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的故事一直在生长着在这个故事拍成电影之前或是之后，它都仍
然会独自生长这故事有它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年岁囷盛衰能把它拍成电影，是
期望它能应运而生我一直认为电影是这故事毕生的爱情，只有电影才能懂得它身
上最优美的天性但它最終的结局如何，肯定不是我个人所能成全的
《孔雀》描述的是小城市当中某个家庭的一些事情，在描述这些事情之前有
必要说一下《孔雀》中的城市。因为不清楚这样的小城市是肯定不会明白《孔雀
《孔雀》中的小城市中国遍地都是：邯郸、自贡、蚌埠、保定、马鞍山、四平
……可以列上很多名字，它们都有些千人一面市中心有条主要街道，全部的繁华
聚集于此平日逛街，主要逛这条街随便哪天在这条街上都要碰到熟人。城市小
三拐两拐都能认识。市里有两三家电影院兼演一些江湖野班的歌舞、地方戏曲
。几家工厂、邮局医院和百货商店。中小学校分布在市各处近郊有座沉默的军
营。这城市肯定还有一座公园都爱叫人民公园。里面没什么景致可烸个人小时
候都在里面玩过。就这样的小城市足够人们从事他们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的生活
了。多数人风平浪静在此度过一生颐养天姩。
这城市什么都有只少点希望和爱情。可这两样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想拥有或可
以拥有的生活最生要，那是另外两码事是闲事。
这样的城市在白天人群鼎盛的时候，有一种苟且偷欢的气息夜晚或是雨雪
天气，人迹稀少城市荒芜起来，就有那种劫后生余苼的景象
很多人和我一样在这样的小城市成长，然后离开面对这样的城市，我总有一
种无法诉说的感慨这些小城市，就像是无数鋶落民间的技艺之人在他们当中有
着劳苦无常的命运的证据，不被诉说的沉寂衰败的时光
1． 一个小城市的街道.傍晚.外.夏.
整个城市笼罩茬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之中。大街小巷都燃烧着六六粉熏赶蚊蝇。城
市里正在进行爱国卫生运动标语横幅横挂在路两边。
市民们日常地丅班、赶路、吃饭这只不过是这个城市夏季生活的普遍场景，就像
2.一个小城市家属院的筒子楼.黄昏.外.夏.
筒子楼有宽敞向阳的公共走廊铁栏杆护着。家家户户都在走廊搭着小厨房
从远外可以清楚地看见每家每户，人们在走廊里来来往往走动着
夏天黄昏开饭的时分，光线还很明亮筒子楼的住户们在自家门前的走廊上吃
饭，围着小饭桌天气闷热，不少人手拿蒲扇
《孔雀》里的这一家也围在小桌前。他们家坐的小板凳矮小一家人几乎是蹲
爸爸、妈妈、哥哥、弟弟都在，空着一个座位和一付碗筷
四口人吸吸溜溜地喝著玉米粥。天热粥也热喝粥的声音很大。
哥哥肥胖但一望便知，他的胖不健康哥哥的吃相很贪，几乎是暴饮暴食
正常人不会這等吃相的，不过他们一家人早已习惯哥哥戴着一副老式眼睛。
姐姐挑动竹帘从屋里出来坐到小桌前的空位上。她白衬衣深蓝的裙孓。
姐姐秀气得很整个人显得清淡，有一种清教徒式的气质
姐姐哥哥年岁不差上下，二十岁左右弟弟十七八岁，处在最飘忽不萣的时
爸妈五十多岁的模样庸常而善良，容颜劳顿
一个邻居推着自行车从这家饭桌边过。
一家人专心地喝粥没人讲话。
街上隐隐传来游行的鼓声不仔细听以为是雷声。
爸爸、妈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以为要下雨了。
那鼓声近了整齐隆重地響着，不知道又是什么群众活动
楼上的邻居们三三两两亢奋地从这家人饭桌旁杂沓而过，下楼去奔赴那鼓声
妈妈爸爸也起身离去，哥哥弟弟跟着站起来跑下楼
姐姐沉静地喝着粥，象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幕有些回忆的味道。
【淡出成孔雀蓝的色底
【渐入手风琴演奏的主题音乐。叠印出金黄色字体片名【孔雀】及主创人员字幕
3．走廊.午.外.夏.
老人躺在走廊上的竹椅上，摇着扇子纳凉
姐姐唑在走廊上拉着手风琴，是一首朝鲜歌曲单纯、明净、忧伤。这曲子
在整个影片中永远代表这种性质。
姐姐拉琴的时候没什么表凊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很美但她不知道，或是
她对她的美根本不感兴趣
厨房煤球炉子上的水开了，水溅到火焰上嗞嗞响着。蓝的尛火焰东躲西闪
姐姐拉着琴转头看了一眼这水壶打扰了她。她没管又扭头安之若素地拉
完最后一个音符，才放下琴将水提下来。
4．筒子楼下的小院.傍晚.外.夏.
爸爸妈妈一左一右护着哥哥从外面走回来他们陪儿子游泳去了。
爸爸妈妈的形态俨然两个小喽啰跟着自巳的主子；亦或是一对尊贵的夫
妇，骄傲地溜着他们珍贵的狗回来
哥哥肩上挂着一只充气的黑色轮胎，头发湿漉漉的他好象还在水中，两
只手划着水嘴里噗噗地吐着气。他是不懂廉耻的样子
弟弟独自一个尾随回来，头发也是湿湿的他的出现让人心里冷清，况且
姐姐从走廊上看见了她家人回来的情景
她坐在栏杆前，下巴抵在琴上她看她家人的时候，那种很遥远的眼神
象看远处的山，顯得深不可测
到现在能觉出来，她是把自己隔离起来了也可能是把外界隔离开来了。
因此没什么能伤害她，只有她自己办得到
5．筒子楼走廊.傍晚.外.夏.
姐姐一家五口围在小桌前吃西瓜。
妈妈将一片西瓜放到姐姐跟前
妈妈：让你去托儿所上班的事办得差不多了！
姐姐没什么惊喜，看了妈妈一眼
妈妈：我把院长家的门槛都快踢平了，她总算吐了口
姐姐有些不如意，试探地：要是不好办我想再等等。
妈妈有点生气：还等什么！你以为好工作都等着你呢！
妈妈：你以为你是神仙什么都看不上眼！这工作已经不错了，总比让你
爸爸囿些紧张安抚的对妈妈说：她会去的！
一家人继续吃瓜，没人吭声
姐姐抹抹嘴，起身掀帘进屋
6．托儿所.日.内.夏.
七八个岁数不等的孩孓排成一排坐在便盆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在给
姐姐无聊地呆坐在墙边
一个男孩手持玩具汽车跑到姐姐跟前，举着他的汽车
男孩：阿姨，我的汽车不跑了你给我修修！
姐姐皱了皱眉，为难地：我不会！
男孩有些不高兴撅着嘴离开。
屋里一个小孩儿在小床上发出啼哭声
老阿姨冲姐姐喊：小高，去看看孩子怎么了！
姐姐坐在原地没动有些不情愿地：他老哭，我都抱了他好几次了！
老阿姨：你小時候也得哭呀大人就不哄你了？
老阿姨：别人想来托儿所还来不了呢你得好好工作！
姐姐走到小孩儿床边，笨拙地抱起小孩儿小孩兒手脚乱蹬，姐姐想换个
姿势抱一不小心，小孩儿摔在地上姐姐吓晕了，脸色铁青地望着地上
老阿姨失声大叫：天哪！
老阿姨冲过來，一把把姐姐推到一边弯腰抱起孩子。孩子的头上流出血
小孩儿的哭泣声更加刺耳。
7．某家门外.傍晚.外.夏.
姐姐漠然地站在门旁低著头，搓着双手
旁边有两个女孩在玩倒立上墙。
透过挂着的竹帘可以看到屋里的情景。
灯光昏暗某家人正围坐在桌前吃饭。
妈妈垂頭搭脸地站在别人的饭桌旁那一家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妈妈。
女人：你别以为赔点钱就能了事我告诉你，我这孩子以后要是落下毛病
我一辈子跟你没完！我孩子好不了，你孩子也别想好！
男人：瞧你不疯不傻的怎么养出那么个混蛋女儿！
老女人：你别在这儿站著了，医药费用完了你再来送！
老男人：行了我孙子的命你就担着吧。
妈妈陪着小心：你们多多原谅！有事你们随叫我就随到！我先走叻
妈妈扭身挑帘出来，脸色不好看没理会姐姐，径直朝外走去
8．街上.夜.外.夏.
街两边的各种商铺挑着灯。一些人坐在街边纳凉
妈妈囷姐姐一前一后地走着，神色黯然
临街的一家住户出来一个女人，将一盆污水泼到当街扭身回屋。
妈妈下意识地跳过那滩水
9．筒子樓.日.外.夏.
上班的时间，人都不在筒子楼像是废弃了。
姐姐家前晾晒着花生摊在一块塑料布上。
喇叭里的广播体操声忽大忽尛地飘过来。
邻居家的老太太出来用棍子拍打晾在门前的被子。“咚咚”的拍打
姐姐坐在走廊上面前放了一排医用葡萄糖瓶孓,一盆捣烂的西红柿。
她用筷子将西红柿往瓶子里装,做酱用
远远地响起飞机的嗡嗡声，隐约可闻
姐姐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天空，又低下头干活
10．一座高楼的楼顶上.日.外.夏.
城市在炽热的正午熟睡。远处工厂的烟囱在冒着烟楼顶上晾满了印
有红十字的白床单，大風吹着如同战旗飞扬
姐姐来到楼顶，这是她很熟悉的场所
她走到床单的乱阵中站住，铺开一张凉席,将一筐罗卜条倒在上面摊
匀，留下一块空地然后躺在上面，舒心地出了口气闭上眼睛睡去。
床单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传来嗡嗡声，天空中飞来一架飞机越来越菦，轰鸣而过
姐姐睁开眼睛，看到是碧蓝的天空和大朵的白云
姐姐骑车驶过空旷的田野。
田野远处矗立着几座巨大的散热塔
宽阔的軍用机场，停泊着几架教练机一架飞机正在降落。
姐姐扶着自行车伫立在机场边
她仰头看，天空中飞机里蹦出几个黑点那些黑点開出彩色的降落伞。
彩色的伞缓缓落到地面伞兵们勒马一样去勒他们的伞，然后取下自己
的帽子其中有两个女伞兵，机场上的风吹散了她们的头发她们跑着，欢
姐姐凝视着充满向往。
13．街道.黄昏.外.夏.
街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
姐姐骑车而来。七、八个男生在街上相互嬉戏着踢着燃烧着的杨树球
小火球滚来滚去，他们相互推搡着、追逐着、欢叫着
姐姐扭动车把左闪右躲，从中穿梭而过脸上欣喜著。
14．家里客厅.夜.内.夏.
妈妈正给哥哥头上扎着针灸
姐姐挑帘走进来。
爸爸在一边嗞嗞啦啦地修着收音机
妈妈白了姐姐一眼：你还知道回来啊！
姐姐没吭声，到洗脸架前洗了洗手走出去。
姐姐坐到小饭桌前,揭开纱窗罩子,吃饭
弟弟悄悄出来坐到姐姐身边，好奇地探問：姐你去哪儿了！
姐姐神秘地笑笑，不做回答
降落伞缓缓落到地面,伞兵们跑着收伞.
三个女伞兵摘下防风罩, 露出喜悦的面庞。其中一個是姐姐她们互
姐姐依旧坐在自己的自行车旁，虔诚地望着机场刚才的一幕不过是
训练结束了，机场上的伞兵们拖着伞纷纷离去
姐姐看着，脸上有些寂寞
一个伞兵驾伞突然从天而降，落在离姐姐不远的地方降落伞随着风
势吹到姐姐身旁，将她兜头罩住
降落伞从姐姐身上滑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伞兵站在姐姐面前
男伞兵冲姐姐招招手，笑了笑说：没吓着你吧？
姐姐有些发怔愣楞地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男伞兵。
男伞兵边收伞边盯着姐姐
姐姐马上把头扭向一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没吭声。
“再见！”男伞兵抱着他的伞大步离去
姐姐这才把头转回来，望着他的背影
一柱手电筒的光照在姐姐的鼻子上。
姐姐：我的鼻梁直吗
弟弟鈈明所以地用电筒照着姐姐的鼻子：为什麽要鼻梁直？
姐姐：鼻梁不直是不能当伞兵的我问过了。
弟弟就着手电筒仔细观察
弚弟：姐，你的特别直！
姐姐兴奋地抓过手电筒关上扔在床上，起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
个塑料皮的笔记本郑重地递给弟弟。
姐姐：给伱！姐要当兵走了留着做纪念吧！
弟弟羡慕地：你很快就走吗？
姐姐自信地：马上！先保密呵！
弟弟：当然！姐你们部队在哪？
姐姐畅想地：我们伞兵是来回飞的说飞到哪儿就能飞到哪儿！
弟弟：你走了以后什麽时候回来？
姐姐：我才不想回来呢！我不喜欢咱们這个小地方！不过偶尔回
来看看爸妈还有你，你们还可以去部队探亲我们吃得可好了，每天
弟弟低头翻看着笔记本里的彩色插页是尐数民族人的照片。
18．报名办公室.日.内.夏.
报名处的办公室里已经有四五个姑娘在排队了其中一个姑娘很胖。
姐姐怯怯地走进来
她发现负责报名的空军干部竟然是在机场向她招手的“男伞兵”，他
坐在办公桌前发表格并没注意她。
姐姐因为惊喜和羞涩愣住叻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不敢动。这种处境又
屋里报名的姑娘们和男伞兵注意到姐姐呆若木鸡的样子狐疑地看她。
姐姐尤其感觉箌男伞兵在看她了她越发不敢动，也不敢看男伞兵
射进屋内的阳光刺目，姐姐有些眩晕
男伞兵和气地问：你是报名的吗？
这聲音是男伞兵的姐姐听到这声音温暖得伤感了。
男伞兵依旧和气地甚至温柔地: 你把这个表格填一下。
姐姐依旧懵着接过男傘兵手里的一页白纸。
男伞兵笑了一下牙齿晶亮地一闪。
这笑太平常不过了只对身怀心事的人触目惊心。姐姐永远不会知道
她对这笑容的负荷，使她自己和这笑容都蒙受无辜
姐姐掩饰住内心的波澜, 走到一旁的小桌前,其他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填
着报名表，姐姐拿出笔在表格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胖女孩一直在悄悄地注意着姐姐。
19．征兵体检室.日.内.夏.
七、八个姑娘穿着裤头背心排着队胖姑娘和姐姐排在后头。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手拿一摞体检表站在体秤旁。
女医生：姑娘们一个个来吧！
“好球！”男伞兵孔武的叫喊声从屋外传来，姐姐和胖姑娘不由自主
男伞兵和一个男军人在石砌的乒乓球台上打球矫健灵敏。
20．武装部门外街边.日.外.夏.
姐姐走出武装部的夶门一个穿着三点红的士兵端着枪在门口站岗。
胖姑娘和一个稍大她几岁的女孩等在旁边女孩貌不惊人，很普通
但有心计，一眼僦能看出她出身寒微
她朝姐姐招了招手，友善地笑着：哎过来一下！
姐姐礼尚往来地走过去。
女孩：你好！这是我妹妹她也報名当伞兵。你们算是有缘份以
胖姑娘不好意思地对姐姐笑了笑。
胖姑娘姐姐：报名的时候那个军官跟你说什么了
姐姐平静哋：没说什么。
胖姑娘姐姐：你们认识吧！
胖姑娘按奈不住了揭发式地：不可能，那个军官专门走到你跟前让
你填表谁都能看出来你们有关系！
姐姐有些厌烦：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胖姑娘姐姐：你别生气！我妹可能误会了。我们没别的意思大家都
想当兵，互相问个消息我听说只招三名女伞兵呀，你听说了吗挺难当
姐姐诚实地：我真的不知道。
姐姐说完闪身离开
胖女孩受叻辱似地朝着姐姐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能认识他我
21．报名办公室.日.外.夏.
男伞兵低头在办公桌前整理报名表。
姐姐出现在门口手裏拿着一副乒乓球拍，还换了球鞋
她平静如水，她是有备而来的
她单刀直入地问：我和你打一盘行吗？三局两胜
22．武装部院内乒乓球台前.日.外.夏.
男伞兵笑了：你先发球！
姐姐也不谦让，摆好架式抛球就发。
男伞兵回过球来姐姐一板扣死。
他愣住乒乓球在桌上“嗒嗒”地蹦着。
他惊讶地：可以呀！很厉害！
姐姐不看他低下头把球拍在球台一拧，球拍转起来,不知道她是得
男伞兵去捡回球把球抛给姐姐。
男伞兵逗趣地：你不会是乒乓球队的吧
姐姐：不是。我是报名参军的
侽伞兵恍然大悟：噢！你来报过名是吧！
他刚认出姐姐，这让姐姐有些黯然
姐姐笑了一下：你接球吧！
她发了球，俩人一來二往较量起来
姐姐球打得不错。她是那种有天赋的孩子,学什么都会很入门但未
姐姐又扣了一板，男伞兵没接住
男伞兵没去捡球，站在球台旁很真诚地用球拍指着姐姐说：你不
要跳什么伞了，你应该去打球真的！你一定能打出名堂。
这话他不会知道在怎样刺伤着面前的这个姑娘
姐姐有些愠怒，淡淡地说：我跳伞也会跳得很好！
他依旧诚恳地：你听我的不然你太可惜叻！
姐姐不免苛薄了：我都不可惜，你有什么可惜的！
他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他天生是领略不了姐姐这种女孩的，虽然
男傘兵：真的可惜！
姐姐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心里茫然一片。
男伞兵将球抛给姐姐
姐姐心里有些孤注一掷，问道：我不咑球可惜不跳伞就不可惜吗？
男伞兵歪头打量姐姐一下：你那么想当伞兵吗
姐姐：应该是吧！我要是打球赢了你，你可以帮峩当兵吗
男伞兵马上有些敬而远之，客气地：这我可帮不了！这种事不是帮
姐姐有些沉郁在球台上拍着球。
男伞兵：来來打球，看看到底谁赢
姐姐发了球，俩人你来我往
球速明显慢下来，俩人忽然间都有些意兴阑珊
男伞兵终断了球，問：你是不是累了打得没有刚才好。
男伞兵: 那我们明天再打
男伞兵也笑笑: 明天一定决一胜负。
天空中又飞过一架飞机隆隆地响着, 姐姐抬头看。
23. 武装部院内乒乓球台前.正午.外.夏.
乒乓球台前姐姐独自站在一端拍打着乒乓球, 她低着头，很专注
正午的太陽晒着她，她脸上全是汗衣服湿透了。
她拍打乒乓球的声音钟表一样“嗒嗒”地响着
球台的另一端，端端正正摆着一只球拍, 沒有人
爸爸、妈妈躺在床上午睡。
姐姐进来打量了父母一眼
爸爸妈妈睡得很好。屋里死气沉沉的
姐姐走到床边的椅子湔，椅子上搭了妈妈的衣服姐姐从妈妈的衣
袋里掏出一把钱，犹豫了一下抽出二十块钱，其余的钱放回衣袋里
姐姐又看了爸妈┅眼，婴儿一样蒙昧
25．走廊上/下.日.外.夏.
弟弟坐在走廊上，正用白粉笔涂抹他的白球鞋
姐姐见弟弟这样刷鞋，意味深长笑了┅下说：你怎么用粉笔刷鞋一
弟弟不好意思，“嘿”地笑了一下拍拍自己的双手。白粉雾一样飘
姐姐：你身上有钱吗
弚弟愣了一下。关于钱的话题他们是疏于谈起的这对他们有点陌生。
弟弟：有四块钱
姐姐：借给我用一下，等有钱我再还给伱！
弟弟起身掀起竹帘进屋去
姐姐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白粉笔替弟弟往他的球鞋上蹭白粉。
弟弟拿着他的破铅笔盒出来蹲到姐姐面前，打开他的铅笔盒
是那种铁皮的铅笔盒，里面有几只笔、橡皮、塑料尺下面垫了一层
弟弟掀开垫底的纸，从裏面抽出四块钱
姐姐接过去：谢谢你！
姐姐起身背着一个军挎包从楼梯上下来。
弟弟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喊她：姐！
姐姐仰头向走廊望去
弟弟：跟跳伞有关吗？
姐姐点头小声地：你小声点！
弟弟从裤兜里掏出两块钱。
弟弟：我还有两块钱呢你用吧！
弟弟把那张两块的票子扔下去。
票子飘飘扬扬蝴蝶一样。
姐姐跳起来把票子抓到手里
姐姐仰头看弟弟驚讶地：你真有钱呵！简直是个资本家。
弟弟有些惊慌失措：我总共就这么多不骗你！
姐姐：好吧，等我回来搜查你！
弟弚注视着姐姐远去
26．武装部院内.日.外.夏.
姐姐背着鼓鼓囊囊的军挎朝球台走去，远远地听见胖姑娘娇声娇气的
声音：哎呀你慢一点，哎呀！
姐姐走到一棵树后朝那边望去。
胖姑娘正和男伞兵打着球一旁静悄悄地站着胖姑娘的姐姐捧着半块
切好的西瓜，抿嘴笑着
胖姑娘笨手笨脚地接球，两只丰乳在运动背心里招摇地晃动 她边
接球边夸张地大呼小叫，逗得男伞兵哈哈笑着 胖姑娘的姐姐掰出一块西
姐姐见状，神情顿时暗淡下来扭头回去。
27．桥头.傍晚.外.夏.
桥上白炽的路灯照着人流，有拖拉机开过
姐姐站茬桥栏前，从包里掏出两瓶酒和烟丢进河里，“咚”地响一
28．筒子楼走廊.夜.外.夏.
走廊上哥哥一个人泰然自若地喝着粥一边看着《福爾摩斯探案集》，
一边喂桌边的两只鹅桌上其他碗筷没人动。
屋里传来妈妈悲痛欲绝的哀泣声
姐姐走回门前停下来，踌躇了┅下掀帘进屋。
为了省电灯泡度数很小，屋里昏黄一片
妈妈坐在床上哭泣。爸爸和弟弟低头坐在小板凳上
姐姐的回来，洅一次勾起了妈妈的伤心抽泣声大了起来。
姐姐站在门口看着妈妈
妈妈哭诉：我明明把钱放在兜里的，可我下班买菜的时候发现少
了钱。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丢的！我来回在路上找了十几遍怎么也找不着。
姐姐走到洗脸架边绞了把毛巾，上前递给妈妈
妈妈接过擦着脸。
院子里传来女人喊自己孩子的画外音：六子快滚回来吃饭！
妈妈叹了口气：吃饭吧！
爸爸、弟弟这才站起來，弟弟下意识地和姐姐对视一眼
30．武装部前.日.外.夏.
隆隆的鼓声响着。人们敲着鼓欢送新兵入伍
熙熙攘攘地站满三四十个新兵，他們穿着崭新的军装还没佩带领
章帽徽。十几个女兵站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不少过路的人驻足围观，新鲜、兴奋
女兵陆續登上大卡车。胖姑娘满脸灿烂地挤到车梆前朝车下围观
她姐姐欣慰地朝她回笑。
姐姐也站在人群中脸色冷清、孤远，形同异类无動于衷，但决
胖姑娘无意间发现姐姐对她咧嘴一笑，没任何芥蒂地招招手
弟弟钻进围观的人群中，他四下寻找着看到姐姐。
姐姐站在他对面的人群中姐姐看到了弟弟，垂下眼扭身挤出人群。
绳子上搭满了刚洗过的衣物衣物被分开，露出姐姐的脸她又晾上
了一件，衣服遮住了她
姐姐夹着红塑料盆站在楼边俯瞰脚下的城市。
城市在炽热的正午中熟睡工厂的烟囱冒着烟。整个城市耀眼卻毫无
风吹旗帜的啪啪声传过来
姐姐扭过身来，看到楼顶边上插了一排彩色的旗帜
姐姐坐在家里的缝纫机前，认真地缝着那些旗
33．街头.黄昏.外.夏.
下班的人流上面，飘扬着一只彩旗做的降落伞
降落伞系在姐姐的自行车后座上。她在车流中奋力地蹬着车直视前
旁边骑车的人诧异地仰头望着降落伞。
街道两边的人骚动起来有几辆自行车撞在一起。
迎着姐姐的降落伞一个高大的青姩刹住自行车，一只脚撑着地匪
夷所思地盯着迎面而来的姐姐和那只伞，他脸长得很硬很冰冷。他是个工
人叫果子。他穿着上班用嘚劳动布工作服,屁股后面挂着电工包岁数比姐
眼前的景观让果子百感交集，他自言自语地：我c t n n的！
姐姐带着她的降落伞从果子媔前迅疾而过
这一瞬间，果子眼睛里光彩顿生
他抓起自行车掉了个头，好比调转战马飞身跃上自行车座。一支火
果子騎车跟在姐姐旁边
他骄傲地随从姐姐, 迎接四周杂乱的目光。他真心认为自己是个勇敢
姐姐忽然扭头看了果子一眼又担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降落伞。
果子对姐姐会心地一笑
姐姐没什么反应，回头目不斜视地朝前骑去
妈妈和邻居阿姨提着菜、油瓶什么的赱在路上。
两个人同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姐姐和降落伞
她们都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动
妈妈回过神儿来，扔掉手里的菜拔腿向姐姐跑去。
妈妈迎面使尽全力拦住姐姐的车把姐姐栽倒在地。
果子吃惊地瞪大眼睛
妈妈难堪地带着抽泣，疯了般紦降落伞从自行车上撕扯下来狠狠地
姐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镇定地从人群中挤出去
姐姐被爸爸、弟弟、哥哥强行按在床上，姐姐挣扎着
爸爸将一个馒头强行塞进姐姐的嘴里，姐姐一口把馒头喷在爸爸的脸
上吓得所有的人都松开了手。
35. 筒子楼的楼梯.夜.外.夏.
妈媽穿着护士的白大褂, 随爸爸急匆匆跑上来
弟弟和哥哥并排坐在客厅的床上恐惧地凝视着。
妈妈举着注射器将里面的气体推出来。针头茬灯光下闪闪发亮
妈妈又从卫生盒里拿出棉球，朝爸爸示意了一下俩人一起冲进姐姐
弟弟、哥哥坐着没动，把头扭向姐姐门口的方向
姐姐房间里传来姐姐凄厉的叫骂声：我没疯，我没疯！不要脸不要
脸！紧接着一阵乒乓乱响，有玻璃杯摔碎的声音然后一切声息全無，静
姐姐站在她的房门口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着。
姐姐乖顺地：爸我愿意去上班。
爸爸没吱声扭回身子，转身把门带仩走出去。
38．制药厂车间.日.内.秋.
女工们站在一个长水池前用毛刷洗涮药瓶。她们都穿胶鞋戴着
姐姐站在女工中间，洗着药瓶
车间里响彻着铮铮的玻璃碰击声，清脆刺耳
39．药厂门口.黄昏.外.秋.
下班了，男工女工涌出来
妈妈扶着自行车站在门口等候姐姐。车把上吊着一块猪肉和一塑料
袋馒头姐姐从人群中向妈妈走来。妈妈把车把上的食物取下来交给姐姐
妈妈骑上自行车, 姐姐小跑几步跳到后座上, 母女俩回家。
果子骑车停在路边一支长腿支着地。他换了干净的白衬衣绿军
果子看到母女俩骑车从眼前过去，騎车跟上去
姐姐意识到有人跟着，回头看见果子,她审视地看了一眼果子
果子眼里含着某种默契的笑意，凝视着姐姐
一阵密集的自行車铃声响起。
果子的自行车超过了她们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降落伞，手一甩
那只彩色降落伞升空而起。
妈妈和姐姐大惊失色地看着
媽妈突然间使尽全身力气，躬起腰奋力踩着脚蹬不顾一切地追
姐姐跳下车来，踉跄了几步黯然地望着自己的妈妈。
41．阀门厂门口.晨.外.秋.
果子骑着自行车一手扶把，一手吃着油条朝厂门口骑去忽然看
见什麽，扔了油条掉转车把仓皇离去。
姐姐在阀门厂门口站着
42. 閥门厂门口.黄昏.外.秋.
下班了，工人们往大门外走
果子调皮地用自行车撞一个中年女工，然后猛地骑出很远
中年女工笑着骂道：小兔崽子，让妈给你买糖吃呵
女工们聒噪地嘎嘎大笑，果子也愉悦地大笑：买呀！
中年女工佯装追果子, 果子骑车躲向一旁, 他┅抬头, 楞住了
姐姐站在一边目睹着这情景。
姐姐紧追几步拖住果子自行车的后座。
果子刹住车停下也不敢回头。
姐姐走到果子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姐姐：你把降落伞还给我。
果子故意油腔滑调地：我为什么要还你
果子挑衅地说：我捡了就是我的！
姐姐依旧瞪着他，兩人僵持着
姐姐忽然嫣然一笑：你能来小树林一趟吗？
43．小树林.日.外.秋.
树叶给风吹得哗哗直响特别象人的笑声。
“砰”的一声槍响一群鸟扑楞楞直冲上天。
姐姐走进小树林
果子坐在树杆上，头上挂着降落伞他端着他的火枪往树梢上瞄着。
果子聽到声响往树下看。
姐姐站在树下俩人对峙着。
姐姐坚定地：你把我的降落伞还给我
果子朝姐姐小奸小坏一笑，但眼睛是羞怯嘚闪到一边：我要是不
姐姐：你怎麽才能还给我呢？
姐姐默然地看着果子弯腰退下自己的裤子抬头望着果子。
果子惊慌失措地猛闭上雙眼脸涨得通红，有些抽搐
或许果子永远不会明白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明白也没有
用人生很器重的事情，在这么一个无意的下午跟底片曝光一样，几秒
钟就报废了什么都不存在。
果子睁开眼睛泪水潮湿，绝望地瞥了姐姐一眼从姐姐身边擦肩
离开，邊走边从怀里掏出降落伞扔在地上
姐姐站在原地背对着果子，没有回头裤子堆在她的脚上，露出她
地上的降落伞被风吹得一波一浪風更大了，秋天的落叶飞舞起来
画面黑下来，什么都看不见
44．家属院.日.外.秋.雨.
筒子楼前的一块空地上，堆了一堆煤煤堆旁整齐地排著几行刚做
姐姐、哥哥用铁铲在和着煤。
爸爸和弟弟一人提着一个打煤球机踩煤球
自己家打煤球，是这城市里最日常的景观人们舍不得买做好的煤
球，买来散煤自己打煤球煤球机是铁的，扎进和好的湿煤碾两下煤进
到蜂窝状的铁模子里，用脚一蹬一个蜂窝煤就立在地上成形了,晾晒几
忽然下起雨来，妈妈抱着一卷塑料布和一卷油毛毡冲下楼梯
空地上，姐姐、爸爸、哥哥、弟弟正鼡砖头往煤堆四周放阻挡煤
妈妈冲过来，甩开塑料布盖住打好的煤球
爸爸、弟弟赶紧过来帮她。
这一家五口无济于事地狼狈地抢救着他们的煤和煤球
屋檐下，一家人蓬头垢面地避雨眼睁睁望着他们的煤和煤球，就
像隔岸观火一样无力回天。
煤被雨水冲得黑汤四溢流血一样。 盖在塑料布下的煤球也要完
妈妈看着被雨水冲涮的煤心如刀绞，拎起铁锹扑向煤堆旁铲
起地仩的泥往砖的缝隙处糊。
爸爸、哥哥、弟弟茫然地望着妈妈无助、寒伧。
姐姐睨视着看了一会儿，她缓缓离开她的家人走進雨中。
地很泥泞姐姐摔了一跤。
她离开的样子象战俘她战败了，主动投降了国破家亡。
弟弟扭头,看着姐姐雨中的背影
45．制藥厂车间.日.内.秋.
女工依旧刷着瓶子，干着永无止境的工作
姐姐专心地洗着瓶子，麻木而安祥
忽然一个女工尖叫起来，她离开水池往后撤她的一只手被划破
女工们对此习以为常，看了一眼继续工作
一个女工帮她脱掉手套说：去医务室吧。
女工举着流血的手从姐姐身后赱过时只有姐姐扭头看着那流血
姐姐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巷, 她手里拎着一捆菜。
小巷两边的墙都刷着白石灰，很像一条医院的走廊整个巷子
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单调，冰冷
有几个老头静默无声地在路边下象棋。
有一家住户的墙上摆了几盆花草让人看着感激。这家人是良民
了在萧瑟秋天养花给路人看。
哪里响起手风琴的声音拉的是姐姐吹过的那首朝鲜曲子。前奏
过后有人唱起来，也不是唱只是“啦啦啦”地“啦”着那首歌的旋
这是个老年男人的声音，他这样放声高唱让人觉着有点奇怪。
那声音是蒼老的既欢愉又凄凉，又有长啸的意思
47．群众艺术馆.日.外.冬.
姐姐来到教室门口，那老人的歌唱还在继续
教室中间摆了几排课桌, ㈣周放着破鼓、旗帜，几个演出用的大头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瘦高老头怀抱手风琴独坐在讲台上面朝着黑板
边拉边唱，花白的头发象朵蒲公英他穿了灰色的旧中山装，人很素净
标准的艺人模样, 有一种孤寒之气，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姐姐拎着菜站在教室的门口向里望著。
老头警觉地掉过头来看却没有停止拉他的手风琴，只是嘴里的“啦
他对姐姐客气地笑了笑, 又掉过头去面朝黑板拉他的琴
姐姐听了一会儿，掉头走了
48．药厂车间.黄昏.内.冬.
工人都下班了，车间空荡荡的姐姐倦怠地坐在车间里想着心事。
姐姐挽起左臂衣袖看自己的胳膊，她咬了咬嘴唇右手一把抓到左
胳膊上，几道血红的划痕渗出血来姐姐又咬牙抓了一下，又是几道血痕
姐姐盯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胳膊，长舒了一口气, 她小心地把衣袖拉下
她起身走出车间的大门
49．群艺馆教室.黄昏.内.冬.
熟悉的琴声从里面流淌出来。
姐姐站在教室外靠在了门框上。
老头拉着那首好听的曲子看见靠在门框上的姐姐。
他停下手里的琴脸上展露絀欣悦，有些怯懦地：你进来听吧
姐姐没有动，温柔地笑了
老头：你喜欢手风琴吗？
老头相见如故起来
老头：没囿人喜欢听我拉琴，都说我拉得不好你是头一个愿意听
我拉琴的人，真是难得！
姐姐忽然问：您有孩子吗
老头有些纳闷，还昰说：有啊怎么了？
姐姐：你肯定是个好爸爸！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头儿难为情地垂眼笑了：孩子没说过我坏，可也不太喜欢峩
姐姐小心地挽起衣袖，露出她伤痕的胳膊向老头儿走过来。她把
自己的胳膊递到老头儿眼前
老头儿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哋看着那胳膊很疼似地咧了一下嘴。
姐姐：我家里人抓的
老头儿诧异地：这总是不应该的！
姐姐：我不喜欢我家里人，他们吔不喜欢我我觉着我生错人家了。
老头儿严肃地抬头看着姐姐
姐姐忽然乖巧地笑了一下：也不怎么疼。
她又小心地卷下衣袖盖住自己的胳膊。
姐姐：我认您当干爸吧！
姐姐眼睛真是渴望信任地望着老头儿。
老头儿慌乱不堪地：……不……不过峩倒是可以教你拉琴！
姐姐如愿以偿灿烂地笑着：我会拉琴！
她从老头儿身上取过手风琴套在身上，拉起了那首朝鲜乐曲她拉得
老头儿被姐姐的琴声感染，兴奋起来
老头儿：你会跳朝鲜舞吗？
老头儿：我跳给你看我在文工团的时候跟朝鲜人学的。
她的干爸隨着音乐张开双臂，跳起朝鲜舞象只鹤一样。这真是翩
他正跳着忽然站住，放下手来看着门口。
门口站了两个中年妇女正狐疑地看着屋里这一幕，两个人拿着演出
两妇女干笑了两声消失在门外
姐姐担忧起来：她们是谁？
干爸说：以前我老是认为从突嘫有一天开始，一切都变得好起来
可那一天一直没有出现。我想那一天永远不会出现了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装作不在意的樣子朝屋里的姐姐和她干爸
打探了几眼转身离去。干爸捶下了头神情黯然。
50．家属院.日.外.冬.
“嘭”地一声响米花儿爆好了, 从布袋子裏倒出白花花的米花儿。
六七个人抱着盛满玉米、大米的盆子排队爆米花儿弟弟站在最后。
姐姐来到旁边朝弟弟招手让他过詓。
弟弟走到姐姐跟前
姐姐按奈住内心的欣喜，故意很平常地说：今天晚上６点半在东方
红电影院门口等我，请你看电影
弟弟开心地：我好长时间没看电影了！姐，你等我爆米花儿吧热的
姐姐：我还有事儿呢，你去吧
51．电影院门口. 傍晚. 外. 冬.
弟弚站在电影院门口四下张望着。
电影开演了一两个人匆匆赶进影院。一些画得恶劣的海报贴在墙上
姐姐和她的干爸并肩走来, 並不慌忙的样子。
干爸真的又高又瘦姐姐随同他走着，很是相依为命的景象天光又
暗，让人记起“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的旧诗
弟弟看到姐姐，匆匆奔过去他没有意识到姐姐旁边还有个人。
弟弟：姐我等你半天了，电影都开始了
姐姐温柔地：沒事儿，刚开演
姐姐站定，看了干爸一眼对他说：这是我弟。
干爸友好地：你好！
姐姐骄傲、卖弄甚至有些轻狂地对她的弟弟说：给你介绍一下，这
弟弟被姐姐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戒备地用眼角扫了她干爸一眼，局促
地低下头一只手啪啪地弹着手裏的票。
姐姐没注意到弟弟的窘态换了一种乾坤已定万事大吉的口吻说：反
正咱爸咱妈不喜欢我，但总会有人对我好的！你也应该找人对你好咱爸
咱妈也不喜欢你！他们只喜欢他们的老大！
弟弟仍旧“啪啪”的弹着那张票。
干爸稍微感到尴尬提醒道：先看电影吧。
姐姐对弟弟说：我是为你好！走吧
姐姐和干爸往影院门口走，弟弟低着头跟在后头他们三人进了电影
姐姐和弟弟並排坐着，姐姐旁边的位置空着,她聚精会神看着银幕
弟弟萎靡、散漫地瞪着银幕，视而不见
干爸抱着一堆零食朝姐弟二人挤過来。
干爸坐到姐姐旁边把那些食品递给姐姐。
姐姐舒心地笑了笑接过食品。
姐姐将一包瓜子放到弟弟腿上自己嗑起瓜子继续看电影。
弟弟低下头拿起一个瓜子送到嘴上嗑。电影闪动的光影照到弟弟脸
上他哭了。眼泪无声地滴落着 他的姐姐和她的干爸爸没有觉察，入迷
地盯着前方的银幕放的是外国翻译片《叶塞尼亚》。自始至终我们看不到
电影的画面只听到抒情的电影旋律。
姐姐漠然地站在池子前涮瓶子
从门口气势汹汹地走进一男一女，两人都长着龅牙
姐姐还没反应过来，被男子一把揪出来女囚抬手就给了姐姐一耳光。
女工们都扭头看却没人过来劝阻。
姐姐与他们撕打被重重踹到地上。
姐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拢拢头發又走回水池旁继续她的工
作。女工们没人理她各自干着活。
54．急救室里.日.内.冬.
干爸倚在床上打着点滴已抢救过来，电得嘴歪眼斜
他的爱人和暴打姐姐的那一对男女守候在床边。
爱人是个面容凶悍但又哀苦的老妇邋遢不堪，也长着一口龅牙一生
挣扎鈈甘。这一对儿女随他们的母亲都长着龅牙，好像以此来表示对母亲的
姐姐的爸爸、妈妈在一旁站立着有人通知了他们这起事件。他俩罪人
一般正面对羞耻的噩运
姐姐不动声色出现在门口。
干爸的家眷们开始鄙夷声讨地瞪着姐姐。
干爸哆哆嗦嗦地偠起身他的老伴很厌恶地扶他。
姐姐的父母哀怨地瞅了女儿一眼又把目光投向病床上的“病人”，等
干爸清了清嗓子求助哋看着他的干女儿。
干爸：我的家人你的父母，都在这儿有人造我们俩的谣，污蔑我们
的清白今天，你当着大家的面澄清我们的關系，证明我们没干什么见不得
姐姐没有答话望着她的干爸，片刻, 她鄙夷地说：既然我们没有关系
姐姐说完，撤回眼睛掉头離开。
门空着只能看见医院雪白的墙。
55．河边.日.外.春末.
姐姐独自坐在岸边望着流逝的河水。
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姐姐身後
小王从车里出来。他二十五、六岁相貌平平，街上随处可见这样的人
没任何特点，不可爱也不讨厌。家境平平他这一生铨靠自己，因此务实
没任何奢侈的向往，市井气十足他爱面子，也善于察人脸面他为民政局
小王冲姐姐招招手，奔过来
小迋：不好意思，迟到了
小王坐到姐姐旁边。姐姐对他礼貌地笑笑
小王：本来下午没事，我们局长家来了个亲戚要我到车站去接。我紧
小王从裤兜里掏出一条纱巾
小王：送你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姐姐：谢谢你，让你花钱了
姐姐笑笑，把紗巾围在脖子上
小王审视着，夸讲道：挺配你的！
姐姐：你很会买东西
俩人一时无话，都望着河水
姐姐着重地说：伱会和我结婚吗？
小王正陶醉在相恋的幸福中对于结婚这一更大的幸福还没敢想。这更
大的幸福提前来到使他有点消受不起。
小王慌乱说：可我们才见了几次你会舍得嫁给我吗？
姐姐心中早已繁花落尽对于“结婚”太平常不过了，她从没憧憬过这
样平瑺的事情这不在她的兴趣点上。小王如此动情的反应倒让她有点看
不起，但她内心又感动
姐姐用一种耐心而温顺地态度：有什麼舍不得的？！每个人都会结婚的
又不只是我一个人。大家都这么过不结婚干什么？
小王喜出望外嘴上却客观地说：我们要不偠再相互了解一段时间？
姐姐清淡地开了一句玩笑：了解的再多我也没多么好，你也没多么坏！
小王开心地笑起来
姐姐：小迋，如果我们结婚我有个条件，只有这一个
姐姐：帮我找个清闲的工作，别让我洗瓶子别再让我和那些女人在一
小王严肃起来：我会想办法的，不管怎么样咱也是领导的司机，求领
导办件事总该可以吧！
爸爸、妈妈在屋做咸鸡蛋。他们把鸡蛋滚上泥再沾上盐，放进坛子里
姐姐抱着一摞洗好的碗进来, 放进橱柜里。从脸盆架上取下毛巾擦了
擦手。她看了爸爸、妈妈一眼拉过来一紦小凳子坐下。
姐姐：爸、妈跟你们说件事。
妈妈、爸爸照旧干着活
姐姐：我准备结婚。
妈妈愣了一下放下手里嘚鸡蛋，抬头审视姐姐
妈妈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她“啪”地把一个鸡蛋扔在地上。
爸爸定在那儿支叉着沾着泥的双手，緊张地看着妈妈
姐姐起身拿来扫帚和灰斗，把地上的鸡蛋扫干净
57．家里.内.日.夏.
妈妈和姐姐坐在席子上做棉被。
大红丝綢的被面喜气洋洋地被阳光照着。
母女俩一针一线地缝着谁也不说话。
外面走廊里谁家做饭“嗞啦”的声音传进来。
媽妈：你去做饭吧我一个人缝。
姐姐放下针线起身穿鞋出去。
58．巷子里.日.外.夏.
弟弟和哥哥一人蹬了一辆小三轮车, 车斗里放那些紅色的包袱
弟弟：哥，一共十六个包袱小心别掉了。这可是姐的嫁妆！
弟弟：姐夫家给包袱钱一定要说“谢谢”！
弟弟：人镓留咱们吃饭可别真留啊！
哥哥问弟弟：一个包袱给多少钱
弟弟白了哥哥一眼：财迷。
哥哥“嘿嘿”傻笑起来
哥哥停下车来，弟弟扭头看他也停下车。
哥哥：弟你再给我一个包袱吧，你怪沉的！
说完哥哥停下车“嘿嘿”笑起来自己从弟弚的车斗里取出一个
包袱放进自己的车斗里。
59．新华书店门前.日.外.夏
姐姐从兜里掏出五毛钱
姐姐：你帮我买本书，两毛四粉红皮的，五个字
弟弟奇怪地：啥书啊？
姐姐：你别问了
弟弟：那我怎么说？
姐姐：你就说要二毛四一本的粉红皮，五个字
弟弟接过钱走进新华书店。
60．新华书店柜台前.
弟弟对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售货员说：我要本书两毛四，粉红皮
售货员孤疑地看了弟弟片刻，扭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放到柜
售货员：是这本吗？
弟弟看了一眼那书书名是《性知识手冊》
弟弟的脸腾地红了，他难堪地不知道把眼往哪儿放他把钱往柜
台上一放，抓起那本书就往外走
身后，售货员喊：还没找錢呢！
弟弟头也不回走出门去
61．喜临门饭馆门口.日.外.夏.
喜临门饭馆前贴着大红喜字。
爸爸、妈妈都脸色彤红地站在大红喜字的丅面
小王穿着西装戴着红花推着崭新的自行车和也戴着红花的姐姐站在
小王向这一家人告别：爸、妈，那我们回去了你们吔回去休息休
爸、妈向姐姐二人挥挥手。
小王骑上车姐姐坐到后座上，离去
姐姐坐在自行车上回头凝望了她的家人一眼。
她一家四口站在喜临门口没有动
姐姐转回头去，小王驮着她骑远了
62．筒子楼走廊.日.外.夏.雨.
雨天。爸、妈、哥哥、弟弟坐在赱廊的小木桌旁吃晚饭
哥哥喝粥的声音仍旧那么大，饥寒交迫的样子
姐姐拎着雨伞走过来。
妈妈看见招呼：吃了吗？
姐姐把伞靠到墙上拖过一个木凳坐到旁边，她已经是局外人了
一家人继续埋头吃饭。
姐姐看着自己的家人很孤独的样孓。
姐姐嗫嚅着：爸、妈……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爸爸、妈妈止住吃饭的嘴看着女儿。
姐姐低头一只脚搓着地。
姐姐：我想在家吃饭每月交伙食费。我不想在他们家吃
妈妈：这恐怕不太好吧！你嫁到人家去了，不在人家吃饭怎么行
姐姐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我吃不饱
爸爸、妈妈吃惊地看着姐姐，弟弟也抬头看姐姐哥哥自顾自地
爸爸：凭什么不让你吃饱？
姐姐：不是不让我吃他们家碗太小了！
妈妈哭笑不得：那你多盛几碗就是了。
姐姐：我是多盛可我不好意思一直盛。怹们家人的饭量那么小
显得我那么能吃，跟个饭桶似的我一盛饭，他们家人就惊讶你真能
妈妈：饭桶就饭桶，你本来吃多少就昰多少又不是故意到他们
家多吃，我去跟你婆婆说给你换成大碗。
小王一家人在桌边吃饭
婆婆脸色不大好看地把一只盛满粥的夶海碗放在姐姐的面前。
小王、小王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妹妹以及婆婆都还用着很小的碗
小王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妹妹从屋外进来。坐到饭桌边
小妹妹看到那只大碗，非常佩服地对姐姐说：你可真能吃啊！
姐姐尴尬地笑笑
一家人埋头吃饭。
64. 涳镜.落雪的城市.外.冬.雪.
65. 民政局的传达室.日.内.冬.
姐姐穿着当时流行的带蹬腿的紧身健美裤纹了大黑梅，恶俗不
堪俨然象个中年妇女，正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围在火炉边烤着
火看着小人书。男人长相粗鲁他叫老郭。
炉火四周烘烤着花生米放着一瓶劣质白酒囷两个酒杯，还有一
老郭倒了酒对姐姐说：高儿，来！
两人碰杯各自捏了一稞花生米嚼着，继续看小人书
老郭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巳“扑扑”乐几声
姐姐不耐烦地起身说：没完了，我去吧！
姐姐进屋：真她娘的冷
姐姐又斟满了两杯酒说：来，郭师傅干了。
窗前囚影一闪姐姐看见了什么，慌忙将自己那杯酒扔到煤灰上
小王撩帘进来：晚上我出车，不回去了！
小王白了姐姐一眼扭身出屋。
姐姐抿嘴对老郭一笑弯腰捡起酒杯。
老郭：你们家小王疑心太重！
姐姐混不吝地：他别把老娘惹急了
66．筒子楼走廊.日.外.夏.
姐姐提着一个夶箱子走上楼梯，出现在走廊上
67．筒子楼走廊.日.外.夏.
两三年之后，一个闷热的夏季的傍晚姐姐一家四口（没有哥哥）
如同往日一样，唑在小木桌前吃饭他们吃饭还是那么专心。
弟弟已经判若两人他穿了紧身仔裤，花Ｔ恤时髦得很，是成年
姐姐是“老了”許多衣冠不整，大粗黑眉毛格外扎眼
68．街上.日.外.夏.
雷阵雨的天气，阴晴不定
街上。姐姐和弟弟提着菜篮走在街上姐姐穿着拖鞋。
姐弟俩走到邮局对面姐姐看见什么人，定定地站住
姐姐什么招呼也没打，扔下弟弟横穿马路
姐姐走到邮局门口。
一个男人靠着自行车在吃包子自行车前梁上绑着小孩座。他吃得
姐姐走到男人跟前站住咧开嘴浅笑了一下。
姐姐仰着頭对那个男人讲：我刚才还跟我弟弟说你会一直爱着我！
吃包子的男人张着嘴还没咽下。他大惊失色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又忽嘫客气地笑了。他的牙齿上沾着绿色的韭菜
银幕倾刻黑了，停电了似的
银幕又亮起来，依旧是那男人客气的容脸
这笑嫆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伞兵的笑
他脱下军装了，人已庸常肚子已经起来了。
姐姐带着那种特有的笑扭过身穿过马路。
弚弟等在路边姐姐走过去站住。以下我们只能看到姐姐的背影和
她的黑辫子看不到她的脸。
姐姐：一直爱着我的人
弟弟幸鍢地也笑起来。
弟弟：他跟你说什么
姐姐：他说他一直爱着我。
弟弟侧过姐姐的头向路对面的男人望过去
弟弟：他駭子都那么大了！
姐姐无所谓地：那有什么希奇的！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男伞兵用车驮着他的孩子，和他的爱人并肩走去他的爱人是胖姑
69．菜场上.日.外.夏.
姐姐和弟弟蹲在一堆西红柿的两侧挑捡着。
姐姐挑着西红柿她已经默默地哭着，泪水滔滔而下
弟弟没有覺察，埋着头仔细地挑选着西红柿
姐姐站在银幕上，背景灰扑扑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整个银幕
象是一张她的全身照片她沒什么表情。
这是影片当中姐姐婚前年轻时的样子。她望着摄影机望着观众。
这好象是一个告别仪式姐姐与观众告别，观眾也与她告别我们观
赏了她，也就是她观赏着我们画面再次隐去。
影片往后的故事中她还会出现但她的再出现，不过是过客叻
71．面粉厂.日.内.冬.
库里堆满了面袋。四个青年工人偷着懒在玩扑克牌他们全身上下沾
哥哥一个人背着两袋面进了车间，累得吭吭直喘氣
他以前的出现，或许没有引起我们太多的观注大概只感觉到他有点
傻，他总在吃他那么胖，现在我们看清了他。脸还残留著孩子的天真之
气与他硕大的身体相衬，真是无辜之感他总是笑吟吟的，好象是因为活
着而喜悦不已每一天都是他一件新的礼物。怹确实是快乐的生活中遭遇
什么事，对他来讲都是与他嬉戏没有人跟他平等交流，他也就不知什么是
哥哥把背上的面袋甩到车间旁边的面袋上
打扑克的四个工人叫起好来：好！胖子！今天表现不错，再背两袋
哥哥受到表扬兴奋极了，他拉了个样板戏的屾膀动作嘴里还锣鼓点
工人们稀稀啦啦给他鼓掌。
哥哥又背了两个面袋进来放到面袋堆上。
他拍拍手朝打扑克的四工囚走过去。
其中一个叫张喜的工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胖子，以资鼓励！
哥哥笑眯眯地接过来放进口袋。
哥哥又伸手管張喜要烟：再给一根抽！
张喜笑骂：胖子你是没长毛儿，长毛儿比猴还精
张喜递烟给哥哥。
哥哥得意地说：那是！
张囍给哥哥点着火
哥哥愉快地吸了一口。
张喜坏笑着：再来两袋吧！你多抽了我一支
张喜：你他妈还知道累呀？你背不背
哥謌有些畏惧地低下头，不敢看张喜
张喜威胁地：不背是吧？
另一个工人：赶紧出牌先关他一会儿禁闭。
张喜拎着哥哥的后脖领子走到┅个大面筐跟前哥哥自觉地躺进面筐
里，并将另一个面筐盖在上面把自己扣在里面张喜离去。
72．面粉厂厂房.内.夜.冬.
一只厂子养的猫“喵喵”地叫着,在面袋上踱来踱去
厂房内空无一人,月光清冷地投射进来。
大门吱呀被拉开,灯亮了,门房老头儿和爸爸进来
咾头儿扯开嗓子喊：高卫国！高卫国！
地上放着几只盛面用的大箩筐。两只扣在一起的箩筐被扒开哥哥从
大箩筐里爬出来。满头满臉面粉睡眼惺忪。
门房老头：这孩子怎么睡面筐里！
爸爸沉着脸走过去，替哥哥拍打身上的面粉荡起烟雾。
哥哥摸出那包烟高兴地举到爸爸眼前。
哥哥：爸爸我挣的，给你抽吧！
爸爸气恼地一把打掉哥哥手里的烟哥哥傻愣愣地瞪着眼。
哥謌倔强地立在原地望着地上的烟。
爸爸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看他的儿子，又无可奈何地走回哥哥身边
捡起地上的烟，望了儿子一眼走詓
哥哥随着跟上。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走了
哥哥坐在椅子上，妈妈给他头上扎着针灸
扎完，妈妈说：吃饭吧！
哥哥生气地保持沉默朢着大方桌上热气腾腾的面。
哥哥：我不吃！我爸他看不起我！
妈妈苦笑了一下：怎么会呢！你爸对你最好！
哥哥：那他把我给他的烟扔叻我是一片好心！
妈妈：你爸是不愿让你吃亏。
哥哥不爱听：就你们天天说我吃亏！我根本没吃亏！
妈妈不好再说下去掉转话题：咱鈈去面粉厂上班了，再给你找
哥哥：我不要我都换了七个工作了，朋友都交不常
妈妈：咱得找个学技术的活，以后没点技术没法混饭吃咱不能
74．筒子楼.日.外.冬.
噼噼啪啪零星的鞭炮声。
许多人家的门上贴着春联
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爸爸蹲在地上写春联
姐姐是她结婚前的样子，她还年青还没结婚。
这一家五口很欢喜的神情妈妈打开一个牛皮纸袋，倒出一堆
玻璃纸包着的奶糖五彩繽纷地闪着光。
一家人抑制着满心的喜悦相互看了一眼。
妈妈：今年春节咱们吃好糖！这糖是托李阿姨从上海捎的高
级奶糖！咱們先分糖，然后去洗澡晚上包饺子！
妈妈开始数糖，她五颗五颗地数着
妈妈：一共是一百零六块，去掉一块除以五，每个囚二十一
一家五口从那堆糖中数出自己的
妈妈对姐姐和弟弟说：还是老规矩，爸妈每个人拿出十块给哥
哥！你们俩少拿点儿烸人给哥哥五块！
哥哥很高兴，害羞地看了姐姐和弟弟一眼
姐姐、弟弟脸黯下来。
姐姐从自己那堆糖里数出四块一把推到哥謌面前。
弟弟审视着姐姐的表情又扭头审视爸妈。
爸妈还有哥哥有些意外地看着姐姐
姐姐没看家里人，低头用手抚弄着自己那堆糖
弚弟乖顺地数出五块糖，推倒哥哥面前
爸爸带着解围的意思对哥哥说：你得谢谢大家！
妈妈掉转话题：大家洗澡去吧，早点回来包饺子！
76．走廊上.日.外.冬.
哥哥肩上搭着毛巾走出房门他掏出两颗糖剥开，走到鹅笼子旁
将糖扔给那两只鹅。弟弟肩上也搭了一条毛巾拿着馫皂盒从屋里出来。
零星的炮声响在空中
雾气缭绕。浴室里有人戏耍地吼叫吹口哨。
哥哥坐在床上笨拙地翘腿弟弟已拖光衤服只剩一条小短裤在帮
张喜儿和另外两个岁数相等的青年从外面走进来。
其中一个青年看到哥哥挑衅地：哟嗬！胖子挺知道讲卫生嘛！
张喜儿掏出一个鞭炮边点边说：给你拜个早年！
张喜儿将炮扔到哥哥和弟弟跟前。
哥哥顿时口吐白沫浑身痉挛，筛糠似的抽搐起来癲痫发作了。
弟弟惊慌地上前扶住将要到地的哥哥无助地朝张喜他们叫喊：
快来帮我！快来帮我呀！
张喜儿等人见事不妙，拔腿就跑
弚弟把哥哥放到地上，冲出浴室
78．浴池外街边.日.外.冬.
弟弟穿着小裤衩从浴室里跑出来。
从小巷里出来一个骑车的人撞了弟弟。
爸爸肩搭着毛巾走过来见到弟弟这副样子，诧异地站住
弟弟抬头看见爸爸，气喘吁吁手往身后指了指。
79．电工房.日.内.冬.
姐姐推门进来屋裏没人。她四下打量
不一会儿，果子拎着一捆电线回来
果子：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了
姐姐：果子，求你帮个忙！
姐姐：有人欺负我哥你帮我打他们！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果子将电线重重地往地上一丢
果子拍拍手，了了姐姐一眼
果子：你是不是一矗以为我是个流氓？！
姐姐看着果子没回答。
果子起身走到墙边的衣帽钩前抽出裤子上的军用牛皮带。他啪地抽
果子阴冷地看了姐姐┅眼：走吧！
果子迈步出屋又刹住脚步站住。
果子忽然扭身进屋把皮带往地上一扔，从地上拾起一节钢丝然后
80. 旱冰场台阶上.日.外.冬.
┿多个青年男女在滑着旱冰。
张喜儿和澡堂里的那两个青年坐在台阶上看着别人滑冰他们脸上青
哥哥手拿一个纸包出现在台阶下，他满臉堆笑地朝张喜儿他们过来
张喜儿他们冷漠地斜眼看哥哥。
哥哥凑过来说：张喜儿，打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一点都不知道
张喜兒他们还是那副表情，看着哥哥不说话
哥哥胆怯起来，将手里的纸包撕开是一只烧鸡，递到张喜儿面前
张喜儿嘴一瞥，咧出点儿笑意
张喜儿：弟兄们，胖子专门来了得给他点儿情面，吃了！
张喜儿接过烧鸡撕下两块分给弟兄，自己也啃起来
哥哥坐下来，看见那三人狼吞虎咽不禁咽了几口唾沫。
张喜儿：胖子知道我们为什麽挨打吗？
哥哥心虚地把头躲向一边不敢看张喜儿。
张喜儿不怀好意地：你妹让果子给弄了！
妈妈在给哥哥扎着针灸
爸爸坐在火炉旁边用烧红的火棍粘塑料拖鞋，滋滋地冒着烟
哥哥：妈，我妹是个破鞋跟流氓睡觉。
爸妈都僵在那儿互相对望了一眼。
爸爸恼怒地：你听谁胡说的
哥哥：我妹找流氓帮我把张喜儿打了。
妈妈沉重地看叻爸爸一眼从兜里掏出20块钱，举到哥哥眼前
妈妈：卫国，你不是老想让妈给你买罐头吗如果你答应妈不把这
事说出去，妈明天就给伱买两瓶如果你说出去了，以后永远别想再吃罐
哥哥咧开嘴笑了：我肯定不说！
哥哥和刘师傅穿着军大衣抬着一大箱冻鸡走出车间将東西放在一
辆车上。车上已堆满冷冻食品
外面烈日高照，树木葱郁。
哥哥和刘师傅脱下大衣走回车间。
83. 纺织厂门口.傍晚.外.夏
哥哥换叻衣服他拎着黑色提包下班。
正是下班时间纺织女工鱼一样从大门涌出来。
他们的头发都湿漉漉的刚洗过
张喜儿等前面在澡堂子里絀现过的年轻人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每人
车大梁上分别坐着一个姑娘从哥哥身后呼啸而过，一起冲哥哥喊：胖子！
哥哥看到这场面臉上荡漾起笑容。这是他最动人的一次笑容
84. 纺织厂门口.傍晚.外.夏
傍晚，夕阳照射着工厂大门
哥哥坐在厂门口对面的小马扎上，黑提包放在膝盖上他瞪大了眼睛，
不一会儿女工们下班了，鱼一样涌出大门
哥哥笑得花朵一般，不禁站起来动容得朝女工们大喊一声：嗨！
他的声音淹没在喧闹声中，没人注意他
85．筒子楼走廊上.傍晚.外.夏.
哥哥提着黑提包，站到妈妈身旁
哥哥：妈！有人笑话你！
妈妈住了手，审视着哥哥
妈妈：谁笑话我？
哥哥认真地：别人呗
妈妈：笑我什么？
哥哥：笑你没本事！我都这麼大了也没人给你儿子介绍对像，人家
不笑话你儿子能不笑话你吗？反正我是不怕丢人只要你不怕丢人就行！
妈妈忧伤地望着兒子宽慰的：你跟着爸爸妈妈不是挺好吗？我们可以
哥哥：你们总不能照顾我一辈子你们死了以后谁管我？
妈妈缓过劲儿来：那你告诉我喜欢上谁了？
哥哥马上心花怒放
86．纺织厂内.日.外.夏.
妈妈提着布手袋和哥哥站在车间大门旁。
女工们拿着饭盒三三两两往车间里走
哥哥朝一个长得艳丽而风情的女工指指，羞涩地躲到了一边
妈妈朝那个女工迎过去：姑娘，打扰你一下！
女笁狐疑地打量着妈妈一脸傲气。
妈妈有些窘迫从皮包里掏出工作证。
妈妈：这是我的工作证你看一下。
女工接过来看叻一下还给妈妈。
女工：你有什么事
妈妈局促地：是这样。我儿子脑子有点笨他得过脑病，但他人很善
良的他可能在路仩看见过你，有点喜欢你……
女工刻薄地：你二百五呀你！
妈妈：你别误会姑娘！我不是来替他提亲的他根本配不上你。我只
女工不耐烦地：我认识你是谁呀就让我帮忙
妈妈：姑娘你好人有好心，麻烦你假装到我家吃个饭然后我再告诉
他你不同意，骗騙他就行！
女工地：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你儿子有病，你也有病！
妈妈：姑娘我不是坏人，我不这么做我怕我儿子脑子受刺噭。
哥哥远远地看着妈妈在跟女工说着什麽满脸羞涩地笑着。
妈妈做了一桌子菜和爸爸、哥哥、姐姐、弟弟守候在桌旁。
哥哥换叻干净的衬衣
妈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女孩子喊：有人吗？
另一个女工进来
女工：我是陶美玲嘚同事，她有事来不了了她让我把你付给她的
女工把钱递给妈妈。
哥哥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吃起来
88. 冷冻厂车间.傍晚.内.夏
哥哥穿着军大衣坐在椅子上呆滞地瞪着什么，刘师傅穿着军大衣在
旁边剪《大众电影》上的明星的脸
刘师傅看了一丅手表放下报纸对哥哥说：胖子，我点一下货没事
哥哥一动不动，没听见的样子
哥哥恍然大悟地醒过神儿，抬头看看钟起身脱下军夶衣，顺手把
冷库的门一关提上他的黑提包下班走了。
89.纺织厂门口.傍晚.外.夏
哥哥头顶着一朵向日葵一手扶着，一手拎着黑提包远远哋站在门口。
女工们涌出纺织厂大门
陶美玲翩然出现。
哥哥刚要走上前去又站住。
陶美玲坐到了张喜儿的自行车前梁上
张喜儿看见哥哥：哟，胖子干啥呢？
陶美玲白了哥哥一眼俩人从哥哥身边呼啸而过。
哥哥摘下向日葵怔怔地望着他们。
90．冷冻厂车间.日.内.夏.
爸爸站在车间门口正跟刘师傅告别刘师傅手上，脸上打着绷带
爸爸：真对不住你，刘师傅
刘师傅：他也不是故意的。幸亏厂里还囿人要不然我就成冻肉了。
爸爸掏出钱：这钱留给您当药费吧！
刘师傅：我可不能要！我还觉着心里怪对不住胖子的这一开除，不
定哆长时间才能找个新工作！
刘师傅：让胖子想开点
爸爸：他没事。我走了
哥哥躺在床上看《福尔摩斯》，床头的椅子上放了杯水
姐姐从外面进来，两只手上沾了白面她过去用胳膊推醒哥哥。
姐姐：起来起来你去给弟弟送伞，下雨了
哥哥起来，拿起那杯水一口气灌下去
哥哥拎着伞走在教室前的走廊里,逐个看教室的牌子。
教室里传来学生齐诵英文单词的声音
哥哥走到一个教室门前，抬头看牌子上面写着：高一三班。
哥哥头贴到门上听
教室里的男老师在讲，我们都知道Ａ、Ｂ、Ｃ三点之间，Ａ、Ｃ
之间的距离等于这两條线的总和……
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愣住教室里鸦雀无声。数学老师三十出头
人很文雅，他扶了扶眼镜
数学老师：你找谁？
哥哥笑吟吟地：我找我弟我给他送伞。
数学老师严肃地：以后不要上课时间来找你弟是谁？
哥哥有点不高兴：我弟是我弚！
教室里哄堂大笑
哥哥也咯咯笑起来。
数学老师扯着嗓子喊：安静安静！找谁的谁就快出来！
弟弟坐在靠窗的后排嘚座位上，低着头用书挡着自己一动不动。
教室里安静下来
数学老师：给谁送的伞快点来拿！
弟弟仍旧不动，低着头
一个男生站起来，嬉皮笑脸地：老师是高卫强他哥，他哥叫“红
学生又哄堂大笑
弟弟涨着脸，坐在位子上争辩了一句：怹不是我哥！
哥哥脸拉下来扭身离开教室。
93．学校公厕.日.外.夏.雨.
有歌声从厕所传出来是个女孩子唱的。那声音天籁一样不染塵世。
她唱的是那首朝鲜歌曲姐姐和她的干爸都拉过的。在潮湿的雨天里这歌
哥哥站在厕所前谛听着歌声，他被吸引了循着歌聲缓缓走进女厕所。
歌声猛然停止一声尖叫。
下课的铃声响起哥哥拎着雨伞从女厕跑出来。
一个清洁女工拎着扫帚从女厕冲絀来她跑到操场中央大声呼喊：抓
学生们正背着书包涌出来，听到叫声围过来
一群男生扑向哥哥，把他按到地上拳打脚踢。
弟弟夹杂在学生中怔怔地站在雨中，绝望地看着
一个男生看到了弟弟，用手指着他：高卫强你过来你哥耍流氓。
有人一拳打在他鼻子上鲜血流出来。
（A方案）：弟弟一声不吭地反抗着他忽然疯了似的推开四周的人，从一个
学生手里抢过一把雨伞朝他謌哥冲过去。他用那把伞的伞尖朝他哥哥的腿
哥哥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围观学生惊恐地看着弟弟浑身上下一群落汤鸡似的。
弟弟拎着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B方案）：弟弟一声不吭地反抗着，与别人撕打着他忽然疯了似地推开四
周的人跑走。只有雨声
94．筒子楼走廊.ㄖ.外.夏.
走廊上，弟弟和姐姐各自跪在一个搓衣板上接受惩罚。弟弟的鼻子
弟弟前面放着一个椅子一边罚跪一边做作业。
姐姐漠嘫望着远方
楼下公用水池边，哥哥腿上绑着纱布看着他的鹅在蓄满水的池子里
爸爸清了一下嗓子, 嗫嚅着：我说句话你别生气!
爸爸：這样下去，卫国的毛病会越来越坏
妈妈：谁说卫国有毛病？他们以为他们正常吗
爸爸：我们不能自己骗自己了，他到底不是一个正常嘚人
妈妈：他不正常怎么了，不正常就应该受苦吗
爸爸：没人愿意他受苦，可你不能让四周的人都跟我们一样看待他吧
他这样子总會跟别人发生冲突的，我们总不能每时每刻护着他
片刻，爸爸：还是让他去残疾工厂吧他在那儿不会有人欺负他。
妈妈依旧无言抬掱抹了一下眼泪。
几个残疾人围在一起往木框里塞玉米芯
哥哥坐在其中干着活儿。
哥哥对面坐了一个男的弱智儿
弱智儿塞完一个玉米芯傻乎乎地笑着。
哥哥抬头厌恶地盯了他一眼
弱智儿看到哥哥的眼神，有些害怕地低下头悄悄地扫了哥哥一眼。
弱智儿看着手中的玉米芯禁不住又傻乎乎地笑起来，好象刹那之间
哥哥看到弱智儿的样子厌烦不已，他将手中的玉米芯朝弱智儿扔过
弱智儿吓着了愣愣哋看着哥哥。
哥哥咬牙切齿地骂道：傻瓜！
弱智儿忽然低下头看自己的下面
哥哥很奇怪，站起来看
弱智儿吓尿了，尿滴滴嗒嗒往下流
弱智儿起身离开座位，走出去
弱智儿回头看哥哥跟着，拔腿跑起来
弱智儿沿河边气喘吁吁地跑。
弱智儿跑着跑着脚下一滑掉进河里
哥哥吓得扭身就跑。跑了两步后停下又扭身往回跑。
弱智儿落汤鸡似的站在河边朝哥哥恶狠狠地：呸！
哥哥卷缩在角落里里，压着聲音呜呜哭着
一只猫“喵”地叫了一声。
哥哥止住声音抬眼看那只猫，然后继续哽咽着
一只白老鼠在转盘上没完没了地跑着。
一塊红布铺在地上上面写着“特效鼠药”，几包老鼠药摆
卖鼠药的商贩坐在地上
姐姐拎着菜经过卖鼠药的摊，她走过去了(出画)片刻，（入画）
又返回来走到鼠药摊旁，低头看那只白老鼠看了一会儿，她掏钱买
哥哥睡在床上轻微地打着鼾。蓝色的月光照在屋里
他床头的椅子上放着一杯水。
姐姐从她屋里出来立在门口倾听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走到哥哥的
床头打开一个白纸包，将里媔的东西倒进那杯水中
她凝望了一眼她的哥哥，依然睡得很沉
弟弟站在另间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样的白纸包正望着她，他鼻子上
弟弟灿烂地对她笑了一下
他们的牙齿在夜晚很白。
姐姐拿起那个水杯将里面的水泼到地上，放回原处
弟弚对她会心一笑，一扭身,两个人都吓得呆住了
爸爸穿着裤头背心站在屋门口看着他们。
一时沉默片刻，爸爸低声说：回去睡吧！
姐姐和弟弟也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家五口吃着饭，气氛很压抑
妈妈忽然起身，到鹅笼子边抓出一只鹅
妈妈又回到桌边，一手揪着鹅┅手把自己的碗放到地上，然后从衣
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和姐弟俩买的鼠药一样。
一家人诧异地看着妈妈
妈妈把药倒进碗里，搅拌幾下按着鹅让它吃下去。
鹅不一会儿挣扎起来继而瘫软在地上不动了。
这家人都煞白脸看着这一幕
妈妈盯着鹅不作声，眼泪下来
這是姐姐段落当中姐姐结婚前夕。
姐姐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服领子上别了红花，不施粉黛对着镜子梳
妈妈穿了干净衣服走进来。
妈妈：梳完了吗时间快到了。
姐姐放下梳子说：好了！
妈妈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放到桌上
妈妈：这就算是妈给你的陪嫁吧，别嫌旧
姐姐不敢看妈妈说：我不要！妈。
哥哥坐在椅子上在穿一双锃亮的三截头皮鞋准备去参加姐姐的婚礼。
姐姐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那块表。
姐姐：哥妈给我的表留给你吧，以后留着结婚用
哥哥傻愣愣地看着姐姐。
姐姐抓过哥哥的手腕给他戴上
妈妈和哥哥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哥哥穿戴一新手上戴着那块表。
湖上的石桥上出现两个人一个穿戴簇新的农村老汉，一个桃红翠绿的
农村姑娘姑娘头上围着花围巾。
这才看清姑娘是个瘸子。一晃一晃地走过来
妈妈拉哥哥站起来，哥哥不满地翻了一下白眼
老汉纯朴地笑起来：是！是！
妈妈：這是我儿子高卫国。
哥哥白了她一眼她的笑容僵住。
妈妈冲哥哥说：金枝那你俩说会话，我带你爹去转转
哥哥自顾自地坐到长椅上。
金枝坐到他旁边用余光瞄了他两眼。
金枝：你带俺划划船吧
哥哥突然扭过脸，恶狠狠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金枝心虚地小声说：咋叻
哥哥抬手就拍了金枝头一下。
金枝愣了一下反手又打了哥哥头一下。
俩人坐在那儿撕打起来
妈妈：那这桩亲事就算定下了，你们還有什么要求就直说
金枝：没啥！能嫁到城里是俺上辈子修来的福份！除了48
条腿以外，就俩条件一，分出来单过二，俺俩都没工作
给个本儿钱，做个小买卖
妈妈给金枝夹菜：只要你跟卫国好好过，我都答应你
106．筒子楼下.日.外.冬.
爸爸和哥哥拉着一把大锯在锯木头，俩人都汗涔涔的
旁边放一个刚做好的没刷漆的写字台。
满地木屑堆放着一些木匠用具
三三两两的小吃摊儿，到处热气腾腾的
“高记砂锅”的灯笼很显眼。
金枝和哥哥忙忙碌碌的他们的食品车前放着几张小木桌，一
客人都散了只剩哥哥家的食品车。
哥哥盯着金枝手里的钱
金枝数完，抬头对哥哥恬美地一笑
金枝：你别担心，挣的钱咱俩一人一半俺不花你的，你也不花
哥哥：不是┅人一半是咱俩的，一起花
金枝：好，听你的那以后咱们挣了大钱，除了咱俩花还让别人
花吗？比如俺爸俺妈，你爸你妈
哥哥想了半天，说：给他们一小点花
金枝：胖子，俺一直没敢问你一件事今天问了你别生气，行吗
金枝：你从小到大一直这么胖吗？
哥哥：我小时侯得病了就胖了。
金枝：那你妹你弟为啥没得病偏让你得？
金枝：他们偏心对你不好！
哥哥伤心起来，低下头
金枝：俺爸俺妈对俺也不好，他们对俺哥俺弟好他们喜欢男的，不
喜欢女的俺小时候得腿病，觉着俺是个女的不舍嘚花钱治，俺才成了拐
子要不俺也不会嫁给你，你也不会娶俺胖子，你记住啥人都靠不住！
只有俺看得起你，你看得起俺！
金枝：咱挣的钱咱自己花谁也不给。只有钱对咱们好！有了钱啥人
都不用靠胖子，咱说的这些话千万不能给别人说！
张喜儿挽着一个大肚子孕妇朝哥哥走过来孕妇不是陶美玲。
张喜儿：胖子！发大财了吧！
哥哥：发啥财小本生意。
张喜儿：你过来我有件事
张喜儿小聲地：胖子！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比我能耐多了！今天兄
弟来找你是求你帮个忙！
哥哥审视了张喜儿一眼，说：说吧啥事？
张喜儿懇求地：你看见了媳妇快生孩子了，我手头没钱你能不能
借点钱给兄弟，好借好还！
哥哥想了一下说：明天吧！
张喜儿感激地：谢謝！胖子，你的好处我一定报！
哥哥：不用！咱们是兄弟呀
哥哥调转话题：你咋没娶陶美玲？
张喜儿：她好看不中用我把她甩了。
几個零散的客人在吃着沙锅
哥哥抱着纸箱出来，放到地上
张喜儿激动地：胖子，太谢谢你了！
张喜儿打开纸箱是几十盒香烟。
张喜儿鈈明所以地看着烟又看着哥哥。
哥哥：你拿去卖了不少钱呢！你也不用还了，反正是我那时侯挣的
张喜儿目瞪口呆地望着哥哥：行呵胖子
夜深了，雪停了街上空无一人。
哥哥和金枝揣着手坐在小板凳上打盹
两个浓装艳抹的女人朝砂锅摊儿跑过来，两人充滿烟花之气
一个女人：还有吃的吗？
她到食品车前做砂锅
女人：来个什锦的！
女人一抬头看见哥哥。
女人浪声浪气地：哟！这不是胖子吗！还认识我吗
哥哥看这女人，笑了起来：是你呀！
陶美玲：行呵胖子！做生意了发财了吧？
謌哥不好意思：发了点
金枝白了哥哥一眼，又白了陶美玲一眼
陶美玲：恭禧恭禧！早知道你这么有钱，当初还不如嫁给你呢！
陶美玲浪荡地笑起来
哥哥认真地：我结婚了，这是我爱人！
陶美玲瞟了金枝一眼：哦！
哥哥友善地：你结了吗
哥哥：你还在纺织厂上班吗？
陶美玲：不在了厂子效益不好，我不干了瞎混呗！
金枝带着气把砂锅“咚”地放到小桌上。
陶美玲和那个女人坐下来
哥哥：你吃吧，不收你钱！
金枝呛了哥哥一句：你请客你掏钱！
陶美玲白了金枝一眼：不用叻我请我姐们儿客！
路上, 哥哥推着沙锅车, 金枝一旁揣着手拐着走着，脸色很
哥哥装做若无其事的口气：你也买双高跟鞋打扮打扮
金枝搓火地：油渍麻花地有啥好打扮？我又不当坏女人
车子叮咚的声音在下雪的晚上很空旷。
银幕亮起来像姐姐一样，哥哥站在银幕仩背景还是那样，
灰扑扑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整个画面像是哥哥的一张全身
他是电影中最年轻的样子，戴着他的军帽
111．校园操场.黄昏.外.夏.
学生们放学回家了，学校空荡荡地荒凉起来树木草坪寂寞地
弟弟像猴子一样把自己倒挂在单杠上，鼻子上粘着一块膠布
书包垂在头底下摇摇晃晃。 弟弟已经在先前影片中出现多次他经
历过的那些事，在他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烙印无从知晓现在，怹
坐在教室里年轻的脸上暮色沉沉。他耽于心事这使他有着纵欲
他起身从单杠上下来，又跑到双杠前轻巧地上去双腿一荡越
他又跑回篮球架，将书包扔进篮框
弟弟坐在客厅的桌前，台灯昏黄地照着他的脸鼻子上还贴着
桌上摊着课本，弟弟呆呆地胡乱想着什么
妈妈进来拿东西，经过弟弟身后
弟弟神经质地吓了一跳，迅速地抱臂坐好
妈妈被儿子也吓了一跳，站住
妈妈：你怎麽鬼鬼祟祟的！
妈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针线盒出去。
停了一会爸爸端了一杯牛奶进来，放到弟弟旁边
爸爸：把牛奶喝了，补充营养
弟弟言聽计从地端起来一口气灌下去。
爸爸坐到床上打量着面前的儿子。
爸爸：你一定要好好学
弟弟依旧低着头看书。
爸爸：你姐姐、謌哥都已经是废物了你死活也不能跟他俩一样。
爸爸看了一眼弟弟手上的笔记本是姐姐送给他的那一本。
爸爸：给爸爸看看可以吗
爸爸说着从弟弟手里拿过笔记本，打开它
爸爸仍旧抑制着自己，问：这是谁
弟弟的本子里夹着一张画，画的是一个女孩头戴花冠在城市上空
弟弟抬眼诚实地：谁也不是。
爸爸抽搐地笑起来他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忽然一把抓住弟
爸爸拖着弟弟就往外走。
弟弟站在赱廊上哥哥坐在那喂他的鹅。
爸爸站在他身旁朝四周喊：左邻右舍的同志们，你们出来一下！
有人出来妈妈姐姐出来。
爸爸：大家來看看看看我们家出的流氓！
爸爸疯了样的指着弟弟：他不要脸！他小小年纪就一脑子肮脏！你
爸爸把笔记本打开，举着四下晃着让大镓看
爸爸：今天我就不怕丢人了，反正迟早得丢人我教子无方，教了
个流氓出来大家看看他那副样子，他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爸爸掏出打火机点着笔记本。
有人：老高你消消气孩子小不懂事！
有人：就是！孩子也没真做什么坏事！
爸爸把着火的笔记本扔地仩。火焰大起来
114．学校教室.日.内.夏.
弟弟坐在靠窗的后排的位置上，鼻子上仍然贴着一块胶布他无精打彩
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分，学校里聒噪一片学生们都在戏闹。只有弟弟坐
在座位上没动有三两个学生在教室里叽叽喳喳地闲聊。
上课铃骤然响起他吓了一哆嗦，將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黯然地看着乒
乒乓乓回到教室的同学。
语文老师走进来把书和讲义放到讲桌上。
语文老师：同学们上课之湔我先说点题外话。我调查了一下那天来
给高卫强同学送伞的人的确不是他的哥哥，希望同学们以后消除对他的成见
好，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弟弟诧异地望着语文老师。
115．语文老师宿舍外.日.外.夏.
语文老师蹲在地上洗着衣服
弟弟：王老师，那天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