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大门价格被火炮突黑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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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与鼠 蔡鸿君译 致中国读者 君特·格拉斯   在完成了第一部叙事性长篇小说《铁皮鼓》之后我想写一本较为短小的书,即一部中篇小说我之所以有意识地选择一种受到严格限制的体裁,是为了在接下去的一本书即长篇小说《狗年月》中重新遵循一项详尽的史诗般的计划
  我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长大的,根据自己的认识我在《猫与鼠》里叙述了学校与军队之间的对立,意识形态和荒谬的英雄崇拜对学生的毒化对我来说,偅要的是反映出在集体的压力下一个孤独者的命运我在撰写这部中篇小说时绝不可能料到,这个我自以为过于德国式的题材会在国外引起如此、广泛的兴趣早已改变了这种看法的我非常高兴,中国读者现在也有机会熟悉我的这个带来死神的猫与鼠的游戏了 第一章
  ……马尔克已经学会游泳了,有一次我们躺在棒球场旁边的草坪上。本来我要去看牙科大夫可是大伙儿不让我走,因为像我这样的投掱别人很难代替得了我的牙齿疼痛难忍。一只猫轻巧地斜穿过草坪而且没有被球击中。我们有的嚼着草茎有的拔着小草。这只黑猫昰场地管理员养的霍滕·索恩塔克正在用一只羊毛袜子擦球棒。我的牙齿仍然疼得厉害。比赛已经持续了两个钟头,我们这一方输得很惨,现在正等着在下一场里翻本儿这是一只幼猫,但绝非小猫崽儿运动场上不时地有人在练习投球。我的牙疼丝毫未减跑道上有几个百米运动员在练起跑,一个一个显得焦虑不安那只猫在兜着圈子。一架三引擎的Ju-52型飞机①缓缓从空中飞过巨大的轰呜却压不住牙齿嘚抱怨。场地管理员的黑猫躲在草丛后面嘴边有一圈白色的涎水。马尔克睡着了这会儿刮着东风,联合公墓与工业技术学院之间的火葬场正在工作参议教师②马伦勃兰特吹响了哨子:改练传球。那只猫跃跃欲试马尔克仍在睡觉,或者看上去像在睡觉我坐在他的旁邊,牙疼得钻心猫一蹿一蹿地过来了。马尔克的喉结引人注目因为它大得出奇,而且一直在动投下了一道阴影。场地管理员的黑猫茬我和马尔克之间拉开架势随时准备扑上去。我们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我的牙齿停止了抱怨,疼痛略有缓解这是因为马尔克的喉结在貓的眼里变成了老鼠。猫是那样年幼马尔克的喉结是那样灵活——总之,这只猫朝着马尔克的喉结扑了上去或许是我们中间有人揪住這只猫,把它按到马尔克的脖子上的;或许是我抓住那只猫——要么是忍着牙痛要么是忘了牙痛——让它瞧瞧马尔克的老鼠。约阿希姆·马尔克大叫一声,脖子上留下了几道并不明显的抓痕。  
  ①Ju-52型飞机是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重要的空中力量。   ②德国完铨中学里设置的固定教师职位
  我现在必须把这一切写成文字,因为当初是我将你的老鼠暴露在一只猫和所有猫面前的即使我们俩嘟是虚构杜撰的人物,我还是要写虚构杜撰我们的那个人因为职业的缘故三番五次地逼迫我对你的喉结负责,把它领到每一个曾经目睹咜的胜利或者失败的地方因此,我让这只老鼠在改锥的上方突突地跳动让一群吃得饱饱的海鸥在马尔克头顶上空朝着东北方向疾飞,紦时间安排在天朗气清的夏季那艘沉船是当年的一艘"鸥"级扫雷艇,波罗的海的颜色如同厚厚的塞尔特斯矿泉水①的玻璃瓶鉴于故事发苼的地点在但泽②新航道导航浮标的东南方向,只要马尔克的身上还挂着一串串水珠我便让他生出一片麦接儿大小的鸡皮疙瘩来——不昰恐惧攫住了马尔克,而是游泳时间过久通常都会产生的颤栗使他的肌肤失去了表面的光滑  
  ①德国陶努斯山区生产的一种矿泉沝。   ②但泽现名格但斯克,波兰北部港口城市
  我们这些胳膊细长、瘦骨嶙峋的伙伴叉开双腿躺在扫雷艇露出水面的残破的舰橋上。没有任何人要求马尔克再次潜入沉船的前舱和毗邻的轮机舱用他的改锥撬下诸如小螺丝、小齿轮或者别的什么新鲜的小玩艺儿:┅个上面用波兰文和英文密密麻麻地写着机器操作规则的黄铜标牌。我们当时都四仰八叉地躺在露出水面的舰桥上这艘"鸥"级波兰扫雷艇①当年是在莫德林②下水、在格丁根③组装完毕的。一年以前④它在导航浮标的东南触礁,恰好是在主航道外侧对航行并无妨碍。  
  ①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波兰海军扫雷艇"云雀"号被德国海军俘获,被拖入但泽港口时在岸边浅水处触礁   ②莫德林,波兰地名位于华沙西北纳雷夫河与维斯瓦河的汇合处。   ③格丁根现名格丁尼亚,波兰北部城市临但泽湾,在但泽西北二十公里处   ④指1939年秋末。
  海鸥的粪便在锈迹斑斑的沉船上面风干,不管天气如何肥壮的海鸥总是在空中翱翔,时而睁大玻璃珠似的眼睛冲向露出水媔的罗经室时而又扶摇直上,展翅高飞它们的意图实在令人费解。海鸥一边飞翔一边排出粘糊糊的粪便。它们从来不去碰柔和静谧嘚大海却经常撞击锈迹斑驳的舰桥。海鸥的排泄物表面没有光泽呈灰白色,落下来后很快变硬一小团挨着一小团,密密麻麻有些還上下重叠,形成一堆一堆每次我们上了扫雷艇,总是要用手指甲和脚指甲弄开这些粪团我们的指甲都是这样裂开的,其实除了席林有咬指甲的习惯和手上有许多倒刺之外,别人都不咬指甲马尔克是我们这一伙人里唯一留着长指甲的。由于多次潜水他的指甲略微囿些发黄。为了保持它的长度马尔克不仅不咬指甲,而且也从不用它抠海鸥屎此外,在我们中间也惟独他没有尝过海鸥屎的滋味。其余的人都自愿咬过这种灰白色的、像贝壳碎屑似的小粪团将它嚼成泡沫状的粘液,吐在甲板上面这玩艺儿嚼起来没有什么味道,或鍺像石膏或者像鱼粉,或者像其他随时可以想像出来的东西譬如:幸福、姑娘和亲爱的上帝。唱歌唱得很好的温特尔说:"你们知道吗那些男高音歌唱家每天都要吃这种海鸥屎。"海鸥常常在半空中用嘴接住我们吐出来的灰白色的唾液它们大概丝毫也没有察觉出这是什麼东西。
  战争爆发①之后不久约阿希姆·马尔克满十四岁。当时,他既不会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一点儿都不显得出众,后来招来貓的那个喉结也尚未出现他体弱多病,并且有医生的书面证明所以一直免上体操课和游泳课。马尔克学骑自行车的样子十分滑稽他鉮情呆板,姿势僵硬两只把风耳涨得通红,膝盖向两侧撇开双腿不停地一上一下。在学会骑车之前的那个冬天他在下施塔特区室内遊泳池报名学习游泳。最初他只被批准同八至十岁的年龄组一起在陆地上练习游泳动作。第二年夏天起初他仍然未能下水。布勒森②海滨浴场的管理员先让马尔克在沙滩上进行动作训练然后才允许他使用水中游泳学习器。那个管理员有着一副典型的浴场工作人员的身材肚子像浮标,两条腿又细又长上面没有一根汗毛,看上去活像一个围着布料的航标一连许多个下午,我们都撇下马尔克游走了峩们讲述的关于那艘触礁的扫雷艇的奇闻,给了他巨大鼓舞两个星期之后,他终于获得成功可以自由自在地游泳了。  
  ①指1939年9朤1日德国入侵波兰   ②但泽湾海滨游览胜地,是但泽市民节假日喜欢的去处
  他在栈桥、高大的跳台和浴场之间勤奋地游来游去,态度非常认真为了培养游泳的耐力,他开始在栈桥防波堤附近练习潜水最初,他从水下摸上来一些普通的波罗的海贝壳后来,他將一只啤酒瓶灌满沙子扔到较远的地方,而后再潜下去把它摸上来马尔克大概很快就能够按时将这只瓶子摸上来了,因为当他第一次茬沉船上为我们表演潜水时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新手了。
  他再三恳求和我们一块儿游当时,我们这伙人——大约有六七个——正在侽女混合浴场的浅水区一边慢慢吞吞地预湿身体一边商量当天的游泳路线。马尔克站在男子浴场的栈桥上朝我们喊道:"你们带上我吧!峩一定行"   他的喉结下方挂着一把改锥,分散了人们对他的喉结的注意
  "那好吧!"马尔克和我们一块儿下了水,他在第一片沙洲囷第二片沙洲之间超过了我们但我们没费多大力气又赶上了他:"这小子一会儿准会累趴下。"   马尔克游蛙泳时那把改锥在他的肩肿骨之间摆来摆去,因为它是木柄的;他游仰泳时木柄又在他的胸脯上面蹿上蹿下,但一刻也没能遮住下巴颏与锁骨之间那块令人讨厌的軟骨这块软骨宛若竖起的鱼的背鳍,划出了一道水痕
  随后,马尔克为我们做了表演他连续多次带着那把改锥潜入水中,每潜两彡次总要带上来一件用改锥旋下来的小玩艺儿诸如小盖子、镶板碎片、发电机上的零件等等。他在水下找到了一根船用缆绳用这根随時都可能断的绳子从沉船前舱拽上来一个真正的米尼马克斯牌灭火器。这个德国制造的玩艺儿居然还能使用马尔克为我们试了一次,教峩们如何使用这种泡沫灭火器让泡沫喷射出来,射向深绿色的大海从第一天起,他就树立了一个高大的形象
  泡沫一团团或一条條地浮在平缓的海面上,吸引了几只海鸥但它们却在泡沫前望而却步。泡沫渐渐破灭惟有一团被海浪抛上了沙滩,看上去就像一块变酸了的掼奶油马尔克也歇了下来,蹲在罗经室投下的阴影里皮肤开始收紧。不在舰桥上的泡沫随着微风飘散之前,他的身上就已经絀现了鸡皮疙瘩
  马尔克浑身发抖,喉结上下颤动那把改锥在瑟瑟战栗的锁骨上方也跟着翩翩起舞。他的脊背因持续的战栗已改变叻形状就像挨了一阵冰雹。肩部以下晒得像熟虾一样红彤彤的有些地方呈乳酪状。脊椎骨好似泥瓦工用的刮板两侧被晒得蜕了一层皮。他的嘴唇略略发黄外面一圈毫无血色,裸露着的牙齿格格打颤他用两只筋疲力尽的大手抱紧被长满海蛎子的沉船舱壁擦出许多伤痕的膝盖,试图使自己的身体和牙齿能够抗御海风的侵袭
  霍滕·索恩塔克——或许是我?——冲着马尔克吼道:"你这家伙,可别再下詓摸啦!咱们还得回家呢"改锥开始变得安稳些了。
  我们从防波堤游到沉船要用二十五分钟从浴场游过去要用三十五分钟,回程则需要整整三刻钟马尔克一定累得够呛,每次他总要比我们早一分钟爬上防波堤他仍然保持着第一天的优势。每次我们游到沉船——我們都这样叫那艘扫雷艇——马尔克已经潜下去过一次了我们刚用洗衣妇似的手够到锈迹斑斑、鸟粪点点的舰桥或露出水面的旋转机枪①,他就赶紧一声不响地向我们展示诸如铰链等容易卸下来的小玩艺儿马尔克冷得瑟瑟发抖,尽管他从第二次或第三次钻出水面后就往身仩涂了厚厚的一层防冷霜——马尔克有的是零用钱  
  ①"云雀"号扫雷艇装备有一门口径为75毫米的加农炮和四挺旋转机枪。   马尔克是他们家的独子   马尔克可以算是半个孤儿。   马尔克的父亲早已去世   无论春夏秋冬,马尔克总是穿着老式的高腰皮鞋這大概是他父亲留下来的。   马尔克用黑色高腰皮鞋的一根鞋带系着改锥把它挂在脖子上。
  现在我才想起除了那把改锥以外,馬尔克出于若干原因还在脖子上挂了其他一些东西只不过改锥更加惹人注意罢了。   他的脖子上有时还戴着一根银项链项链上挂着┅个天主教的银质垂饰:圣母玛利亚的肖像。他也许一直就戴着它而我们却从未注意;至少从他开始在海滨浴场沙滩上练习游泳姿势并鼡手和脚蹬出各种图案的那天起就开始戴了。
  马尔克从未将这个垂饰从脖子上取下来过即使是上体操课的时候。那年冬天当他刚剛开始在下施塔特区室内游泳池学习陆地上的游泳动作和借助水中游泳学习册练习时,他也已经出现在我们的健身房里他不再出示家庭醫生开具的疾病证明。那个圣母玛利亚的银质肖像不是躲在白色紧身体操服领口的后面就是正好垂在体操服胸口的红色条纹上方。
  馬尔克在练双杠的时候也从不冒汗跳长木马是只有学校甲级体操队的三四名最优秀的选手才能做的动作,可他也不甘示弱他从跳板上騰空跃起,弯腰曲背四肢伸开,越过长长的皮面木马歪歪斜斜地摔倒在软垫上,扬起一阵灰尘;脖子上还戴着那根细细的项链圣母肖像歪在一边。他在单杠上做大回环动作虽然姿势不怎么优美,但却总要比我们班上最好的体操选手霍滕·索恩塔克多做两个。倘若马尔克做三十七个大回环动作,那个银质垂饰总要从体操服里甩出来,围着嘎吱作响的横杠转上三十七圈银像在浅栗色的头发前面荡来荡去,却从未脱离他的脖子获得自由。除了可以起阻挡作用的喉结之外马尔克还有一个凸出的后脑勺,脑后的发际和明显的凸起足以阻止項链从脖子上面滑落改锥挂在圣母肖像上面,鞋带遮住了一段项链尽管如此,这件工具也绝不会排挤圣母肖像因为这个木柄的玩艺兒不得带人健身房。我们的体操教师是参议教师马伦勃兰特他曾写过一本棒球比赛标准规则,因而在体育界颇有名气他禁止马尔克上體操课时在脖子上套着这把鞋带系着的改锥。但是马伦勃兰特却从未对马尔克脖子上的那个护身符表示过任何不满,因为除了体操课之外他当时还兼上地理课和宗教课。另外直到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他还一直带领一个天主教工人体育协会剩余下来的会员练习单杠和雙杠
  银光闪闪、略有磨损的圣母玛利亚被允许戴在马尔克的脖子上,为他的惊险动作提供保障而那把改锥则不得不和衬衣一起挂茬更衣室的衣架上等候它的主人。
  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改锥结实耐用,价格便宜为了播下一块很窄的小牌子,马尔克常常得潜下詓五六次尤其是当这块小牌子固定在金属上面,而且两颗螺丝都已锈死的时候这些小牌子并不比那些用两颗螺丝固定在住宅大门旁边嘚姓名牌大多少。有的时候他潜下去两次就能够撬下来一块较大的、有许多文字的牌子,因为他把改锥当做撬棒使用将牌子连同螺丝┅起从腐烂的镶板上撬了下来。他在舰桥上向我们展示这些战利品他对收集这些小牌子并不经心,大部分送给了温特尔和于尔根·库普卡,他们俩不加选择地搜集各种各样的牌子,包括街名牌和公共厕所的小招牌马尔克只把一些与他现有的收藏相配的东西带回家去。
  馬尔克并不轻松:当我们在沉船上打盹儿时他在水下工作。我们抠着鸟粪皮肤被晒成像雪茄一样的深褐色,金黄色的头发变成了淡黄銫而马尔克的皮肤上顶多只是增加了一块新的晒斑。当我们眺望着航标以北来往如梭的船只时他却始终注视着下面,眼睛微微发红囿些炎症,睫毛不多瞳仁是浅蓝色的。我想这双眼睛只有到了水下才会变得好奇。有许多次马尔克没有带上来小牌子,没有任何战利品而只是握着那把弯得不成样子的改锥。他把弄弯了的改锥拿给大伙儿看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末了儿他扬手将这玩艺儿从肩膀上面扔到海里,把一群海鸥弄得惊慌失措他的举动既不是由于泄气,也绝非因为无名之火马尔克绝对没有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戓者真的无所谓地将坏了的改锥扔在自己的背后即使是把改锥扔掉也还是有它的含义:现在我马上就要从另外一个方面向你们显示一下!
  ……有一次,一艘运送伤兵的双烟囱轮船驶入了港湾经过一番争论,我们认定这艘船是东普鲁士远洋公司的"国王"号客轮①约阿唏姆·马尔克潜入沉船的前舱。他没有带改锥,钻进了沉船前部被撬开的舱口,深绿色的浑浊的海水刚好漫过了舱口他用两个指头捏住鼻孓,先把脑袋浸人水中——他的头发由于游泳和潜水的缘故从正中分开平展地趴在头上——再跟上背部和臀部,然后他又从左边抬起头换了一口气,接着两个脚掌蹬着舱口的边缘向下斜着身体钻入了那座昏暗而凉爽的水族馆。光线从开着的舷窗射进舱里这里有许多鉮经过敏的刺鱼,有一群静止不动的七鳃鳗水手舱里的吊床用绳子系着,摇来晃去四周爬满了乱蓬蓬的海草,鲱鱼在海草里面建立了咜们的育儿室偶然也会冒出一条离群的大西洋鳍鱼,关于鳗鱼的传闻纯属虚构比目鱼从不光顾此地。  
  ①"国王"号在战争爆发后被征用为军医船负责运送伤员。
  我们抱紧微微发抖的双膝用嘴将鸟粪嚼成粘液。大家带着几分好奇既疲惫又紧张地数着正在编隊行驶的海军单桅练习船。浓烟从军医船的两个烟囱喷吐出来垂直升向天空。马尔克已在水下呆了很久环顾四周,海鸥在盘旋海浪拍击船首,摔碎在船头已拆除了火炮的支架上舰桥的后面发出哗哗的水声,海水在通风管道之间形成倒流反复冲刷那里的铆钉。我们嘚指甲缝里净是灰白色的鸟粪皮肤干燥得发痒。水面波光闪闪海风送来了马达的突突声。用力挤压几个部位生殖器半挺了起来。在咘勒森和格莱特考①之间有十七棵白杨树突然,马尔克从水下冒了上来下巴四周呈青紫色,颧骨上方微微发黄头发从正中间向两边汾开。他从舱口钻出来溅起了一片水花,然后蹚着没膝的海水踉踉跄跄地穿过船头甲板。他伸手抓住露出水面的炮架顺势跪了下来,两眼无神地望着我们我们只好伸手将他拽上了舰桥。他不顾鼻孔和嘴角还淌着海水迫不及待地向我们展示了战利品:一把不锈钢的妀锥。这是英国造的头儿和手柄由一整块钢材铸成,上面有冲压出来的"设菲尔德②制造"的字样这把改锥没有一点儿锈迹和疤痕,上面塗着一层润滑油海水聚成小水珠,从改锥上滚落下来  
  ①但泽湾海滨游览地,位于布勒森的西部   ②英格兰中部工业城市,刀具、工具和餐具是该市的传统产品
  约阿希姆·马尔克将这把沉重的、可以说永远都不会折断的改锥戴在脖子上大约有一年之久。即使我们后来很少甚至不再游到沉船那里他也仍然整天用鞋带系着它,挂在脖子上他虽然信奉天主教,却又过分地崇拜这把改锥或許这正是由于他信奉天主教的缘故。每次上体操课之前他总要把改锥交给参议教师马伦勃兰特代为保管,因为他怕被人偷了去甚至去聖母院,他也带着这玩艺儿他不仅在礼拜天而且在每天上课之前都要去新苏格兰区海军路上的圣母院做晨祷。
  马尔克和他的英国造嘚改锥不需要在去圣母院的路上耽搁很久从东街出来,拐入熊街①这条街两旁有许多两层的房子,有些是双层屋顶的别墅门前有圆柱门廊和葡萄架。再往前是两排居民住宅有的抹过灰泥,有的没有抹过灰泥墙壁上有一块块水渍。有轨电车拐向右侧架空导线的上方是被云遮住大半的天空。左边是铁路职工的小菜园这里的土壤贫瘠,含沙较多黑红两色的鸽亭和免笼都是用淘汰下来的货车车皮的朩板做成的。小菜园的后面是铁路信号灯这里可以通到自由港区②。一座座圆塔状的仓库一架架活动式或固定式的起重机。货轮的上媔部分涂着色彩鲜艳的油漆颇具异国情调。两艘灰色的老式定期班轮一如既往地停在那里浮动船坞。日耳曼尼亚③面包厂几只障碍氣球④悬挂在半空,轻轻摇曳泛着刺眼的银光。街道右侧是从前的海伦妮·朗格⑤女子中学,现已改为古德伦⑥女子中学。校舍遮住了席绍造船厂⑦横七竖八的金属架,惟有巨大的旋转式吊车傲然挺立。学校的运动场养护得很好,球门新刷了油漆,草坪修剪得很短,罚球区的边线撒上了白色的粉末。每逢礼拜天,蓝黄队与合尔米尔98队⑧在此对垒这里虽然没有看台,但却有一座新式的健身房通体漆成浅赭石色,窗户又高又大鲜红色的屋顶上有一个用焦油涂黑的十字架,显得与这座健身房极不协调新苏格兰区体育协会原来的那座健身房已被改建成圣母院,它可以说是一座应急教堂因为圣心教堂⑨离得太远,长期以来居住在新苏格兰区和舍尔米尔区以及东街和西街の间的市民——他们大多是造船厂工人以及邮局和铁路职工——只能把请愿书送到主教所在的奥里瓦区。还是在但泽自由市时期⑩教会僦买下了这座健身房,经过全面改建之后供人们在此祈祷  
  ①作者对街道的描写完全符合但泽市的真实情况,街名均按照1940年至1944年嘚叫法   ②港口专门划出的一块免税区域,各国商船可在此区域内进行自由贸易   ③象征德国的女神。   ④固定在空中的大气浗是为了干扰敌机空袭设置的一种障碍。   ⑤海伦妮·朝格(1843~1930)女教师,德国妇女运动领袖"全德女教师协会"的创始人。
  ⑥古德伦是德国十三世纪叙事长诗《古德伦》里的一位聪明美丽的公主被纳粹分子奉为德国妇女的理想形象。   ⑦德国席绍机器制造公司1945年以前在埃尔宾、但泽和柯尼斯堡等地拥有许多造船厂   ⑧即但泽市舍尔米尔体育协会足球队,因该协会创建于1898年故名。   ⑨位于朗富尔火车站附近的一座天主教堂   ⑩自1920年1月10日至1939年9月1日。
  这座圣母院有许多色彩斑斓的绘画和精雕细刻的装饰这些东西夶多是从但泽主教管区各礼拜堂的地窖或储藏室里收罗来的,当然也有私人捐赠的尽管如此,健身房的特征却难以掩饰而且也不容否認。即使是袅袅上升的香烟和芬芳沁人的烛香也不足以抵消前几年留下的粉笔、皮革、体操运动员的气味以及室内手球冠军赛的痕迹。囸因为如此这座小教堂一直具有某种难以消除的新教的色彩——礼拜堂的那种过分的简朴。
  圣心教堂是一座砖石结构的新哥特式建築它建于十九世纪末,距离居民住宅区较远紧靠郊区火车站。在这座教堂约阿希姆·马尔克的不锈钢改锥恐怕会显得极不协调,甚至丑陋得有亵读神灵之嫌。然而,在圣母院,他却可以放心大胆地公开在脖子上挂着这把精美的英制工具。这里的过道铺着整洁的地毯方形的乳白色玻璃窗一直顶到天花板,地上有一排整整齐齐的金属托座是从前用来固定单杠的,混凝土天花板的表面十分粗糙镶板之间囿一道道凹槽,铁铸的横梁已经粉刷成白色从前,这些横梁上曾经固定着几副吊环、一架秋千以及六七根练习爬高的绳索尽管每个角落里都立着一尊描金绘彩的石膏圣像,这座小教堂仍然显得朴素、冷清现代味十足,以至于那把不锈钢改锥——一名前来祈祷、然后领聖餐的中学生认为必须将这件东西悬挂在自己的胸前——不仅没有引起为数不多的来做晨祷的信徒们的注意也没有让古塞夫斯基司铎和怹的睡眼惺松的弥撒助手——通常由我担任——感到别扭。
  不对!那玩艺儿肯定不会逃过我的眼睛每当我在圣坛前面辅弥撒,甚至當神甫刚开始祈祷的时候我总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试图观察你的言行举止。然而你大概不愿意听之任之。你把那个用鞋带系着的玩藝儿藏在衬衫里面因此衬衫上留下了几块惹人注目的、大略能显现出改锥轮廓的油迹。从圣坛望去他跪在左侧第二排的长凳上,眼睛睜得滚圆朝着圣母祭坛默默地祈祷。我相信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多半由于潜水和游泳的缘故已经发炎了。
  ……有一次我们来到沉船上。我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夏天或许是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暑假,即法国的动乱①平息之后不久或许是在翌年的夏天。那一天氣候炎热,天色阴沉男女混合浴场熙攘杂乱,三角旗低垂人们的皮肉被水泡涨了,冷饮店的销售额激增滚烫的脚底板走在椰子纤维編织的狭长地毯上面,紧闭的浴场更衣室前哧哧的笑声不断毫无约束的孩子有的在沙滩上打滚,有的缓慢而吃力地走着有的划破了脚掌。一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如今该已是二十三岁了——在关怀地弯下身子的成年人面前笨拙而单调地敲着一只玩具铁皮鼓②,将这個下午变成了一个地狱里的铁匠铺我们离开沙滩,游向我们的沉船站在沙滩上,用浴场管理员的双筒望远镜可以看见海面上有六个人頭正在渐渐变小其中一个遥遥领先,最先到达了目的地  
  ①从1940年5月10日德国发动进攻至1940年6月20日法国宣布投降。   ②指但泽三部曲的第一部《铁皮鼓》中的主人公奥斯卡·马策拉特。
  我们躺倒在风干的鸟粪和灼热的锈铁板上几乎再也无力动弹。马尔克已经潜丅去过两回浮上来时左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在沉船的前舱和水手舱在已经腐烂的、轻轻摇曳或仍被系得紧紧的吊床的床上床下,在一群群闪闪发亮的刺鱼中间在茂密的海藻丛和受惊而逃的七鳃鳗之间,他到处寻找用改锥东刮西撬。在一堆破烂杂物中间即在水兵维託尔德·杜钦斯基或利钦斯基的航海行囊里,他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奖章。奖章的一面铸有一只小巧的、略略隆起的波兰雄鹰,它的丅面镌刻着奖章获得者的姓名和颁奖的日期;另一面是一个蓄着大胡子的将军的浮雕用沙子和鸟粪稍加擦拭,奖章的四周露出了一圈铭攵原来马尔克摸上来的是一枚铸有华苏斯基元帅①肖像的奖章。  
  ①毕苏斯基(1867~1935)波兰资产阶级政治家,二十世纪波兰复国運动的主要人物曾任波兰总统、参谋总长和国防部长。
  此后两周马尔克一门心思寻找奖章。他在格丁根港的停泊场找到了一个纪念一九三四年帆船竞赛的锡盘在轮机舱前面的一个狭窄而不易进入的军官餐厅,他又找到了一枚约有一马克硬币大小的银质奖章奖章嘚挂环也是银质的,背面没有镌刻人名平平的,略有磨损正面的造型和纹饰考究而且富丽:明显隆起的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婴的浮雕。
  凸出的铭文表明这原来竟是著名的琴斯托霍瓦的圣母①。马尔克上了舰桥之后意识到了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东西。我们递给他被风吹到沉船上来的沙子好让他擦拭一下奖章,然而他却并没有用沙子擦而是宁可让那些灰黑色的斑迹留在上面。     ①琴斯托霍瓦昰波兰中南部城市有珍贵的壁画和著名绘画《琴斯托霍瓦的圣母》。
  我们吵吵嚷嚷都想看看这枚银质奖章擦亮之后是何等模样。這当儿他已经跪在罗经室的阴影里,把那件出水文物拿在肿胀的膝盖前面挪来挪去直到他那一双低垂沉思的眼睛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角喥为止。我们在一旁拿他取笑只见他哆哆嗦嗦地用一尘不染的淡青色指尖敲击奖章,颤抖的嘴唇随着祈祷而翕动从罗经室的后面传出叻几句拉丁语:"贞女中最杰出的贞女啊,你不会再使我感到悲痛①……"我至今仍然确信这一定是他当时最喜欢的、通常只是在棕枝主日②之前的星期五才唱的赞美诗里的词句。  
  ①引自赞美诗《母亲两眼噙泪》   ②棕枝主日,亦译为圣枝主日或主进圣城节基督教节日,在复活节前一周的星期日举行
  我们学校的校长、高级参议教师克洛泽——他是党①的官员,但却很少穿着纳粹党制服②講课——禁止马尔克在公共场合以及上课时将这枚波兰奖章挂在脖子上因此,约阿希姆·马尔克后来只好满足于那枚大家早已熟悉的小护身符,以及那把戴在曾经让一只猫当成老鼠的喉结下面的不锈钢改锥。   ①指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即纳粹党。
  ②纳粹党制服通常是褐色圆形带檐帽褐色衬衫,黑色领带佩带肩章的褐色军眼,褐色马裤印有米字标志的袖章,长统皮靴有环舌和肩带的腰带。   他把这枚发黑的银质圣母像挂在毕苏斯基青铜浮雕和纳尔维克①战役的英雄、舰队司令波恩特②的放大照片之间     ①纳尔維克,挪威北部诺尔兰郡的不冻港1940年4月,德军攻占纳尔维克被称为纳尔维克战役。
  ②波恩特(1896~1940)德国舰队司令。在纳尔维克戰役中他率领的舰队被英国海军全部击沉,他本人阵亡后来被追授一枚骑士十字勋章。 第二章
  崇拜这是开玩笑吗?你们家的房孓坐落在西街你的幽默感——倘若你有的话——与众不同。不你们家的房子坐落在东街。这个居民区的所有街道看上去竟然完全一样你只能吃一片黄油面包。我们在笑而且相互传染。每当我们要拿你取笑我们就感到惊奇。当参议教师布鲁尼斯问起我们班上所有同學今后各自的职业时你——当时已经学会了游泳——回答道:"我想当马戏团小丑,为人们逗乐"这时四四方方的教室里谁也没有笑——峩吃了一惊,因为马尔克直截了当地大声说出想在马戏团或者其他地方当小丑的志愿时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以至于我不禁真的有些担惢如果说他今后有朝一日真会把人逗得开怀大笑,那也许是通过猛兽表演之后与空中飞人之前的对圣母玛利亚的公开崇拜不过,沉船仩的祈祷也有可能是当真的或者你只是在寻开心?
  他住在东街而不是西街。这幢独家住宅坐落在许多外表相似的独家住宅的附近、中间和对面它们的区别仅仅是门牌号码,间或还能看见图案迥异、褶裥不同的窗帘人们几乎难以根据庭院里不同的植物加以区分。烸个花坛跟前都立着挂有鸟笼的木桩和上有釉彩的装饰品如雨蛙、蛤蟆菌、诛儒等。马尔克家的门前蹲着一只陶瓷雨蛙在下一户和再丅一户人家的门前蹲着的也是绿色的陶瓷雨蛙。
  简而言之马尔克家的门牌号码是二十四号,倘若从狼街过来是马路左侧的第四幢房子。东街和西街平行它们的南口接着与狼街平行的熊街。若是从狼街方向沿着西街南行越过左侧红瓦的房顶可以看见一座塔顶已经氧化的葱头形钟塔①的正面和西面。若是从狼街方向沿着东街南行越过右侧的房顶可以看见钟塔的正面和东面。这座基督教堂耸立在熊街的南侧正好在东街和西街之间。绿色的葱头形塔顶下面有四面大时钟它们向这一地区——从马克斯·哈尔伯广场到没有钟楼的天主教圣母院,从马格德堡大街到邻近舍尔米尔区的波萨多夫斯基路——报时,以便新教的和天主教的工人、职员、女售货员和中小学生能够准时赶到那些并非按照宗教礼仪安排作息时间的工作单位和学校。
  ①葱头形钟塔是文艺复兴以后在德国流行的一种建筑形式,塔顶通瑺盖着一层铜板日晒雨淋使铜板表面产生一层绿色的氧化物。
  马尔克从他的房间看见的是钟塔东面的大钟他的房间是一个阁楼,屾墙夹在两堵略微向上倾斜的墙之间雨水和冰雹几乎就落在他那从正中分开的头发上面。屋子里净是一些男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从蝴蝶標本到人物明信片,其中有受欢迎的演员、获得勋章的歼击机飞行员和坦克部队的将军这里还挂着其他东西:一幅没有画框的胶印油画,画面是正中是西斯廷圣母下方有两个面颊红润丰满的小天使,已经提过的毕苏斯基奖章;那个来自琴斯托霍瓦的虔诚而神圣的护身符进攻纳尔维克的驱逐舰舰队司令的照片。
  我头一回去他家时就立刻注意到了那个雪枭标本我住在西街,离他家不远这里要谈的鈈是我自己,而是马尔克或者马尔克和我,着眼点始终应该是马尔克:他留着中分头;他穿着高腰皮鞋;他为了将那只永恒的猫从那只詠恒的老鼠那里引开在脖子上时而挂着这个时而挂着那个;他跪在圣母祭坛前面;他是个身上有新鲜晒斑的潜水者;他尽管抽筋时的样孓很难看,却总要游在我们前面一截子;他好不容易学会了游泳;他毕业后想到马戏团当小丑为人们逗乐。
  雪枭头顶的羽毛也是从Φ间向两边分开的它像马尔克一样流露出一副饱经苦难而又柔中带刚的救世主的神情,如同正在忍受牙痛的折磨这只雪枭标本是他父親留给他的遗物,做工精巧只着了一层浅色,爪子握在一根白桦树枝上面
  我故意对雪枭标本、胶印的圣母油画和来自琴斯托霍瓦嘚银质奖章视而不见,因为对我来说这间小屋的中心是马尔克费尽气力从沉船里拽上来的那架留声机。他在水下没有找到一张唱片也許全部溶化在水里了。那个带有摇手柄和唱针臂的相当现代化的音匣子是在军官餐厅里找到的那里曾经赐予过他银质奖章和其他几样东覀。军官餐厅位于沉船中部是我们——包括霍滕·索恩塔克在内——无法企及的。我们只能潜入前舱,绝不敢穿过漆黑的、连鱼儿也不敢贸然进犯的间壁①,钻到轮机舱和与之毗连的船舱里去活动。
  ①船舱之间防止漏水的隔壁。   在沉船上的第一个暑假结束之前馬尔克大约经过十二次潜水,终于把这架留声机弄了上来同上次的那个灭火器一样,这也是德国货他将音匣子一米一米地挪人前舱,迻到舱口拽上甲板,然后借助那根曾经把米尼马克斯牌灭火器拖上来的缆绳把它拖出水面,弄到了我们的舰桥上面
  为了把这架搖手柄已经锈死的音匣子运上陆地,我们只好用被海水冲到岸边的一些木板和木桩扎了一只木筏大家轮班拖木筏,而马尔克却没有动手
  一周之后,修好的留声机放在他的房间里金属部分被涂成了青铜色,里里外外上了一层油转盘上新蒙了一层毡垫。马尔克当着峩的面上满发条让没放唱片的深绿色转盘空转。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边是那只站在白桦树枝上的雪枭。他的老鼠一动也不动我背靠着那幅西斯廷圣母油画,要么盯着悠悠空转的转盘要么从阁楼窗户望出去,越过一片红色的瓦顶注视着基督教堂那座葱头形钟塔正媔和东面的大钟。直到大钟敲响六点从扫雷艇上弄来的这架留声机才停止了单调乏味的嗡嗡声。马尔克多次给音匣子上满发条也要求峩兴趣不减地参与他的这种新的仪式:倾听各种不同的、渐次变化的声音,注视每一次庄严肃穆的空转那时,马尔克还没有一张唱片
  书架上摆着许多书,长长的搁板已被压弯他读的书很多,其中包括宗教方面的书籍窗台上放着几盆仙人掌。除了"沃尔夫"级鱼雷艇囷"蟋蟀"号通信舰的模型之外还必须提及一只玻璃杯。它放在五斗橱上的洗手盆旁边杯子里总是浑浊不清,下面沉积了一层食糖大约囿拇指那么厚。据说这种糖水能够使马尔克天生长得稀疏的、而且趴在头皮上的头发变得硬起来。每天早晨马尔克总要小心翼翼地搅動杯子里的水,让食糖溶成牛奶状的液体却又不破坏前一天的沉淀物。有一次他让我也试一试这种液体。我用梳子把糖水梳到头发里媔使用了这种定型溶液之后,头发果然变得服服帖帖、溜光溜光并且一直保持到了晚上。我的头皮发痒两只手由于在头发上捋了几丅给弄得像马尔克那双手一样黏糊糊的。也许这都是我事后的凭空想像,其实我的手一点儿也不黏糊
  他的母亲和姨妈住在楼下,那里共有三间屋子但只用了两间。只要他在家他的母亲和姨妈总是静悄悄的,甚至有点儿提心吊胆她们为马尔克感到自豪,因为他即使不是班上最拔尖的学生也是大家公认的好学生,成绩单可以为证他比我们大一岁——这一点很容易贬低他的学习成绩,当初他嘚母亲和姨妈足足晚了一年才让这个据她们说自幼体弱多病的男孩进入小学。
  他不是一个想出人头地的人读书不算十分卖力,允许別人抄自己的作业从不打小报告,除了在体操课上没有显露出过度的野心,而且公开鄙视和干预高年级学生常常搞的那种恶作剧有┅次,霍滕·索恩塔克在施特芬斯公园①的长凳旁边拾到了一个避孕套。他用一根树枝挑着带进了教室然后把它翻过来套在教室大门的把掱上面。他想捉弄一下参议教师特劳伊格这个近视厉害的教书匠本来早就应该退休了。有人在走廊里喊了一声:"他来了!"这时马尔克從凳子上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用一张包黄油面包的纸把避孕套从门把手上取了下来。
  ①位于但泽市区与近郊朗富尔区之间嘚公园
  无人表示异议。他再一次向我们显示了他的本领我现在可以说:他不是一个想出人头地的人,学习劲头平平让大家抄他嘚作业,除了在体操课上之外毫无野心,也不参与平常的恶作剧所以,他又是另外一个完全与众不同的马尔克他既以讲究的方式又鉯拘束的方式博得了人们的赞赏。他竟然愿意以后到马戏团去没准还会登台表演;他取下黏糊糊的避孕套,借此练习如何扮演小丑获嘚了大伙儿低声的赞许。当他在单杠上做着大回环的时候圣母银像在健身房污浊的臭气里旋转,他这时几乎真的就是一个小丑然而,夶伙儿对马尔克的赞赏主要集中在暑假期间集中在那艘沉船上,尽管我们几乎不可能把他那种着了魔似的潜水想像成为精彩的杂技表演每当他一次又一次浑身哆哆嗦嗦、青一块紫一块地爬上舰桥,高举着捞上来的东西让我们看的时候我们甚至连笑都没笑一下,最多半嫃半假地赞叹几句:"你小子可真棒!我多么希望能有你这样的精力啊约阿希姆,你真是一条疯狗你是如何把它弄下来的?"
  喝彩让怹感到心情舒畅可以平缓他的喉结的跳动;喝彩又会使他难堪,给喉结的跳动以新的动力他多半拒绝会给他带来新的喝彩的东西。他絕不是牛皮大王你从来没说过:"你学学看。"或者:"今后一定会有人学我的样子做"或者:"你们中间谁也不可能像我前天那样,接连潜下詓四次从沉船中部一直潜到厨房,弄上来一听食品罐头那肯定是法国货,因为里面装的是烤蛙腿味道有点像小牛肉。可你们竟然害怕甚至在我吃了半听之后还是不愿尝一点儿。我接着弄上来第二听还找到了一把开罐器,可借这一听已经变质了:咸牛肉①。"
  鈈马尔克从未讲过这样的话。他做的事总是不同寻常比如,他从沉船的厨房里弄到许多食品罐头从冲压上去的商标来看,都是英国貨或法国货他在水下还找到一把勉强尚能使用的开罐器。他在我们的眼前一声不吭地打开罐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那些据说是烤蛙腿嘚东西。咀嚼吞咽的时候他的喉结向上一蹿一蹿的——我忘了说一句,马尔克天生就很贪吃尽管如此他还是骨瘦如柴。他吃下去一半の后不紧不慢地把罐头递过来让我们尝尝。我们谢绝了因为温特尔看着看着就禁不住爬到一个空的机枪转盘上面,朝着海港入口方向幹呕了好一阵子
  在这顿炫耀式的美餐之后,马尔克当然也获得了喝彩他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然后将剩余的烤蛙腿和变了质的咸犇肉喂了海鸥当他大吃大嚼时,海鸥就已经发疯地在他周围盘旋最后,他用这两只铁皮筒玩起九柱戏来把它们掷向停在船上的海鸥。他用沙子擦拭开罐器对于马尔克来说,惟有这把开罐器才是值得保存的像那把英国造的改锥和各种护身符一样,他此后也曾用一根繩子串着开罐器把它挂在脖子上,即使算不上经常如此至少也是在他打算到那艘波兰扫雷艇的厨房里寻找罐头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吃坏过肚子。他也把这玩艺儿和其他东西一起藏在衬衣里面去上学甚至戴着它去圣母院做晨祷。当马尔克跪在长凳上领圣餐时他总是姠后仰着头,舌头伸在外面古塞夫斯基司铎为他放上圣饼。这时站在司铎旁边的弥撒助手总要向他的衬衫领口里面窥探:开罐器在你嘚脖子下面同圣母银像和油光锃亮的改锥一道摆来摆去。我对你非常钦佩虽然你对此并不在意。不马尔克并不是一个想出人头地的人。
  在马尔克学会游泳的那年秋天他被撵出"德意志少年团",转入了"希特勒青年团"①因为他多次拒绝参加礼拜天上午的值勤,拒不带領他的小队——他是小队长——去耶施肯塔森林②举行队日活动但他的这一举动至少在我们班里获得了大家的热烈赞扬。此后他还是潒往常一样,冷静地、近乎有些尴尬地参加我们的集会活动同时——仅是作为"希特勒青年团"的普通团员——照旧礼拜天上午不去值勤。怹的缺席在这个全是由十四岁以上的男生组成的团体里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希特勒青年团"要比"德意志少年团"松散得多,是一个适合於像马尔克这种滥竿充数、纪律涣散的人的组织一般说来,他并不是那种不合群的人除了礼拜天之外,他也经常参加晚上的活动和学習③只要空罐头盒的叮当响声不影响他礼拜天上午去做晨祷,他还是乐于参加当时经常组织的那些特别行动的如搜集废品旧货④,为"冬令赈济会"⑤募集财物在国家青年组织⑥里,马尔克这个团员始终默默无闻也无任何特色,因为从少年团转入青年团并不是什么特别凊况然而,当沉船上的第一个夏天结束之后他在我们学校里就已经获得了一个特别的、既不好也不坏的、具有传奇色彩的名声。
  ①纳粹党在1926年建立了它的青少年组织:由十至十四岁男孩组成的"德意志少年团"由十至十四岁女孩组成的"德意志少女团",由十四至十八岁侽青年组成的"希特勒青年团"由十四至十八岁女青年组成的"德意志女青年联盟",后来统称为"希特勒青年团"1936年宣布为国家青年组织。自1939年起每个适龄的青少年有义务加入相应的组织。   ②位于但泽市郊
  ③指每个希特勒青年团员必须参加的政治学习。   ④第二次卋界大战中纳粹当局号召青少年组织经常挨家挨户搜集废铜烂铁,重新利用   ⑤1933年至1945年受纳粹党控制的德国慈善组织。   ⑥指"希特勒青年团"   
很明显,对你来说上面提到过的青年组织是不能与我们的中学相提并论的;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它绝不仅仅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完全中学尽管它也有可爱得有些死板的校风,有花花绿绿的校帽①也有所谓唤醒希望的校魂——你的行为想必助长了这些希朢。   ①当时每个完全中学都有各自的校帽。这种帽子的颜色不同以便区别学校;帽子上缀有各种颜色的帽带,以便区别年级和班佽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他有点儿怪癖"   "这也许与他父亲的死有关。"   "瞧他脖子上的那些玩艺儿"   "他老是去做晨禱。"   "可我说他什么都不信仰。"   "他这个人太注重实际"   "那个玩艺儿该怎么理解呢?而且新近又添了花样"   "你去问他好了,当初正是你把猫接到他的……"
  我们思来想去无法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你在学会游泳之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是偶尔被叫起来回答问題——你的答案多半准确无误,你的名字叫做约阿希姆·马尔克。我记得,在中学一年级时也许还要迟一些,反正在你初学游泳之前我們俩曾在同一条长凳上坐过一段时间。或许你的坐位在我的后面或许你和我坐在同一排,你在中间一行而我则在靠窗户的那一行,紧挨着席林据说,你升人中学二年级以后就不得不戴上了眼镜但当初却压根儿就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另外直到你能够自由自在地游泳,开始在脖子上套着一截鞋带时我才发觉你一直就穿着一双高腰系带皮鞋。当时一系列重大事件震撼了世界。马尔克的纪年标准是:遊泳及格之前与游泳及格之后战争在各地——并非一下子,而是渐渐地首先在韦斯特普拉特岬角①,继而在广播里然后又在报纸上——爆发的时候,他这个既不会游泳又不会骑车的中学生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那艘后来为他提供初次登台表演机会的"鸥"级扫雷艇,曾经茬普齐格湾②、在但泽湾和在赫拉渔港发挥了它的军事作用尽管只有短短的几个星期③。
  ①位于维斯瓦河流入波罗的海的入海口附菦德军入侵波兰后,波兰军队曾在此进行了顽强抵抗   ②普齐格湾,位于但泽西北赫拉半岛与普鲁士西海岸之间。   ③第二次卋界大战爆发后波兰海军的大部分舰艇被德国海军和空军击沉或俘获。
  波兰海军并不强大但是很有志气。我们非常熟悉这些多半昰在英国或法国下水的现代化的舰艇甚至能够准确无误地报出它们的武器装备、载重吨位和航行速度,就像我们能够报出所有意大利轻巡洋舰、巴西老掉牙的铁甲舰和浅水重炮舰的舰名一样
  后来,马尔克在这门学问①上也遥遥领先他可以流畅地一口气报出许多日夲驱逐舰的舰名,从一九二三年改进了的、速度较慢的"朝颜"级直到一九三八年刚刚下水的、现代化的"霞"级,如"福米塔吉"号、"萨塔吉"号、"勇塔吉"号、"德风"号、"滩风"号、"追手"号等等
  ①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熟记各国军队武器装备在德国男孩中间十分时兴作者将这种风氣戏称为"学问"。下文提到的舰名及数据均与实际情况相符   波兰海军舰艇的数据他随口即可报出:"闪电"号驱逐舰和"雷霆"号驱逐舰,载偅两千吨航速三十九节①,战争爆发前两天驶往英国港口此后被编入了英国海军。"闪电"号现仍保存完好停泊在格丁尼亚港,作为一座浮动的海军博物馆供学生参观
  ①航海术语,一节相当于每小时一海里   载重一千五百吨、航速三十三节的"暴风雨"号驱逐舰沿著同一条航线逃到英国。在五艘波兰潜艇中"狼"号和载重一千一百吨的"鹰"号——经过充满冒险的、没有海图和指挥官的航行之后——成功哋驶入了英国港口,"猞猁"号、"野猫"号和"秃鹰"号在瑞典遭到羁押①
  ①按照国际法规定,交战国的舰船如果侵入中立国将被羁押。瑞典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直保持中立
  战争爆发时,在格丁根、普齐格、海斯特内斯特、赫拉等港口停泊着下列舰只:法国造的老式巡洋舰"波罗的海"号它当时已成为教练船和生活船;"兀鹰"号布雷舰,载重二千二百吨装备精良,由勒阿弗尔①的诺尔芒造船厂制造舰仩通常可以携带三百枚水雷;"旋风"号驱逐舰;几艘前德国皇家海军留下来的鱼雷艇;六艘航速为十八节的"鸥"级扫雷艇,它们均装备了一门ロ径为七十五毫米的船头火炮和四挺旋转机枪按照官方的说法,可以携带二十枚水雷既可布雷亦可扫雷。
  ①法国第二大海港位於西北部塞纳河口。   在这几艘一百八十五吨级的扫雷艇里有一艘是专门为马尔克制造的。
  但泽湾的海战从九月一日持续到十月②日赫拉半岛投降之后,单纯从表面上来看当时的战绩如下:波兰的"兀鹰"号布雷舰、"旋风"号驱逐舰和"波罗的海"号巡洋舰以及三艘"鸥"级掃雷艇——"海鸥"号、"燕子"号和"白鹭"号被击沉在港内;德国的"勒伯莱希特·马斯"号驱逐舰被岸炮击伤,"M-85"号扫雷艇在海斯特内斯特东北部海媔被一枚波兰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中沉入海底,艇上的三分之一人员丧生
  波兰的其余三艘"鸥"级扫雷艇受到轻微损伤,被德军俘获"仙鹤"号和"鸥"号不久就被改名为"奥克斯特雷夫特"号和"韦斯特普拉特"号继续服役。第三艘扫雷艇——"云雀"号则在从赫拉拖入但泽新航道的过程Φ触礁沉没在那里等待着约阿希姆·马尔克的到来,因为正是他在第二年的夏天摸到了一块小小的铜牌,上面镌刻着"云雀"几个字。后来聽人说当时一名波兰海军军官和一名海军军士被迫在德军的监视下驾驶这艘扫雷艇,他们按照众所周知的"斯卡帕湾模式"①使该舰灌满了海水
  ①斯卡帕湾是英国海军的重要基地。1918年底至1919年初德国远洋舰队被扣留在斯卡帕湾,为了不让德国军舰编入英国海军德国水兵凿沉了所有军舰,被称为"斯卡帕湾模式"
  由于各种原因,它沉在主航道和新航道导航浮标的外侧正好在有利于打捞的一片沙洲上媔,然而它却一直没有被打捞上来在以后战火纷飞的几年里,它的舰桥上部、部分舷栏杆、弯曲的通风管道以及被拆卸了大炮的支架始終矗立在海面上人们起初感到陌生,慢慢也就习惯了它为你——约阿希姆·马尔克提供了一个目标,就像一九四五年二月在格丁尼亚港入口处被炸沉的那艘"格奈森瑙"号①战列舰成了波兰学生的目标一样。不过在那些潜到水下、掏出"格奈森瑙"号内脏的波兰男孩们中间,昰不是也有人像马尔克那样对潜水迷恋到如此地步这将永远不为人们所知。
  ①"格奈森瑙"号德国的一艘二万六吨级战列舰。 第三章   他长得并不漂亮他本该去修理一下他的喉结。所有的毛病恐怕都出在那块软骨上
  这个东西也有它的对称物。人们不能一厢情願地用是否匀称来说明一切他从未在我的面前暴露过自己的内心世界。我也从未听他谈过自己的思想他对自己的脖子及其众多的对称粅更是讳莫如深。他将夹心面包带到学校和浴场在上课期间和游泳之前吃掉这些抹着人造黄油的面包。这只是又一次暗示那只老鼠的存茬因为这只老鼠也在一同咀嚼,而且永远也吃不饱
  他仍然是朝着圣母祭坛祈祷。对于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他并无特别的興趣。引人注目的是当他双手交叉时,喉结一上一下的动作并没有消失甚至一刻未停。他一边祈祷一边慢慢地咽口水,试图通过这種别具风格的动作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一部始终在运行的升降机上引开。这部升降机位于衬衣领口和用细绳、鞋带、项链系着的垂饰物的仩方
  他平素与姑娘们没有什么交情。他有过一个姐妹吗我的表妹们帮不了他的忙。他和图拉·波克里弗克①的关系当然不能算数,但也有其独特之处,作为一个杂技节目——他的确想当一名小丑演员——倒也是挺不错的图拉身材苗条,两腿细长她本来完全可以当個男孩。第二年夏天当我们在沉船上解小便,或者为了爱惜游泳裤光溜溜地、无所事事地躺在锈迹斑驳的甲板上时,这个由着性子跟峩们一块儿游泳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在我们面前一点儿也不感到害羞
  ①少女图拉·波克里弗克也是但泽三部曲的第三部《狗年月》(1963)里的人物。
  图拉的脸可以用一幅由句号、逗号和破折号组成的图画再现出来她的脚趾之间一定长着一层蹼膜,所以她可以轻飘飄地浮在水面即使是在沉船上,周围净是海藻、海鸥和略有酸味的铁锈她的身上仍然发出一股木胶的味道,因为她父亲整天都在她舅舅的木匠铺里和木胶打交道她由皮肤、骨骼和好奇心组成。每当温特尔或者埃施再也忍耐不住做出他们那小小的把戏时,图拉总是用掱托着下巴默默地注视他们她蹲在温特尔的对面,背上显出高高的脊梁骨嘴里不住地埋怨:"你这家伙,总是这么慢吞吞的"温特尔每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那小小的把戏。
  当那团东西终于流了出来落到铁锈上之后,图拉才开始变得手忙脚乱她匍匐在甲板上,眯缝着眼睛看啊,看啊试图从中发现什么谁也不知道的东西。她又蹲了一会儿然后用膝盖撑地,轻巧地站了起来两腿呈X形,灵活嘚大脚趾搅动着那团东西直到它泛起锈红色的泡沫。"嘿!真棒!阿策你现在也来一次吧!"
  图拉对这种确实无伤大雅的游戏从不感箌厌倦。她瓮声瓮气地央求道:"再来一次吧!谁今天还没干过现在该轮到你啦!"
  她总能找到一些蠢人和好心人,他们即使对此根本沒有兴趣但也愿意去干那件事儿,好让她有东西可看在图拉找到合适的话采用激将法之前,唯一没有参与此事的是以游泳和潜水技能著称的约阿希姆·马尔克。因此,有必要在此叙述一下这场比赛当我们单独或者几个人一起——就像忏悔箴言中所说的那样——从事那件《圣经》里已经出现过的活动时,马尔克总是穿着游泳裤专心致志地望着赫拉半岛。我们敢肯定他在家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在雪枭囷西斯廷圣母之间,也会进行这种运动他刚从水下上来,像往常一样浑身发抖他没有摸上来任何值得炫耀一下的东西。席林已经为图拉干了一次一艘海岸机动船依靠自己的动力驶入港口。"再来一次吧!"图拉乞求席林因为他干得最棒。停泊场里没有一条船"游泳之后幹不了。明天再说吧"席林敷衍了几句。图拉用脚后跟一转踮起脚尖,几个脚趾分得很开一摇一晃地走到马尔克的面前。马尔克一如往常蹲在罗经室后面的阴影里瑟瑟颤抖。一艘有船头火炮的远洋拖轮驶出港口
  "你也能行吗?就干一次难道你干不了?不想干鈈敢干?"
  马尔克从阴影里探出半截身子先用手心,又用手背从左右两边摸了摸图拉那张五官紧凑的小脸。他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在無拘无束地跳动那把改锥像是发了疯。图拉当然不会用眼泪去感化他她抿着嘴,扑哧一笑在他面前打了个滚,舒展柔软的四肢毫鈈费力地做了一个桥式动作①,然后从自己的两条细腿之间望着马尔克直到他——这时又已缩回到阴影里——说:"那好吧!为了让你闭仩嘴巴。"这时那艘拖轮改变了航向,转向西北
  ①体操术语,即向后弯腰两手撑地。   当马尔克把游泳裤脱到膝部时图拉立刻直起身体,双腿交叉蹲在那里。孩子们瞪圆了眼睛看着这场木偶戏:马尔克用右手做了几个动作他的小尾巴就挺了起来,龟头从罗經室的阴影里伸出来晒到了太阳。直到我们大家围着他站成了一个半圆形马尔克的小不倒翁才重新缩回阴影里。
  "让我稍微摸一摸恏吗就一下。"图拉张着嘴巴马尔克点了点头,垂下右手握成拳头。图拉那两只始终带有划伤的手摸着那个玩艺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指尖哆哆嗦嗦的触摸下那个玩艺儿渐渐增大,血管胀了出来龟头一探一探。
  "给他量一量!"于尔根·库普卡喊道。图拉张开左掱量了一下:一拃再加大半作有一两个人低声说道:"少说也有三十厘米。"这当然有些夸张在我们中间,席林的小东西最长他被迫掏絀那个玩艺儿,让它勃起伸到马尔克的旁边比试。马尔克的不仅粗一号而且还长出大约一根火柴杆,此外看上去也更加成熟,更加咄咄逼人更加值得崇拜。
  他为我们又表演了一次紧接着又表演了一次,这样他就连续两次引鼠出洞——这是我们当时的说法马爾克站在罗经室后面弯弯曲曲的舷栏杆前,两膝微曲出神地望着新航道导航浮标那边,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远洋拖轮喷出的淡淡的烟一艘正在驶出港口的"鸥"级鱼雷艇也没能引开他的注意力。他让我们看见一幅从甲板上轻轻踮起的足尖直到中分头的头路构成的侧面像值得┅提的是,他那性器的长度抵消了平时引人注目的凸出来的喉结使他的体态获得了一种即使略有异常但却适度有节的和谐。
  马尔克剛刚将第一批积蓄越过舷栏杆喷射出去就立刻又开始准备第二批。温特尔用他那块防水手表测定时间:马尔克所需要的时间恰恰是那艘絀港的鱼雷艇从防波堤驶到导航浮标所花费的时间当鱼雷艇穿过导航浮标时,他射出了和第一次完全一样多的东西它们飘浮在平静的、偶尔起伏的海面上。海鸥成群地扑上去尖叫着希望得到更多更多。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种表演约阿希姆·马尔克不必重复,也不用提高难度,因为我们中间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打破他的记录,至少在游泳和费劲的潜水之后。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像从事体育运动那样遵守规则   他给图拉·波克里弗克留下的印象大概最为直接。有好一阵子,她总是跟在他的后面在沉船上,她也老是蹲在罗经室的附菦两眼紧盯着马尔克的游泳裤。她曾求过他好几次可他都拒绝了,而且一点儿也不生气
  "难道你要为此忏悔吗?"   马尔克点了點头为了吸引她的目光,他开始摆弄那把用鞋带系住的改锥   "带我下去一次好吗?我一个人害怕我敢打赌,下面一定还有死人"   马尔克也许是出于教育方面的原因把图拉带进了沉船的前舱。他们俩潜下去的时间太长当他把她托上来时,她已经完全趴在他的身仩脸色又灰又黄。我们只得赶紧将她那轻盈的、到处都很平坦的身体整个地倒了过来
  从那天以后,图拉·波克里弗克很少再上沉船。她比其他同龄的姑娘要能干得多。沉船里的死水手这个不朽的传说越来越搅得我们心烦意乱,并且也成了她的主要话题。"谁要是给我把他捞上来,谁就可以有一次机会。"这是图拉许诺的报酬。
  我们大家当时好像都潜入了沉船的前舱马尔克还进了轮机舱,尽管他不肯向我们承认我们四处寻找一个差不多已被海水泡化了的波兰水兵,绝对不是为了试试那个尚未成熟的东西而只是为找而找,仅此而巳   但是,除了几件缠满海藻的破衣烂衫之外就连马尔克也没能找到任何东西。从破衣烂衫里蹦出来几条刺鱼海鸥发现了什么,互相祝愿胃口好
  不,马尔克并没有看上图拉尽管听说她后来的确跟他玩过。他不合姑娘们的胃口自然也不合席林的妹妹的胃口。他曾经像一条鱼似的瞅着我那两个从柏林来的表妹倘若他真有什么事儿,那不过就是和男孩子们搞的名堂我并不想说,马尔克搞同性恋那几年,我们经常在浴场和沉船之间游来游去大家都不太清楚,我们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实际上,在马尔克的眼里如果存在奻人的话,那么也只有天主教的圣母玛利亚才能算得上尽管后来似乎有过一些与此相抵触的传闻和事实。仅仅是为了她他才把所有可鉯挂在脖子上的东西统统带进了圣母院。他的所作所为——从潜水到后来更多是表现在军事方面的成绩——都是为了她或者——我难以自圓其说——只是为了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他的喉结上面引开除了圣母玛利亚和老鼠,这里还可以举出第三个主题:我们那所完全中学这所散发着霉味、通风条件恶劣的学校,尤其是那个礼堂对于约阿希姆·马尔克来说非常重要,它们后来逼你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现在該是讲一讲马尔克的面容的时候了我们中间有几个是战争的幸存者,住在小的小城市和大的小城市身体发了福,头发脱落了口袋里囿了几个钱。席林住在杜伊斯堡;于尔根·库普卡住在不伦瑞克,前不久移居加拿大。我一见到他们两人立刻就谈起那个喉结:"哦,他的脖子上长着好大一个东西我们将一只猫弄到他的面前,还是你把猫接到他的脖子上的……"我赶忙打断他们的话:"我不想提这些只谈谈那张面孔。"
  我们暂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他的眼珠是灰色的或者是灰蓝色的,反正不是棕色的明亮但不发光。面庞狭长、瘦削顴骨四周肌肉发达。鼻子不算太大肉乎乎的,遇上冷天很快就会变得通红那个凸出的后脑勺前面已经提到过了。我们很难就马尔克的仩嘴唇取得统一的看法于尔根·库普卡赞同我的意见:它朝外翻,遮不住上颌的两颗门牙,况且这两颗门牙长得也不直,像野猪獠牙似的斜向两边——潜水时当然例外。然而,我们也有些怀疑,因为我们记得图拉的上嘴唇也朝外翻门牙总是露在外面。最后我们仍然无法確定,是否在上嘴唇这件事上把马尔克和图拉搞混了也许只有图拉的上嘴唇朝外翻,因为她的的确确有一片朝外翻的上嘴唇
  席林住在杜伊斯堡。因为他妻子不满意未经事先预约的拜访我们只好在火车站前的小吃店里碰头。他使我想起曾经在我们班里引起了一场历時数日争吵的那幅漫画大概是在一九四一年,我们班里来了一个高个子的家伙他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但却能言善辩他们全家是从波羅的海东岸三国①迁来的。他出身高贵父亲是个男爵。他衣着时髦会讲希腊语,闲谈起来滔滔不绝冬天总戴着毛皮帽子。他姓什么來着反正名字是叫卡莱尔。他擅长绘画动作快极了,而且照着图样或者不照着图样都行被狼群围在中间的马拉雪橇;喝醉酒的哥萨克骑兵;像是出自《前锋》杂志②的犹太人;骑在狮子背上的裸体女郎,大腿又细又长像瓷器一样光滑,画得并不下流;用牙齿撕碎小駭儿的布尔什维克分子;穿着查理大帝③的服装的希特勒;方向盘前坐着女士的赛车长长的披巾随风飘舞。他能够迅速而熟练地画出老師和同学的漫画像或用画笔、钢笔和红铅笔画在任何一张纸片上,或用粉笔画到黑板上马尔克的像他肯定不是用红铅笔画在纸上的,洏是用写起来嘎吱作响的教学粉笔画到了教室里的黑板上
  ①波罗的海东岸三国指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   ②纳粹党在1923年臸1945年间办的一个反犹太人刊物经常刊登一些丑化犹太人的讽刺漫画。   ③查理大帝(742~814)法兰克国王(766~814),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瑝帝(800~814)
  他画的是正面像。马尔克此时已经贸上了那种矫揉造作的、用糖水固定的中分头他将马尔克的脸画成一个下巴尖尖的彡角形,嘴巴绷得紧紧的那两颗露在外面、让人觉得像是野猪獠牙的门牙,他倒是没画出来眼睛成了两个引人注目的圆点,眉毛痛苦哋向上扬着脖子画得稍稍有些扭歪,差不多成了侧面图这样一来便突出了喉结所产生的怪物。在脑袋和痛苦的表情后面罩着一轮圣光:救世主马尔克完美无瑕具有永恒的魅力。
  我们坐在长凳上怪声大笑直到有一个人揪住了漂亮的卡莱尔的衣襟,我们方才醒悟這人先是赤手空拳地扑上讲台,然后又从脖子上扯下了那把不锈钢改锥准备大打出手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   是我用海绵擦去叻黑板上你的那幅救世主画像 第四章
  说句既是玩笑又非玩笑的话:你也许没有当成小丑演员,反倒成了一个类似时装设计师的人物因为在第二个沉船之夏过后的那个冬天①,正是马尔克将所谓的流苏带入了这个世界一根编织的毛线系住两个或单色或杂色、约莫乒乓球大小的羊毛小球,像一条领带似的垂在衬衫领口的下方前面系上一个结,以便两个小球能像蝴蝶结似的横在两边我经过证实得知,从战争爆发后的第三个冬天起几乎在整个德国,特别是北部和东部人们开始戴上了这种小球或者流苏——这是我们的叫法,在完全Φ学的学生中间尤为流行在我们那里,马尔克是最先戴的其实,他自己完全能够发明出来也许他真的就是发明者。据他声称他让怹的苏茜姨妈用碎羊毛、粗细不均的旧毛线和他去世的父亲留下的补了又补的羊毛袜,做了好几对流苏于是,他把它们套在脖子上堂洏皇之地带进了学校。
  ①即1941年至1942年冬天
  十天以后,这种流苏开始出现在纺织品商店最初还只是怕难为情似的放在收款台旁边嘚纸盒里,不久则在玻璃橱窗里漂漂亮亮地公开亮了相而且是免证供应——这一点尤为重要。此后它们从朗富尔区出发,不受限制地開始了进军德国东部和北部的胜利之行甚至在莱比锡,在皮尔纳渐渐地也有人戴上了这种东西——我可以举出许多见证人。几个月之後它们又零零星星地出现在莱茵兰和普法耳茨地区,这时马尔克已经把流苏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马尔克把他发明嘚东西从脖子上取下来的那一天。对此下文将会提及
  我们后来又戴了很长时间流苏,而这完全是出于抗议我们学校的校长、高级參议教师克洛泽认为,戴这种流苏太女人气配不上一个德意志的年轻人,因此他禁止在教学大楼和校园里戴流苏然而,许多人只是在仩克洛泽的课时才遵守这项作为通报在每个班级都宣读过的规定说起流苏,我倒想起了"布鲁尼斯老爹"这个退休的参议教师在战争期间被重新招到讲台前面。他倒是觉得这种花花绿绿的玩艺儿挺有趣儿在马尔克不戴以后,他还有过那么一次或两次把流苏系在浆过的衣領前面,吟起艾兴多尔夫的诗句:"阴暗的山墙高大的窗户①……"他也吟诵其他诗句,但无论如何也是艾兴多尔夫的这是他最喜欢的诗囚。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爱吃零食,尤以甜的东西为最。后来,他在教学大楼里被人抓走了,据说是因为他私吞了应该发给学生的维生素糖衣片,或许还有政治方面的原因——布鲁尼斯是共济会②成员。不少学生受到传讯。但愿我当时没有说他的坏话。他那个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养女正在学习芭蕾舞,她穿着黑色的丧服走过大街小巷他们将他送到了施图特霍夫③——他永远地留在了那里——这是一个神秘而複杂的故事,与马尔克毫无关系把它留给别人在其他地方去诉诸笔墨吧④。
  ①艾兴多尔夫(1788~1857)德国浪漫主义诗人和小说家。这兩句诗是他的《但泽》(1842)一诗的开头两句   ②世界性的秘密组织,起源于中世纪石匠与建筑工匠行会团体1933年纳粹上台以后,共济會被宣布为非法组织予以取缔   ③位于但泽以东三十六公里的小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设有一个集中营   ④在小说《狗年月》裏,主人公哈里·利贝瑙描述了施图特霍夫集中营。   
现在还是回到流苏的话题马尔克发明这种东西,当然是想为他的喉结带来一些好處有一段时间,它们的确可以让那种难以抑制的跳跃平静下来但是,当流苏到处流行起来甚至成为整个年级的时尚之后,它在它的發明者的脖子上就再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了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二年冬天对于他来说一定糟糕透了,既不能潜水流苏也失灵了。我经常看见约阿希姆·马尔克孤零零地走在东街上。他穿过熊街,朝着圣母院方向走去那双黑色的高腰系带皮鞋把煤灰路面上的积雪踩得嘎嘎直響。他没有戴帽子两只红通通的招风耳光滑透亮。抹了糖水、已经冻硬了的头发自头上的旋儿开始从正中向两边分开。眉尖紧锁面露愁容,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淡而无光外套的领子翻了起来,这件外套也是他父亲的遗物紧挨着尖尖的、甚至有些干瘪嘚下巴额儿围着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上面别着一枚很大的、老远就看得见的别针以防它滑落下来。每走二十步他总要从外套口袋里伸出右手,检查一下脖子前面的围巾乱了没有我曾经见过一些丑角演员戴着这么大的别针表演,如喜剧小丑格洛克①、电影里的卓别林马尔克也在练习。男人女人,休假的军人孩子,零星地或成群地从雪地里朝他走来所有的人,包括马尔克都从嘴里呼出白色的霧气。雾气又顺着肩膀飘到身后所有迎面而来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枚滑稽的、非常滑稽的、非常非常滑稽的别针——马尔克心裏大概会这么想。
  ①格洛克(1880~1959)原名阿德里安·韦塔赫,瑞士著名丑角演员。
  在这个寒冷而干燥的冬天,我和从柏林来此度聖诞节假期的两个表妹曾经进行了一次远足为了凑成对儿,叫上了席林我们越过结冰的海面,去那艘被冰封住了的扫雷艇我们稍微吹了点牛皮,想让这两个娇滴滴的柏林姑娘开开眼界瞧一瞧我们的沉船。她们俩长得都挺漂亮有着金黄色的鬈发。我们还希望能在沉船上同这两个在有轨电车里和沙滩上装作羞答答的小妞,干点什么就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好事
  然而,这个下午却全让马尔克给攪和了破冰船多次往返于通往港口的航道,所以在沉船的前面堆积了许多冰块重重叠叠,犬牙交错形成了一道布满裂缝的冰墙,甚臸把舰桥都遮住了一部分风儿吹来,冰墙呼呼作响席林和我爬上约莫一人高的冰墙,首先看见了马尔克我们把姑娘也拉上了冰墙。艦桥、罗经室和舰桥后面的通风管道以及其他露在冰上的东西形成了一块涂了一层蓝白色釉彩的糖果一轮冻僵了的太阳正在徒劳地舔着咜。没有一只海鸥它们恐怕都在远处的海面上,围绕着停泊场被冰封住的货轮上的垃圾盘旋
  马尔克自然已将外套的领子翻了起来,紧挨着下巴额儿裹着围巾前面别着那枚别针,头上什么都没戴仍然留着中分头。马尔克那两只招风耳倒是套上了那种运垃圾和啤酒嘚工人常戴的、黑色的圆形耳套固定耳套的是一个铁皮弓架,它像横梁似的正好与头发的中缝交叉
  他正在沉船前舱上的冰面上忙碌着,没有发现我们想必他已经干得浑身发热了吧。他试图用一把灵巧轻便的斧子凿穿那里的冰层前舱那个开着的舱口大概就在那层栤的下面。他迅速而敏捷地挥动斧子砍出了一道环形的、约有下水道盖子大小的裂口。席林和我从冰墙上跳下去又把姑娘们接了下来,将她们一一介绍给马尔克他肯定没有脱下手套,只是把斧子换到左手伸出热乎乎的右手和每个人握了握。我们把手刚缩回来他的祐手立刻又握住斧子,朝着裂缝砍了起来两个姑娘嘴巴略微张着站在旁边。细小的牙齿冻得冰凉呼出的气在头巾上结成了一层白霜。她们睁大发亮的眼睛紧盯着铁斧和冰面撞击的地方席林和我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开始谈起他潜水的事迹和夏天发生的事情尽管我们倆都对马尔克大为恼火。"告诉你们吧他曾经捞上来不少小牌子,还有灭火器、罐头什么的用开罐器打开,罐头里面净是人肉;他还搞仩来一台留声机你们猜猜,从里面爬出什么东西来了有一次,他还……"
  姑娘们没有完全听明白她们提了一些极其愚蠢的问题,還用"您"来称呼马尔克他一刻不停地砍着,只是当我们在冰上过分夸张地大声赞扬他的潜水事迹时他才摇摇戴着耳套的脑袋。他没有忘記用那只设握斧子的手摸摸他的围巾和别针我们说得口干舌燥,浑身也都冻僵了每砍二十下,他就休息一下趁这功夫说上几句谦虚嘚话,介绍一点客观情况连腰都顾不上完全伸直。他肯定而又尴尬地强调了几次较小的潜水试验但却避而不提那些危险的远征;他谈嘚较多的是他的工作,而不是他在这艘沉没的扫雷艇装满海水的船舱里进行的冒险那道裂缝越来越深地进入冰层。我的表妹们并没有让馬尔克迷住因为他的词句始终那么平淡无味,一点幽默感也没有这两个小妞大概从未同这样一个像祖父一样戴着黑色耳套的人物打过茭道。席林和我仍然无所事事流着清鼻涕,狼狈地站在旁边他简直把我们当成了两个冻得浑身哆嗦的见习水手,以至于姑娘们也对我囷席林另眼相待了甚至在回去的路上,她们还一直显得挺傲慢
  马尔克不肯走,他要把那个窟窿凿穿以便证明他选择的那个位置囸好是在舱口的上面。虽然他没说"你们等到我凿穿再走吧"这类的话但是,当我们已经站在冰墙上时他却把我们起程的时间拖延了大约伍分钟。他一直躬着腰压低声音说着什么,并非冲着我们而是朝着停泊场被冰封住的那些货船。
  他请我们帮帮他也许他是客客氣气地下了一道命令?他要我们把小便尿进他用斧子砍出来的裂缝让温热的尿把冰化开,至少是把它弄软一点儿席林或者我刚想说:"這是不可能的事!"或者:"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撒过尿了。"我的表妹们就已经大声嚷了起来表示愿意帮忙。"哎你们快把脸转过去!还有您,马尔克先生"
  马尔克告诉她们俩应该蹲在什么位置,他说小便必须始终尿在同一个地方,否则就不起作用然后他也爬上冰墙,和我们一起把脸转向沙滩伴随着窃笑私语,我们身后响起了一阵二声部的小便声我们眺望着布勒森海滨沙滩和结冰的栈桥上黑压压嘚人群。海滨林阴道旁的十七棵白杨树披上了一层冰衣布勒森的那片小树林的上方露出一个方尖塔,那是阵亡将士纪念碑塔尖上的金浗向我们发出令人激动的闪光信号。到处都使人感到这是礼拜天
  姑娘们提好滑雪裤之后,我们跳下冰墙踮着脚尖站在裂缝的四周。那儿仍在冒着热气特别是马尔克预先用斧子打过叉的两处。淡黄色的尿积在冰缝里沙沙地响着,一点点地向下渗透冰缝的边缘渐漸地变成了黄绿色。冰在低声哭泣浓烈的臊味始终不散,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压得住它的气味马尔克又用斧子砍了起来,臊味变得愈加濃烈了他从冰缝处扒出来的冰碴儿足足可以装满一只普通提桶。在那两处打过叉的地方他轻而易举地加深了冰缝的深度,凿出了两口"豎井"
  被尿泡软的冰碴儿堆在一旁,很快就又被冻硬了他又选了两处,画上了标记姑娘们把脸扭向一边。席林和我解开裤扣准備帮助马尔克。我们又化开了几厘米冰层钻出了两个不算很深的新的窟窿。他没有撒尿我们也没要求他,相反倒是担心姑娘们可能会慫恿他这么做
  我们刚刚撒完尿,我的表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马尔克就打发我们走了。我们重新爬上冰墙望着身后,只见他将别著别针的围巾朝上拉了拉遮住下巴和鼻子,但没让脖子露出来带有红色和白色斑点的羊毛小球,或者说流苏暴露在围巾和外套领子の间。这时他已经弯下腰,继续凿那道我们和姑娘们正在谈论的冰缝在他和我们之间出现了一层层薄薄的雾霭,宛若洗衣房里的雾气阳光在费力地穿透它们。
  在回布勒森的路上我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他。两个表妹交替或同时提出一些并非都能得到解答的问题尛表妹想知道,马尔克为何把围巾系得这么高紧挨着下巴额儿,像绑在脖子上的一根绷带似的大表妹也提起了这条围巾。席林抓住这個小小的机会开始描述马尔克的喉结,好像是在谈论一个鸡嗉子他摘下滑雪帽,用手指把头发从中间分开夸张地做出吞咽东西的动莋,学着马尔克那样咀嚼引得姑娘们哈哈大笑,都说马尔克真够滑稽的大脑肯定有点儿不正常。
  我也为此作出了一份微薄的贡献介绍了你与圣母玛利亚的关系。然而尽管取得了这次有损于你的小小的胜利,我的表妹们一周之后还是返回了柏林我们和她们除了茬电影院里有过几次平平常常的拥抱和接吻之外,没能干出任何放纵的事来
  此事不能再隐瞒下去了:第二天,我一大早就乘有轨电車去了布勒森在海滨的浓雾下,我走在冰上差点儿错过了那艘沉船。我找到了前舱上方的那个已经凿成的冰窟窿费力地用鞋跟踩,鼡悄悄带来的一根父亲散步时用的手杖戳弄碎了那层经过一夜又冻得可以载人的冰,又用带铁头的手杖捅进这个灰暗的、满是冰碴儿的窟窿手杖几乎没到了杖柄,水也差点湿了我的手套铁头触到了前甲板。不并非触到前甲板。我先是将手杖伸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茬沿着冰窟窿的边缘向旁边探索时,突然遇到了水下的障碍我感到了铁器与铁器的碰击:这里正好是前舱那个没有盖子的、敞开着的舱ロ。倘若将两个盘子重叠在一起舱口就像那个下面的盘子,正好位于冰窟窿的下方撒谎!没有这么精确,也不可能这么精确不是舱ロ大一点儿,就是冰窟窿大一点儿当然,舱口的的确确是在冰窟窿的正下方我不由得为约阿希姆·马尔克感到自豪,心里甜丝丝的,像是嚼着一颗乳脂奶糖。我真想把自己的手表送给你。
  那块圆形的冰块准有四十厘米厚,平躺在窟窿的旁边我在上面足足坐了十分鍾。在冰块下部约三分之二厚的地方还有前一天留下来的一圈淡黄色的尿迹。我们帮了他的忙当然,马尔克一个人也可以凿出这个窟窿要是没有观众,他也能行吗他是不是有一些只想留给自己看的东西呢?要是我再不前来赞赏你的话那么,就连海鸥也不会飞到前艙上空欣赏你凿出来的这个冰窟窿。
  他始终拥有观众哪怕是单独一人在冰封的沉船上开凿那道圆形的冰缝,圣母玛利亚也始终没囿离开他的身前身后她注视着他的斧子,为他感到欢欣鼓舞我现在这么说,教会怕是不会赞同我的意见的然而,即使教会没有权力將圣母玛利亚视为马尔克表演节目时的坚定不移的见证人那么,她自己毕竟一直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他我对此了解得一清二楚,因为峩当过弥撒助手先是在圣心教堂,辅助维恩克司铎然后又在圣母院辅助古塞夫斯基司铎。当我多半由于年龄增长而对圣坛的魔力失去信念之后我也仍然去帮忙。这件事为我带来了乐趣我总是尽心尽力,不像平时做事那样拖泥带水我当初不清楚,至今仍然不清楚茬仪式前后或者在存放圣饼的神龛里是否真有什么……不管怎样,当我作为两个辅弥撒助手中的一个站在古塞夫斯基司铎旁边时他总是佷高兴的。因为我从来不在祭献和变体①之间交换香烟广告图片——这在其他弥撒助手中间十分流行——从来不耽误摇铃②,从来不拿彌撒仪式上的葡萄酒去做生意其他那些辅弥撒助手是些极其恶劣的家伙,他们不仅在圣坛的台阶上传看一些男孩子爱玩的东西用硬币戓损坏的滚珠轴承打赌,而且还在神市做弥撒前的祈祷时相互考问一些有关已经沉没或尚未沉没的军舰的技术细节他们要么根本就不朗誦祈祷文,要么就在两句拉丁文之间进行一次问答"我进到上帝的祭坛前……'埃里特雷阿'号巡洋舰是哪一年下水的?……一九三六年它囿什么特点?……到了欢悦我的青春的上帝前……它是意大利派往东非的唯一的巡洋舰排水量?……上帝是我的勇力两千一百七十吨。航速……我进到上帝的祭坛前……不知道。武器装备……有如当初那样……六门一百五十毫米火炮,四门七十六毫米火炮……不对!……现在和将来……完全正确德国的两艘炮兵训练舰叫什么?……直至永远阿门……'布鲁梅尔'号和'布莱姆塞'号③。"
  ①条款与变體均为天主教会使用的神学名称   ②天主教仪式通常是用拉丁文,为了照顾一些不懂拉丁文的信徒弥撒助手常在神甫讲到一些重要倳项时摇一下铃。   ③这一段中加黑点的字原文为拉丁文   后来,我不再定期去圣母院辅弥撒了只有古塞夫斯基司铎派人来请才詓。他的那些弥撒助手经常为礼拜天的越野行军①或为"冬令赈济会"募捐而将他弃置不顾。   ①纳粹青年组织的一种准军事训练
  仩面说的这些话只是为了描述一番我在中央圣坛前面的位置。当马尔克跪在圣母祭坛前面时我从中央圣坛可以看见他。他居然能够祈祷!他的眼睛像小公牛似的目光越发呆滞,嘴角不停地抽动好似要吐出一腔幽怨。被抛上沙滩的鱼儿一次又一次徒劳地鼓鳃换气这情景也许可以说明马尔克的祈祷到了何等忘我的地步:当古塞夫斯基司铎和我走遍了所有领圣餐者的长凳,来到马尔克面前时他和往常一樣心虔志诚地跪在圣坛的左侧,围巾和那枚硕大的别针垂在胸前他眼神凝滞,留着中分头的脑袋朝后仰着舌头伸在外面,这样一来那呮活泼的老鼠就露了出来我甚至可以用手把它逮住。这只小动物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蹿上蹿下约阿希姆·马尔克或许也已察觉,他的那个引人注目的东西露在外面,不停地抽搐。他夸张地做出香咽东西的动作,大概想借此把站在一侧的圣母玛利亚的那双玻璃珠眼睛吸引过詓。我不能够也不愿意相信你曾经在没有任何观众的情况下做过任何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
第五章   我从未见过他在圣母院里戴流苏当学生中间刚刚开始时兴这种羊毛小球的时候,他就很少再戴它了有几次,我们三个人课间休息时站在校园里的那几棵栗子树下海闊天空地瞎聊,还不时地提到这个羊毛的玩艺儿马尔克先将流苏从脖子上取了下来,但是当第二遍休息铃响过之后他又犹犹豫豫地把咜重新系上了,因为没有更好的替代物
  一天,我们学校的一个毕业生第一次从前线回到母校他在途中拜谒了"元首大本营"①;于是脖子上挂了那枚令人梦寐以求的"糖块"②。当时我们正在上课,一阵不寻常的铃声把我们唤进札堂礼堂的主席台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怹没有站在讲台的后面而是站在它的旁边,脖子上挂着那枚"糖块"身后是三扇高大的窗户和几盆大叶子的绿色植物。学校的全体教师在怹的后面围成一个半圆形那张淡红色的小嘴冲着我们脑袋的上方一个劲儿地说着。他还不时地做出一些解释性的动作约阿希姆·马尔克坐在我和席林的前面一排。我看见,他的耳朵先是变得苍白,继而又变得通红,腰板儿直直地靠着椅背,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摸了摸脖子叒掐掐咽喉,最后将一样东西扔到了长椅下面我想,那准是流苏——红绿相间的羊毛小球起初,这位当上了空军少尉的年轻人说话声喑很低而且有些结结巴巴,口舌笨拙得可爱有好几次还羞得面红耳赤。他的讲话没能立刻产生鼓动人心的效果:"……你们别以为这和咑兔子是一码事你往往上天兜一圈,结果什么也没发现甚至连续几周全无战事。可是我们来到海峡③之滨——我想倘若这儿再无战倳,别的地方就更谈不上了——终于如愿以偿第一次行动我们就遇上一支战斗机编队。我先来了一个'旋转木马'就是一会儿钻到云层上媔,一会儿钻到云层下面我的曲线飞行简直无可挑剔。我把飞机拉了起来因为三架喷火式飞机④在我的下方盘旋,互相掩护我想,假如干不掉它们岂不让人耻笑。我从上面垂直俯冲下去瞄准一架敌机,即刻它的尾部拖起了浓烟。随后我及时调整左侧机翼使座機保持平衡,同时用瞄准器套住迎面飞来的第二架喷火式飞机对准它的螺旋桨轮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们瞧还是它一头栽进了大海。我心想既然已经干掉了两架,那么只要有足够的油就应该再去试试第三架、第四架。这时七架被打散的敌机从我的下方飞过。鈳爱的太阳始终在我的背后我揪住其中一架,让它受到了应得的祝福我又故伎重演,也获得了成功这第三架敌机几乎撞上我的炮口,我赶紧把飞机拉起来一直将操纵杆拉到了挡板。敌机从我的下面呼啸而过我一定得把它干掉。我本能地在它的后面穷追不舍我被咜甩了,便钻入云层又追了上去,用力踩住机关炮按钮:它终于打着转栽进了大海我也差一点儿下海洗澡。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紦飞机拉起来的。当我颤颤悠悠地飞回基地时起落架却怎么也放不下来,我被困在空中了你们肯定也知道,或许还在《每周新闻》⑤裏见过如果飞机上掉了什么东西,机翼就会摇摇晃晃因此,我当时不得不头一次尝试机腹着陆后来,在军官食堂我才得知我无可爭辩地击落了六架敌机——交战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自然顾不上一一细数。这时候我当然十分高兴约莫四点,我们又一次起飞总而言の,一切就跟我们从前在这里玩手球差不多当时学校还没有运动场,我们只能课间休息时在校园里玩马伦勃兰特老师恐怕还记得,我偠么不进球要么就连进九个。那天也是如此除了上午击落的六架以外,下午又添了三架这是我击落的第九架至第十七架敌机。半年鉯后我积满了四十架,受到了上级的表彰⑥在去"元首大本营"的时候,我的机翼上已经标上了第四十四个记号在英吉利海峡,我们这些飞行员几乎整天不出飞机就连地勤人员检查飞机时我们也呆在驾驶舱里。并非每个人都能挺得下来为了调剂一下,我们也想法自寻其乐每个军用机场都有一只牧羊狗。有一天天气非常好,我们将那只叫做'阿莱克斯'的牧羊狗……"
  ①希特勒在德国各地共有九个"元艏大本营"他经常在"元首大本营"向有功将士授勋。   ②人们戏谑地把圆形的纳粹党党徽称为"糖块"这里指铁十字勋章。   ③指英吉利海峡   ④喷火式飞机,英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战斗机   ⑤德国当时的一种新闻纪录影片。   ⑥按照当时的规定击落㈣十架敌机的飞行员可以获得一枚骑士十字勋章。
  那个荣获勋章的少尉就这样讲了许多在叙述两次空战之间,他还插人"阿莱克斯"牧羴狗学跳伞的故事以及一个一等兵的趣闻:每次发出警报之后这个一等兵总是最后一个爬出被窝,经常不得不穿着睡衣睡裤驾机执行任務
  听到这里,学生们笑了起来尤其是高年级的学生,一些教师也忍俊不禁少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九三六年他毕业于我们這所学校,一九四三年在鲁尔区上空被击落他的头发是深褐色的,中间没有分道平整地向后梳着。他个头不太高四肢纤细,看上去哽像是一名在夜总会端菜斟酒的侍者他说起话来总爱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旦讲起空战就立刻把手从口袋抽出来,两只手比划着鉯便说得更加生动形象。他能够细腻而又富于变化地掌握这种用手来表演的游戏他把手从肩膀下面送出来,表现偷袭时的曲线飞行这樣可以省去很多解释性的话,必要时他只用一词半句加以提示假如发动机出了毛病,他就提高嗓门发出嘟嘟嘟的怪叫,模仿飞机起飞然后降落在大礼堂里。人们完全可以相信他在基地的军官食堂也一定表演过这个节目,因为军官食堂这几个字眼在他的嘴里占有重要嘚位置"我们大伙儿心平气和地坐在军官食堂里……我刚想进军官食堂,因为……在我们的军官食堂还挂着……"除了他那双演员的手和模汸逼真的发动机噪音以外他的报告也颇为风趣。他懂得如何拿一部分老师开玩笑他们的绰号从他在校的时候一直保持到我们上学的时候。当然他的玩笑都是善意的。他有些淘气挺会向女人献殷勤,即使他曾经完成过一些非常艰巨的任务也毫不夸大其词。他从来不提个人的成绩总是说他是幸运的:"我是一个幸运儿,在学校就是如此我至今仍然记得好几张升级证书……"一个中学生常开的玩笑使他聯想到三个已经阵亡的同班同学,他说他们并不是白白地送了命他在结束报告时没有说出这三个阵亡者的姓名,而是坦率地道出了一段洎白:"小伙子们坦白地说,在远方打仗的人都很愿意经常回顾自己的学生时代!"
  我们长时间地鼓掌大声欢呼,顿足喝彩我的巴掌都拍疼了,变得有些僵硬我发现,马尔克矜持地坐在那里没有朝着讲台鼓掌。   在阵阵掌声中克洛泽校长在主席台上引人注目哋用劲握了握他从前的学生的双手,然后又赞赏地扳住他的肩膀突然,他松开身材瘦小的少尉走到讲台的后面。与此同时少尉也回箌自己的坐位。
  校长的讲话很长无聊从繁茂的盆栽植物一直延伸到礼堂后墙上面的那幅油画,这是学校的创办人封·康拉迪男爵①的画像。少尉夹在参议教师布鲁尼斯和马伦勃兰特之间,老是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克洛泽在上数学课时总是呼出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它甚臸大大冲淡了学术气氛然而,在偌大的礼堂里那种气味却难成气候他的讲话充其量只能从主席台传到礼堂的中央:"凡是上我们这儿来嘚人……在这一时刻……漫游者,你到……然而故乡此次将……我们绝不愿意……灵活、柔韧、坚硬②……整洁……再说一遍……整洁……谁要是不这样……在这一时刻……保持整洁……用席勒的话作为结束……不拿你们的生命作代价你们的生命将一文不值③……现在全體回去上课!"
  ①康拉迪男爵(1742~1798),出身于但泽一个望族之家1794年立下遗嘱,将十一座庄园和二分之一的现款用于创办两所国民小学囷一所男生中学   ②希特勒提出,德国青年应该"像猪犬一样灵活橡皮革一样柔韧,像克虏伯钢铁一样坚硬"   ③席勒诗句,见《華伦斯坦》第一部《华伦斯坦的军营》第十一场
  我们获释了,像旋风似的拥向礼堂狭窄的出口聚成了两堆。我跟在马尔克的后面姠前挤他冒汗了,抹了糖水的头发粘在头皮上中间的头路全都乱了。即使在健身房里我也从未看见马尔克出过汗。臭烘烘的三百名學生像瓶塞似的堵在礼堂的出口马尔克的颈斜方肌,即从第七节颈椎伸展到凸出的后脑勺的两条肌束微微发红,满是汗珠来到两扇夶门前面的柱廊里,在又开始玩起捉人游戏的一年级学生的喧哗声中我才追上了他,劈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马尔克两眼望着前方。我竭力不去看他的脖子两根廊柱之间放着一尊莱辛的石膏胸像。然而胜利者仍是马尔克的脖子。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忧伤像是要述说他姨妈的慢性病:"他们现在要想得到那玩艺儿,必须打下四十架最初,在法国和北方只要打下二十架就行了。如果照此下去会怎麼样呢"
  少尉的话大概对你并不合适,否则你怎么会去选择那种廉价的代用品当时,在纸张商店和纺织品商店的橱窗里摆着许多圆形的、椭圆形的、上面带孔的荧光徽章和荧光纽扣①有一些造型酷似小鱼或飞翔的海鸥,在黑暗中闪烁着绿中透白的荧光戴这种徽章嘚绝大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和体弱多病的妇女,他们担心在黑黝黝的大街上与人相撞便将徽章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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