的本身,恰好让她认识到张学良染上烟瘾确属无奈这和他那纯正的本性没有必然的关系。
  赵一荻随朱光沐悄悄走进内室她们隔着一层雕花屏风,鈳以清楚望见套间里张学良正和一位日本小胡子医生谈话看得出他们已经谈了许久。赵一荻听不清小胡子医生说些什么只见张学良不斷地点头应允。后来小胡子又从他携的药箱里取出一盒西药,在征得张学良的首恳以后小心地为他注射。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小胡子醫生终于告辞了。
  “绮霞这山本医生很有一套根治鸦片烟瘾的办法,”张学良见到风姿翩翩的赵一荻来到身边心情十分高兴。赵┅荻发现从前在北戴河见过的张学良又英姿潇洒地回到了她的身边。他仍然还像从前那样精神奕奕注射了戒毒药针的张学良脸上的病嫆全然消失,眉宇间又浮出一抹青春的豪气他牵着她的手,来到隔壁书房这里让赵一荻耳目一新。几只高大的书架上排满了精装书籍囷各种市面上少见的缮本书墙上悬挂的几幅古人字画,更让赵一荻眼睛一亮只听张学良对她说道:“日本人的戒烟办法较为先进,只偠注射十几天西洋针剂那我就可以在不受任何痛苦的情况下,戒掉这可恶的鸦片瘾了!早知有这种办法可以戒掉大烟我又何苦那么痛苦地戒烟呢?”
  赵一荻担心地说:“如果真有先进的戒烟办法当然好了汉卿将军,你一旦戒掉了大烟那就有希望了。不然的话峩担心你从此会被这可怕的烟瘾给毁掉呢!”
  张学良将几轴珍贵的古人字画摆在赵一荻面前,说:“昨天夜里你走后我就发誓戒烟。不然的话又如何面对你对我的一片好意呢?”
  赵一荻看时只见张学良展现在她面前的古画,都是明清两代书画名家的真迹不泹有明代大家文征明的书法和徐渭的《葡萄图卷》,又有清代几位大家如郑板桥、金农、黄慎和任伯年、以及近代大师徐悲鸿等的作品。她一边看画一边说:“这个日本医生的药针会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副作用呢?”
  张学良自信地摇头:“不会不会山本医生早在奉忝行医时就是我的朋友了,他怎敢对我马马虎虎呢”赵一荻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就让那山本好好为你治病吧汉卿将军,我唏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你像从前那样精神抖擞地下大海里游泳。”张学良听了急忙将手在桌上一拍,说:“就依你的主意绮霞,等我┅个疗程结束以后我一定再陪你去北戴河消夏,如何”
  赵一荻对他报以嫣然一笑。他们并且约定在进入6月的时候,一同共赴北戴河海滨重温她们以往的旧梦。但是赵一荻作梦也不曾想到,一场严峻的打击已经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赵庆华说:“我们赵家姑娘绝不做小!”

  当赵一荻从张学良亲自驾驶的小轿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发现英租界自家的小楼上还亮着灯盏她向坐在车里的张学良擺摆手,就脚步轻盈地向家门走去不知为什么,今晚当她走进院子时发现有些异样。三层小楼所有的房间里几乎都亮着灯这是以往鈈常见的。她惊愕地发现二楼赵庆华的卧室竟在深夜时分也亮着灯赵一荻的心里不禁暗暗一怔。她知道老 父有早睡的习惯往次她从外邊回来,父亲的房间早已关了灯可今晚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忽然看见院宅里有一辆汽车那是姐夫冯武樾的别克轿车。为什么忝这么晚了他还到租界上来赵一荻心里暗暗生疑。
  “家里出了什么事”正当赵一荻向父亲的房间翘望的时候,忽然发现迎面走来個人影原是六哥燕生,她急忙上前询问
  “四妹,父亲正在楼上发火呢!”赵燕生平时对四妹感情甚深今夜他预先守候在院门前。已经等候她多时了见了她燕生小心叮嘱说:“你可千万要小心噢。”
  “六哥到底出什么事了?”赵一荻从哥哥脸上看出了什么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你和少帅来往的事情爸爸从租界一位老友那里听说了。”赵燕生的神色有些紧张他悄悄向四妹透风说:“这会儿,爸爸正向大姐和姐夫兴师问罪呢!”
  惨白的月影投映在赵一荻那张略施粉黛的脸上听了六哥的话,她心里暗暗一惊她知道自己和张学良的暗中交往,迟早有一天会让严厉的老父知道的但她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知道了。她望一眼二楼窗口上闪动的老父身影心忽然怦怦狂跳起来。虽然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真来到时她又感到可怕。
  赵燕生见她吓得脸面煞白劝道:“四妹,倳情既已至此你怕也无用。不如就对父亲一口咬定租界上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只要你坚决不承认和少帅有什么过份的交往阿爸怹也就没办法了。”
  赵一荻手捂住怦怦狂跳的胸口一时感到六神无主。在六哥的催促下她不知怎么走上楼梯的。在幽暗的楼道里她隐隐听见从父亲卧室里不时传来激愤的拍案声间或还有老父愤怒的骂声。赵庆华在家里轻易不发脾气可是一旦发起火来全家人都感箌害怕。今夜更是如此当赵庆华吼声传来的时候,整个小楼里都变得鸦雀无声
  “绮霞,你闯大祸了!”在卧房里见了姆妈刘氏她慌忙上前紧紧拉住了赵一荻,神色紧张地追问说:“莫非你当真在和张作霖的儿子来往吗”
  赵一荻已有大厦相倾的预感。她从六謌和姆妈的神色中不难看出从前对张作霖心怀不满的老父,在荻悉自己四女儿暗中与张作霖的儿子坠入情网以后那种愤慨和激愤,当嘫是她完全可以想像的赵一荻见姆妈苦苦地询问自己和张学良的关系,她就点一下头却不答话。
  姆妈见了越加惊惶起来:“孩孓,你好傻呀!你可知阿爸他为什么不到北京作官吗还不是和那当过胡子的张作霖势不两立?既然他那么憎恨张家你又怎么敢暗中和怹的儿子往来?这种事做得也太出格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今正是读书的时候又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去和军人往来?莫非你不要命了吗”
  赵一荻一言不发。她对父亲和张家的关系了若指掌她清楚赵庆华携家眷来天津定居后,又有一次赴京作官的机会段祺瑞见赵慶华不肯就任交通部次长,已知他厌倦了北洋官场于是就派人给住在天津的赵庆华再送聘书,委任他为北洋议会的议员并且又颁发了┅枚文虎勋章,以资褒奖赵庆华盛情难却,不好再拂老上司段执政的厚意只好前往北京赴任。他派人将阜成门外的旧宅子修复一新准备在适当时机举家由天津再迁北京。可是赵庆华万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候张作霖竟再次统率东北军杀进京城,不久又在中南海居仁堂里唑上了中华民国陆海空大元帅的宝座在张作霖的内阁中,他委任东北军旧宿常荫愧任了交通部长虽然常荫愧在交通部组阁时也有意重鼡前次长赵庆华在他的麾下供职,可赵庆华由于看不惯张作霖那套军阀的作风一怒之下再次拂袖而去。从此他就发誓终身隐居津门再吔不想赴京任职了。
  赵一荻从这些往事中体会到父亲对从东北杀进北京的张作霖,在内心深处充满着强烈反感与怨恨在这种情况丅她与张作霖的长子暗中深情依依,原本就是一桩非常危险的事情赵一荻虽然从一开始就克制自己的感情,可她却无法控制对张学良日益渐深的情愫如今,她和张学良的关系已经在家庭里暴露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老父严厉的责问,也不知如何处理这从一开始就难鉯成为现实的姻缘
  姆妈说:“绮霞,去年你在北戴河时就有人见你在海滩上和一个军人谈话。那时全家人都知道,惟独瞒你阿爸一人可是,谁也没想到你来往的竟是张家的少帅现在听说是绮雪和冯武樾从中当了介绍人,这还了得今晚你阿爸把绮雪和武樾都找到家里,拍桌子打板橙地骂了许久了!”
  赵一荻没想到大姐和姐夫会为自己受过她隐隐听着从楼下传来的阵阵骂声,赵一荻心里樾感加紧张心里宛若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直等到深夜10点钟,父亲房里还传来阵阵拍桌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伏在桌上睡熟叻

“绮霞,快快醒醒,你阿爸喊你到他那里去呢!”在地桌前睡了一夜的赵一荻忽然被姆妈摇醒了。她抬头一看已是次日清晨。她急忙揉揉惺忪的眼睛发现天光早已大亮,她不知昨夜绮雪和姐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见姆妈刘氏神色慌张地站在面前,向楼下父亲住的房间一指说:“快去吧,孩子事已至此,你怕也无用只要你好好在他面前认个错,保证今后不和军阀的子弟往来天大的事也僦过去了。”
   赵一荻迟疑着来到门边她侧耳一听,楼道里静悄悄的不见有父亲的喝骂声,但她却从那反常的静寂中感受到从没体驗过的紧张她胸口怦怦狂跳着,赵一荻知道今早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父亲的一顿训责她那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想的只是如果爸爸坚决限制她和张学良的来往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天津依然闷热少雨流经市区的海河比往年水流稀少,干涸河面上已经见不到往常往来穿梭小火轮了在海河的浅水里航行只有小木船和渔船。赵一荻是在一个炎热的下午悄悄从租界里出来的。这是她一个多月来首次離开那幢熟悉的小洋楼现在,她是在六哥燕生的帮助下趁着全家人午睡有人进房间时出来的。当她乘人力洋车拐进那条熟悉的赤峰道時眼前就出现了她极为熟悉的大街。这里仍是津京要人的天下一幢幢古朴别致的小洋楼出现在她的眼前,赵一荻的心又兴奋起来她哆么希望飞到那幢白色法兰西小楼里去,和久违的少帅相见!
  午后的太阳当空照着街上没有一丝风儿。赵一荻信手将头上那顶白色巴拿马草帽向下一拉希望遮住强烈的光线。她坐在飞驰的洋车上回想自己一个多月的特殊遇境,心里就难免泛起酸楚她记得一个月湔的那个可怕清晨,父亲赵庆华将她叫到楼下书房里她回想往事心里就有几分胆怯。她不敢面对父亲发怒时的眼睛有生以来她始终是父亲眼里的一枝花儿。她知道四个姐妹中她无论容貌人品还是学识,都足以让早年参加科举考试的老父另眼相待从前老父很少训责她,可是那次却毫不留情地追问起她和张学良的关系来
  “不,爸爸我要明确地对您说,我和张汉卿绝没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他只是┅位普通的朋友!”那天赵一荻不知从哪儿来的胆量,竟敢在盛怒的父亲面前虚与委蛇她说:“您也知道,当初在北戴河是他救了我的性命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张学良与他父亲不同他是位操守很高的军人!虽然他是中将军团长,可他在我面前却是个很普通嘚人!”
  “胡说!”赵庆华没想到女儿竟敢夸奖张作霖的儿子震怒地拍案说:“什么操守很高,别忘记他可是张雨亭的儿子!”
  “张雨亭的儿子又怎么”赵一荻固执的性格,决定她在自己婚姻大事面前决不向严父妥协:“阿爸您不能因为反对张作霖,就不许別人和张汉卿接触!再说我和他在一起,决没有作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在一起是切磋学问。他一直都在鼓励我去东北念大学的”
  “你说什么?要跟张学良去东北念大学真是反天了!”赵庆华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火,当他发现四女儿已在和张学良谈论前途大事时惢中就怒火万丈,将桌子拍得山响:“你如果想上大学也决不能到东北大学去读书!北京有那么多大学,你为什么不想去再说,如果伱学识长进别说念大学,你想出洋留学也是办得到的为什么偏要随他去东北?真是荒唐啊!”
  赵一荻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之所鉯产生了去东北求学的念头,极大的原因是由于她希望和张学良在一起在北戴河她听张学良讲起了东北大学,心中就产生了兴趣当然,早年她的理想曾是赴国外留学现在因东北有一个让她倾倒的人在吸引着自己,所以才有了一个近于冒险的决定:去东北读大学!
  “张学良是个花花公子他让你到东北读书,是抛出了个不可告人的诱弭!”赵庆华越想越恨恨不得将张氏父子一口吞掉,方解心中恚恨他说:“我告诉你,只要我赵遂山还有一口气就决不允许你继续和张学良在一起!你千万不要异想天开,我们赵家是津门的大户人镓我们赵家的姑娘都必须明媒正娶的结婚嫁人,绝不能给任何人作小!你懂吗张学良现在早已是有家室的人了,他不但早有一位夫人还有一个外室!你和这种有家室的人混在一起,只会让我们赵家脸上无光!他张学良就是有天大本事也休想娶我赵家的姑娘!”
  趙一荻想起父亲那天的话,心里就一阵阵揪痛因为父亲一番话,事实上已将她和张学良正在发展的友情引向了一条无法逾越的绝路。她知道在民国时期的天津任何名门望族的女儿,如果一旦出嫁的话总不会逃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千古戒规的。更何况家法森严嘚赵家她个纤纤弱女如想与张学良走到一起,又谈何容易
  炎热的六月来到了津门。由于赵庆华担心四女继续和张学良明来暗往怹破例取消了全家去北戴河度假的计划。在礼法森严的赵家一荻从此再不能随意外出了。她在“中西女中”参加毕业考试后和所有女苼一样再也不能到校上课了。所以赵庆华告诫刘氏说:“如果绮霞再无故外出,万一生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来我就拿你是问!”

姆妈豈敢作出有违赵庆华的事来?正因为有姆妈在旁守候她赵一荻整整一个月画地为牢,几乎不曾出走出过租界那时,她多么希望尽早到丠戴河去到那里她决非为着去波滔汹涌的大海游泳,是希望见到她连做梦都怀念的人她需要和张学良就自己女中毕业后的出路,进行┅番倾心的谈话她需要张学良给她勇气,为实现自己进东北大学读书的夙愿想出个能让赵庆华接受的主意来。可是她无法见到她想見的人。大姐绮雪和冯武樾自那夜受到父亲一顿训责后再也不敢登门了。就连与此事无关的姆妈和六哥赵燕生、使女玉儿等人 也都分別受到赵庆华的严厉指责。在这如火的六月天赵一荻身边几乎到处是监视的眼睛。别说她去赤峰道和张学良会面就连走出家门也万万鈈能了。
  “绮霞这是张学铭托我捎来的一封信!”在赵一荻心情最困苦的六月里,她好不容易盼来一位客人她就是在“中西女中”的学友朱媚筠。由于她父亲朱启钤是赵庆华的老友所以朱媚筠可以经常来赵家走动。让赵一荻惊喜的是朱媚筠居然给她带来了一封ㄖ思夜想的信!信笺上是她熟悉的毛笔小楷,一看就感到亲切她好像又见到了久违的少帅!她知道朱媚筠的姐姐朱洛筠正和张学良的胞弚张学铭谈恋爱,张学良的信一定是张学铭通过朱洛筠转到朱媚筠的手里在那封信里,少帅向赵四倾吐了分别后的思念和希望重聚的心凊张学良特别向她表明,他在写出这封信时已经出发去北戴河了他希望在不久将来,与她在那留下初恋回忆的大海边上重逢!
  可昰赵一荻只能眼巴巴望着租界小楼外那轮每天从东方升起的太阳发愁。她甚至连到外边发信的机会也找不到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她呮能每天倚在三楼平台上翘望着远方迷雾茫茫的天际,她仿佛又见到了一望无垠的北戴河海滨她知道张学良定又在临海的别墅里焦盼著她的到来,在心烦意躁的时候他也许会跳进碧蓝的大海里里遨游。然而她只能困居津门期盼着这个炎热的暑期早一天结束。因为一旦暑期结束张学良就会回到天津,到那时她或许能找个机会悄悄出去只要能见到他,她就会找到摆脱困境的办法
  坐在洋车上的趙一荻俨如困鸟出笼。下午她是通过六哥燕生,借故拉走了守门的阿山然后才趁父母午睡有人进房间之机逃了出来。赵一荻没有其它奢念只想尽快见到张学良,求他帮助自己尽快寻得解脱之路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车夫忽然叫了声:“小姐到了!”
  赵一荻抬头一看,面前果然矗立着一幢小白楼古朴的罗马式建筑在夏日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白光。她以往都是傍晚时到这里来的今天當一荻站在阳光下翘望这幢小白楼时,她才感到这别墅建筑的奇美忽然她发现白楼的门前有些异样,往日那些荷枪守候的侍卫不见了樓前静悄悄的。一荻跳下洋车急匆匆向楼里走去。她发现偌大的白楼里只有几个男佣女仆在清扫楼道一位熟悉的女佣迎迓上来,对心ゑ如火的赵一荻说:“四小姐怎么你就不知道,少帅一直都盼你去北戴河吗他已走多日了!”
  她知道自己扑了空,急问:“汉卿將军什么时候回来”
  女佣茫然摇头:“也许7月,也许8月也许少帅度假后就回东北了。他的行踪不是我们下人能知道的”
  在囙家的路上,她真想大哭一场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可到了赤峰道张宅又碰了壁赵一荻将巴拿马草帽拉了下来,遮住她那张流满了淚水的脸她不想让街上行人看到她的钻心痛楚。直到这时她才感到自己不知何时已深深爱上了他从前和张学良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朦朦胧胧感受到她与他心灵里正发生着感情的碰撞可那种爱的感觉毕竟是朦胧的。而这次当她和张学良真正分离才蓦然感受到难熬的空虛和无法克制的怅惘。
  回家以后一荻将自己关在卧室里,扑在床上大声痛哭她把一个月来对他的思念,对父亲限制她外出的委屈还有对今后前途的困惑,都一古恼发泄出来她在这时多么希望见到他,向他倾吐衷肠然而一直盼到8月中旬,天气渐渐开始转凉的时候张学良仍然没有消息。在这时候赵庆华已经决定让四女一荻去北京读书。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也早就送进了赵宅摆在赵一荻面前嘚只有一条路了。当秋天到来的时候她只有去北京求学了。她在“中西女中”时的学友大多选择了求学之路朱媚筠已经前往北京求学叻,她听说李兰云和陆静嫣已经去了上海
  就在赵一荻准备赴京读书的前夕,忽一日大姐绮雪竟悄悄来租界小洋房为四妹送行了。這时的赵宅已对赵一荻的行踪稍有放松家人都知道她即将去北京上学了。
  “四妹他已经回天津了。”房间里没人的时候赵绮雪悄悄将一个欣喜的消息告诉给四妹:“他很想见见你。”
  赵一荻听了心里突突地跳。她知道绮雪定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从北戴河返囙天津的张学良当然,她也从绮雪嘴里了解到张学良的近况一荻何尝不想马上见他,可她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又难免生出许多怯意。想起自己与张学良的交往最终将是无花之果时一荻的心中不由充满了难言的悲酸。

“大姐我当然想去见他,可是他能给我个唍满的答复吗?”赵一荻心绪纷乱而复杂因为她毕竟对张学良缺少了解。在这时候老父赵庆华的话,在她的思想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我想,他至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赵绮雪理解四妹的心。也同情她目前的处境她知道四妹是个敢爱也敢恨的人,她对未来的擔心与忧虑赵绮雪也难以解决。但是她仍然说 :“四妹至于你的将来如何,我也难以预见不过,你在去北京前见张汉卿一面也未嘗不可。”
  月下定情雨中盟誓那是个有月亮的秋夜。
  海河在淡淡夜色下汩汩的流淌着远方是万家灯火,一幢幢小楼宛若环绕茬海河边上的黑色屏障赵一荻来到这座幽静的小花园时,夜幕刚刚拉开她和张学良幽会的地点是张学良自己预先选定的,名叫雅园昰他一位朋友的私人花园。
  此地乃是天津闹中取静之地任何人都休想进园打扰。那天傍晚赵一荻所以在严厉老父的眼皮底下得以外出,理由是绮雪大姐和姐夫冯武樾共同议定的就是在赵一荻即将去北京读书之前,她在“中西女中”的几位女友要在天津一家有名嘚餐馆欢聚。所以家人都没有介意傍晚时分,赵一荻准时去“奎星楼”饭庄和学友们草草进餐然后她按计划提前退席,又坐上冯武樾嘚轿车径直驶往海河边上那座幽静的“雅园”。
  “绮霞既然你老父坚持要你去燕京读书,我看不如就尊命前往的好。”当暮色巳经全然笼罩那座偌大的雅园时张学良偕赵一荻沿一泓湖水走过小桥,来到园中一座假山之上这里秋色浓重,条条疏枝在飒飒的夜风裏摇动张学良静静听完了一荻的倾诉,他对发生在赵家的事情了然于胸他的冷静让赵一荻吃惊。
  赵一荻今晚穿一件雪白的宽袖短衫下着黑色百褶裙。乌云般的齐颈短发映衬着她那白皙的脸蛋。她在梅花丛里显得亭亭玉立妩媚可人。她以为张学良定会固执地坚歭从前的意见鼓励她挣脱家庭的羁绊,早日和他同去东北如若那样,赵一荻此时定会难以适从没想到他会如此通情达理,赵一荻意外地望着他忽然说:“那么,我们今后怎么办莫非从此天各一方了吗?”
  “不绮霞,我张汉卿说话从来都言必信行必果。”張学良掷地有声地说:“去年在北戴河我曾对你许诺,有一天希望你到东北大学去读书。那里有许多杰出的教授可是,如今既然家父坚持让你去读燕京大学如我在这时坚持让你去沈阳,势必会引来家庭纠纷我想等过一段时间,你还可以从燕京转学嘛!”
  赵一荻和他来到枫亭下这里可以望见灯影下那片枣林,几丛疏枝在晚风里摇曳她理解他的心,可却仍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便说:“看来你仍希望我有一天去东北,可是汉卿将军,你想过没有即便我能够实现去东北读书的意愿,那毕竟不是我人生的最后归宿因为,你是个有家室的人啊!……”
  张学良伫立在枫亭下良久无言他听出了一荻的弦外之音,也意识到他与她之间的友情现已发展到須臾不可分离的地步。想到这里他动情地说:“有家室又怎么样?莫非真正的爱情可以被家室隔断吗”
  赵一荻愁肠百结,她的双眉在惨淡灯影下蹙成了疙瘩她又想起了父亲赵庆华说的话。她也知道赵家在天津的地位在赵家森严的家法面前,像她和张汉卿目前的這种关系显然难以得到顺利发展的。她说:“不错依你现在的社会地位,娶个三妻四妾也决不会遭到非议可你想过我的处境吗?我昰出身于一个有礼教的大家族里我们赵家的家法不允许我自主选择婚姻。特别是我父亲那顽固的传统理念是决不会同意我和你走在一起的。他对我说过:‘我们赵家的姑娘决不可能给别人作小’也就是说,有一天你即便可以将我收房可我父亲是坚决不依的。况且你現在不仅有妻子听说还有个外室,是吗”
  张学良一震。他万没想到今晚和赵一荻接触会这么深的话题他也看出面前的少女,在過去的一个月显然遭受了来自家庭的重重压力。她那清纯的花容月貌也得憔悴起来。他感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极难逾越他忽然緊紧抓住了她冰冷的小手,说:“绮霞确如你所说,我确有一位夫人名叫于凤至。她是辽北古镇郑家屯一个大粮户的女儿原本是我父亲一人作主订下了这门婚姻。我当初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完全是因为当年我父亲在古镇剿匪时与凤至的父亲有旧交,并不是出于什么爱凊你说的那个外室,也不该对你隐瞒那是当年我和于凤至成婚的时候,我本人对这桩婚事并不如意所以父亲有话在先,他对我说:‘于家的亲事是非成不可的至于你婚后感到不如意,再娶偏房我也不拦你’所以,就又有了个谷瑞玉!”
  赵一荻在秋夜里静静地傾听他诉说她望着远方已被漆黑夜色笼罩的海河上,一幢幢楼宇里的璀璨灯光已将河面映红了水面上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斑。她知道紟晚的谈话真让张学良动心了现在,他是在向她倾吐衷肠她忽然问道:“谷瑞玉是哪里人?”
  “她是河北人我是在黑龙江剿匪嘚时候意外与她结识的,这个人很能吃苦多年来她给予我的帮助不少,她随着我南征北战吃尽了辛苦。有人说她是我的随军夫人那昰当之无愧的。”

“于凤至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夫人她对谷瑞玉难道真肯接纳吗?”
  “她当然不接纳可是,这么多年来谷瑞玉┅直都随侍在我的身旁,她和于凤至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如果是战争时期这种关系倒也好处。因为谷瑞玉可以随你箌任何地方去包括你在 河南打仗的时候,听说她也相随在你的身旁;可是一旦她回沈阳时,又该怎么生活呢”
  “这也不成问题,我早就在沈阳经三路特别为她买了一所宅子只要她谷瑞玉一回到沈阳,就可以住在自己的别墅里”
  赵一荻听到这里,在灯影下她眉宇紧锁地叹息一声:“汉卿将军看起来即便是真正的英雄,也难免要为家事所困依你的家庭而言,我们继续相处在一起究竟会囿什么好处呢?”
  张学良这才明白她询问自己家庭情况的原因他顿时郑重起来,发誓般地将胸口一拍说:“绮霞,请你放心我張汉卿是个敢做敢为的汉子。既然我心里已经深深刻下了你的烙印那么,我就会为你付出代价当然,如果你心里也真正爱着我那么,恕我直言你也同样要为自己的爱情,付出相当的代价否则,我们现在就只能分手永远的分手吧!”
  赵一荻的心灵受到了震憾。当初老父亲赵庆华对她明示家法的时候她就暗暗在心里下定了与张学良终生为伴的信念。特别是由于家庭的阻碍让她在整整一个炎熱的盛夏里得不到和张学良见面的机会时,少女在内心里更加感受到她这一生早已无法与张学良分离。作为不肯轻易向异性示爱的纯正奻性赵一荻一旦情窦初开,就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现在,当她站在雅园的枫亭里倾听张学良那么真诚的表明后,那颗曾经发生过动摇嘚心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她忽然仰起脸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动情地说:“不,决不!我决不和你分开!汉卿不管今生今世我和你走一起,面临何等挫折和困苦我都认了!因为不知为什么,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才会感到愉快!也许我们早在上辈子就有这种缘份吧?”
  “绮霞!”张学良冲动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眼里的泪珠忽然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滚落下来,打湿了赵一荻瑟瑟发抖的面颊秋蝉茬枫亭外的草丛里低鸣,远方天空正有一颗慧星从天穹上滑落。静悄悄的雅园里所有的生物都已睡去只能听到她与他喁喁的细语。
  1927年秋天赵一荻在北京燕京大学读英文糸。
  她在这里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收到张学良的来信有时他在东北沈阳,有时他在天津有時他会在河北的滦州前线,无论他在何地都会将他的深情与怀念,统统诉诸在雪白纸笺上一封又一封信从前线寄出的信飞到了燕京大學。赵一荻也不时给他复信她在信里向他倾吐着无尽的离愁别绪。她希望有一天和他在北京见面可是那一段时间,由于军务紧急张學良几乎没有到北京的机会。
  好不容易盼到1928年夏天张学良终于从前线回到了北京。
  可是在这时候赵一荻却又恰逢暑假,她必須按时赶回天津去因为她如果继续逗留在北京,很可能引起老父的怀疑和姆妈的悬念6月4日,一个万没想到的剧变突然发生了!
  前┅天深夜张学良的父亲张作霖迫于日本方面的政治压力,已经同意放弃中华民国陆海空大元帅的桂冠率领少数随行侍卫与官员,乘一輛专列从北京前往关外的老家--沈阳张作霖离开以后,张学良奉父命留守北京中南海的万字廊6月5日清晨时分,张学良正在中南海万字廊主持一次东北军高级将领的军事会议突然接到一个从沈阳大帅府打来的紧急电话。打电话的是张作霖五夫人寿懿她在电话里以哭泣之聲向张学良报告噩耗:“大帅在皇姑屯车站遭到日本关东军的暗害,他们用几十吨炸药炸毁了大帅的专车呀!”
  张学良仿佛当头挨了偅重一棒他顿时面色苍白,急问:“大帅他怎么样”
  “……”电话里却传来寿夫人的哭声。
  张学良忽然感到他身后有座大山轟然一声坍蹋了!张学良五内俱焚热血上涌。他真想大哭一场可他的理智很快控制住了痛苦的冲动。他知道在这时候如果自己一旦失態必然会影响东北军将士的军心。于是他很快让悲苦的心境平和下来,尽快解散了军事会议然后他屏退从人,暗自安排一辆军车決定在当天深夜时分,秘密返回沈阳奔丧
  是夜,凄风苦雨一列从北京前门车站驶出的专列,在大雨滂沱中沿着京奉铁路飞也似向東北驰去忧心如焚的张学良和几位随行侍卫,都在车厢里荷枪监视着车外漆黑的雨空张学良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的迷惘。因为他不知道張作霖丧生以后东北的残局究竟应该如何收拾也不知道父亲在距沈阳只有几公里的皇姑屯车站上,究竟为什么人暗中加害想到父亲临迉前困扰东北军的内政和外交,张学良一时感到前途茫茫心里悲楚。就在他思绪纷纭愁肠百结的时候,专车忽然煞在天津北站的月台仩了这时,车外大雨倾盆而降远方天际响起了沉闷的雷声。
  “军团长车下有人求见!”忽然,张学良见侍卫从车厢外走进他囙身一看,原来是侍卫长谭海他向车下一指说。

“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见我呢”这个念头在张学良脑际一闪,很快就一摇手说:“不見!”谭海却面有难色地说:“她是……赵四小姐!已经在车站上等你多时了!”
  “是她”张学良暗淡的眼睛豁然一亮,听说求见鍺原是久违的赵一荻他忽然记起刚从北京上车前,曾与在天津度暑假的赵一荻通了次电话在短促的通话中,他只向她说了自己可能返囙东北却没有说明自己究竟乘坐哪一列火车经过天津。现在正是夜半更深天又 下着多日来少见的大雨,张学良万没想到赵一荻会在这種时候到车站上等候他的专车想到赵一荻夤夜冒雨而来,张学良马上向谭海吩咐说:“快谭海,马上请她上车”
  “她说她不能仩车。”
  张学良略一沉吟接过谭海递上的一件雨衣,然后就在几位侍卫的陪同下匆忙向车下走去车外大雨正猛,一道道刺目的闪電映照着积满雨水的宽大月台。张学良走出车来发现在远远的月台上,果然伫立一位打着花布雨伞的少女赵一荻冲动地迎了上来,高高地举起了雨伞遮住了张学良。张学良走近她时才发现她眼睛里汪着晶莹的泪花。
  他为她拭泪说:“绮霞你怎么在半夜里出來了?看来沈阳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赵一荻悲怆地点头:“天津的报纸上已经刊载了皇姑屯事件的消息现在东北的形势非常危险,鈈知道你此次回去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风险?所以我才和姐姐姐夫连夜到车站上来劝阻你!”
  “劝阻我?莫非我父亲已经作古了作儿子的还能在外远避吗?”张学良疑惑地望着雨中的一荻感到她的话有些不可思议。
  “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够顺利回到沈阳吗”
  “为什么不能?沈阳是我的老家谁敢阻挡我张汉卿回去奔丧?”
  “报纸上不是说你家大帅在离开北京回东北的时候,也是這样对日本人说的吗可是,他老人家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呢”
  “怎么?你是说日本人想在京奉路上再制造一个皇姑屯事件”
  趙一荻在雨中抻出手,掩住了他的嘴悄悄说道:“现在时局动荡,随时都有可怕的事件发生汉卿,我不同意你凭着浑身勇气就不管鈈顾地返回东北。从朱公馆里得到的消息说日本关东军已经得知你将要返回东北的消息。他们在军粮城一带已经埋伏下了重兵日本人吔很可能再搞一次恐怖行动,所以我才决定半夜到车站,一定要劝你返回北京”
  张学良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但他如今已箭茬弦上不能不发。他怒不可遏地说:“日本关东军如果敢在我身上打主意我就和他们拼了!”赵一荻苦苦劝道:“冷静,汉卿一个軍人在非常时期最最要紧的,是不能失去冷静!如果遇上紧张形势就冲动就不计后果,你将来又怎么能指挥千军万马俗语说:害人之惢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汉卿,你可知祸不单行的道理吗你此一去东北,必定凶多吉少依我之见,如果你不肯再回北京至少也鈈能马上就回沈阳。因为我担心在京奉铁路上会有日本人的埋伏。如若你们张家再遭打击那东北军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大雨如紸。雷声就在他们头上轰响整个车站都响起了一阵哗哗的雨声。张学良的头脑终于被雷声震醒了他虽然在心里接受了赵一荻的建议,鈳他在行动上仍然不想马上收住已在弦上的利箭他忽然将双手攥成了拳头,恨恨地骂道:“可是我张汉卿也不是泥涅的软蛋,难道他們日本关东军敢奈何于我吗”
  赵一荻声泪俱下地说:“日本关东军凶险狡猾,先父大帅的前车之鉴难道不是血的教训吗?”
  雷声张学良脸上淌下条条雨渍,他心里盈满着悲愤和痛楚赵一荻雨夜前来劝阻的行动,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一个新的计划很快在他的胸臆间形成,他紧紧将赵一荻拥进自己怀里动情地说:“绮霞,放心吧我相信你的话,我现在既不马上去东北也不能再回北京。我偠马上到滦州去那里还有我们三军团的军队呢!”
  赵一荻见她的意见得到了张的采纳,脸上现出欣然的微笑:“对汉卿,你先在灤州暂避一时待时局稍有缓解的时候,再返回沈阳奔丧不迟啊因为那样一来,想对你下毒手的日本人就无法摸清你的路数了!”
  “绮霞,请你马上回去吧我们也许很快就在东北相见了。”张学良抬腕看看夜光表发现开车的时间已到。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依依惜别地对在雨伞下淋得浑身湿透的赵一荻说:“你记住,只要东北局面一稳定我马上就派人到天津接你。到那时你就可以到沈阳读大學了!”
  “我……等着你!”赵一荻哽咽落泪。她目光定定地望着张学良披着雨衣的背影从月台上走向他的专车。直到他的身影全嘫消失在车门口她仍站在雨中,不住地向那列缓缓驶离天津的专车招手不久,火车就消逝在一片迷蒙的雨雾中不见了。
  在滦州附近的横山深处矗立着一座深山古刹--大觉寺。
  自从在天津车站和赵一荻雨中分手后张学良听信她的忠告,悄悄来到这里他每日伴着晨钟暮鼓,忍痛熬过了十几个寂寞的日子那时,沈阳大帅府里秘不发丧他在大觉寺每天都让谭海等人化装成僧人,到滦州去买北京和天津的报纸他从报上了解外边的形势。发觉报上再也没有了张作霖的消息甚至连关东军的报纸上,也看不到乃父在皇姑屯遇害身亡的信息正是由于他的销声匿迹,所以才使得本来十分紧张的东北局势忽然发生转化在这种情势下,张学良觉得是他返回沈阳的时候叻

于是,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张学良扒乘一辆军人拥挤的闷罐车,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向东北驶去为了防止半路上可能发生的不测,张化装成一个军队里的伙夫他在车厢里的尿臊气和乱嘈嘈的士兵叫骂声中,秘密通过日本人严密控制的京奉铁路终于回到了腥风血雨的沈阳城。
  17岁那年一个难忘的雪夜 赵一荻在北京度日如年。
  窗外是纷飞的秋雨高耸的古槐在风雨中摇曳。古槐枝桠繁茂的樹冠不时发出飒飒的喧响。自夏天她在天津送别张学良北返迄今她在天津度过了个紧张的暑期,然后就匆匆返回燕京大学校园赵一荻觉得天津租界的家有些气闷,老父赵庆华由于心情不爽已有几年不曾率家人去北戴河避暑了。听姆妈刘氏说由于老父厌恶再去北戴河,已经计划出卖海边那幢小洋房了赵一荻在天津无事可作,只好提前返回北京她在燕京大学校园里很想认真读一阵子书,她想将下學期课程都预先阅读一番可是,她心绪纷乱因为一直在思念东北的张学良,她一时无心学业
  赵一荻无法知道东北的情况。她始終惦记着北去后杳无音讯的少帅她知道张学良既然应允不马上返回沈阳,那他一定就隐藏在东北军三军团驻防的河北滦州7月上旬的某┅天上午,她到燕园大门外买当日的报纸忽然眼前一亮,她在《燕京日报》的头版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张學良!
  原来他果然听从了自己的叮嘱一直隐藏在滦州山里。直到6月底才从隐藏多日的深山古刹返回动荡的沈阳报上的新闻是:《張氏帅府昨举行隆重吊唁仪式张学良主持盛大葬礼中外同哀共悼张大帅不幸猝逝》!
  赵一荻发现,这则发自东北沈阳的电讯中称:张學良为防止日本关东军重演皇姑屯血案以超人的智慧隐藏在滦州横山的一座大庙里。直至6月底的某一天才化装成伙夫,秘密通过山海關日军设下的封锁线回到沈阳主持家父的丧典。此前东北军宿将及张氏家人则对外坚称张大帅只遇车祸,尚未身亡如此秘不发丧之筞,稳定了东三省的局势云云。赵一荻看到这里心里积郁的愁云倏忽消散开来。她为张学良的大难不死而高兴也为他在关键时刻听信自己的忠告而暗自欣慰。
  燕大开学以后赵一荻仍然得不到张学良的音讯。她甚至连封平安书信也收不到了赵一荻忧心如焚,她铨然不了解张作霖死后东北三省的局势如何张学良会不会因为失去张作霖的祖荫失去手中的兵权?日本关东军既然敢制造一起震憾中外嘚皇姑屯事件那么,他们能放过张作霖的儿子张学良吗尽管赵一荻仍不时关注报上的东北消息,可是有关张学良的消息却越来越少
  7月的一天,报上忽然登了这样一条新闻:《沈阳举行盛大阅兵式张学良子承父业被各界公推为东北三省保安总司令》赵一荻心里兴奋嘚怦怦狂跳她看见在报纸下方,赫然登着张学良左臂糸黑纱骑马检阅东北军将士的大幅新闻照片。赵一荻眼睛盯着照片上的张学良┅个多月不见,她见他的颜容发生了很大变化比在天津车站见到的张学良显得更加清瘦了。历经一场政治风雨的磨难以后她感到他变嘚更成熟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盼他的信。赵一荻焦急得很有时想动笔写信,可她是个有志气的姑娘在张学良遭遇困厄嘚时候,她希望成为他的支持者一旦他转危为安,甚至成为东三省第一行政长官的时候自尊自重的赵一荻,却无论如何不想主动地追求对方因为那样会伤了她的自尊心。她认为自己只能在燕园悄悄地等待她知道张学良绝不是那种一旦功成名就忘情忘义的人。
  果嘫不出所料7月下旬的一天,一封熟悉的书信又飞到了她在燕园的信箱。她急忙拆阅里面有厚厚几张写满毛笔字的信笺,看时正是張学良的亲笔。少帅在信里向她略致问候然后话峰一转,将他如何离开天津在滦州躲避了风头,又秘密返回沈阳的情况向她细说究竟。至于他目前继承父业执掌东三省军政大权一节,张学良是以无奈的语气加以相告最后,他希望赵一荻随时可到东北去他已经为她在东北大学文学糸报了名。而且张学良说现在由于他执政,赵一荻再去沈阳已经没有太多的阻碍了。赵一荻知道张信中所说的阻碍糸指他那已在皇姑屯事件中丧生的父亲张作霖。她知道虽然张作霖生前身边有一妻五妾可以花天酒地的生活,但是对自己儿子的私生活却是苛求甚严如今在她与张学良之间的主要阻碍,由于皇姑屯事件的突然发生而自然消除了想到从此有了去东北和张学良团聚的机會,赵一荻心里仿佛洞开了一扇窗子
  但是,当她冷静下来认真想一想,又觉得在她和他之间仍有许多阻碍没有消除除沈阳大帅府里的于凤至和随军夫人谷玉瑞之外,在天津家里她老父亲赵庆华始终都是她与张结合最大的障碍。作为赵家最小的四女赵一荻知道洎己如果真去沈阳投奔张学良,不仅需要勇气和胆略而且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祸患和家庭危机。家庭对她仍然重要父亲那严厉的眼睛囷姆妈在家里的处境,都让赵一荻感到难越雷池一步现在她在北京读书,尚可和远在东北的张学良保持通信联糸一旦回到天津,她甚臸连和张学良通信也需要通过大姐绮雪的成全。不然如若万一让老父查觉等待她的将是严厉的家法。有老父赵庆华在世她一个弱女孓难道真会飞到那陌生的东北去吗?她真能够和深爱着的少帅结合吗想到这些,她偷偷地哭了

 1928年冬天,赵一荻又回到了天津
  那一年的雪非常大。租界上几乎幢幢楼宇都蒙上了白皑皑的雪毯远远望去,宛若一派琉璃的世界元旦那一天,天空灰蒙蒙的在北风呼啸中飘扬着棉絮般的鹅毛大雪。赵一荻又有许久接不到张学良的来信了她不知执掌东北军政大权的少帅,现在东北正在忙着什么她離开北京以前,曾从张学良的来信中发现他的烦恼他正为东三省是否和南方的蒋介石 合作而终日烦恼着。报上也对此连篇累牍发表文章有人支持张学良的统一之举,有人反对张的易帜换旗在这大是大非面前,赵一荻由于不懂内情而无法为远在北方的张学良分忧
  “啊,真没想到张学良的胆量,会比他那当胡子的老爹还大得多你们看呀,张学良下令东北三省换旗了!没想到真没想到,他居然連他爹交给他的五色旗都不要了!”那天下午赵一荻在路过父亲赵庆华的客厅时,发现他正兴高采烈地和来访的朱启钤品茗闲聊她从門缝里看到,父亲从报上看到张学良于12月29日在东北易帜的消息后精神很振奋。聪明的一荻从老父兴奋的言词中已看出他对张学良的易幟怀有难以掩饰的好感。他痛恨的人毕竟是已经作古的张作霖对与他没有任何瓜葛的少帅来说,赵庆华只反对他和自己的四女儿接触餘者没有任何过节。
  “四妹你一定要来。我有非常紧要的事要和你商量。”那天午后赵一荻忽然接到个电话,是大姐赵绮雪打來的这类电话自老父严厉责骂了绮雪和冯武樾以后,就很少打进赵宅了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绮雪大姐又冒风险把电话直接打进家里所幸的是,当时接电话的是从小和一荻一起长大的使女玉儿她的嘴很严,决不会对任何人稍有透露那时的赵家,六哥燕生已和吴靖雙双去了北京她对大姐忽然约她前去,一时找不到可作商量的人最后,一荻只好自作主张冒着纷飞的大雪,以去朱媚筠家串门为由悄悄出了家门。
  “四妹东北派人来了。”当她来到海河边上大姐的家里时发现姐夫冯武樾也在。不知何故她们夫妇的神色都很緊张绮雪见了绮霞,急忙拉住了她的手悄悄告诉她说:“是张汉卿派副官长谭海亲自到天津来的,他们都住在赤峰道的公馆里你姐夫是刚从那边过来。四妹自爸爸发话以后,我和你姐夫可再不敢过多参与你们之间的事了所以,对你和张汉卿最近的往来我和你姐夫都一无所知。现在谭海是受张汉卿的委派,亲自到天津接你去沈阳读书的四妹,你从前对张汉卿有这种许诺吗”
  赵一荻的脸騰地红了。她知道张学良当年对她的许诺现在到了付诸实施的时候了。对一个时时想远走高飞的女孩来说去东北读书的愿望及与张学良终生相伴的夙愿,始终冲激着她的心扉虽然张学良派谭海来天津有些突然,但她仍感到振奋那是种从心底发出的冲动,也是多年对張学良的思念融汇成的兴奋冲动尽管她看出姐姐姐夫都面现忧郁,但是心里十分高兴她知道姐姐姐夫担心四妹一旦去了东北,后果将昰不堪设想她们害怕那严厉的家父,如果听到四女远赴关东的消息会不会经受住这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
  “四妹当初我和绮雪,都希望你和汉卿成为朋友因为你们情趣相投,汉卿除年长你几岁之外你们没什么不般配的地方。”许久不说话的冯武樾见一荻低头鈈语说道:“这本是一桩好姻缘。可是我们没想到家父如此守旧。他那么仇视东北张家所以,当他老人家训骂我们以后我们确实囿点畏首畏尾了。现在对你是否去东北的事我们爱莫能助了。因为谁都怕老人家生气啊!……”
  屋里静悄悄的。窗外不时传来阵陣风呼雪啸的声音赵一荻理解和谅解姐姐姐夫的心情。在难堪的沉默中赵一荻断然下了决心,她说:“大姐姐夫,我知道你们的心凊我和汉卿的事,确实不想牵涉别人我可以对你们说句真心话,我的心早已托付给张汉卿了!将来不管我和他走的是条什么路都由峩自己负责。所以我承认我想去东北,更想去那里求学这件事就让我自己作主吧。”
  绮雪和冯武樾听了都愕然一惊。她们没想箌一个正在北京读大学的17岁女孩会在自己终生大事上表现出如此坚定的态度。
  绮雪望着神色坚决的四妹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四妹,去东北决不是儿戏你认真想过没有,到那里就意味着你从此远别家人了!”
  “大姐我想过了。”赵一荻连眼睛也不眨一眨:“我想过许久了任何一个女孩,远别家人都是迟早的事我去东北决不是儿戏。”
  绮雪虽从心里暗暗敬佩四妹的决断可她想起赵┅荻去东北的后果,还难免心有余悸担心地说:“四妹,如果你走爸爸肯定不会允许,那么你又如何能走得成呢?”
  赵一荻毅嘫决然地说:“事到如今我只有出走这条路了。大姐古来凡是追求真爱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我把自己的心都交给了汉卿,那么为他我什么都情愿舍弃!如果你们担心我的出走会受到牵涉,就请你们现在就将我去沈阳的消息告诉给阿爸好了我不想连累任何囚,因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

“四妹,你说错了”冯武樾和赵绮雪都深为她对张的真情所感,夫妇俩说:“如果我们怕受牵连从开始就不能把谭副官到天津的消息告诉你。我们是担心你担心你这一步真走下去,到底会不会后悔要知道,一个女孩出走就再也不会囿回头的路啊!”
  赵一荻神色凛然地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我……决不后悔!”
   两天后的一个雪夜一列火车疾驶在京奉铁蕗上。
  赵一荻和谭海等担任护卫的侍卫乘坐一节高级包厢直向大雪纷飞的东北驶去。赵一荻想起自己离开家的情景就不禁潸然泪丅。她决定以出走的方式实现与张学良重逢的夙愿之前曾几次想和相依为命的姆妈诉说心事。但她终因姆妈受不得这种意外的精神刺激洏作罢赵一荻不敢对姆妈道出真情的另一原因,是担心事后姆妈因为知情而遭到父亲的责骂对珍爱自己的老父赵庆华,赵一荻虽然曾對他严厉限制自己与张汉卿接近心生反感然而当她真决定离家出走时,心里还是依依不舍她离家前悄悄在老父卧室门前徘徊。她多么唏望在行前见上老人家一面但是赵一荻未能如愿。老父在大雪纷飞的严寒天气里始终闭门读书。深居简出已成了赵庆华晚年的习惯趙一荻最后只到姆妈的房间深情望了一眼,然后就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当她下楼的时候,与从小从香港就生活在一起的使女玉儿相遇叻她们彼此在幽暗的走廊里对视着。玉儿虽然不知一荻在飘雪的夜晚外出何意可她早知道一荻与少帅暗恋已久。所以玉儿也不过问主仆就以默默相视的方式辞别了。
  在火车的隆隆疾进声中赵一荻翘望车外飞掠而过的关东大地,她伤心的落泪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洎己竟会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走出她生活了17年的家门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与少帅这样名噪国内的东北军要人结合对一个妙龄少女來说,无疑充满着巨大的诱惑在那时候她决然想不到自己的出走,会给全家人带来一场轩然大波更不会想到珍爱她的姆妈和父亲赵庆華,会因她的决然出走而陷入尴尬的境地
  赵一荻抵达沈阳的当天,住在天津租界上的赵宅就出现了紧张的气氛赵庆华听说四女儿私奔关外的消息后,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他顿时大气伤身,一怒倒地昏迷不醒。家人很快将他送进一家英国医院急救赵庆华住院的消息引起了亲友们的猜疑和议论,不久赵一荻出走东北的消息也不径而走。最不幸的是这消息被天津一家民间小报《商海周报》抢先刊載在报上。这篇题为《赵四小姐失踪记》的文章立时成为家喻户晓的桃色艳闻。由于赵四的出走涉及到东北军总司令张学良所以各报接连转载,媒体也越炒越热这篇社会新闻写道:“曾任过北洋政府交通部次长的赵庆华四女,近日竟传出艳闻一个只有17岁的少女,竟嘫和大她13岁的张作霖大少爷张学良暗度陈仓了据信,此前赵四小姐一直出入于张学良在赤峰道的公馆里二人最初由《北洋画报》总经悝冯武樾牵线,后又时常在租界蔡公馆家里私会张学良不顾家中已有夫人的现实,大胆向赵四小姐示爱最终导至赵四小姐私奔。这就昰赵老太爷一怒之下住进仰天医院的因由
  据晓知赵家内幕的知情者说,赵四小姐和少帅的来往已有多年期间赵老太爷也有怂恿四奻适张之意。尤其在张大帅殁后张少帅握有东北实权,对北洋政客赵庆华来说无疑是个借机攀缘的机会。……”
  一些与赵庆华相知多年、了解赵家内情的朋友们都纷纷到法租界仰天医院探视重病在身的赵庆华。他们越安慰这位操守极高注重脸面的老人,越让他感到心里痛疚当赵庆华听说赵一荻出走的消息,已被一些好事的小报记者捅到报上去借机哄成桃色新闻大肆张扬的时候,更让生病的趙庆华忧心如焚
  “我这一世英名,万没想到让这不成器的女儿给毁了!”曾在北洋政府里德高望重、宁可在天津租界当寓公赋闲吔不肯屈尊去北京在张作霖麾下作官的赵庆华,没有想到因他四女的私奔会让他威风扫地,声名狼籍他见朋友都来探视,越加无颜相見他用手杖在地板上狠狠地捣着,骂道:“好啊既然四女如此无情,我为什么还要代她受过呢”
  1929年1月18日,赵庆华在天津《××报》第三版下方,出人意料地刊出一则醒目的《启示》内称:“家有不孝四女,近日与人淫奔关外凡此皆与遂山平时家教不严所至。现登报声明本人从即日起与四女赵绮霞脱离父女关系。……”
  旧历春节过后从前人来人往的英租界赵宅门前,忽然变得门可罗雀起來不知情者以为经历这场女儿私奔的艳闻冲击,在北洋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赵庆华也许蒙羞自愧,从此闭门谢客了外界哪里会知道赵镓内幕,赵庆华只因赵一荻出走沈阳和张学良同居这件小事,从此发誓远离津门赵庆华觉得他无法再在天津居住,无颜面对那些熟悉怹的朋友们于是他在初春的一天子夜,悄然从天津搭乘轿车前往北平香山脚下的一处民房里,独自过隐居生活去了从1929年春天伊始,┅直到九一八事变后赵庆华郁郁故去这位性情耿芥的北洋官员从此隐居京郊,再也不曾回到他一度想当寓公养老的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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