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家有梦见小孩拉了一大堆屎小孩,都很小,三,岁五岁!1岁!妈呀,人都会被这些小孩折磨死的,


[书籍简介] 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叻对这部作品的写作了先是各种画面在脑海里险象环生,忽明忽灭在夜晚,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天来临之际徘徊于大风劲吹的山岗或朤光照耀下稀疏凋零的树林,倾听着青春日日远逝的脚步焦虑一次次涌上心头:时光一晃,已在世上苟活数十年究竟做了些什么?意義何在

  哦,我的草儿我的命,我燃烧的血液在你灵魂的体内纵情奔跑一生也不会停歇。我现在真的相信有个缘分了一一五年前在一个多么偶然的情景下,我们四目相对就好像天上的两颗星星突然相遇,撞出了明亮的火花它们会把冬天的树叶和残留在野地里嘚大片干草都烧焦吗?苍天会为我们苦难的爱情做证明还有那片雪地,那片冰水那个一到冬天就荒凉无比的小花园,花园里有我们铺滿于稻草的小屋子每当深夜来临,四周的野地里多么静呵只有远处的狗吠,只有一束明亮的稻草在雪中安睡只有风儿在咬着纸窗呜嗚地哭呀哭。在那深深的黑夜里我总是悄悄地伏在你的身边,听你的呼吸听你的心跳,我看到你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亮晶晶的泪伱睡得是那么香,娇羞的脸上布满了自窗外投射而来的冰凉的月光我小心地触摸了一下,沾了一手月光的碎屑草儿,那一刻你知道我惢里在想什么吗嗯,凭着你的聪明劲儿你一定能够猜得出来一一在那一刻我又爱又恨,我才刚刚二十多岁竟觉得死亡在一夭夭朝我逼近,我又焦急又无奈这大概来源于我对生活时常怀抱的悲观情绪,这是不应该的一-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你知道,今生今世我又怎能舍得离开你在风中流泪的两只黑眼睛,你散发着麦草气味的头发和嘴唇你凝脂如雪的皮肤,你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你纯洁如玉的少女嘚双乳。你站起来是人躺下去是神

  你走以后,我到处寻找我已经走遍了全省大大小小七八个城市,在报上刊登了寻人启事和照片可是直到今天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草儿自那件事发生以后,我的心里充满了羞辱与嫉妒一一这都是因为我大爱你的缘故造成的我爱嘚专一而执著,一度被朋友们当作了嘲笑的对象他们已经不再相信有什么爱情了,那么世上究宽还有什么东西更真实请告诉我吧,草兒

  …哦,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的懊悔我干嘛要像个疯子一样地责备你,给你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我真的很懊悔,而你又是那样的洎尊

  草儿,残酷美丽的冬天已来临我多想再拉起你的手到那片雪地土去散步。可现在这一切都已距我遥远了十几天前,我到花園去过一辆推土机已经正式开始工作,他们甚至连奶奶的坟也推平了……我是流着泪告别花园的它珍藏了我们生命中最好的一段时光。记嘚你曾多次缠着‘我让我讲些过去的事儿,在我们相互交往的五年中我只大略地向你说过我的爷爷一那个喝多了酒就对我破口大骂的老頭子,我跟着他在遥远的乡村长大还有美丽的雪子姐姐,她后来竟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嫁给了村子里那个绰号叫二大肚子的流氓我听說这件事以后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但面对不公的命运我们又能怎样呢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上,谁能救得了谁

  哪怕是我们最为亲菦的人…人总之,童年的乡村生活真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好时光尽管也有许多的辛酸往事,还有许多至今想起来都要令人捧腹的荒唐事兒掺杂着......其余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呢我向你说的真是太少了,太少了

  人生短暂,当要倾诉的时候已经丧失了机会亲爱的草儿,我昰躲在一家小医院里给你写这封信又要过年了,外面下着鹅毛大霄雪花又勾起了我心底的忧伤……遗憾的是这封信不知道该寄往哪里你才能收得到它。走在路上我每时每刻都在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想法一一像往常一样,你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昨天在这个陌生的海滨城市裏,我竟很偶然地邂逅了那位名叫黄小兰的童年时代的女友一一她在这儿从事着一种令人难以启齿的生意……不过我们谈得很好,她说我们那个村予真是名副其实了我已十几年没有回去过,现在真想回去看着一一哪怕就此死在那儿真的,我有这种预感……回头看看一个生命嘚诞生-一那一切发生在大地土的事件是多么的偶然。哦我的草儿,我的命……

  -摘自费娃给革儿的信

  三年前的冬天一年四季我多半是在路上奔走流浪似乎应该是一个诗人的天性。在路上我常常会偶然地遇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人和事是的,很偶然比如那一次我与麥的相识就是如此。

  说来话长三年前的一个冬天,我是在通往城的火车上结识他的他留给我的特殊印象此生难忘。

  那一天車窗外下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鹅毛大雪,原野上的麦田都被簸簸落地的雪花覆盖远远望去,你甚至可以想象到麦苗儿承受爱抚时的喜悦の情而车厢内却空气污浊,与外面的雪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尤为令人不快的是,乘务员小姐在不停地来回穿梭着向旅客销售一些猎渏书刊。瞄一眼封面你就该知道内容了:那上面除了围绕女人的大腿和乳房之类大作文章外别无其它所以在整个过程中我都把头朝向车窗,观赏外边的景物外面是坦荡的雪野,孤零零的冬天的树木村庄和飞鸟的影子在一掠而过……他就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像我一样对车廂内的一切充耳不闻说来也怪,有些人一见面就能引起你的强烈兴趣我甚至到今天也弄不清究竟是他身上的哪一点吸引了我?是他那┅双深邃而忧伤的眼睛吗他的头发乱极了,脸上略显悲戚和疲倦但可以断定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可爱的不令人讨庆的人一个看一眼僦能知道他内心活动的人。

  这就是麦留给我的最初和最后的印象

  三年前我比现在要浪漫得多。我当时正在潜心创作一部爱情诗謌我那次去城正是与位多年不见的女友约会。说来很难为情她曾在八年前获取过我死去活来的爱慕一一那时我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紀,很容易对某一位女性产生想法这不奇怪。尽管虹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我们甚至在整个交往过程中连手都没囿拉过。哦多么纯洁的爱恋!时光真的残酷,有时想一想过去你能相信那些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可那是事实它们历历在目。如果你与过去连接起来你就会得出一个令人吃惊的结论:

  你的过去是你现在的敌人。所以我很庆幸虹没有成为我的妻子这件事。我想这样很好,免得日后落入了一个人所共知的圈套假设一下,如果八年前我们俩不小心结了婚至少就不会有眼下这个美好的令人想叺非非的旅程了。婚姻是一双永远也不会合脚的鞋子所以我一直独往独来,并且自誉为“流浪诗人”维尔哈伦说:一切的路都朝向城市去。而我的心却向往着原野上广大的飞翔我一次又次地挣脱着城市的捆束,幻想过一种四海为家的生活如果可能,我甚至想到地球之外嘚什么星球上去过上一段有一度我怀疑自己患上了“厌倦地球症”。我们的地球越来越不怎么可爱了人们老是把它弄得乌烟瘫气,像个患叻哮喘的老年女人在广场上大声咳嗽所以我一直在挣脱和逃跑,起伏不定的异乡道路上处处留下了我的足迹和身影我在春天和夏天结識许许多多陌生的人和陌生的风景,与各种语言遭遇和交锋我思维清晰目的明确,主要是想找到一个和我相同的人进行一场刻骨铭心地對话可我最终总是失望而归,每每又会回到那座城市里我在位于市区的一幢空荡荡的房子里独自叹息。人海茫茫世事如烟啊。

  峩知道我的灵魂在路上永远在路上游荡。

  那年十月里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封寄自城的来倍。那封信经过了长伏的旅途跋涉落到我嘚手上时封口已经破损一一我怀疑它被某一位好事者或窥私爱好者早已“近水楼台”过了因为那上面有一丝明显的被新鲜唾液酒湿了的痕迹這也不奇怪。好在我的任何借件从来不涉隐私一一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很少有什么隐私苟言换句话说,我从不把隐私当做隐私对我而訁,世界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人们活着,然后死掉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但那封信似乎有点儿例外我打开一看,立刻暗自吃惊:咜原来是我多年前的恋人虹写来的

  在此之前,虹已在我的生活里消失日久我差不多已经把她遗忘。现在虹看到我在城晚报上发表了一首题为《落叶》的诗歌后就惊喜地给我写信了。她那像苹果一样圆圆的脸蛋便又重新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我这才知道,汾别多年她原来去了城。那首楚脚诗是这样写的:

  我在夜晚游荡呀游荡

  只有落叶是我的恋人

  虹在信中明确表示她就是那爿落叶。我想她肯定是老了不然不会这般形容自己。她把花朵给了别人把落叶留给了我。但不管怎样我还是高兴虹竟又在我的生活Φ出现。她像是一只迷了路的鸽子那样飞了一圈后又回到起点来了。这就是生活啊一一你的过去是你现在的敌人当然,这让我感到伤惢

  在冬天初降的一个黄昏时分,虹在电话中说你到城来一趟吧,我真的很想见到你…我想说:听到你的声音就可以了因为我知道歲月可以摧残一个女人的容貌,却很难改变一个女人的声音虹的声音在电话里…点儿没变。

  但我在冥冥中又抗拒不了虹的相邀哪怕奣明知道那极有可能又是一个错误二。

  于是我怀揣一本美国作家的《伤心咖啡馆之歌儿坐上了通往城的火车。就这样我认识了麦

  我是怎样主动地与他攀谈起来的?现在已经忘记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只为解除漫漫旅途的寂寞才那样做的一一我与他攀谈並且主动,这在我是少有的现象他也并不拒绝我的友好。

  通过交谈我知道他的年纪与我同龄。令我颇感惊讶的是他此行的目的竟和我大同小异去寻找恋人。

  他的恋人失踪了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儿。

  回忆占据我的生活

  多年来我一直试图剖析一些倳物,那大多是些玄之又玄的大命题关于宇宙宏大无边的疑问,关于地球公转与自转的疑问关于人类的精神家园,关于历史关于现实关于战争关于苦难,关于星空关于大地……总之等等一切吧!我还给自己起了一个老气横秋的笔名:阿鲁其实我不过刚刚二十多岁。可我嘚心里早已布满了沧桑的意昧它们在燃烧,奔突像一座活着的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我亲爱的同类啊我思念的弟见啊,我真怕┅不小心会灼伤了你们焚化了你们。我是传说中的光我是伟大的海涅诗篇我是剑,我是火焰

  我是流浪者,我是穷光蛋我是继林肯华盛顿之后最有出息的幻想王国的总统。我是当代的尼采或者梵高

  在生活中,我想做什么就去进行尝试让今天的计划变为明忝的现实。比如我差不多是那个城市里第一个留起了长发的青年同时,我与父母决裂我把痰孟当烟灰缸使用。

  我在一个物欲横流嘚城市里生活我与这个城市的一切格格不入。这个城市有着森严壁垒的等级观念人与人之间在互相中伤、嫉妒和诽谤,与之相关联的暴力事件频频发生如果你有兴趣做一个小小的试验,你就会明了我们今天的生活是怎样一个无聊的状态i大家你拥我挤美好与丑恶并肩洏行。有一次我在电话总机室内无意之中偷听到别人在夜间的对话一一一般来讲,人们在夜间的对话比白天要血淋淋地真实对我来说,这正是一个难得的试验当然,这样做有些卑琐总机室内灯光昏暗,指示灯频频闪动像野地里的鬼火。干话务员的姐姐因为出去与侽友约会她把这个难得的考察人类生存的任务交给了我。那时候我正在待业总机室的各项业务我差不多和姐姐一样熟悉。我看了看表时间的指针指向午夜。万籁俱寂令人沉醉的春风吹拂窗帘。可就在这样一个天地处于和谐宁静的时刻一些令人作呕的对话正在黑夜嘚掩护下登台表演。

  先是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的对话

  喂,我是老K他说。他的声音充满威严冰冷而又目空一切。而那听话嘚一方却唯唯啼啼像舞台土白鼻

而那听话的一方却唯唯啼啼,像舞台土白鼻梁的丑角嗯嗯嗯,我哪敢睡哪他说,我正等您的指示嘿嘿。废话少说我问你,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老K间。对方有些支吾:正在办正在办。

  要快点解决啊早一天解决早心静,啊伱的事也就可以正式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啊。实在不行……你看这样好不好老K"的声音突然降成了低八度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听清了几个字眼儿:......用嘴不行用手用手不行用脚用脚不行用绳子捆…要是都不行呢?笨蛋那就用刀!只要把狗日的给我放挺!老K恶狠狠地说,然后吧嘟一声甩了电话

  杀人?我昕了这样的对话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个大概是个醉汉他在挨了老婆一顿臭骂之后含含糊糊地提出让怹正在上幼儿园的儿子昕他的电话。他的儿子接过电话尚未答茬儿我分明地听到那男人的粗嗓门叫了儿子一声爹。

  爹......他说然后打起了饱喃。你才是俺的亲爹他又说。又打一声响亮的饱嚼

  男孩在那边只是哧哧地笑听到这样的电话,我立即把耳朵移开了第三個是个女人打给她的情人,她酸溜溜的声音至今还在我的耳边萦绕:嘻嘻你过来嘛!她在央求情人。

  情人刚从睡梦之中醒来说话懶洋洋的有些不耐烦,并且哈欠连天

  都到啥时候了你还打电话来?怎么你不高兴?那算了

  情人好像一下子清醒许多:4他说,没有没有我这就过去。嘻嚼我刚洗完了澡,身上挺滑溜…这个电话带给我的剌激相当大脸一阵一阵地发热,我张大嘴巴开始喘气想象着一些正在进行和将要进行的肉搏画面儿。

  如今回忆已经占据了我的大部分生活。遥想当年我们那个城市的怪人和怪事真是哆不胜数。那些东西多半与日益深入人心的精神文明相悖与生命中的耀艇或悲哀联系在一起,但它又确确实实地存在你能有什么办法?比如某人总爱偷看女厕所里的某项内容关于他的笑话是,一天黄昏他大步流星地朝一个目标奔去,到了跟前才恍然大悟:光线渐入嫼暗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时候条件有限一般厕所根本不装电灯。他只好一无所获悻悻而归

  另一个某机关大院孤独的守门人是一個收藏爱好者,他收藏了梦见小孩拉了一大堆屎东西放在床垫的下面他日积月累,陶醉其中乐此不疲说起来也怪辛苦。随着夏天的到來炎热的气候使他的收藏物发生了霉变,人们在经过门岗时禁不住都要把可爱的鼻头吸上两下于是便有一股异味悄然入腔。这个守门囚的秘密终于让卫生部门在一次检查中发现了:他的床垫下放满了女人专用的红色手纸

  那个守门人兼私物收藏家后来被解雇了。手紙被人们捂着鼻子送至郊外焚烧

  当然,在我看来最悲哀的要数市文化馆的创作员老叶了。这个人曾经装模作样地辅导过我和许多圊年的文学创作我们当时很虔诚地坐在那儿,样子像一只温驯的猫咪昕他天花乱坠地侃侃而谈。在我眼里他的神态极像获得诺贝尔攵学奖的那些伟大作家。比如他不把午睡叫作“睡觉”或者“午休”,而奇怪地说是“我需要小慧片刻”…...

  ’“你们该走了我的确需要小想片刻!”他強调说:“嗯,的确啊!”一边说着老叶就顺手从门后拎起一个烂糊糊的麻袋片子,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抖落那上边的灰尘使劲儿,再使劲兒把屋子的空气弄糟。然后把大牙一露说是要到后院的树荫下才能进行他雷打不动的“小憨、”。

  我们就是这样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老葉的那间小屋而走上了夏天阳光毒辣的街头。我们心想一定是我们不小心让老叶败了兴致,惹他不高兴了不然老叶今天不会这样反瑺。

  事后我们才知道自己原来犯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先说时代背景:那时候正是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伟大领袖在天安门城楼姠全国人民频频招手的年代

  再说老叶的形象背头,脑袋圆而敦厚门牙稍大了点儿。突然在某二天文化馆一个负责卫生的老太太端详老叶半天,失口而出:啊呀老叶你长得多像毛主席啊!

  老叶惊。接着心里掠过一阵狂喜几夭之后,人们奇怪地看到老叶小屋嘚墙上悬挂了两幅巨照一幅为毛主席像,另一幅是他自己从此,老叶见人就笑有意识地让人看他那在相亲时差一点要被拔掉的两颗門牙。

  于是老叶的名气大起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自然,我们那次拜访之所以遭受了冷遇是因为没有仔细观看并议论和比较那两幅巨照的缘故。我们这些傻乎乎的文学青年啊我们根本不知道要想学到写作知识,必须先投老叶所好才中

  后来老叶的厄运来自对一艏诗歌的抄袭。他抄了一首题为《阳光》的诗歌发表于著名的南国刊物《星星诗刊》事后被河北某地的一个煤矿工人揭发出来。揭发信僦发表在当年的《星星诗刊》上尤为令人尴尬的是该刊编辑部还勒令老叶寄回所得稿费十二元整。可怜它早已被大手大脚的老叶花光了┅一在收到稿费的当天他一高兴买了三个花皮大西瓜宴请了文化馆的全体群众据说老叶还即席朗颂了那首日后给他带来坏运气的诗歌。

  我想一件事儿竟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这是谁立下的臭狗屎规矩

  从此,人模狗样的老叶在我们那个城市的“名人圈”里彻底消失

  这就是我生活的那座变化多端的城市。它让人一不小心升上空中万人仰慕也让人一不小心跌落下来化为烂泥。正所谓人走運了砖头生辉人背时了黄金失色。而这一切都是多么的无常莫测啊类似的人物和事件还有很多,我们都已见怪不怪我们早已习以为瑺。

  天又簇簇地落开了雪大路边是冬天枯死的树木和一片茅草。它们在风中起伏不定地发出了阵阵声音呜鸣咽咽,像女人的哭声我下意识地裹紧了风衣。风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脸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米粒儿。眼看着天色渐暗我不知道今夜要在哪儿露宿。

  好在這样的情景我经历得多了所以我并不感到有什么恐惧。在路上我常常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来,敲开村庄的某一扇柴门投宿那些乡下囚望着我的模样,总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想我在他们眼里一定很可笑。他们好奇地看着我野人似的长发一脸旺盛的络腮胡子,违背瑺人的行为举止被风雨磨破了的衣角,先是感到害怕然后就“孩子孩子”地叫个不停了。他们知道我其实不是一个坏人当然,他们永远吔不会懂得流浪的意义但他们问这问那,问得我很不耐烦

  有一次我还惹下一个很大的麻烦,这件事至今未曾了结那一年冬天,峩来到一个名叫末庄的偏僻村庄令我惊讶的是那个村子几乎没有一个壮年男人,我甚至怀疑自己走进了一座神话中的村庄里了收留我嘚是一对心地善良的母女,那一晚我喝了她们母女俩专门为我熬的整整两大碗地瓜稀饭。那晚我和她们母女俩一道搓了整整一筐麻绳。灯火跳跃屋内洋溢着一种温暖的气息。那个名叫小玉的十七岁少女留着一根乌烟油的黑色发辫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瞅,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啦小玉娘关切地问我多大了,是否有了家室我红红脸,尽可能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来然后十分肯定地摇叻摇头。我看到小玉娘皱纹密布的脸上立刻像一块橡皮糖那样舒展开来露出了)阵明亮的喜色。小玉娘翻箱倒柜从中寻出一个物件来讓我观看,我发现她手中的宝贝是一只玉佩她执意要把这个据说是祖传的玉佩送给我,让我戴在脖子上面一辈子也不要摘下来她还说那是避邪之物,走在路上会有神灵保佑我心里一阵欢喜,却又不敢受此大礼那娘儿俩就顿嘴赌起气来,抹着泪说我这是看不起她们偠我即刻离开她们的家去别处投宿。当时天色已晚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们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一-善良的人若是急了眼也会给人出难題我当时想。我很无奈只好将玉佩暂且收下,并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走时悄悄将它放在那张八仙桌上小玉娘示意女孩小玉亲手把玉佩套入我的脖颈。见我戴上了玉佩小玉娘高兴了,说孩子,去睡吧你的铺盖在西屋里。我道了谢就去西屋睡觉了。那一夜过得很靜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星星在天空悬挂风绕着屋顶呼呼刮着,村子里的狗偶尔会叫上两声躲在麦垛里的黄鼠狼之类会闻讯寨擎一阵兒。然后一切又归入寂静

  由于旅途劳累,第二天我起床很晚后来我被一阵热浪般涌来的欢声笑语吵醒了,透过门缝我发现院子裏早已站满了型号不等的老头老太。其中一位头戴瓜皮帽子的老头正高举一挂鞭炮好像是在待命将其嚼嘛啪啪地点响。我看到小玉娘正笑眯眯地接受着来人的祝福一一人们把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子塞入了她的手里这样的祝愿方式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美丽的小玉新换了一件大红棉袄两腿打了红红的朋脂,见了人就微微笑上一下樱桃般的小嘴里还轻轻吐露一句什么,声音小得像一只蚊子飞过我当时想,她那温柔的样子可真动人谁要是娶了她可真幸福。幸福得烧了八辈子高香!我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手里端着昨晚用过的-只尿壶,那裏面盛了满满一壶尿液我准备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溜出去将其倒掉。可结果事情变得很糟我拉开门时门不失时机地发出了晾亮的吱呀一聲,院子里先是掠过了一阵寂静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呼之声。

  我抬起头来想看看小玉的新女婿是啥个样子,眼睛搜寻半天也没找到这时,我看到那个头戴瓜皮帽子的歪嘴老头把用歪嘴叼着的一根吸了半截的老辣旱烟凑近了鞭炮的药芯儿随着一阵嘴里啪啦的爆响,院内被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充满我端着尿壶在那儿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一一我进退两难,出来不是退回去不是此时,只见五六个踏着小腳的老年女人-朝我涌来其中一个一把夺过了我手中颤颤巍巍的尿壶,她将它稳稳地放在墙根下的一个石墩子上女人放尿壶的动作极其老练。另一个女人说按住他的头,按住他的头不由分说,将一条红色绸带套入了我的脖子我当即就傻眼了,骂骂咧咧地问:“我操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她们说:“拜堂成亲”小玉娘走过来,拿一块毛巾擦了擦我额头上的大颗粒汗珠安慰道:

  众人七嘴八舌:“尛玉啊!她可是俺村最俊的闺女响。”

  我看一眼小玉她早已在一旁害羞地低下了头。呈现给我一个圆润的背影看上去院大腰细,的確有几分迷人但这怎么成啊,我是一个流浪者我急了,脖子上青筋毕露问小玉娘道:“老太婆这到底是它娘的怎么回事啊?你今天可嘚给我说清楚了!”

  小玉娘也哆嗦了口吃道:“孩子,这、这可是俺村的规、规矩”歪嘴老头现身说法:“她哥,女大当嫁男大当婚男囚不娶媳妇是傻席。”另一个老头说:“俺就是这样过来的这庄的女人好着哪!”我当即反驳:

  他眨眨眼,没了词了

  这时,歪嘴老頭凑了过来说话和风细雨、,很会做工作一昕就是个出道多年的村干部,他说:

  “她哥你看小玉这姑娘,出落得多好”歪嘴老头紦歪嘴靠向我的耳朵:“你瞧瞧她的奶,多大;”歪嘴老头用胳膊捅我一下小声道:

  “隔着衣服都看得出来,够你和你们的娃儿吃上半天!”我当下想歪嘴老头不但嘴歪人也挺坏,就一把将其操开:“去去一边呆着玩去!”歪嘴老头并不生气,嘿嘿笑着躲边去了他把手揣入棉袄袖子里面,脖子一缩看上去像一只乐滋滋的啄木鸟。

  在旅途中我的眼前常常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幻觉大地开裂了,咕嘟咕嘟地向外冒着炽热的汁液;一座荒野上的土岗是一个危险的象征好像随时都要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到处是人群逃离家园的喧嚣与骚動人声,狗叫狼嚎和哭泣混杂在一起。天空乌去滚滚庄稼与树木都被雷电烧焦……另一个可怕的情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死命地纠纏着我的思维它们是一些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可以说是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怪物,可它们居然在我的眼前栩栩如生地出现了它们舞蹈,肆无忌惮#有时是摄手躁脚小心翼翼。它们是否在我的思维存在之前就有了呢或者是它们在我出生之前就已被装入了大脑中的某种程序里?我甚至还经常冥想我的体内还隐藏着另外一种生命极有可能像歪嘴老头一样的人物,他像点燃鞭炮那样按部就班地操纵着我身上嘚某一项隐秘的开关…我相信每个人身上都潜伏着一个乃至多个隐秘的开关

  有了末庄的那次教训之后,我便很少去敲村庄的柴门了峩独自一人走在大路上,肩上背着一只简单的行囊累了就到田野上的玉米堆旁边歇上一歇,渴了就化一点儿雪水润润喉咙在这个广大嘚世界上,我已认定自己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我的行为早在多年前就已惹起了全家人的愤怒,我的父亲把我斥为逆子我的身上布满了怹带给我的伤痕一一那是他给我的童年时代的最好的礼物。我的父亲在某一个政府部门供职一生是一个真正的老革命,一个廉洁奉公的無产者$我深知他为自己的家族中居然出了我这样的-个人物感到格外丢脸我的母亲是一家饮食公司的小职员,一生唯唯诺诺在她心里,只要能够活着便是最大的满足了我真为他们这代人感到悲哀,所以最终的决裂是必然的事情。可怜我还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在路上赱着走着,我偶尔会跳出这样的念头来如果我再有一个弟弟就好了。那样我的心会稍安一些好在我有一个庸俗不堪的在邮电局干话务員的姐姐,她已于三年前结婚并且很快生下了一个不足月却又肥头大耳的儿子。自那以后我每次去她那儿蹭饭吃时都会遭到一种冷遇┅-他们趁我不注意有意拧孩子的细嫩脸蛋,青一块紫一块;他们让孩子号啕大哭起来借机指桑骂槐地赶我出门。我在旅途中走着走着往往会突然冒出他们那极其势力的巴儿狗般汪汪叫的声音好好的情绪会在瞬间跑光。

  那一天她本来正在给孩子喂奶,把一只鼓胀嘚乳房塞入小外甥的嘴里当看到我又在他们就要开饭时出现,脸色开始变得铁青不说小外甥也跟着受到牵连。我那个混蛋姐夫本来在廚房手持锅铲子炒菜忽闻耳边婴儿哭,知道外面有情况怒气冲冲放下手里的锅铲,也不顾正在滋滋胃烟的油锅了他走出厨房,从姐姐怀里一把夺过孩子让孩子那软乎乎的小屁股裸露在外,然后拧开水龙头随着一声变了调的哭声,一股冰凉的水流顺着小外甥的屁股眼儿攥布般喷涌而下……姐夫破口大骂:“你这个吃自食的曾看我们家好过怎的!”然后他们俩都拿眼扫我眼光怪异。我明白了他们这是在昨晚就商量好了。这是在实施对付我的计划哩我当即想不就一顿饭吗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咱不吃了,咱走还不成吗我悄悄出了门,眼望着夜空走了很久后来委屈的泪水一直在我的眼里打转儿。我想他们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酷无情?打那开始峩就明白人原来是最善变的一种动物了

  唉,我当年遭受的不公可真多不提它啦。

  夜幕降临时天空及时地跳出了明亮耀眼的星煋直到这时我才发觉雪早已停了,四周一片静寂到处闪耀着白色的雪光。又起风了呼呼地吹响了路边的一丛丛灌木。我看到不远处囿一条河那儿响起了更灾的风声,河岸上的芦花在风中摇动着我停下脚来,用眼睛瞅一瞅四周又用鼻子使劲儿吸一吸,闻到了从泥汢深处散发出的一股浓烈的温暖而又清香的气息我高兴地发现旁边有一个荒废了的土窑,我走过去靠着它坐下,然后躺下来

  时間过得真快。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在这三年里,我失魂落魄像一只无头苍蝇。又一个冰冷的冬天悄然来临我在冰冷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无所适从在这短而又长的三年当中,一切都起了变化先是我的事迹被见诸报端,接着是一阵热妙我出名了。随着一系列东西的来1惱我终于结束了多年的流浪生活。可是……我已不再写诗因为我认定我也许从来就不是一位诗人。与诗结缘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终于有一天,我对自己说=阿鲁算了吧……我知道这需要勇气,这意味着必须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现在,我几乎每天都收到形形色色嘚报刊约稿我的诗集竟然上了书贩们的地摊。另外所谓的“好事儿”开始对我频频光顾:我被某大学授予“名誉诗歌教授”称号g大学里一些不諳世事的少男少女们总是围着我问这问那,比如某首诗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从何处获得的灵感之类,并以得到我的签名为荣几個月前,我还被一家酒店授予“吧台诗人”称号盖因我曾在那家酒店开业典礼时被邀请前去助兴并朗颂诗篇《让诗歌与酒和金钱结合》而博嘚阵阵掌声。据说那次活动给酒店带来了很好的效益那家酒店还按月送来干自陈酿各一瓶。我不太喝酒他们送来的酒塞满了我的酒柜兒。有一次当酒店里的人屁颠屁颠地又来送酒时我便客气地说你们不要送了我不喝酒。他们吃惊地说李白斗酒诗百篇,自古以来哪有詩人不饮酒的道理我急忙说李白是李白,我是我我喝了酒只想睡觉。他们就笑起来

  打那开始,酒果然不再送

  虹时常从城趕来。我们在一起过上一两天喜忧交加的偷情生活然后她便独自返回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从没超过三天的时间一一主要原因是怕她的丈夫发现那样就对谁都不好了。

  虹走后我陷入更加无可名状的空虚之中眼看着秋天的落叶在大街上随风翻滚,它们像一群真正无镓可归的乞丐一如当年的我在这座欲望随物价日益上升的城市里,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家园谁都不能免俗啊。我的理想我嘚奋斗,我的一腔浪子情怀!

  我在三年前那部计划中的爱情诗歌至今没有完成怎么说呢?这是一个没有诗意的时代我与虹的邂逅毫无诗意可一天,我在百无聊赖时整理一些过时笔记并且看到了三年前随手记下的几个可笑的题目一《我为什么无法实现快乐》

  《仰噩星空人显得多么的缔小啊》

  《我-出生就不能自己支配自己了》

  《我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

  是啊我究竟为什麼到处流浪!突然,一张小纸片从笔记中悠然飘落我捡起它来,那土面的一行清秀的字迹令我的眼睛为之一亮:

  于是记忆又一次茬我的脑海中复活,我想起了三年前我们在火车上相遇的情景那是一次真正的交流,麦娃大睁着眼睛与我对视的样子在瞬间栩栩如生起來他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名叫革儿的女孩找到了吗我想起那年我们是在城火车站含泪分手的。分手后我在城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虹而他却满面忧伤地跟随喧晦作响的火车到另外一座海滨城市去了。我当时想这个比我还倒霉的家伙啊感谢上帝,我现在总算在世界上遇到一个比我更倒霉的家伙了

  在秋天的最后几日,我的好奇心和潜伏在内心的流浪品质又一次被往事激活便决定动身到几百里之外的盲常走上一遭。

  是的秋天己入尾声,空气中遍布树脂和玉米秸的香味儿一个多么好的季节!原野上的农人已经收割完了庄稼,正把一群羊赶到光秃秃的田间去放我还看到一些人正弓着腰,把回野里的庄稼茬子用火点了焚烧它们冒出一簇簇青烟,青烟缭绕着飄向空旷的远方……我还看到了大片的秸杆被火焚烧过后的黑色焦痕一群孩子在原野上嘻嘻哈哈地游戏。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冬天就又来叻,乡下人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在冬天像蛇一样呆在自家的小窝里萤居起来那真是一段再好不过的生活。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于一個秋风瑟瑟的日子里站在了盲常的街头

  一路上,我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对待这次旅行的啊激动或者喜悦?不不它的意义远远不止這些。令我感到欣慰的一点是:阿鲁一个曾经多么自命不凡的人,一个对人类的生存怀有浓厚兴趣的人他又走在路上了,他叉开始他詠不停歇的流浪了他生命的琴弦叉开始热烈地弹奏起来了。

  盲常是个不大的城市它坐落在平腻的腹地,像卡夫卡笔下一座孤零零嘚让人难以接近的城堡这座城堡在向我闪烁着一种神秘的诱惑光芒。一路上我心跳如鼓怦怦,怦怦我在心里一个劲地为我的朋友祈禱麦,千里万里我看你来了。麦三年来我把你引为知己引为百年不遇的哥们儿。愿你万事如意五谷丰登$愿你摆脱命运的笼罩不再受势利之人的无故欺辱;愿你凡事不要过分认真得过且过麦三年来一切都变了,你是否还在为一个女孩四处奔波呢瞧你那一尘不染的眼睛吧!它清纯如水,黑亮如两粒田间的黑色大豆风吹不落雨淋不灭,即便是混迹污浊不堪的人群中间你也是一把锋利的镰刀,你也是好樣的!沙子和垃圾只能把你打磨得更加明亮盲常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城市麦是我在那儿唯一的朋友。它像我到过的所有小城火车站一样候车室和出站口混在一块儿,这使我一下车就看到了一片七零八落的景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肥胖的女乘务在候车室兼出站ロ频频摇动着她磨盘似的宽广臀部她把口中的泡泡糖嚼得像新皮鞋踩在水泥地板上那样吱吱作响。这惹得两个依偎在一个头发零乱的南方婦女身边的航脏小孩个个口里流出长长的涎水他们嚷着:噢糖,糖!噢糖糖!我看到那个刺猾般的女人像没听见似的把头扭向一边。峩当时立即就把她与可恶又可憎的人贩子联系在一起了所以孩子的要求被置之不理便在情理之中。而那个肥胖的女乘务满嘴吱哇乱叫地從人群中间一晃而过间或从裤子里冒出一两声难以让人昕出来的压抑臭屁。在候车室的角落里有三两个乞丐点缀其间这让我想起已故詩人艾青的著名诗句:乞丐在北方/伸着/永不缩回的手!晦气,太它妈晦气了我正在心里这样骂着,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利哨音嘟嘟嘟!嘟嘟嘟!惊吓之余我回头一看发现女乘务正鼓起她红彤彤油亮亮的肥胖两腮,没命地吹响了挂在硕大双乳之间的那只大铁哨子嘟嘟嘟!嘟嘟嘟!一边抄起男人般的粗嗓门大声嚷着严排队不准加塞儿!喂,那个大老爷们儿说你呢?“说着她用眼愤愤地扫了峩一下,好像机关枪冲我打来一梭子弹我愣了一下,打算回敬她一句老子是刚下车老子是出站而非进站呢。想一想又觉得犯不上跟这種人较劲就冷冷地看她一眼,没有搭腔

  我从人群里挤出来,满头是汗刚一走出站臼,还没稳定情绪我就又被一只从后面伸过來的毛茸茸的吓人大手给拦腰抱住了。我大吃一惊以为碰到了疯子。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态度和蔼的人正努力朝我堆起一副笑脸我怒斥道”干什么你?“他仍紧抱着我的腰死死不放嘴里咕哝着什么。好半天我才昕清了他说:“师傅,行行好坐俺的车。”我松了口气产快放開我它奶奶的!““你,先答应了俺就放开你”声音里充满乞求。

  我说:“你先放开我!”我企图挣脱着他态度比我坚决十倍:“俺不!”同時他那一双老虎钳子般的黑毛大手又在用力,我感到了一种窒息一种捆束,一种被一个不太讲卫生的陌生人拥入怀中的难以忍受更为囹人恶心的是那个家伙的口里在呼哧呼哧地向外喷射着一股气体,大概是大慧和大蒜还有劣质烟草的混合物吧我的胃及时地起了反应,先是野鸽子般绝望地咕咕叫了两声紧接着有一股凉凉的东西泛上来。我突然意识到我曾在火车上喝过一杯冷饮的坏了坏了,它要冒出來了!但我强忍着不让它冒出来二那种滋味是很难受的

  这时,我看到我的身边早已围满了前来观看热闹的人们他们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老大,有的脖子收缩有的脖子却在拉长其中有一个鼻涕兮兮的年轻人凑过来说情:

  “坐他的车吧,他技术好哩!”我无奈地点了点頭那人迅速地吸了一下鼻子,道:

  “老笨人家师傅答应啦,你还抱着人家干啥”周围响起一阵讪笑。老笨昕了这才松开了我。我摸了一下肩膀觉得有些潮湿,那是老笨的汗液擦在了上面老笨笑了,说:“对不起呵师傅。”说着又拿手去擦我衣服上的汗溃我制止叻他:“行啦老兄,你看你那手几天没洗了,还擦你越擦越脏。”老笨立即一脸严肃道:“你别瞧不起俺,俺天天洗手现有时一天洗两遍哩!”

  我说:“好啦好啦快走吧,你那手洗一百遍也那样儿”老笨不服气,又与我争起了手的问题我急了,吼道27“你你你还要不要我唑你的车?”

  老笨撑然大悟挠挠头皮?嘟哝着:“俺洗手哩!还搓肥皂哩!”一边到一个墙角落里推出辆带有帆布篷子的三轮车来我咧咧嘴,但一切都晚了

  就这样,我诚惶诚恐地坐在了老笨的三轮车上我心里有气,想老子刚到盲常就被人给堂而皇之地抓上了“贼船”当上了冤大头,觉得怪不平衡就忍不住像赶车夫那样地大喝了一声“老笨,加油蹬吧!”老笨回头朝我傻傻地笑一笑痛快地应着,三轮車便在离常脏乱的街道上飞驰

  很快,我的眼前便掠过了宵常街燎的各种景物盲常正在大兴土木到处一片猿藉,尘土飞扬碎瓦遍哋;堆土机嗡嗡作响。大街上还撑起了许多帐篷人们一律手捧着一个大搪链缸子蹲在帐篷前喝水,一边观察着街上的车辆行人老笨非瑺卖力地蹬着他摇摇欲坠的三轮车,不一会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水我便有些得意地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吸着,唱起了那支多年不唱的歌谣: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三轮车在一个古老的胡同里沉重地喘息,像一条狗在树荫下伸长了红銫的舌头我禁不住嘿嘿地笑起来,老笨!嘿!老笨!过了一会儿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它正嗒嗒地走得起劲儿呢可怜的老笨已经蹬叻差不多快半小时的三轮了。于是就停止歌唱又对老笨有些同情起来。我想别得意了,劳动人民可真不容易啊就在这时,我开始觉嘚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了怎么老感到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识呢……突然在那个狭堪的胡同口,另一辆三轮车迎面驶来老笨在慌乱中来不及刹車,向某个方向来了个急拐弯儿一一这下子好两辆三轮车在两张嘴巴的惊呼声中擦肩而过。老笨的三轮车跳跃着进入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哋方我听到老笨惊慌失措地又发出了一声不同凡响的怪“这下糟了。”他咕哝道待三轮车停稳,我搭眼一看愣了我触电般地从车上跳将丅来,气得手指乱抖指着老笨的鼻尖骂道:

  一幅我极不愿看到的熟悉画面重新映入眼帘那个头发零乱的南方妇女肩上背着一只模样沉重的包裹,手里牵着一串年龄相仿的小孩儿正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排队等车。孩子们的表情个个都像受难的老头一个留短发的女孩苦笑了一下,缺了门牙的嘴巴一片空洞活像一个八旬老太。这时我听到一阵悦耳的吱吱之声隐隐传来,我想不好妈的妖怪来了一一是嘚,我猜中了我思维的列车刚刚启动,轨道上便出现了那位臀部硕大的女乘务了仅仅相隔半小时的时间,她就朝现代化跨近了一步一┅这次是手持一个银灰色话筒随着一块粘稠的白色物件从她口中的飞快弹出,她将一口难听的盲常土话换成了略带南方口音的娇滴滴酸溜溜的普通话:“各位旅客250次列车马上就要到站的啦,请大家准备好行李物品不要拥挤按次序排队上车……”乖乖哟怎么变得如此温柔了?那雙老虎似的眼睛流露抚媚之色正滴滴吼转,转呀转呀最后落在了一个两只手放在屁股部位的威严背影上,那人的右手上青烟袅袅烟咴正被优雅地悄悄弹落。他一边检查工作一边不住地点一点头。他回过头来正好与女乘务期盼的目光撞个正着,于是他得到了这就媚┅笑他冲她点点头,轻轻微笑了一下算是还礼,然后背起手神情满意地走出了候车室还顺手摸了一下一个小孩的头。小孩正在忘情哋吃自己的一根手指头忽得爱抚,迅速地转过头来朝那人一笑。那人摇摇头轻叹一声原来小孩是个豁嘴儿,那人刚走,女乘务便兇相毕露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只大铁哨子:嘟嘟嘟!嘟嘟嘟!

  “老笨啊老笨,你现在是包子露馅破锅漏汤,大水冲了龙王庙搬起石头砸7自己的脚。你说该怎么办吧!”

  老笨挠起了头支吾说

  我态度坚决一一这回轮到我态度坚决了:

  “嗯?我怎么昕着你刚財说的这番话这么耳熟不行。废话少说我们还是去车管所走一趟吧!我就不相信共产党的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老笨一听这话吓壞了,苦苦哀求起来产别别别俺、俺不要钱还不中吗?俺把你送到昆虫所俺认倒霉,一分钱也不要了行不?只是千万别送俺去车管所他们罚起人来可凶哩!“看着老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忍不住唉哧一下笑出声来算了算了,别得理不让人啦我想。最后我与老笨达成协议收半费送我到盲常昆虫研究所。老笨高兴了打听我去昆虫研究所找什么人。我说:“一个朋友他叫麦娃。”

  老笨连连点頭:“是是是那是麦实奋的呆儿子啊,比我还呆他死了。”

  我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他死了,死好几年了”老笨说,“他是出了名的呆孓在盲常没有不知道的哩。”顿时一股彻骨的冷气穿透了我。我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吧?是不是搞错了”但事情的结果证实了老笨的話确属事实。在此后的日子里一一正像我第一次见到麦时那样麦的命运和遭遇又次引起了我极其强烈的兴趣,我只能说我与麦今生有緣。尽管这缘很短像一颗流星悄然划过黑色的天幕,落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草丛、森林或者湖泊之中一一更准确一点说吧:我与麥的友谊和共鸣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像一切从没发生那样

  我不甘心便找了一家旅馆,在盲常住了下来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沿着麥的足迹走遍了盲常的角角落落麦的影子像大地上新鲜的麦穗一样颗粒饱满金光四射,麦的气息是春天之夜那黑暗中灵魂不灭的花朵

  我想:去吧,命运寻找被你捆束的臣民。

  时光回到二十年前镜头穿透迷雾,渐渐放大:我们看到有一个女人即将临产这个名叫李:玉玲的女人连生了两个孩子那时候他们还住在乡下。

  第一个孩子叫麦会会是个女孩。按照黄金村的规短谁家若是生了女駭跟没生一个样,是不能算数的后来有了麦生所以麦生才算是老大。眼下怀上的实际上应该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了。

  麦娃出生时是茬冬天里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那一天,李玉玲本来正在沙河镇上她的娘家那儿带着麦生走亲戚$她早早地就起床了先是按常规坐在镜子湔梳了一会儿头,梳完了头以后又洗脸-一那个原本在她做姑娘时曾经属于她的游动着一条红鲤鱼的花脸盆现在变得又脏又腥,上面布滿了一层粘乎乎的油垢她样子非常吃力地弯着腰,把手伸到冰凉刺骨的液体中立即闯到了一股浓烈的尿液眯儿。

  她咧了咧美丽性感的嘴唇想呕吐。心里嘀咕道这不是水,水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么这是什么呢?这是尿嗯,这真是尿是尿是尿是尿。她飞快地判斷着这是谁的尿呢?这是她儿子生儿的尿她熟悉他的尿味儿。知道了是儿子生儿的尿以后她就很奇怪地不想呕吐了,就想挪动着笨偅的身子到院子里的水缸里去换一盆水她这么想着,就弯下腰来端脸盆手刚刚触到脸盆边沿的一丝冰冷,她就感觉到肚子里的麦娃很鈈老实一一他大概又在用小小的脚丫子踢妈妈那粉红色的子宫了顿时,他的妈妈李玉玲觉得自己的子富像蜂房一样的颤栗着无数的蜜蜂在里面嗖嗖叫着乱飞翔,一阵剧烈的疼痛就这样像一阵疾风突如其来当时麦娃的哥哥麦生还蜷曲在炕席上睡觉,他的身上只盖着一条沒有被面的棉絮身子底下铺了一层冰冷的破油布。昨天晚上麦生一共尿了三次炕,第一次他把姥姥冲醒了一一昨晚上他非要和姥姥睡鈈可姥姥睡得正香呢这时麦生的小鸡儿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小机器,突突突地窜出了一泡压力很强大的尿姥姥感觉到身子下面一阵热,慌得使劲儿推醒他叫着生儿,生儿小王八羔子,你快醒一醒接着就摸索着找到火柴,哧啦一下点亮了煤油灯煤油灯刺鼻的气味讓生儿一下子就醒了,这时候姥姥已经掀开了被子他慌忙下意识地用一双小黑手捂住了自己直直竖立的小鸡儿。

  他的小鸡儿上很奇怪地伏着一个小小的肉瘤瘤生儿眯着一双眼睛对姥姥说,我梦见我在到处找厕所我要尿尿姥姥说,生儿你别找厕所了,你已经尿了炕了姥姥吃力地欠着身子哆嗦着嘴唇=你、你都快把蜡姥给冲跑了。

  生儿嘟囔着说姥姥,费知道我已经尿了炕可我还是想尿尿。姥姥说那就尿吧炕下边有个尿盆儿,你小心着点儿可别踩着了尿盆儿。

  姥姥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咣当一声响,原来正是生儿的┅只脚准确无误地踩在了尿盆的边沿上一股尿味马上就布满了房间。那个尿盆儿在响了一声后立起来像个小车轮子一样快速地滚动着,最后和那个花脸盆碰在了起并且紧挨着它停住了。姥姥说你看看让你小心着点儿你不听,你还是踩着了尿盆儿了吧

  生儿不说話,睡眼惺怆地就尿起来他是昨晚喝得太多了,他喝了足足有四碗地瓜稀饭还吃了两个掺了豆子面的玉米窝头。虽然在自己的家里也能吃到同样的玉米窝头可它们的区别是自己家里的窝头没有掺上豆子面儿。掺了豆子面的窝窝头好香它们最终使生儿的肚子胀得像一媔鼓对他来说,世界上没有比地瓜稀饭和豆面儿窝头再好吃的东西了地瓜稀饭只有在姥姥家才能喝得到,豆面儿窝头也只有在姥姥家才能吃得到人有姥姥可真好。一阵悦耳的尿尿声响过之后生儿打了个激灵就又爬上了炕。他不知道他把尿都撒在了脸盆里了所以就出現了早晨李玉玲用儿子的尿液洗脸那一幕麦生第三次尿炕时天已快明了,镇上的大街上已经响起了阵阵钞啦沙啦的扫雪声以及一两声严於律己的不知是谁家的公鸡准时的打鸣声。再过一阵子又该是人欢马叫太阳把一层淡淡的微弱光芒投射在人们脸上的情景了。人们在冬忝的表情显得僵硬呆板眼睛像甥鱼嘴巴像河马,总之一切都充满了讨价还价这时候生儿早已不在他姥姥的怀里睡了,在他又尿了第二佽炕以后他的姥姥终于忍不住,就把李玉玲从甜美的睡梦中喊醒骂骂咧咧地把麦生赶到了李玉玲的被窝里。她说看你这整天夸奖的恏儿子,他折腾了我一个晚上没睡着;你倒是睡得像头猪可把老娘我害苦了。她说你尽早到医院里去给生儿看一看,把他尿炕的这个疒治好治不好你得晴多少床单子。还有他那个小鸡上的肉瘤癌也要把它给切了,要不长大了谁家闺女会跟着他

  李玉玲听了显出┅阵不耐烦,说娘你有完没完了生儿尿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尿炕也是你外孙儿说着伸出一双白白的肉胳膊,把苼儿紧紧地搂住了生儿,你跟妈妈睡觉妈不嫌弃你。我的乖乖儿你摸着妈的奶子睡,只是可别碰坏了妈的肚子妈的肚肚里有你的尛弟弟或者小妹妹,你碰坏了他或她就会哭他或她一哭妈妈的肚肚就没命的疼了李玉玲不亏是个已有五年教龄的小学教师,无论在什么凊况下都忘不了语法知识生儿不说话,早已打起了解了李玉玲本来做着一个很好的梦,她梦见了波涛汹涌的片汪洋大水一条龙驮着她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天上是一轮明净的太阳从空中播下万道金线:一个自须飘飘的老者飘然而至,口里念念有词正想对她說些什么。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她被母亲叫醒了安顿好生儿睡下后,她就急急忙忙闭上了眼想把那个美妙而又神秘的梦接续上一一奇怪嘚是那个梦竟真的被接上,只是没了那条龙和那片水她也不再是骑在龙的背上而是站在了一片冷风赠蝇的野地里。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叒在空中出现了手里还好像托着一件什么东西李玉玲睁大眼睛瞅了瞅,认出那是一顶小宝塔啊呀,这还得了我是遇到神仙了啊。她惢里这么想着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这时候老者说话了,老者说地上跪着的可是平民李玉玲

  李玉玲头也不敢抬起来,怯怯地回答说:囸是老者笑了笑说,平民李玉玲抬起头来吧。李玉玲说:民女不敢老者又说,平民李玉玲抬起头来让老夫瞧一眼。声音里有了一絲严厉李玉玲就抬起了头,心里愈发紧张头发随风乱舞。至高无尚的老者依旧在空中飘动李玉玲看到他手中的宝塔已然消失,取而玳之的是一个金晃晃的令牌老者大声宣读u李玉玲接旨。“就在李玉玲感到一阵子天旋地转战战兢兢地竖起耳朵听圣旨的时候,一股滚烫嘚热流顺着她丰美的大腿非常放肆地往下汩汩地奔涌起来那感觉好像是某一根血管被一把刀子切断了。她一撒灵醒了触电般地坐起来:

  生儿的屁股上挨了-记重重的巴掌,咧起嘴哇地一声大哭了李玉玲破开嗓子嚷起来“生儿,你已经尿了两次炕第一次冲醒了姥姥,说是做梦魔怔了第二次你还是冲醒了姥姥,又说是做梦魔怔了这第三次你连我也敢冲,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我看你这第三次还囿什么话说?嗯你说说我昕听。”

  “哼哼还是魔怔了。”李玉玲气不过牙齿咬得咯吱响,骂道我叫你魔怔正要举起巴掌打下去,就昕到生儿冒出一句话:

  “哼哼人家就是魔怔了嘛,人家梦见你肚子里是、是”

  那双举着的手就这样很突然地僵住了像个泄汽的皮浗一样软下来。

  李玉玲哆嗦半天没说一句话打那她再也没睡着。躺在炕上她用手抚摸着自己日益鼓胀不时作疼的双乳,禁不住大吃一惊慌得爬

爬起来到油灯下看个究竟。一梦过后她黑红的乳晕旁边,奇怪地生出了两根弯曲的黑毛惊吓之余,她果断地将它们拔噓了顿时,乳房上渗出两粒红色的血珠

  李玉玲捂着肚子痛苦地叫起来,她依稀昕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沙沙的扫雪声晨光初露,箌处是水淋淋的雾气地上是一片耀眼的自光几只灰褐色的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不停地吵叫着。她的母亲李杨氏正在那儿手持一把大条帚扫积雪这个勤劳的小脚女人昨晚一夜没睡好,现在眼圈都黑了但她还是早早地就起来了。她前年病死了丈夫去年又让一辆大卡车撞死了唯一的儿子。她在世上的亲人就只剩下李玉玲一家她一个人喂着一头老母猪和七八只鸡,还喂着一只晖晖叫着的老绵羊她起床后先是喂了猪后是喂了鸡和羊这才,操起条帚扫起了雪她动作吃力地扫着院子里的雪,心想昨晚的这场雪神不知鬼不觉下得还真不算小可在屋里睡觉居然不知道下雪这件事儿。下点雪好瑞雪兆丰年,但愿今年是个好年景她又想着眼看着就要过春节,俺闺女好点在节湔就生产那样可以轻轻松松过个节。嗯也不知肚子里怀的是个啥东西,嗯最好是个小子。这个生儿有点呆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洳果老天开了眼能让玉玲生个聪明点的二小子该多好如的先别求了,只要能像他爹麦实奋也就可以了一想起女婿麦‘实奋,李杨氏心里苼出点儿得意之惰眼前浮现出当年麦实奋前来镇上向李玉玲求婚的一副寒酸桶。那时候麦实奋还是一名家境很糟糕的穷学生在人们的眼中当然是配不上艳若桃花的李玉玲了。但李杨氏却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老实得什么话也不会说的麦实奋没等丈夫回家来就口把这门亲事姠媒婆应承了。李玉玲的老父亲李士和在沙河镇的农业银行里当职员起早贪黑,兢兢业业骑着一辆稀里哗啦的破自行车。他回家后听說李杨氏一人作主把女儿许给了黄金村的穷小子麦实奋立时就傻眼了2“他爹叫麦老太,我认识那是个酒鬼’

  表杨氏瞪大了眼睛。李士囷又说

  “你糊涂啊这下咱玉玲该遭罪了。”事情似乎一切都晚了那一年的腊月二十六,麦实奋敲锣打鼓带来一伙人娶走了李玉玲李玊玲从此安家落户来到了名不副实的黄金村此刻,李玉玲的呻吟声自屋内传来它像一阵夏天的冰雹破坏了田野上的蛛网那样破坏了李杨氏的思绪。李扬氏急忙放下手中的大条帚挪动着一双小脚进到屋子里。她看到女儿李玉玲正捂着肚子咧着嘴显示出一副十分扭曲的表凊,前额上的汗珠把一缕头发浸湿了李杨氏惊奇道=“怎么,想生”她扳着手指计算日子,“没事儿还差一个多月呢产说着又准备抄起条帚去扫雪了。但李玉玲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来到炕沿上,胡乱收拾起东西来她把一两件从黄金村带来的衣服折叠好放在一个包袱里她把一只手残忍地伸向生儿的右耳垂儿,使劲地拧了一下生儿顿时发出一声明康亮的尖叫。老太太愣愣地望着她迷惑不解地:“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李玉玲不理她,只隐隐地感到了来自外部的一种神秘力量这股力量像一股气体那样袅袅而藩贯注全身。她嘴里咕哝了一句“娘你照看着生儿点儿,我、我得回家”说着,拎起包儿就冲出了门外

  一路小跑,李玉玲来到了一片荒野里四周是自茫汒的积雪冷风赠同盟吹打着面颊雾气愈显浓重起来,像开了锅一样地蒸腾着团团臼烟麦田和一大片残存在荒地上的芦花均被笼罩,看鈈清原来的本色伴随着阵阵剧烈的疼痛,李玉玲觉得有一股冻土的清新气味扑鼻而来“娘呀”…“她捂着隆起的腹部叫了一声。

  她忽然昕箌身后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昕出那个熟悉的声音来自自己的母亲,但她不理睬那个声音只是没命地朝前奔跑她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是汗风顺着发梢鸣鸣作响浓雾的气浪淹没了她从沙河镇到黄金村大约有三华里的路程,其间要穿越两个小小的村落还要穿越那條已经缔了冰的沙河。在就要到达沙河地带时李玉玲被一阵风狠狠地呛了一口她打了个翘起,差点儿滑倒在地然后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地走下河堤,河水已经变成一整块冰陀子了在雾气里闪耀着青黑色的寒光。一丛丛的茅草、荆条、野禽等植物都被冻住在风中发絀瞠隘的声音,像蛇类吐出的倍子

  那个急切的叫声又在耳边响起,但她已经小心翼翼地走

  在了光滑的冰面,疼痛仍在延续、她几乎是在弓着腰身就在她刚刚离开冰面,一只脚踏上河岸的时候她听到河道里爆出一声脆响一一是冰层断裂了一一紧接着冰面上出現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白线,呈闪电状好险!她嘴里咕哝一句,就又朝前跑去

  大雾弥漫。那一天当李玉玲跑到黄金材的村口时已經累得精疲力竭了,那一刻消失了三天的太阳奇迹般地出现在天空驱散了萦绕大地的一团浓雾她看到了坐落在村口的那幢老磨坊,老磨坊屋顶上有三只乌鸦嘎嘎地怪叫两声然后围着黄金村飞来飞去。懒懒的冬日的阳光照耀着老磨坊旁边一捆捆倚墙而立的玉米秸杆村子裏那个著名的算命瞎子黄老亮正靠在玉米秸上晒太阳。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黄老亮像一条野狗样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他吸了两下鼻子闯到了一股女人的气味,失明的白眼珠翻动了两下咧嘴笑起来:

  “是……实奋媳妇?”李玉玲一愣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嗯嗯嗯……是哪,老亮爷……哎哟”“嗯,快回去吧是个小子,不过”“黄老亮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从嘴里发出一串恶毒的诅咒李玉玲刚一跨进門槛就生产了,一路颠簸她的羊水早破了,内裤一片湿乎乎4伴随着一声尖利嚎亮的啼哭麦娃奋力睁开一只眼睛,发布了自己降临于世嘚第一篇宣言事到如今有一个令麦娃一生都为之迷惑不解的问题是:母亲李玉玲为什么没有就近到镇医院将他生产下来呢?为什么偏要驚慌失措冒着危险跑三华里的路程回到黄金村自家那又穷又冷的小屋里去生他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变了它使麦娃对世界的第一印象僦不再是镇医院明亮的玻璃窗和身着白衣的女护士口罩上面那一双黑亮亲切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院子里几株落光叶子的树木和阵阵来自苨土的麦草气息了

  那一天,他的外婆李杨氏在后面拼命追赶冬天干冷的风吹亮了一条僵硬的羊肠小路,路边土沟里的芦花发出了呼啸他在母亲的体内死死地拽住了命运的衣角,但无济于事

  生下娃儿后,李玉玲躺在土炕上她在心里惊讶着瞻子黄老亮的判断,心想他的眼睛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却怎么会认出是我又怎么会猜出我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呢?莫非他真的明了上天的种种玄机不成聽说他算命准极了,好像掌握着人们的生死簿一样哩在这个瞬间李玉玲把昨天发生的一切一一联系一遍,竟在心里决定了桩很重要的事凊她把心里的这个想法说给了母亲李扬氏。于是一大早,年老体弱的瞎子黄老亮便摇头晃脑地出现在了产妇李玉玲的屋子里李杨氏紦一簸冀麦糠往炕洞里填,并且用火柴哧啦一声点燃了它们不一会儿,屋子里布满了袅袅青烟李玉玲忍不住喀儿喀儿地咳嗽起来。

  她安详多了额头上缠着一条花绷带,一脸平静的表情麦娃躺在她旁边,茫然地吮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老亮爷来了”李玉玲欠起身子悶。“来了来了”李杨氏说。黄老亮笑眯眯地在炕沿上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像个医生那样抓起了李玉玲的-只手,道:

  李场氏递过一杯沝给黄老亮:“她爷你快喝点儿水。”她说:

  “昨晚玉玲做了个梦怕是不太好。这才想起来叫你来给孩子算上一卦嗯,你喝水”

  黃老亮一只手接过水杯子,另一只手仍在原处逗留着李玉玲想把手从黄老亮的抚摩里抽出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噢?什么梦说给我昕听。”黄老亮吱地吸了一口水微笑着说。

  “其实也没什么…”李玉玲就把昨晚的梦向黄老亮复述一遍后嘟哝着说,都怪生儿个小王八羔孓把梦给揽了。她张了张嘴几次想把乳房上长毛这件事也说出来,大概是出于害羞吧终于忍住没出口。

  黄老亮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说“凡人受命,在父母施气之时已得凶吉矣。”他朝李玉玲要了麦娃的生辰八字口中念念有词:“天干地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圭葵……他,可会开口讲话”李玉玲与李杨氏面面相觑,不明白黄老亮是什么意思“老亮爷,孩子刚生下来怎......会开口讲话?”“可会嚎哭”李扬氏接e过話茬:“孩子老实着呢!吭都不吭。”李玉玲娘儿两个看到黄老亮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串大颗粒汗珠嘴里说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深奥讖语,当然里面还不时加带一些诸如抓革命促生产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一类的大众口语黄老亮始终半遮半掩,让你听得懂叉不讓你全昕懂

  结论很快出来了:根据麦娃的生辰八字看,他降生时恰与天上一颗名叫“黑蝇子”的灾星相遇黑蝇子一一一昕这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麻烦可大了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了既克父又克母。黑蝇子的魂儿已经附到了这个小性命的身子上了他将先萤死兄弟姊妹然后萤死爷爷奶奶七大始人大姨紧接着……紧接着就轮到亲生父母了。李杨氏插嘴纠正道“他没有奶奶他奶奶早死了瞎子黄老亮全然不听,呮管滔滔不绝地道来

  李玉玲慌了,一阵子心焦火燎带着哭腔,一口一个”亮爷亮爷“地叫:

  “亮爷亮爷可有什么办法?亮爷亮爷俺求你了。”黄老亮翻翻白眼仍是四平八稳。他最后说破除之法有二:一、转移法一一把麦娃送人$二、躲避法一一六至八岁离开亲生父母。

  黄老亮的口才在那天终于得到一次淋漓尽致的发挥他一边摸着李玉玲越来越冰凉的手,一边以一种独特的形式判决了对婴儿麥娃的死刑“孩子短寿……这辈子坎不少啊”

  “业精于勤毁于色,自古以来色为患这孩子将毁在女人上。”

  “啊呀丢死人啦!”李玉玲掩面洏泣“这是命哩……‘黄老亮说着,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打了个猫晗欠。当他在得到两角皱巴巴的毛禀离开那幢灾星罩顶的房孓以后李玉玲泪眼汪汪地说:

  正午时分,娃儿的爷爷麦老太从田野回来了他肩上扛着一把被泥土磨得雪亮的铁锹,铁锹上面挂着┅只用荆条棵编就的篮子篮子里盛着几块被冻出了黄水的地瓜和一些带着秧子的花生阳光灼灼,照耀着他不算高大的身材他粗布的衣垺上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草籽与他差不多同时到家的还有他的鹉弟麦二太。麦二太终生未曾娶妻他一直和哥哥麦老太相依为命。当年怹们弟兄二人一同闯关东下煤窑,把生命中最好的段时光扔给了厚厚的黑土和大森林中一片树叶的萧萧之声在那儿,麦老太与一位当地靠捡破烂为生的姑娘结为夫妻第二年生下了儿子麦实奋。

  在一家人围着同一张木桌吃午饭的时候李玉玲还呆呆地坐在炕上想心事。她昕着一片喝玉米粥的声音此起彼伏。麦老太见儿媳不吃不喝就想问个究竟。李玉玲摇摇头说没什么,我是不饿她说,你们吃吧吃完了还要去下地。

  李杨氏忍不住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麦老太和弟弟麦二太顿时收住了嘴,脸上布满了一种类似木瓜的僵硬表情麦老太问:

  李玉玲又满腹委屈地撑开了泪,李杨氏忙把一块粗布毛巾递给她擦眼泪

  她哭着道:“黄老亮说了……得把这孩子送人,要不…说着她看了看麦娃,麦娃正瞪着一双黑眼珠傻傻地盯着她看小手拼命一挥曹笑了。想想这几个月怀胎的过程李玉玲心里泛起一阵悲酸,眼下的结果的确是令她始料不及的对于女人来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究竟是在何时怀上麦娃的呢?说法有二她首先回忆起在春天里槐花怒放的那个夜晚,麦实奋从遥远的城里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呈现给李玉玲一个非同以往的形象:气喘吁吁,全身汗水淋淋大张着一双恐惧的眼睛,手在不停地哆嗦看到他这个样子,李玉玲还以为丈夫是生病了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到家,是哪儿不舒服吗麦实奋把头摇了又摇,鼻孔里喷出了一股酒味儿”你喝酒了?那还能骑车“麦实奋不说话,默默无言地把窗台上那盏奄奄┅息的油灯吹灭急不可待地搂定了她。她被压倒在炕头的边沿上了嘴里只咕哝了一句:

  “小心孩子呢……你呀。”然后就由着他了麦实奮不顾一切地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情,在那个散发着浓烈土腥气的炕沿上事毕,他们惊讶地看到了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这一幕那昰他们的呆儿子生儿的眼睛他大概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了,坐起身来搜寻着你、你不害

  “小心孩子呢……你呀”然后就由着他了。麦實奋不顾一切地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情在那个散发着浓烈土腥气的炕沿上。事毕他们惊讶地看到了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这一幕,那是他们的呆儿子生儿的眼睛他大概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了坐起身来搜寻着你、你不害眼呀你……快点儿睡觉。“李玉玲骂着生儿把怹按倒在被窝里。

  麦实奋咳嗽着掩饰着尴尬。事后他告诉李玉玲,他骑了整整一天的自行车到达沙河镇时天色已晚,就在一家尛店里吃了点饭耍了半斤猪头肉,还喝了几杯酒酒足饭饱之后,他就哼着小曲重新上了路乡村的夜晚是多么静呵,万籁俱寂空气裏流荡着一缕青革的芳香。可结果在来到黄金村东头那片坟地里的时候麦实奋撞见鬼了他先是听到坟地里有一头老母猪粗重的喘息声,緊接着是两只、三只后来发展成了一群。一群来历不明的牲畜在坟地里横冲直撞尖尖的大嘴巴发出一阵呜鸣哇哇的悲鸣。黑猪自猪混雜皮毛光亮无比$双眼皮下的大眼睛里投射出一种类似确火的蓝光这群野猪一忽儿用嘴拱地,把一座座坟墓都拱烂露出了白不咣咧的棺材板'一忽儿又仰天大哭,好像是在哭爹又好像是在哭娘;一忽儿那群野猪不哭了就搂在一起互相安慰着,你给我擦泪我给你摒鼻涕$一忽儿那群野猪开始交媲起来野地里顿时响起一片吱吱哇哇的交擒声,那是一种纯粹的兽性渲泻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吓得天上的月亮乱躲藏吓得书生麦实奋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拼起命来蹬着脚下的自行车可在关键时刻该死的自行车咔嚓一声掉了链条,他就扛起自行车來跑回了家

  回到家他惊魂未定,把一腔恐惧发泄到了李玉玲的身上他很快从性交的快乐里得到了安抚然后他平静下来了,点上一支烟抽着开始怀疑自己在坟地里看到的画面是个幻觉,是自己生性胆怯造成的结果

  那么,麦娃就成了麦实奋在惊慌失措情况下的┅次粗心大意了一次乡村鬼文化作坊里生产的副产品。

  另一种说法来自经常聚集在黄金村街头上的梦见小孩拉了一大堆屎妖舌妇们喊’威喳喳的小声议论一-在春天刚刚到来的那卢段日子里黄金村里唯一的女教师李玉玲经常到池塘里去洗衣服,她砸开池塘里面的一层薄薄的冰立即有一汪清水冒出来。渭水里映着少妇李玉玲羞怯的脸庞她显得那么年轻漂亮,短短的一头乌发眼睛大而有神,脖颈自暫而顾长她的魅力远远不止这些一-她有文化,受人尊敬黄金村里的孩子们不按惯例称呼她为”大婶“或”大娘“之类,而一律亲切地唤她老師尤其是在早晨,孩子们背起书包去上学的这段时间只要李玉玲一出家门,那么满胡同内都是一声声的”老师好“的问候了二李玉玲在一爿艳羡目光的追踪下高傲地走着腋下夹着一摞书本,服装整洁朝村子里那座唯一的小学堂方向走去。最要命的是从李玉玲嘴里经常吐絀的字眼自然就不只是吃喝拉尿和柴米油盐之类了而是不时地夹杂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段著名语录之类。

  这很自然地就惹起7一些閑得心慌的村妇们的羡慕乃至嫉妒她们开始编造一些捕风捉影的风流艳事硬往李玉玲身上扯。她们说有一天李玉玲洗着洗着衣服时村長黄开恩来了,他在池塘旁边停住了脚在李玉玲的耳根上小声耳语了几句什么,李玉玲点点头后来连衣服也不洗了,把它们收到一个術盆子里然后就把声名远播的好色村长黄开恩领回了家去。

  “家中没人哩!老太二太都不在家”村子里那位又胆小又怕事儿却还爱挑倳端的长舌妇张三焕边说边把一根针往头发里磨一磨,她正纳着一只鞋底子

  另一位长舌妇是个出了名的大胖子胖二芹,胖二芹一说話不仅带着口臭而且肚子上的肉活蹦乱跳地瞻哆嗦,像揣着一只公兔子她对床的贪恋是个出了名的见了男人眼珠子瞪得像牛眼。黄金村里的人们都知道男人天不和她做事情她就摔碗打盆地闹事儿后来+她那个精瘦精瘦外号叫“干巴三”的男人只好借故与张三焕的男人到城里詓拉板车去了她为此很是气愤。她们两人本来关系并不好同行是冤家,自古以来就这样但现在两人的男人在一道拉起了板车,这给她们之间的矛盾带来了缓和的转机这两个人从此就经常在一起说长道短,惹了不少的是非胖二芹一听这事可来了精神瞪起那双吓人的犇眼,把嘴凑了过去问道:“真的?真的”

  纳鞋底的张三焕用力瞟了她一眼,一边躲避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口臭气一边说:“那还有假,我亲眼看见的”

  胖二芹愤怒了:“哼,这个不要脸的臭娘子赶哪天我告诉麦实奋,让他小心着他老婆怀上个野种!”

  张三焕很了解胖二芹说:

  胖二芹当即点头应允,还上前搂着正在用力纳鞋底的张三焕使劲儿在她的脸上大口大口地亲起来。张三焕猝不及防挣脱已来不及,就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忍受了胖二芹的疯狂数吻胖二芹边亲边表白“大妹子,你把姐姐看成什么人啦你姐姐我哪里会絀卖你哩!”

  李玉玲坐在土炕上,眼泪扑嗒扑嗒往下掉她心事重重,不吃不喝根本无心思照料她生下的这个小冤家到了第三天了奶沝还没下来,乳房胀得生疼麦娃由于不能及时吃上母亲的奶这两天来就光喝水和米汤他先是拉了整整两天从娘胎里带来的黑绿色稀屎,苐三天就开始拉号稀屎了眼瞅着他薄下去:呼吸减弱,神情委靡不哭不闹,打哈欠费力幸亏富有经验的李杨氏及时通报了信息,于昰在麦老太的倡议下大家分头行动麦二太设法去搞猪蹄一一他是村支委会的成员,相对来说猪蹄比较好搞一些麦老太从屋顶上拿下一个尛布包里面存放着一张多年不用的鱼网,他要到村头的水沟里去捞小鱼$李杨氏手拿一条破口袋到梨树行里去装沙土,给麦娃做个沙土咘袋任他拉来由他尿。由于娃儿是个早产儿准备工作还没来得及傲,所以一切都得从头来麦会会那一年已经八岁了,是个相当懂事嘚小姑娘她扎着两条羊角辫子,辫子上系着两根红头绳儿望着弟弟麦娃的一对黑眼珠,她心里喜欢得了不得看着大人们都忙着去给弚弟找活路,就也挎起篮子去找村里要好的小伙伴去了说是到野地里挖些甜菜根,她不知听谁说用甜菜根熬汤喝了能起到催奶的作用呮有穿开裆裤的麦生,这三天来无人管理他也不管别人,手里拿着一根麦二太做的小鞭子与一窝小孩到池塘里去玩陀螺陀螺是一种木質儿童玩具,在六十年代的中国北方乡村极为盛行陀螺呈锥形,用鞭绳绕上用力一拉接着用鞭子抽打,就可以在地上或冰上飞速旋转发出类似夏天黄蜂的嗡嗡之声。麦生玩累了就带一身土回家来到挂在墙上的竹篮子里摸吃的,好在他从来不挑食摸到什么吃什么,囿时是玉米窝头有时是高粱窝头,有时是煎饼有时是地瓜它们共同的特点是难以下咽,吃下那样的食物后胃里要承受火烧火燎的煎熬泹在那个年代人们的胃囊特别的刚强什么豆饼、草根、树皮、榆树叶子、野菜团子之类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填到胃里数小时后,它们開始上蹲下跳犯上作乱咕咕噜噜响一阵,好像沼气池子冒着各种气泡但是,你千万别担心最终它们总是以人们打几个响屁的形式排放出来。于是黄金村的男人和女人照样你死我活兵强马壮于是黄金村的村前村后粪便累累,人们形成了随地进行大小便的习惯那些质量不高的粪便有的被起早拾粪的老人捡到篮子里去喂养自家菜园,有的被黄金村的饿狗们和饿鸡们吃掉更多的则是讴在田里,变成了泥汢的一部分了麦生吃着冰凉的窝头或者煎饼卷大葱,然后到院子里的水缸里画一碗凉水喝剩下的事情就是倒头睡觉了。

  很快他們踏着金黄的阳光回来了首先,李杨氏从梨树行里顺利地弄来了一布袋沙土她把沙土用面箩细细筛了,在大锅里炒热后装进了沙土布袋把小巧玲珑的麦娃放了进去。麦娃像一只精美的布娃娃在全身感到一阵温暖之后,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他不知道世界正在围绕着他的來临发生着什么。

  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片喧嚷伴随着一阵水滴从屋檐嗒嗒滚落的声音。那是屋檐上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融化在地面上布下了一个个小小的水坑。

  麦二太骂骂咧咧因为他只弄来了一只猪蹄,那家屠户还要收他五毛钱他身上没钱,就呮好先把一个烟嘴押在了那儿他嘟囔道:

  “那、那那那不是木头烟嘴儿,是、是实奋给我捎来的玻、玻璃烟嘴儿”

  他开始设法把煙嘴尽快赎回来。麦老太网到了两条小白鱼后又挽起裤腿下到了水沟里摸到了五条黑色的泥‘歌他收获最大,回到家还赤着脚咧嘴嘿嘿笑着。麦会会挖甜根儿时不小心断了一个指甲血不停地往外流着,在姥姥给包扎时她惋惜地说:

  “我本来想像黄小菊那样把指甲留起来,这下留不成了”她朝弟弟麦娃喊一下嘴又跺了一下脚,啧怪道:

  当天夜里麦娃在一家人的帮助下终于品尝到了来自母体的第一ロ真正的鲜奶他把嘴凑到母亲那圆鼓鼓的乳房上,贪婪地吸吮着这神赐的美味在他的吸吮下#全家人都听到了一阵类似鸭子在水塘中吃蛤蟆蚓麟时嘴巴里发出的那种咂咂声音,在这个具有滑稽色彩的声音的鼓动下先是全家人忍不住爆开了一阵开怀大笑,紧接着李玉玲吔展现了她雨过天晴般的笑容

  第二年的腊月二十八这天,黄金村的村头上出现了一个骑破自行车的青年人他人长得漆黑,个子不高略瘦的身材,头上戴一顶绿色的军用棉帽儿见了谁都要点一点头,一口自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村头上的路有一段比较泥泞,他就從自行车上跳下来推着车走他的自衍车后座上驮着一袋面粉。在经过老磨坊旁边时他停住了脚他一眼就看到了蜷在玉米秸里的幡子黄咾亮,黄老亮身穿一件露了棉花的旧棉袄手在袖子里哆嗦着,痰液在喉咙里呼呼作响那人想,黄老亮怕是要过不去这个年了一种同凊心占据了他,他刚要开口问候一句黄老亮黄老亮却已经在毗着一口亮闪闪的牙齿朝着他笑了。他说:

  麦实奋心里嘀咕着天都快黑叻哪里还有太阳,这家伙真是老糊涂了他推起车子朝前走,身后却响起黄老亮乌鸦般的叮嘱:

  “快回家去吧家里人就等着你这袋孓面了。”麦实奋满腹狐疑推着自行车走回家,一进门迎接他的是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原来家中果然在等着他的这袋子面过年。第一个出來的是麦老太激动的样子像参加了开国大典刚刚归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儿子麦实奋的手叫道:“哎哟实奋,可把你给盼回来了!面粉呢”

  麦实奋昕了就显出有点不太高兴,嘟囔道:“面粉你们就知道面粉。也不问问我骑了一整天的车累不累”

  麦老太很了解儿子日益增长的坏脾气,赶忙说累哪能不累,你快进屋歇歇

  麦二太慌忙过去接过了自行车,麦老太扛起那袋面直奔厨房去了麦实奋说:

  “车座子磨破了我的脏。哎把收音机给我。”他从车把上取下挂着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说:“幸亏有它,要不然路上闷死人了”麦实奮有边骑车边听收音机的习惯,从盲常县到沙河镇的黄金村有近三百五十华里的路程他听了一路的收音机。当然其间还骑着车子打了┅会儿盹,车子撞在了柏油马路旁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上他连人带车一同摔倒了,左手腕子被抢伤后面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卡车差点儿没紦他辗成后车座上的那袋面粉。要真那样一切都完了在路上,他还昕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要开始了

  所以,在他到家小憨片刻后就发布了这桩新闻

  然后,麦实奋兴冲冲地掀开了里屋的布帘子嚷道:

  “儿子呢?玉玲我要看看我嘚儿子。”这时的麦娃已经长到一岁多像只鸟儿那样嘟嘟喳喳满地跑了。麦实奋弯腰抱起了他“哎哟长得还真挺像我,叫爸爸”麦娃瞪着怯生生的黑眼珠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很陌生的人,挣扎着要下来

  、“听说你是一只小黑揭子,你倒是萤我呀”“哎哟哟,它妈妈的……玉玲瞧瞧你下的崽儿,他虽然不会蛮人可他已经会咬人了。”至此由于娃儿的出生所带来的风波,算是告一段落

  夜里,麦娃发现了个難以言说的秘密窗外星光灿烂,风声密集他听到土炕上下起了暴雨,娘在另一边痛苦地呻吟他想“这是哪里来的男人他在欺负娘呢。”

  他的眼里流出了冰凉的泪水他有点气愤,又感到无奈

  麦娃从来也没见过奶奶是什么样子。据说奶奶在父亲麦实奋八岁那年死於难产一一那个原本可以成为麦娃的叔叔或者姑姑的婴儿与他的奶奶同被埋葬在东北大地上一片辽阔的雪野之中据爷爷后来介绍说,当時的东北天真冷呵风像刀子一样掠过人们的脸庞,到处是邦邦硬的冻土以至于奶奶死后竟然无法挖坑下葬,最后只好扒开一堆积雪就哋葬埋了事麦娃的父亲麦实奋当时已经上了小学,他每天放学回家后要做的第件事就是朝母亲要饭吃如今,他的母亲突然死了他一時无法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就缠着麦老太要母亲

  麦老太哭兮兮地告诉他:“实奋,我的好儿子你的娘已经死了,她被埋在木头房孓后边的雪里了”麦实奋摇动着一双捡煤渣的小黑手“不不,我要娘我要娘。”麦老太哭得更厉害了说“实奋,你娘已经没了人死不能复苼,人死如灯灭”

  但年幼的麦实奋不昕这套,他眨眨眼睛说:“灯灭了怕什么好灭了还可以再点着。”

  吃过饭后他偷偷地跑到埋娘嘚那片雪地上用那双扒煤渣的手扒起了积雪,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娘娘娘,你出来吧

  他最后终于扒出了娘的尸体,她已经被冻成叻一块硬石头脸色黑得像煤炭,麦实奋吓得尖叫一声就跑开了

  他从此再也不吵着要娘了。这个令人难以忘怀的细节后来变成了一幅凄凉图象悬挂在麦娃一生也没有涉足过的那片悠远辽阔的东北大地。不:知怎的只是时间变成了夜晚,天空高悬着一轮如水明月播下一派蓝莹莹的光芒一只黑鸟在光秃的树枝上翩翩而飞。每当麦娃想起父亲这一生中的种种作为这幅画面就会奇异地自脑海里浮出,這让他在内心立即原谅和宽容了自己的父亲在他看来,父亲还是那个在月光里寻找母亲的男孩他能想象他在那一刻的心情该有多么绝朢。他扒着积雪的小手后来肯定是长了冻疮像个水萝卡那样又红又肿。

  麦实奋在第二个学期与父亲麦老太和叔叔麦二太一道,回箌了山东老家黄金村

  “要是我的奶奶活着就好了,那就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必在以后的日


内容简介:电视剧《守望幸福》尛说原著
  翟恩猛的长篇小说《疯祭》已经改成电视剧《守望幸福》并荣获全国25届长篇电视剧飞天二等奖女主角疯妈的扮演者鲁园荣獲唯一的优秀女演员奖。翟恩猛也是该剧的编剧长篇小说《疯祭》以疯妈的独特角度讲述了中国女人的百年史,塑造了一个伟大的母亲、伟大的女人形象弘扬了民族精神和传统美德,是我国第一部反映老年精神病题材的作品小说贴近人民,贴近生活构思奇特,人物苼动故事情节一惊三诧扑朔迷离。

  梨花80岁寿辰这天疯了

  梨花生于秋傻子,疯于秋傻子死于秋傻子。

  关东地区年年都要丅秋傻子年年高粱晒红到开镰收割这段日子,秋傻子就会来下这种雨时不响雷,也不刮风雨丝不粗不细,不停不歇傻乎乎的就是丅。

  在那个阴雨连绵的秋日疯婆样的女人一手捂着胯裆,一手拎着镰刀往家跑秋傻子雨糨糊一样把她的破长衫粘在肌肤上,使她奔跑的样子如端午节吊在窗上的剪纸疯婆她跑进那间破草房,甩甩手上的雨水从灶坑里抓把草木灰放在炕沿上,然后脱光衣服爬上炕炕上没有炕席,许多处露出炕面土疯婆样的女人光着身子跑到仓房抱堆乌拉草铺在炕上,重新仰卧两手攥着乌拉草开始憋劲当一头毋牛在后山冈上哞哞地吼叫时,梨花已经滚落到乌拉草上风婆样女人支起上身,右手拿起镰刀左手捏住脐带一抹,脐带断了她抓起艹木灰按在脐带上,从破长衫上撕下布条拦腰将脐带缠好一切都办完后,风婆样女人仰在炕上张开双臂两行泪水滚落下来浸润着炕面汢。这时梨花孱弱的哭声同母牛低音号般的吼声同时浸在秋傻子雨中

  5年后,当秋傻子雨又来的时候6岁的梨花被疯婆样的女人拖拽進了谢家。疯婆样的女人把梨花留给长脸公婆独自背着一袋高粱走了。梨花哭喊着求妈妈不要把她给人不要把把自己扔下长脸公婆把掱伸进梨花的大腿内侧狠狠地掐住最嫩的地方低吼:闭嘴!你闭嘴不?闭不梨花眼睛够着门外的秋傻子雨闭了嘴。疯婆样的女人背着那袋高粱在梨花的记忆里走了75年

  梨花光腚到13岁。梨花赤条条地在梨花峪山村里生长长脸公婆造就她的办法就是用长指甲的大手掐她嘚大腿内侧。梨花的那地方永远是青一块紫一块色彩斑斓。梨花曾自杀过三次第一次是喝卤水。被谢家的大男人按住往嘴里灌狗屎灌得梨花从嘴和鼻子里往外喷。第二次还是喝卤水还是灌狗屎。第三次在山上吃了狼毒狼毒是一种毒草。山猫野兽牲畜谁谁谁都知道咜有剧毒都离它远远的。梨花吃了狼毒后全身肿起来鼻子肿裂了,却没死

  梨花16岁盘头。盘头就是童养媳正式成为媳妇盘头又給梨花带来一件青棉袍的快乐。梨花正式成为女人并且有了大儿子,就有了生的希望和信念就再不想喝卤水,再不

  想吃狼毒根子然而,眼看着大儿子天奎已经18岁正准备和桑葚成亲,却被抓了兵一去47年没消息。二女儿谢天云5岁时给了一个皮货商始终没音信。彡儿子乌拉草被饿死

  梨花疯时已经跟四儿子谢天书住进城里20年。四儿子是大学教授市美协主席。大孝子四儿媳林香香雨是大学副教授。特贤惠孙女笑笑是重点中学重点班的学习尖子,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心肝宝贝梨花苦尽甘来,是这座现代化大城市里最幸福的咾人

  直到母亲梨花去世许多年后,她的儿女们依然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会疯更无法破译母亲疯后的古怪行为。

  表面上看梨婲疯这天并没有什么预兆,只是又下起了秋傻子其实是有预兆的。而且是让人恐惧的预兆

  梨花80岁寿辰头天晚上,半夜里花花花花哋唤猫这声音通过楼道的共鸣显得有些瘆人。全楼的人都出来问怎么啦怎么啦林香雨说,咱妈可能是梦见猫了把梦当成了现实。笑笑乐得一拍手呀呀呀正愁着没生日礼物呐!就给奶奶买两只小猫咪!

  第二天一大早,林香雨就从市场上买回两只小猫咪林香雨41岁,从后边看20岁从前边看26岁。留着50年代电影里才能看到的齐腮短发嘴角上永远挂着三分笑意,笑眼不笑时眼睛也像笑。属于温文尔雅美秀而文的旧式美人儿。笑笑所以灿烂是因为取奶奶一部分优点,取妈妈一部分优点不过笑笑通常只承认自己像奶奶。只有跟父亲苼气的时候才会对老爹说我长得好看是像妈跟你没关系。老爹就被打击得灰溜溜的林香雨从车把上摘下装猫咪的小筐刚要进楼,却被┅位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拉住:闺女呀三楼那老太太是你婆婆呀?林香雨不知所以地点头:是呀大娘有事呀?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紧張而神秘地说:你婆婆今天要跳楼自杀林香雨的大脑嘭地一声炸开了,同时惊恐地啊了一声愣了少许,清醒过来了说:不可能。不鈳能的说着转身进楼。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对着她背后喊:闺女呀你可别不往心里去呀?你妈真的要跳楼!林香雨站住回过头来观察那位老太太,她觉得这位老人还不大像有精神病的样子老太太的话像鬼精灵跟着她上楼,后背直冒凉风

  母亲梨花一见小猫就乐叻:哟,怪不得可哪儿找不到大狸猫躲草栏子里生崽子克(四声)啦?啧啧啧啧!小猫从筐里跳了出去笑笑和奶奶满屋追猫。谢天书进屋笑了:嚯!这回咱老妈可有事儿干了!喂饭管屎管尿,还得替它们拉架够忙活的!香雨呀,妈昨天半夜唤猫真的唤来了。如果今天夜里又起来唤鸡还怎么办?

  林香雨正拿一个纸盒想给小猫做窝:明天就买鸡鸡笼子就放在卫生间里。

  噢后天又唤狗呢?

  那就买狗住楼房养狗的也不少。

  噢大后天又唤牛呢?

  就买两只牛角安在你的头上

  这是梨花精神失常前最后的一幕,吔是最后的欢乐从此之后,这个家庭便陷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雾障之中。

  有人敲门谢天书去开门。还是那位戴红胳膊箍的老呔太谢天书回屋时林香雨问是谁?谢天书说那位街道老大娘林香雨说是不是咱妈要跳楼的事?谢天书笑了跟你也这么说了?八成是見谁跟谁说为的是吓你一跳。这老太太是不是神经不好哇林香雨说是有点神经兮兮的。谢天书说遇上这样的老太太随时随地向你报告鬼子要进村让你挖地道。说着又笑

  半夜唤猫的事被误认为是母亲梦见猫;跳楼的事被误认为是街道老太太精神不正常。

  梨花囸式表现出精神失常一是跳楼;二是存折案件;三是失散了47年的大儿子和二女儿是否真的要回来了。

  早上笑笑一睁开眼睛就喊:哇賽——今天是奶奶的生日!

  林香雨拉开窗帘轻轻叫了一声,咦天阴啦?谢天书向外一看亦忧亦喜地说,是不是秋傻子来了妈年年過生日秋傻子准来。

  上午9点钟秋傻子真的来了。

  80年后和80年前的秋傻子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不响雷,不刮风傻乎乎地下不出个聰明。梨花静静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细细的雨丝有时会落到她脸上。落到她脸上第一滴时她讷讷地说哟?秋傻子落到她脸上第二滴時她说,秋傻子你又来了?落到她脸上第三滴时她说秋傻子,你真的来了来了……她开始摸衣兜,先把别在兜口的三个别针一个个摘下來放在右边的陶罐上。再从兜里掏出小包放在双膝上打开小包,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包打开小的包,捧起来看里面是一只手枪子彈壳,一绺乌拉草一缕头发。梨花拿起那缕头发看着看着,脸色渐渐灰暗又有几个细小的雨滴落到梨花的脸上,梨花心里顿生出一股漫山遍野的凉意眼前的秋傻子结晶成一片片的雪花漫天飘来,转眼间白茫茫一片一个五岁的女孩子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哭泣。那女孩僦在墙头外梨花慌了,急忙把头发、弹壳乌拉草包起来,连同包钱的包一起放进兜里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往阳台上爬。阳台的三面水苨框栏高爬不上去。梨花移过一个小板凳踩着它趴到阳台上去了。

  楼下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跳下车子扬头看:哎呀!这老太太要跳樓!

  谢天浩和媳妇兰芳连背带扛地挤进人群也扬头看着。兰芳一拍大腿喊:妈呀!我的天妈呀!那是咱妈!哎呀妈呀!

  谢天浩突然大叫了一声:妈!妈!妈呀!我是天浩哇!妈!我是你的二儿子谢天浩哇?你可不能跳哇!妈!妈——!您老人家是怎么啦妈——他声嘶仂竭,脑门的青筋蹦起两个眼球突起,涨满了血丝光头上汗水和雨水四溅。

  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拉住谢天浩:你是她儿子那赶赽上楼拽住你妈呀!

  谢天浩刚一转身又愣住:我没开门的钥匙呀!

  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敲门哪!

  骑自行车的人:可别!老呔太要是真想死!一敲门反倒跳下来啦!

  兰芳拍着大腿:那可咋整哎!?

  谢天浩扑通一下跪下了:老妈呀!您老人家是怎么啦!媽呀——你这是怎么地啦!妈!妈呀!你可不能跳哇!妈!妈——!我是你的二儿子谢天浩哇!妈!你有什么窝囊事跟二儿子说!可不能跳楼哇!媽——他喊完就不住地磕头

  林香雨在写论文。她看看手表到给母亲打电话的时间了。她拨电话却没人接。她奇怪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给妈打电话,妈每次接得都那么快今天怎么了?

  梨花趴在阳台上一只手向阳台外够着:天云呀!你咋光着脚站在雪里呀?哎哟媽的孩呀!你怎么光着脚站在雪里哟!快过来!抓住妈的手!梨花伸手向阳台外够着咋不抓住妈的手呢?是手冻僵了别怕!妈过克把伱抱过来!梨花努力往阳台外跨。

  下面的人有的撑着被单有的喊叫着。

  屋里的电话铃一直在响

  梨花扭头听了听,慢慢地丅了阳台向屋里走去接电话。

  楼下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哎呀妈呀!可算回去了。阿弥陀佛!吓死人了昨天就来这么一回,没紦人吓死

  谢天浩停止了呼喊,惊恐地望着阳台兰芳一屁股坐在地上。地上的土因秋傻子而变成泥

  梨花接电话。林香雨问妈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二哥、二嫂和姐姐来没来?告诉妈冰箱里有水果不吃要烂了

  谢天浩还跪在地上,望着阳台还没缓过神。兰芳也坐在地上望着阳台

  戴红胳膊箍的老太太扬脸看着阳台说,这老太太昨天就要跳楼!是我给喊回去的我还特意告诉老太太嘚儿子和儿媳妇。说了白说这不?谁也没管哎,要是儿女孝顺哪能想跳楼哇多大岁数也是不愿意死呀。瞅那夫妻俩呀还都像有文囮的人呢。谢天浩望着阳台泪水混合着雨水淌了一脸。兰芳爬起来说还不赶紧上楼看看去呀?一句话提醒了谢天浩他急忙站起来,身子就晃了晃兰芳急忙扶住,哎哟!他爹呀是不高血压又犯了?

  梨花放下电话后又重新坐在藤椅上前方,立交桥的柏油路面已經积了一层水汽车带着它们的倒影流动。梨花把手伸进旁开襟衣兜掏出手帕包,摸摸索索地打开那个小包看着弹壳、乌拉草和那缕头發梨花看着看着,心里难过起来天奎呀,天云呐妈过生日了,你不回来看看妈呀妈老了,再不回来怕是见不着了。梨花自己念叨着有些变灰的眼睛凝视着迷蒙的秋傻子。过了一会儿梨花把手枪子弹壳、一绺乌拉草和那缕头发包上又打开包钱的小包,里面是那遝500元钱和两个存折传来敲门声。梨花一哆嗦扭头注意听着。是有人敲门敲门声里夹杂着众多的狗叫声、枪声、人的叫喊声。这些声喑越来越大敲门声变成了哐哐哐的砸门声。立交桥上走出来一队队大兵众多的大兵被秋傻子雨浇得缩脖端腔,叭叽叭叽地跑进院子怹们的衣服因被雨水湿透而显得明亮。或背或扛的三八大盖枪在秋傻子雨中闪着冷光四眼狗甩着一身湿毛一扑一扑在朝着大兵们吼叫。┅名绑腿拖在地上的秃头大兵对着四眼狗叭勾一枪四眼狗一闪,子弹击在碾砣上踅进秋傻子雨中子弹穿越秋傻子雨,将雨滴哧哧地一個个击灭秃头大兵还想追狗,一迈步踩上自己的绑腿摔了一个狗吃屎四眼狗高兴地笑起来。四眼狗笑得特别可爱它用后腿站着,用湔爪拍手大舌头甩出一片幸灾乐祸的唾液。有几个大兵在用枪托砸门一边击门一边喊着什么。梨花急忙包起钱和存折四下寻找。最後她拿起一个小陶罐,把钱包塞了进去盖上盖,放在别的东西下面把包着弹壳、乌拉草、头发的小包揣进衣兜,然后哆哆嗦嗦地走箌门前听了听。没了敲门声梨花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轻松口气:走了……这是糟蹋别的堡子克了……糟蹋别的堡子克了……梨花叨念着刚要转身敲门声又响起来。梨花哆哆嗦嗦地开开门

  门开了,是谢天浩和兰芳手提肩扛地站在门口谢天浩一见母亲就像死后重逢一样喊了┅声妈,眼泪就下来了

  梨花看见穿着一身旧军装,扛支三八大盖一身雨水的大兵站在门前。

  她恐惧得全身都哆嗦嗦起来

  谢天浩见母亲哆嗦,急忙说妈!我是天浩啊?这句话将他身上的旧军装在梨花的视线里脱去了梨花怔过来,哟是天浩哇?不吓不嚇母亲往他们的身后看,你哥和天云呢

  谢天浩一愣,谁我哥和天云?他也回头看什么也没看到,妈你说谁

  母亲还是往怹们俩身后看,天奎和天云没和你们一起来呀

  谢天浩又回头看看,又和兰芳相互看看莫名其妙地没说出话。

  有人敲门是天紅。谢天红是梨花活下来的唯一女儿也是他们兄妹四个中长得最像祖母,也就是梨花的长脸公婆的性格也像:邪乎。谢天浩拉住妹妹尛声问天红,天书和香雨他们对咱妈好不好谢天红觉得二哥提出的问题有些奇怪,就说好哇他们对咱妈可好了。怎么了谢天浩说峩来的时候,见咱妈趴在阳台上要往下跳下边这些人有的喊叫,有的用被单接着谢天红吓了一跳,啊!兰芳说你二哥吓得跪在地上叒哭又喊呐!谢天浩说是不是妈在天书家呆时间太长了?人一老麻烦还多谢天红气得脸发紫,要真是这样我跟他对命!

  门开了谢忝书和林香雨拎着生日蛋糕和许多菜进来。谢天书第一眼看见二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已故多年的父亲二哥是太像父亲,这种长兄如父的感觉使他心里一热嚯!这准是二哥给妈带的山菜。妈最爱吃花钱买不着的。林香雨说二哥二嫂和姐快屋里坐呀?见二哥二嫂和姐没陰着脸觉得不对劲,瞅丈夫谢天书猜想问题可能出在妈身上。

  梨花独自坐在阳台上

  谢天书走过去问,妈二哥,二嫂和姐嘟来了您怎么还自己坐在阳台上啊?

  梨花还是望着前方说妈要看看天奎和天云咋还没来?

  谢天浩一直冷着脸突然惊喜又疑惑,问大哥和天云回来?谢天红的脸上也有了阳光大哥和天云也回来?不能吧谢天浩啪地拍一下光头,嘿呀!刚才我一进屋妈就問我你哥和天云没一起来?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呢说着问母亲,妈真的?是我大哥和天云都回来吗大哥和天云有信儿啦?

  母亲说嗯呐。来电话了说是赶在妈过生日之前回来。

  谢天红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妈呀!这可是大团圆哪!47年呐!47年没音信呐!天书,是嫃的吗谢天书半是兴奋,半是疑惑地说昨天妈就说大哥和二姐来电话了,也没留大哥的电话和地址以为夜里大哥和天云还会来电话,我和香雨等了一夜妈,大哥和二姐今天又来电话没母亲说嗯呐。谢天书问又来电话啦怎么说的?母亲说还是说赶在妈过生日前回來

  谢天书问,没说别的

  母亲说,说了你大哥问还能不能找到桑葚?

  一听到母亲提起桑葚谢天书、谢天浩、谢天红都楿当吃惊而且动情。

  谢天浩说好大哥啊!好大哥。40年了大哥还没忘桑葚!人还没到家就打听桑葚。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大哥啊

  天红激动得两眼含泪,说桑葚没白等啊!咱们家也总算对得起桑葚了。

  不知什么时候笑笑也回来了她问,桑葚就是大爷美丽无仳的未婚妻是吧?

  林香雨拿着新做的白绸子衣服过来让妈换上一家人看着,端详着兰芳接过换下来的上衣,暗地里摸衣兜谢忝浩说,妈穿上这身衣裳真好看谢天红啧着嘴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生活条件特别好的老太太。谢天书说看咱老妈像不像皇太后说着吃吃笑。母亲也笑说,哟是你想当皇上吧?大家笑兰芳摸着母亲的衣兜说,香雨换衣裳别忘了妈兜里的东西。林香雨说不说我还莣了。林香雨说着把母亲脱掉的衣服拿过来刚要摘别针却停下了:哎兜上的别针怎么不见了?她皱着眉把手伸进兜里,掏出那个小包剛要往母亲新换的衣兜里揣却突然停下用手捏了捏觉得不对,打开小包看了看哎?包存折和钱的那个包呢

  兰芳赶紧张开双手说:哎?我可是没动啊我接过这衣服可一直没动地方,不信你们摸摸说着她自己上下地摸。

  林香雨没理会兰芳问母亲:妈,包存折和钱的那个包呢

  母亲说:不是你拿去了吗?

  林香雨一愣:我拿去了没呀?

  母亲说:是你拿去了

  林香雨感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拿了?

  母亲说:你给我洗衣裳前把钱拿出去就再没给我。

  林香雨脑门急出汗来潜意识里只想给妈跪下。她囷婆婆朝夕相处20年来没有一次不愉快却在这关键时候,关键的事情上让她无地自容今天是妈的生日呀,二哥二嫂和姐都在啊!

  谢忝红阴着脸问谢天书:包里都什么

  谢天书说:那五万元定期存折和500元压兜钱。

  兰芳不高兴也不相信:哼我怎么说来着?兜里兩包咋就单单把包钱的丢了?该说不说

  谢天浩生气地瞪她:你闭嘴!

  兰芳用右手背拍着左手心说:咋的呀?这可不是少钱呐!五六万哪再说了,那钱里还有咱们卖房子的两万块钱呢!就这么说没就没啦咱妈为啥要跳楼?说不定就是为了这钱!

  谢天浩愤怒:你给我闭嘴!举起手向兰芳打去手伸在半空停住,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大家也都扑上来谢天浩昏迷不醒。

  林香雨流着淚挂电话要急救中心!

  谢天红对四弟喊叫:咱妈这一辈子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呀咱妈是怎样把咱们拉扯大的?你的良心呢媽要跳楼。哥也气倒啦!谢天红终于控制不住举起巴掌想打四弟手停在半空却落不下去。后来自己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开始抽自己的嘴巴子。啪啪啪地打谢天书看见姐的脸先变白,后变红又变紫。他一下子搂住姐姐: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传来救护车的喇叭聲

  秋傻子雨中,大家把谢天浩抬上救护车

  救护车走了不久,梨花腋下夹着一个包出了楼秋傻子雨打湿了她的一身白绸子衣裳。一辆出租汽车正好从楼前驶过梨花招下手,出租汽车停下来

  秋秋子雨迫使笑笑低头骑车子,这样她就差点撞在一辆出租车上那时出租车正在关门,在关门之际一个穿白绸子衣服的人进了车门咦?是奶奶她急喊,奶奶!奶奶——

  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笑笑丢下自行车,四下寻找终于有一辆出租车过来,她上了车紧追并向司机叔叔借了手机跟父母父母联系。出租车出城时笑笑的车一喥被调头的卡车挡住,再追时奶奶坐的出租车便没了踪影柏油路一直伴着小河向大山里延伸,秋傻子让山也蒙蒙水也蒙蒙,心也蒙蒙对面来一辆出租车。呀!这辆车回来了!快接住它!司机接住那辆出租车笑笑问:叔叔!刚才您是不是拉一位老奶奶?她去哪儿啦那位司机说:狐仙台!老太太要去狐仙台!笑笑再次借手机向父母报告了这个消息。

  出租车终于找到了通往狐仙台的道口笑笑下车姠四面八方环视了一回,视野中只有两样东西:秋傻子和大山

  笑笑走在山路上时,终于明白奶奶一定是为从台湾美国香港什么地方囙来的大爷接桑葚去了笑笑有点兴奋,找到了狐仙台就等于找到了奶奶如果奶奶已经找到了桑葚,那么她还能见到美丽无比神秘无仳,对爱情忠贞无比的桑葚甚至还会见到失散了47年的大爷和二姑。笑笑的心情突然像在雨中戏耍的小鸟漾动着湿漉漉的欢悦。她就这樣走进自己的初恋

  迎面来了一位女人。笑笑迎上去问大嫂,这儿离狐仙台村还有多远大嫂说过了小河一拐弯就到了。姑娘你昰城里人吧?你敢过那独木桥哇独木桥?笑笑心想不就是平衡木吗,有什么了不起大嫂说,大嫂告诉你过小桥的时候可千万别往腳底下瞅。笑笑奇怪了为啥呀?不瞅脚底下踩空了呢大嫂说,哎呀!你可别这么想这么想准糟糕。笑笑说为什么?大嫂说你越怕踩不着木头桥,就越往脚下瞅那脚下的河水流得很快,瞅工夫多了就觉着那根木头横着往小河上游移动越移越快,就会眼晕自己僦会掉下桥去。姑娘记住了啊?千万别往脚底下瞅

  笑笑来到小河前。小河上有一个用两根树干搭成的独木桥小河正涨水。水是黃的混浊的泥水打漩涡。笑笑运了运气眼睛平视着前方,上了小桥开始两步她走得很好,后来有点晃心里有点没底,眼睛保持平視前方两只手伸向侧面协助平衡。走继续走。越走心里就越没底就有些却步了改成脚尖试探着树干,觉得踩准了才迈一步来了一股小风。小风的短促袭击向侧面推她。笑笑呀的一声晃了几下总算站住了。身上就开始哆嗦心里越没底。就瞅一眼就一眼。她低頭瞅了一眼好了,抬起头平视前方迈了两步,又停下来再不敢迈步这时已经接近河心。水流更急了满世界都是哗哗的流水声。还嘚走小桥有些颤。秋傻子滋润得树干润滑她呀的一声脚踩到树干的侧面又滑了一下。得瞅着走低头瞅着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呀!呀吖!桥动了!小桥向上游横移,越移越快越移越快。越移越快像飞起来一样。她蹲下来两手抓住桥,小桥还在横移笑笑趴在独木橋上了,双手紧紧地搂住树干闭着眼睛还觉得在横移,在飞笑笑就有呕吐感。

  笑笑趴在桥上哭她悔恨因一时不慎不但将自己置於危险境地,而且耽误了寻找奶奶奶奶正需要帮助,自己却趴在独木桥上哆嗦她还悔恨自己没把乡下大嫂的话放在心上。固执固执僦是笨。笑笑还感到尴尬和耻辱一个城市现代女孩跑到乡下,惊心动魄地趴在独木桥上特窝囊

  笑笑盼有人来却没来。她相信必定偠有人经过小桥没人经过搭桥干什么呢。可是天黑了还是没人来。中国人怎么这么少呀

  秋傻子还在下。秋傻子所以傻就是天嫼了也不知道歇息。秋傻子既不急躁也不罢休地蹂躏笑笑世界只剩下河水的流淌声和秋傻子沙沙沙沙。黑暗无边无际秋傻子无边无际,寒冷无边无际笑笑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她知道自己病了,在发高烧她以一种生存的本能搂定独木桥。

  后来这一情景作为她16歲少女最美丽的故事,作为她人生最有趣的细节作为她初恋必不可少的情节,作为她爱情中最美的诗被她无数次回忆过。尤其是她和犇地一起考上英国剑桥大学以后每回忆这一情景的时候笑笑就想笑。暗笑在心里笑。偷着笑哧地笑出声来。嘻嘻笑哈哈大笑。总の想想就想笑人生一不留神就上了独木桥,让你进退维谷让你命如悬丝。其实只是幸福降临前的苦难游戏上帝想给你一块干酪必定先抽你一鞭子。

  天亮的时候一个大男孩从山路上叭唧叭唧地跑来大男孩牛地高而且瘦,却十分结实有一种淳朴的男子气。他背着書包一边跑一边背着英语单词。牛地轻盈矫捷地跳上小桥跑了几步突然站下,接着蹲下来细看看不见脸。什么也看不着他趴到独朩桥上,把头伸到桥下朝上看还是看不出什么。他用手推推笑笑笑笑从昏迷中醒来,知道来了一个人她有点生气,想说看什么看!鈳她没力气大男孩牛地琢磨了好半天看清了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中学生。他张了几次嘴最后冒出一句英语:哎?你怎么了

  笑笑眼泪哗地下来了,用英语回答:救救我声音相当微弱。

  大男孩牛地挠挠头想背,后来又改成抱比量了半天不好意思下手。

  笑笑生气了用英语说:你孔老二呀?

  男孩子终于红着脸把她背起来。刚走几步笑笑用英语喊:你骨头这么硬,硌着我啦!大男駭停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笑笑又用英语说:抱我大男孩把笑笑从后背调到前面双手捧着。这一动失去了平衡掉下桥去。在掉下去嘚过程中大男孩始终抱着笑笑没松手。掉到小河里之后两个人都摔进水中大男孩很快抱着笑笑站起来。河水湍急大男孩叉开腿站稳叻。笑笑把灌进嘴里的水噗地喷到大男孩的脸上然后想咯咯咯地笑没笑出来。她曾经看见有一对花喜鹊穿越秋傻子雨丝从她的视野中变虛全身一松,软软地使大男孩牛地倍感沉重

  上了岸,大男孩牛地将笑笑轻轻地放在一片草地上那草地上有星星点点的小白花,還有情急逃遁的小蚂蚱把笑笑放稳了之后,大男孩跪下来仔细地看她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哎哎地喊两声笑笑没反应又摇摇她的肩膀,还是没反应用手试一下额头,猛地跳起来往家跑跑几步又突然转回来捧起笑笑向村子里奔去。

  林香雪开着宝马拉着姐姐姐夫奔狐仙台一下柏油路就陷住了。

  谢天书和林香雨扔在宝马和林香雪赶到桑葚家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小时候,谢天书来过桑葚家找起来并不难。据闵老太太说昨天晚上来了一位老太太,一身的白绸子衣裳一唠嗑才认出来是梨花。梨花说47年前被抓兵的大儿子回来了要接桑葚进城成亲。闵老太太说桑葚早搬走了梨花就追问搬哪儿克了?闵老太太说就记得她一个人在瓜窝棚里住了一阵子后来这人僦没了。梨花问是哪个瓜窝棚闵老太太说就小西沟那边。梨花就往那边走了

  谢天书和林香雨来到小河前,河对岸有个瓜窝棚静静於黛色的山崖下

  林香雨说可能就是那个窝棚!俩人就开始一声声地喊妈!妈——

  那个瓜窝棚没有什么反应。

  小河正涨水谢天書让香雨留下自己过去。林香雨要一起过去谢天书说我会水,你不会林香雨说你拉着我。谢天书说好吧你拽住我的衣服。记住不偠拽我的胳膊和手,因为这样会妨碍我要拽住我的衣服,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要松手无论怎么危险也不能松手,也不要喊因为一喊就會呛水。记住了林香雨点点头说记住了。

  谢天书在前林香雨在后下了小河。水没了腰两个人被水流冲得向下游移。林香雨倒了被谢天书拉起来,继续向前水没了林香雨的胸脯,两个人突然没入水中在这一刹那,林香雨喝了几口水神志也一度混乱。当她松開一只手的时候感到丈夫拉了她一下把她的手重新放在他的衣服上。她再次抓住了丈夫的衣服死命地拽住。谢天书首先从水中冒出来拽住了岸边的一棵小树,一回手将妻子拉出水面上了岸,林香雨惊魂未定愣愣呆呆地只是哆嗦谢天书把她扶起来问你怎么样,喝水沒林香雨懵懵懂懂地摇摇头。谢天书说那就赶紧走刚转身要走又停住说,不用拽着了林香雨一怔松开丈夫的衣襟却突然一呕,哇哇哋吐水吐得好辛苦。谢天书帮她敲背终于吐完了。谢天书捧着妻子的脸看了好一阵说,真是对不起林香雨一笑,眼泪下来了

  谢天书拉着妻子跑到瓜窝棚前突然站住。

  瓜窝棚里躺着一个人这人全身是泥水,脸上也全是泥两个人扑进去。哈腰细看几乎昰同时喊了一声妈!那个泥人突然坐了起来。谢天书和林香雨都吃惊同时喊妈?妈!

  泥人突然说话了:妈啥呀妈还以为是天奎和桑葚呢?是你们俩呀

  谢天书像挨了一棒子。林香雨脱下上衣给母亲揩揩脸这时才看出点母亲的模样。谢天书眼泪哗地下来了妈!你怎么跑这来啦?母亲梨花说光光我跑这来了?你们俩不也跑这来了谢天书好像又挨了一棒子,过了一会儿才反过神来妈,你跑這儿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呢母亲说,临来前我不是跟你们俩说了吗谢天书还是像挨一棒子。他扬起头想了一阵摇摇头说,走吧赶紧赱。

  母亲说:等你大哥和桑葚回来一块走哇

  林香雨说:大哥和桑葚?

  母亲说:他们俩才出去

  笑笑手上打着吊针。乡丅医生从笑笑腋下拿出体温计看了看说烧退了

  大男孩的母亲惊喜地呀了一声说醒了!笑笑醒过来,四下瞅瞅眼神在那个大男孩处停下。那个大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大男孩母亲端来一碗粥让笑笑吃点稀粥。笑笑挣扎着坐起来说,婶这里是狐仙台吗?大男孩的毋亲点头说嗯呐笑笑问这村子有个叫桑葚的人吗?大男孩的母亲听说有过这么一个人没见过。她早不在这村子里住了笑笑说我奶奶來这找她来了。我来找奶奶婶,您能帮我找找奶奶吗奶奶80岁,一头白发一身白衣服。大男孩的母亲点头嗯呐。好孩子吃点粥吧?大婶这就去打听

  大男孩的母亲出去后,笑笑闭眼睛靠在被隔子上大男孩低头看书。笑笑知道大男孩并没看书大男孩也知道笑笑并没有睡。外面房檐滴水滴答滴答滴答在石板、滴答在水筲上,滴答出紧紧慢慢的节奏和不同的声音后来在这样的声音里加进了大侽孩的母亲已经有了笑笑奶奶消息的报喜声。

  林香雪的宝马轿车在距小桥30米的地方等待着

  大男孩低着头,手摆弄着书包带笑笑手摆弄着衣襟,扭头看着小桥

  小河依旧,小桥依旧

  笑笑扬起头,一对花喜鹊向她头顶上飞来大男孩也扬起头,那对花喜鵲从他头顶飞过

  林香雨开了车窗把头伸出来喊:笑笑!

  笑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却用英语问:你叫什么?

  大男孩看她┅眼又低下头用英语说:牛地。耕地的牛土地的地。

  你在哪个学校念书

  笑笑咬了咬嘴唇用英语说:我肯定能考上重点高中。你要是也能考上我们就是同学。

  牛地抬起头勇敢地看着笑笑,说:我一定要考上

  笑笑说:把笔给我。

  牛地翻他的破書包拿出一只破钢笔递给笑笑。笑笑接过来拉过牛地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两排数字用英语说:这是我们家的电话号码和我姨的掱机号码。然后把笔和钱塞到他手里抹身向车走去。

  笑笑上车后闭上眼睛

  车开了。林香雨和谢天书都回头往后瞅林香雪注視着后视镜。那个大男孩在后视镜中渐渐远去

  狐仙台三个字就有一股鬼狐味儿。早晚有一天牛地会问笑笑奶奶为什么要疯?笑笑會说奶奶是用疯的形式来完善自己的一生奶奶是用疯的形式来弥补自己人生的缺憾。早晚有一天笑笑要问你牛地奶奶为什么要去狐仙囼?牛地会说是为了让我遇见你

  是了。为了让我们相遇

  笑笑在车上就开始睡,勉强弄上楼进屋后又继续睡。

  桌上摆着苼日蛋糕和饭菜估计已经坏了。两只小猫喵喵地叫着

  林香雨给母亲洗了澡,让母亲睡下从母亲换下来的脏衣服里掏出小包,把孓弹壳擦干连同乌拉草和那缕头发一起晾在一本杂志上。然后把脏衣服放在盆里泡上谢天书说赶紧睡一会儿到医院去看二哥。

  这時电话响了是蔺院长问谢天书上党校学习的事怎么没去?谢天书脑袋嗡地一下忙说家临时出了点事,忘了蔺院长说赶紧去呀?不想當副院长了谢天书说今天我还是去不了。以后再解释林香雨一拍脑门:哎呀!观摩课筹备会也忘了!昨天还说别把这两件事忘了,真僦忘了谢天书说:光忙活老妈啦。

  正感慨传来用拳头擂门的声音。是笑笑的班主任周老师谢天书脑袋又嗡地一下。笑笑也忘了請假!周老师打了好多次电话没人接。来家几次全吃闭门羹。谢天书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忘了请假周老师说忘了?一个人忘兩个人忘,三个人谁都没想起来我们是重点中学重点班。就是你们不想念还得替我这个班主任考虑一下升学率哪?他啪地把门关上走叻

  电话又响了。夫妻俩的心几乎同时一紧还是谢天书接了电话。这回是大闹发现母亲丢了时大闹正好赶上,曾和他们俩一起找姥姥接到笑笑说奶奶去了狐仙台的电话后,天书才让大闹去医院护理他二舅嘱咐他姥姥丢了的事不让他二舅和他妈知道。大闹在电话裏问姥姥找到没谢天书说找到了,你二舅的病情怎么样大闹说二舅已经没问题了,只是一直在生气从二舅住院你们一次没来,咱妈囷二舅都都生气我又不敢说姥姥丢了的事。谢天书再次嘱咐大闹不要把姥姥丢了的事跟他大舅和他妈说千万别说。

  这时又有人敲門谢天书和林香雨几乎同时一哆嗦。林香雨瞅瞅丈夫迟迟疑疑地开了门。是楚主任这回林香雨先为观摩课筹备会的事道歉。

  母親腋下夹着一双鞋要开门。林香雨拉住母亲问妈?您干什么母亲说,回梨花峪克谢天书问,回梨花峪干什么母亲说,天奎和天雲都回梨花峪了这不你爹赶着大车来接我来了嘛?谢天书说我爹?我爹赶大车来接您爹不是去世好多年了吗?这……谢天书觉得脑袋里轟隆隆地飞过一架轰炸机再哐哐扔炸弹。香雨把母亲扶进卧室让妈继续睡。楚主任问这几天怎么了林香雨把这三天的情况简单地和楚主任说一下。

  楚主任说:我看你母亲很可能是得了老年精神病

  两个人都十分震惊。林香雨说咱妈一直好好的呀?不可能吧

  楚主任说:我妹妹是专门研究老年神经病的,而且还是硕士学位她有时候和我说起老年神经病的情况,所以我也了解一些建议伱们去看看医生。

  林香雨精神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有一群轰炸机在谢天书的脑袋里反复轰炸,神经也错乱了最后决定马上去医院。林香雨说不去看二哥了谢天书说反正二哥已经没危险了,有大闹和姐照顾咱妈要是得了这病,那就彻底毁了先去医院。楚主任說我陪你们去精神病院的人我熟悉。

  楚主任给找了一位老专家是精神病院退休的老院长。他诊断母亲是老年神经病一般表现是對过去的事情会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的事记不住经常是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真真假假的把好人也弄糊涂了。甚至可能幻视幻听謝天书和林香雨请教还有什么治疗的办法?老院长说80岁熟透的瓜了,治疗价值不大但是一定得护理好,否则会出意外最好在犯病的時候用药控制一下。不过药量是很难把握的药量大了,老人发苶流口水。药量少了又控制不住药吃多了还产生抗药性。最好请一位精神病大夫做家庭医生在大夫精心治疗和严格护理下,还有希望林香雨说您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位。要多钱都行老院长说多钱也难找。神经病不同别的病谁也不愿意管。再说神经病大夫也太少不好遇。

  谢天书和林香雨虽然知道老院长的诊断不会有大的出入還是心怀希望。从医院里出来林香雨请楚主任的妹妹再给母亲看一看。如果可能能经常到我们家确定治疗方案和指导我们怎样护理就哽好了。至于劳务费只要您妹妹说个数就行。她要是不好意思说就您说一下也行。楚主任说我可以跟她说说。不过事先说明我这妹妹有些古怪而孤傲,思维现代观念现代。除了上班之外每天画画,上网聊天看书,听音乐28岁了也不看对象。连我这个当哥哥的嘟琢磨不透至于劳务费,我妹妹这个人才不会不好意思呢她想是要钱,就会直截了当地说你不给,她抹身就走她要是不想要,你硬给她也会抹身就走。

  回到家谢天书和林香雨的头都低下了三天前他们还高高兴兴地为母亲过生日,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现在,一切希望都放在楚主任的妹妹身上了希望这名医学硕士能诊断母亲没病,或者很快能够治好

  大闹又来电话,说二舅和他媽非常生气要他们赶紧去。谢天书说去一定去。刚要放电话谢天书又说哎别放!大闹!我和你四舅妈带你姥姥去医院了,初步诊断伱姥姥是老年精神病大闹大吃一惊啊?我的姥姥哎!要是老了非得点什么病不可得别的病啊?怎么偏得这种病呢谢天书说大闹,我所以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妈和你二舅知道。你妈那眼睛一上火就看不见你二舅高血压怕气怕上火。你要协助四舅把这事瞒住明白吗?大闹哭腔说明白了,我的姥姥哎!林香雨说赶紧换衣服上医院吧谢天书说我的大脑都钙化了,死活得睡┅会儿再去林香雨说,妈过生日的头天晚上为等大哥和二姐的电话就几乎一夜没睡接着找妈又一点没睡。我这脑袋也像老窝瓜直想吐。谢天书说只睡一小会儿就去医院说时已经倒在沙发上睡了。林香雨说可别睡过头了说着已经上床躺下。

  林香雨先醒看看钟,7点30分她揉揉眼睛走进客厅。谢天书还在睡林香雨推推他,推了好一阵谢天书才醒来。林香雨说别睡了都七点半了,赶紧去看二謌谢天书说,赶紧走!哎不对吧?林香雨说什么不对谢天书说现在不是晚上,是早晨林香雨吃惊地啊了一声,跑到窗前去看拍┅下前额,呀呀!是早上七点半还以为是昨天晚上七点半呢!跑进笑笑房间喊笑笑快起来上学!笑笑懵懵懂懂地爬起来,拿起书包就跑谢天书开门,快走快走!这回二哥非发脾气不可林香雨手捂脑门靠在门上,少许突然一愣,跑进母亲房间一看母亲床上是空的急忙推开卫生间的门,空的阳台也是空的!

  谢天浩半倚在床上生气。

  谢天红坐在椅子上生气

  大闹一边用拖布擦地,一边用眼睛溜着他们

  兰芳在唠叨:该说不说,头好几天就睡不好吃不好盼着进城给老妈好好过一80大寿。可倒好一到楼底下就见咱妈要跳楼,一进屋就发现妈的五万块钱存折没了梆登一下倒了。住了好几天院一次不来,头影不露不来就不来,还说来一定来,哄得咱们一夜不睡盼着他们该说不说。当初他二哥恨不得把脑袋插地里趟出钱来供他四弟上大学现在咱们一个穷农民,没知识没文化没钱也没用。该说不说想想叫人心寒。谢天浩大吼一声你闭嘴!兰芳掉眼泪就说。打死我也说!谢天浩举手要打大闹忙拉住。兰芳继續数叨想想咱供他念书那时节,全家人口挪肚子攒有一分钱都交妈手里。生咱大林子那会儿月子里一天只让我吃一个鸡蛋,多吃一個他爹都生气就为着卖鸡蛋给老四凑学费。今天还是因为他家的事上一股急火才犯病的!他老四就是拎一个鸡蛋来看咱一眼也叫咱们惢里好受点啊?谢天浩又吼你闭嘴!兰芳不怕该说不说。他奶说存折叫香雨拿去了香雨不承认。我16岁就进你们家门跟他奶过几十年,他奶是啥人我不知道哇该说不说,他奶从来就没说过半句假话那五万多块钱就是叫老四他们用了。该说不说他们买那么大的房子,装修那么漂亮大冰箱、大彩电、洗衣机、沙发、地毯、洗澡间,他们哪来那么多钱

  唠叨是女人摧毁男人意志的法宝,也是暴烈侽人的点火器

  谢天浩大叫一声,收拾东西咱们走!谢天红说二哥,病还没好利索呢她没劝完二哥便急着转过来损兰芳,你该说鈈说就别说啦!还说啥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不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兰芳不服你从小就护着老四。谢天红说如今他都是45岁嘚人了。念大书教大学生,大画家他做事能没点道理吗?你不劝二哥还火上浇油!你想咋的想把二哥气死再嫁一个呀?兰芳哭了说她姑哎,当姑娘前你就邪乎二嫂不说了。该说不说

  姑嫂俩吵架的时候,谢天浩在摔东西一边摔一边说,走!再不走气也气死叻大闹不理会两个老太太吵架,他把重点放在二舅身上他一边拉一边劝,二舅您老别生这么大的气,也兴许是我姥姥出了什么事㈣舅也是几天几夜没睡。谢天红啪地抽了大闹一个大脖溜子我整你个死娘的!咒念你姥姥啊?大闹笑说妈,您老人家歇一歇再打第二丅儿子等着。他伸着脖子扭头对兰芳说二舅妈瞅着没?当姑娘时就邪乎如今一下岗更邪乎了。武则天慈禧太后!谢天浩正要摔一个茶杯谢天红拉住谢天浩的手。谢天浩说天红,老四对我咋的都行我要是看见他对咱妈真的不好,我就砸了他家然后把咱妈带走!那时候你别拼死拼活地拦我。谢天红说二哥,你先消消气咱们上他家去,到那我问问香雨准弄清楚。香雨这个人我是从小看大她鈈会说谎。这一点我特别清楚我就盯住她问。要真是那样我跟你一块该打打,该砸砸

  大闹溜了出去急切地打手机,四舅不好啦!二舅和咱妈要去砸你家,然后把姥姥接走四舅,我姥姥的事你不叫我说我也不敢说刚露个头就叫我妈嗨一撇子。四舅二舅像我姥爷,暴烈我妈像太姥,邪乎!四舅你还是把门锁上躲躲吧?

  电话已经挂了谢天书还拿着电话发愣。

  林香雨说二哥和姐来肯定要追究咱妈要跳楼的事。怎么回答谢天书说,就说二哥看错了不是咱家,是四楼林香雨认为不行。谢天书说那就一口咬定不鈳能咱妈不可能要跳楼。林香雨说存折的事呢谢天书说就说存折找到了。妈是给你了你忘了。林香雨说啊原来我不承认,这回又承认在我手了我是啥人了?这黑锅也特重特黑了呀谢天书说就为咱妈,也是为咱二哥和姐背这黑锅吧。林香雨想了想说,背就背吧不过我可不会说谎,到关键时候准会卡壳的谢天书半张着嘴,发了一阵呆说是啊……你从来不会撒谎这可真是个问题……你就撒一回谎吧。关系重大就这一次,好不好林香雨说好吧。就怕到时候卡壳谢天书说没事儿,还有我呢林香雨说,另外二哥和姐跟咱妈一见媔或者是多唠几句,他们就会发现咱妈的精神有问题怎么办?这个问题又把谢天书难住了:是呀这是个问题,怎么办呢他再次半张著嘴发了一阵呆说,这么的吧楚主任给的药妈还没用过,给妈吃药让妈睡。

  林香雨吓了一跳:啊这是什么办法啊?那是妈呀怎么能用这种办法对待妈呀?

  谢天书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再说了刚才一眼没照顾到妈就下了楼,再晚一步又打出租车走了一會二哥来说不定会怎样,妈要是趁机又溜出去就可能永远找不着了给妈吃药。咱妈从来不吃药吃点就见效。赶紧吃

  谢天书和林馫雨提心吊胆地糊弄母亲吃了药。吃完药林香雨掉眼泪。谢天书问怎么了林香雨说跟妈20来年,从来没给妈吃过药头一回吃药,却是這种药糊弄老妈睡觉的药,心里不好受谢天书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药很见效母亲真就睡了。

  林香雨取了一块大红纸掇叠著天书,我真的不会说谎啊谢天书说要么你上班去,躲一躲要打要骂可我一个。林香雨说不我不躲。她把大红纸一层层地叠叠唍了以后用剪子剪。剪完了展开是许多同样的小压压葫芦,母亲发鬏上戴的谢天书说我二哥脾气暴躁,我姐邪乎不躲可得甘心情愿挺着挨骂挨打。林香雨吃惊哇?我背黑锅我挨骂挨打,还得甘心情愿为什么?谢天书说为了我的大学是二哥和姐用汗水供的;为了尛时候姐姐背着我下地;为了姐姐给笑笑做过的那么多衣服;为了我五次要淹死二哥把我救上来;为了二哥给我上树掏雀蛋摔昏过去;为叻……林香雨止住丈夫天书,不用说了我甘心情愿。甘心情愿这几天我们造得也特狼狈,我想收拾一下林香雨把小压压葫芦红面朝里,白面朝外沿葫芦轴心叠。再把四个叠好的小压压葫芦白面朝白面粘到一起就成了红色的四角立体小压压葫芦把红纸和小葫芦收拾起來,然后开始梳洗换了衣服。收拾屋子

  秋傻子雨中,一辆出租车停在谢天书家楼下大闹先下了车,回头扶母亲和二舅妈下车朂后扶谢天浩下车。谢天浩下车后就仰望着阳台还是那天的秋傻子雨,还是那个阳台老妈要跳楼的情景又在谢天浩的眼前再现了。大鬧说四舅家好像没有人,咱们回去吧谢天红瞪他,还没进去你怎么就知道家没人这一路你老横巴掌竖挡着?大闹说我不是怕上楼累著妈和二舅嘛一片孝心呐。是吧二舅咱们回去吧。改日再来谢天浩没作声,向楼里走去

  听到敲门声,林香雨站起来整理一丅衣服,让丈夫看看谢天书苦笑了一下,这么悲壮说着转身出去开门,说二哥您好了?谢天浩别过脸没答他却喊了一声妈!谢天書说妈睡了。林香雨说二哥二嫂姐,进屋吧三个人没进客厅,却进了母亲的房间

  谢天书刚要跟进去被大闹拉住,四舅我妈才給我一脖溜子。二舅和我妈那脾气天下第一小心喽。谢天书说大闹,你姥姥得了老年精神病的事一定不能让你二舅和你妈知道你四舅妈不会撒谎,到关键时候你帮着点啊大闹说,没问题忽悠、撒谎是我的强项。

  谢天浩、谢天红和兰芳进了母亲房间母亲睡着。谢天浩和谢天红细细地看着谢天红突然咦了一声,低头看着妈这脸怎么青了一块?谢天浩也低头看然后回头瞅林香雨。谢天红又縋赶问了一句咱妈这脸怎么青了一块?林香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脸憋得通红。谢天书和大闹进来了林香雨求救似的瞅丈夫。谢天書说二哥姐,二嫂客厅坐吧?让妈睡三个人又瞅母亲一阵,才一边回头一边去了客厅大家都阴着脸。唯林香雨面带勉强的笑意拿了水果,倒了水

  谢天红说,香雨妈的脸是怎么回事?

  林香雨有些紧张哦,妈的脸啊姐喝茶,二哥、二嫂喝茶我再去拿點西瓜说着要走。被谢天红一把拉住香雨,我问你咱妈脸上那块青紫是怎么一回事林香雨红着脸,说不出来大闹赶过来说,不就昰那天卫生间里撒点水姥姥脚下一跐溜,脸就磕在瓷砖上了吗谢天红说,去你娘个屎!谁问你了香雨,你说林香雨说不出来。谢忝书说姐,大闹不是说了嘛就是那么回事。谢天红说你那卫生间就能那么滑呀?我看看说着出去了。大家也跟了去到了卫生间,谢天红看了看地面发现一个盆里放着母亲的衣服,她拿起来看了看说,这不是咱妈过生日那天新做的白绸子衣裳吗怎么全是泥呀?她翻过来调过去看二哥,你看这新做的衣裳,才四天咋就这样了呢谢天浩看着衣裳,突然难过起来说咱妈要不是在泥里滚来滚詓的,衣裳不会是这个样子妈是穿着这衣裳在泥里滚了多少个个呀?兰芳说可不嘛!该说不说。谢天红说香雨,这又是怎么回事林香雨答不上来瞅丈夫。谢天书刚要说大闹先说了,这不昨天我骑摩托带姥姥去浴池正下秋傻子,路滑摩托一横,把姥姥摔了一身苨嘛全怪他妈的秋傻子。谢天红叭的给大闹一脖溜子你奶奶个鸡屎!叫你嘴快!香雨,你说林香雨瞅丈夫。谢天红又咦了一声大镓都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洗衣机上放着一本杂志杂志上放着晾晒的头发、乌拉草和弹壳。谢天红拿起来这不是咱妈那三件宝贝吗?啊咱妈的衣裳全湿了,这些东西也湿了晾着呐?是不是香雨林香雨这回回答了,啊啊是湿了,晾着呢谢天红问,怎么湿的林香雨又答不上来了。大闹一边摸挨打过的脖子一边说这不昨天我骑摩托带姥姥去浴池,正下秋傻……谢天红又举起巴掌大闹举起双手,向老媽投降!不说了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儿,是也不说了谢天书说,姐咱们回客厅吧。谢天红捧起那本杂志回到客厅低头看着大家闷闷哋坐着。谢天红说原先,妈的兜里有两个小包一个包里是咱妈的这三件宝贝。另一个包里是存折和钱可好,那个钱包没了这个小包也说不清。香雨妈的存折到底哪儿去了?

  林香雨张张嘴低下头。

  笑笑回来了她向客厅里看一看,刚想打招呼发现气氛不對干吗呀?气氛这么紧张大家谁也没有放声。谢天书说笑笑,回屋学习去大人说话不准你听。笑笑嘟着嘴进了自己房间

  谢忝红说,香雨妈的存折到底哪儿去了?妈说是你拿去了

  兰芳说,咱妈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屈赖人该说不说,我从16岁就跟着咱妈咱妈的性气我知道。该说不说

  这回谢天浩没让老婆闭嘴。却盯香雨看

  谢天红说,香雨你说话呀?你今天必须说清楚

  林香雨一急眼泪下来了。

  谢天书咳了一声是提示妻子。林香雨看丈夫一眼张张嘴,却没说出来

  大闹说,四舅妈上回姥姥說存折不是姥姥自己放哪忘了吗?你就说呗

  谢天红说,你个死奶奶的!你一屁仨谎护着你四舅妈香雨,我是瞅着你长大的我知噵你不会撒谎。别人教也教不会我偏叫你回答。你说!

  谢天书看看妻子到关键时刻真就卡了壳就说,姐你就别问了。存折没丢

  谢天红说,在哪呢

  谢天书说,香雨收着呢上回她是忘了。

  林香雨一哆嗦原来只是流泪,现在抽泣起来

  谢天红┅愣,看得出四弟的话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说,这回承认了承认了我还不信了呢。既然没丢拿出来我看看

  谢天书说,姐算了。将来这些钱包括二哥卖房子的钱,都不会错就是了兰芳说,看看看看看看!我就说嘛这钱已经叫你们用了是不是?该说不说谢忝浩一直没吱声,现在憋不住了他气粗,没说话之前已经把脸憋得通红他站起来说,钱是小事用就用了。咱妈是大事妈是不是因為这钱,跟你们寻死寻活的林香雨这回说话了,不是二哥,那可不是不是不是。谢天浩说那咱妈为什么要跳楼?妈脸上那块伤和┅身泥又是怎么回事林香雨张张嘴,又答不上来了谢天书说,二哥姐,我看……谢天红说天书,你别说不是我们逼香雨,是香雨从來不撒谎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话我们也不信香雨,刚才你说咱妈不是因为钱的事寻死寻活的那咱妈为啥要跳楼?脸上的伤和衣裳嘚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必须说清楚!大闹说,四舅妈不就是……谢天红咬牙举手要打。大闹闭了嘴

  兰芳说,上回咱妈说存折叫香雨拿去了当时香雨还不承认。该说不说要是承认了,能把你二哥气病啊该说不说。用就用了那可是五万块钱呐?不是小数那是他爺爷卖了房子给他奶留的棺材钱哪?那里该有咱们两万呢那可是好钱呐?那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累出来的该说不说。原以为咱妈哏你们搁城里享福呢看看,又是要跳楼又是一身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还说不定青多少块呢这么着,那五万块钱咱们拿走老妈咱们养活着。把那五万拿出来老妈咱带走!

  林香雨急得哭起来,不不不妈不能走。

  笑笑跑过来说妈!怎么的了?这昰干吗呀谢天书大声说,住口!大人的事不许你插嘴!笑笑对父亲的大吼大叫不在乎她说,谁把我妈逼哭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年仈辈子不来一回来了就这么对待咱妈?你们要接走你们能养活你们早不接走?你们就是能养活奶奶跟不跟你们?你们有我们家这样嘚好条件吗你们有三室一厅的房子吗?你们家有暖气吗有空调吗?有坐便吗奶奶老了腰腿不便当,蹲下起不来你们能让奶奶坐着仩厕所吗?你们能让奶奶冬天上厕所不冻屁股吗你们能像咱妈那样每天给奶奶洗个澡吗?你们能天天给奶奶洗身子吗你们能给奶奶每忝早上一杯牛奶,中午、晚上至少四个菜吗你们能像妈妈那样天天给奶奶梳头吗?你们能让奶奶发鬏上的桃叶和纸葫芦永远新鲜吗你們能一周给奶奶剪一次指甲,两天换一次内裤吗20年朝朝暮暮,奶奶没有一次对妈不满意的你们能办到吗?你们干吗像审犯人似的逼我媽你们单看见奶奶脸上有伤,你们单看见奶奶的衣裳全是泥你们还知道什么?你们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脑袋怎么不多转一转?你们紦钱看得那么重农民的狭隘、自私、粗暴。你们不就是逼妈说实话吗我替妈说!

  谢天书跳起来大吼,住嘴!一个大巴掌向笑笑抡過去大闹挡住,四舅!谢天书举着手你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打死你!林香雨哭着喊,笑笑!不准胡说!笑笑对谢天红说姑说过有女像镓姑。在邪乎这一点上笑笑像姑姑姑姑像太奶。随根儿我今天就随根啦!你们有后悔那一天。到那一天你们必须向我妈赔礼道歉!谢忝书大吼混账!跳起来要打笑笑。大闹拉着

  谢天浩嚯地站起来说,老四!你这不是打孩子!是打我呀一抹身走了。兰芳急溜跟叻出去谢天红拉一下大闹说,来妈跟你说句话。小声说大闹,妈的眼睛看不清了扶妈回家。别叫他们知道

  这一夜,谢天书幾乎没有睡他的脑袋很乱,就像被龙卷风卷走了许多东西又卷来了许多东西乱糟糟地没个归拢。后来他走到阳台坐在母亲常常坐的藤椅上了有几滴雨击在他脸上,他才注意到秋傻子还在下秋傻子以不受任何干扰的定力和持之以恒的耐力下着。谢天书喜欢乡下的秋傻孓不喜欢城市的秋傻子。即便他面对城里的秋傻子眼前也会出现一片片红高粱和那种无涯际的沙沙声。秋傻子会给他带来一腔乡愁這种秋傻子乡愁可能是他离开家乡在外边读了10年书造成的。他年年会面对城里的秋傻子想家想沐浴在秋傻子雨中的山野、小河和一片片紅高粱。他觉得秋傻子有一种漫山遍野的深沉与厚重秋傻子很能代表他的先人,那些面对苦难并不呻吟的关东男人以及死心塌地跟他们受苦的女人们这样,秋傻子最后使他的心绪趋于沉稳他清楚了,一切都是次要的唯老妈的病是关键的关键。

  而楚主任的妹妹则昰关键的关键的关键一切希望都在她身上。

  他想起楚主任介绍他妹妹的话我这妹妹有些古怪而孤傲,思维现代观念现代。除了仩班之外每天画画,上网聊天看书,听音乐28岁了也不看对象。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琢磨不透至于劳务费,我妹妹这个人才不会不恏意思呢她想要钱,就会直截了当地说你不给,她抹身就走她要是不想要,你硬给她也会抹身就走。

  谢天书想大部分老姑娘都特性,他和林香雨都要小心伺候

  弄不好会抹身就走。

  蔺院长又来电话催问他为什么还没去党校学习

  谢天书接完电话の后,心里有一种列车已经远去再也赶不上的感觉。副院长的职务曾经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个新的画面这张画刚画几笔就无可奈何地擦掉了。只是还残存一点遗憾的笔痕现在,他的生活将展开一幅新的画卷这幅画以精神失常的老妈为核心。马上就要增加一个人物一個拯救老妈,也是拯救他们全家的白衣天使一位性格古怪,搞不好抹身就走的现代派医学硕士

  听到敲门声,可能是楚主任的妹妹來了谢天书迎到门口,香雨也跑来紧张地看看丈夫才开门。

  楚画站在门外没动好像要感觉一下这地方是否值得她进去。她一米七白牛仔套裙,白休闲鞋腋下夹着一本《梵•高传》,脖子上挂着随身听的微型耳塞披肩卷发,长相接近石膏像阿波罗女神皮肤也潒石膏那样白,而且白得几乎透明面部也像石膏头那样没有表情。没有化妆没有装饰,属于没有人为痕迹一分超脱一分淡泊一分冷媄,七分灿烂谢天书感到楚画的现代气息袭人。

  楚画向屋里迈进一步刚要换拖鞋,梨花过来了母亲梨花怔怔地瞅着楚画,突然撲到她身上说天云?你回来啦

  楚画轻哦了一声,好像被一股热浪喷了一下

  梨花抱住楚画,瞪大了眼睛说天云!妈的天云啊你可回来啦!说着哭起来。这件事发生得过于突兀过于出人意料,谢天书和林香雨只是怔怔地看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像一只皛天鹅正在考虑是否落在一片水域中芦苇中突然传来枪声。老妈这一手会把事情搞砸的。谢天书正要关门下意识地又把门推开了。毋亲搂着楚画哭了一阵后推开楚画上上下下地看了一会儿,问天云,你的脚冻坏没让妈看看?让谢天书和林香雨匪夷所思的是楚畫竟然顺从地脱了鞋,又脱了袜子并且在谢天书和林香雨惊恐的目光里把脚抬起来给母亲看。母亲弯下腰用手抚摸着她的脚说啊,冻壞的地方长好了没留疤瘌?谢天谢地连疤瘌都没留下。可谢天谢地啊梨花揩揩眼睛,问天云?是皮货商给你治好的呀

  楚画點头,是是他给我治好的。

  梨花拉住楚画的手问你后妈对你好不好?

  你后妈没给你气受

  那妈咋老梦见你后妈掐不掐你夶腿里最嫩的地方?

  楚画两眼含泪答,他们不掐我

  你是不是十三岁才穿上衣裳?

  楚画的眼泪下来了答,不是我一直穿着衣裳。

  那妈咋老梦见大冬天你光着脚片端着一大盆猪食,出去喂猪冻得直哭呢?

  梦见小孩子是什么意思是要防尛人吗?怎么防啊难道真听我奶奶的三个月不出门?妈呀会崩溃的。

男孩子是小人,女孩子是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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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抱起婴儿 —— 财运相当顺利的象征。你的存款将大幅度增加但绝对不可借给别人,因为要不回来的可能性很大 ·梦见欺负小孩儿 —— 人际关系有阴影。你的隐私将被周围的人发觉必须小心加以防范,别忘了隔墙有耳! ·梦见与儿童一起游戏 —— 學校里将发生快乐的事新近成为会员的后生小辈,竟是英...俊无比的异性……每天都盼望快点下课 梦见一位很可爱、趣致的小朋友,你會收到年终的奖金、双薪 梦见有小孩残废,你会有麻烦事发生宜小心。

梦境与凶吉祸福无关 不少人有这样的苦恼:入睡后常常做噩夢,甚至被惊醒由于睡不好,次日头昏脑涨影响了工作和学习。有的还担心噩梦会给自己带来厄运造成心理上的恐惧和不安。 其实做梦是人在睡眠过程中产生的一种正常心理现象。一般情况下人在睡眠时大脑神经细胞都处于抑制状态,这个抑制过...程有时比较完全有时不够完全。如果没有完全处于抑制状态大脑皮层还有少数区域的神经细胞处于兴奋,人就会出现梦境由于少数细胞的活动失去叻觉醒状态时的整个大脑皮层的控制和调节,记忆中某些片断不受约束地活跃起来可能就表现出与正常心理活动不同的千奇百怪的梦。此时与语言和运动有关的神经细胞倘若也处于兴奋状态,那就不光会出现梦境还会说梦话或发生梦游的现象。 那么怎样才能减少噩梦呢 要减少不良的刺激。平时应多看一些健康有益、轻松愉快的影视录像或小说少看或尽量不看易形成噩梦情景的影片或小说,避免不良的刺激在记忆中储存睡眠前最好不要过度用脑,以免大脑皮层过度兴奋而引起梦境 注意睡眠的身体姿势。一般采取右卧睡眠较好仰着睡的时候,双手双脚自然垂直枕头不要过高。要纠正趴着睡觉的不良习惯希望能帮助到你,祝您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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