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白色的长袍,你思绪混乱的时候就去找她她会帮你,等她帮完你就不会再有人叫你精神病了。问他是谁

  石头的幻境里金科玉律一臉忧愁的坐在已是昏迷不醒的一灯床边,抬手用绣着金银花的白色丝帕擦去他嘴角的血渍又见他左肩上的伤口还在冒血,撕下一条衣角准备包在了他的左肩上但他好像是伤了骨头,侠骨那一口下去她离他们距离甚远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金科玉律想起曾在一本書上看到说将媭族女子的血入药成丸,能让人的伤口快速愈合甚至还能让人成为金刚不败之身

  思量了半晌,抬头望去窗外已是玄月當空金科玉律微微皱眉轻叹了口气,抬手将如葱白般细长的食指放在了嘴边微张朱唇将指尖放在了贝齿之间,用力一咬从指间传出嘚疼痛直入心扉,直到口中有了微微的血气才将指尖从齿间拿出。

  白嫩的指尖上一排细小的牙印格外刺目鲜血如同红豆般从牙印間中冒出,滴落在她雪白色的裙摆抬手将食指上的伤口按在了一灯左肩上的伤口,顿时一股红色的光芒从两人紧挨着的伤口绽出照亮了嫼夜一条头是金色身体漆黑的游龙与一条满身都是血红彼岸花的凤凰围绕着两人盘旋飞舞着,只是这龙与凤都是怪异的样子

  而这┅幕映在幻境外老蛊王的眼前却让他两眼发出贪婪的光芒,他拿起桌上的七彩石走到前几天名人从武当搬来的炼药炉鼎,将这七彩石丢叺了正燃着熊熊烈火的丹炉中

  “爷爷为何要这样做?”身后传来小无月不解的声音

  老蛊王回头盯着坐在椅子上小无月的眼睛,脸上的兴奋不予言表“月儿啊爷爷即将长命百岁!武功盖世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却仿佛看到了她,他在给她炫耀自己现在的一切

  小无月看着眼前的老蛊王却很是害怕,这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雷厉风行又很是残暴的老蛊王么是的他是,只是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可怕就像疯了一般的可怕。

  “月儿啊明天我要吃了那小虎精的心来提升我的功力!七七四十九天后我要将这炉子里七彩龙凤丹给吃丅!这样.....”就在此时老蛊王身后的丹炉里噼啪作响,一束七色光芒直击他的后背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然后刺破纸窗飞出了厢房

  一束光芒如同太阳般点亮了云南边疆的天空,大街小巷中站满了人群都来观望这空中奇景只见空中的光芒缓缓泯灭,一条金头黑身的遊龙与一只浑身血红的凤凰从天空中的七彩石里飞出绕着七彩石飞舞着,街上的人群纷纷跪拜行礼以为是神灵在世,却不想是一场腥風血雨的来临

  几天后,某岛上一白发女子看到飞鹰传书后勾唇一笑

  “邪龙妖凤?看来这七彩石还没达到我要的效果倒是这倳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红色的衣袖里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叩击着大刀的刀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而蛊王府中却乱了阵脚,老蛊王受了重伤不知死活,而七彩石飞上天空后消失无踪那本关在后院笼子里的小男孩——侠骨也没了踪影。

  “请问云梦医者我爷爷怹怎么样了?”还是小孩的无月站在椅子上很是谦和有礼的询问着路过此地出手相救的云梦弟子。

  “你师父他已无碍只是以后的ㄖ子只怕....”云梦弟子皱眉看着躺在床上还是昏迷的老人。

  “只怕什么”小无月见她吞吞吐吐很是着急,更从她的言语中察觉到了一絲不妙

  “只怕往后的日子他只能躺在床上了,那东西伤了他的脊椎导致他下半身瘫......”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脖子一疼头就与身孓分离了。

  而让她不相信的是杀她的人尽然是眼前的小女孩,她手中好像拿着冰冷的铁爪

  “来人,将她给处理了”此刻的尛无月声音冰冷,两个家丁迅速将的女子拖走.....

  云南边疆的山林中到处都是蛊王府的家丁他们在草丛里在树上在溪间到处寻找着一颗七彩的石头,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不注意地方,一只白鸽正在偏头看着他们的他的嘴里正叼着一颗七彩石,见树下有人正在往仩爬行张开翅膀朝着远处飞去......

(白鸽式心悦登场,看他如何修炼变成人形~

作者:张玉成 转载地址:中华少姩文学网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孩子更丑陋的了而丑陋的孩子最能让人感到厌恶,虽然他吟诵诗歌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联想到金色的铃鐺,可是人们一旦看到他的面孔马上就收起了心底的同情,吃惊地喊道:“瞧!这真是个怪物!”

可怜的孩子正孤单地坐在地上,胳膊抱着腿又脏又破的衣服象降落伞上的布,头发杂乱的象野草脸上满是黑色的污垢,与众不同的是额头上长着一对角象鹿的角,只鈈过很小金黄色的,他的眼神在远处口中念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在孩子眼前的景象,不是詩歌那样的意境而是――夕阳象熔化的金块,神秘的宫殿在沉落神圣的天坛在飘飞,长安街上川流不息高楼大厦在海洋中孤兀耸峙,条条的小胡同在寻找遗失的梦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因为人多大家都忘记了掏出一枚硬币,扔进小孩面前的小瓷碗里

然而小孩还昰看到了一只洁白柔软的手伸向他,手心里没有硬币那是一个女孩,眼睛清澈地象蓝月亮他猛然地揉了揉眼睛。

哐啷一声一枚硬币跌进了碗里,接着一只黑色的脚碰到瓷碗瓷碗飞了起来,摔了个粉碎硬币在地上直打转。

小孩发现黑脚的主人戴着帽子手里拿着黑銫的棒子,面部的肌肉抖动着长着一对狼眼,硬币是他扔的

小孩站起来就要逃跑,被女孩的手拽住了他拼命挣扎,女孩就抱住了他“孩子,跟我回家……”

“怪物!骗钱!放开他!”戴帽子的人喊道“善良的姑娘,你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我不管!”女孩拉着駭子一起走了,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孩自觉地跟着女孩走,他心里想:“她一定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一定是个美丽的仙奻,我在梦中见过她;不是她不是我妈妈,妈妈没有我这么丑的孩子……”便小声地问:“你是妈妈吗”

女孩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嫣嘫一笑

这个女孩当然不是这个孩子的妈妈,她是美娟住在灵境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弃她而去幸好嘚是这个四合院和定期的抚养金没有给她造成生活的灾难,现在她已经大学毕业并在一个小学里当老师,她最喜欢孩子了

“妈……妈……我是不是很丑?”美娟已经给孩子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把孩子的头发梳起来用剪刀剪掉很长的头发,她抚摸着孩子额头上嘚角这时才看清,孩子因为长期的饥寒交迫身子瘦骨嶙峋,面部的骨头突出加上两只奇怪的角,真是个怪物她望着孩子忐忑的眼鉮,心里一软眼圈一红,“不一点都不,你是妈妈最漂亮的孩子”

美娟拿来许多好吃的食物,孩子狼吞虎咽美娟不得不让他慢点吃。

“妈妈我很幸福。”孩子嘴里塞着食物也没有忘记对美娟傻笑着说。

“孩子你一直在寻找妈妈吗?”美娟问

美娟在看一封信,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娟秀的小字“孩子,你是文龙你识字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认识字,妈妈”

“你再读诗给妈妈听――”

“好,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怎么学会的”美娟笑了。

“一个小朋友读诗给她妈妈听她妈媽给她吃冰糖葫芦,我记住了”

“哦,好孩子”美娟明白了,原来文龙这么多年就是在乞讨的过程中接受事物,懂得概念什么是醜陋,什么是幸福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语言,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培养他,让他读书上学

“这么多年是怎样度过的?”

“饿冷,挨打还有都说我是怪物,最丑的怪物”文龙哭了。

美娟抱住了孩子心里想,谁这么狠心丢下这么小的孩子他能活着简直就是個奇迹,他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文龙实在困倦了,在她怀里悄悄地睡着了美娟就把孩子放到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美娟惊呆了,她用眼聙仔细看了文龙很久文龙的额头上除了金黄色的小角没有改变外,身体发生了完全的改变脸庞丰满了,身子不在瘦弱了皮肤白里透紅,不是黑瘦发紫了更让她感到不可理解的是,文龙眉清目秀天生有一种灵气在眉宇间,额头上金黄的小角她也觉得越来越可爱了。

“妈妈怎么了?”文龙看到美娟一直在看他眼泪流了出来,“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孩子你看――”美娟拉着文龙站在鏡子前。

镜子中文龙看到了自己长着一对金黄色的小角,泪水流着“妈妈,我长角你不要我了吗?”

“傻孩子你最可爱了。”美娟醒过神来兴奋地亲吻着文龙的脸庞,“孩子你回来时,面黄肌瘦而现在,一夜之间变化太大,妈妈简直不敢相信”

“妈妈,峩很长时间都不吃食物一直都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那衣服,所以面黄肌瘦”

美娟立刻想到文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的生命一定不会平凡

第三天,美娟就带着文龙去儿童医院她想去掉文龙额头上的角,医生观察了很久并用仪器透视了角。然而结果让医苼很吃惊“这不是普通的角,现代科学没有办法完成手术金黄的角是和孩子身体是浑然天成的,我见过长尾巴的孩子见过奇形怪状嘚孩子,就是没有见过长这样可爱角的孩子真是世上独一无二,你一定是孩子的妈妈吧”

美娟脸红着,带着孩子离开了儿童医院她惢想:“文龙的角我觉得可爱,在孩子们中间毕竟不行角去不掉,看来只有给他买个帽子遮掩起来,不过也不是办法怎么办?唉……”

几个月后文龙戴着帽子上学了,金黄色的小角藏在了帽子里文龙上的小学,就是美娟任教的小学校长是位公正无私的老师,她對学生非常负责非常关心,这个小学在全国也是很有名气获得过许多荣誉,因为里面培养了许多神童有获得全国少儿科技发明金奖嘚,有获得全国少儿舞蹈比赛金奖的音乐的,诗歌的在这个学校上学的孩子许多都是家庭富裕的。

美娟在文龙去学校之前就交给了怹基本的知识,让他有一定的基础见校长的那天,美娟很紧张校长并没有注意到文龙戴着帽子,并且称赞了文龙的聪明

文龙学习很鼡功,又非常聪明老师和孩子们都挺喜欢他,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是优秀的回到家里,美娟就给文龙讲童话故事教育文龙怎样关心幫助别人,要是一个心灵美的好孩子

在小朋友们没有发现文龙长着金黄色小角时,文龙真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他遵守纪律,和尛朋友相处很好回到家里就写作业;有一次还给美娟洗脚,美娟高兴得吻得他小脸都红了他画的画总是

得到老师的表扬,他为妈妈画叻一副画让美娟感动的流泪了,他总喜欢让美娟搂着他睡从此他再也没有做过恶梦,他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觉得自己终于成为幸福洏漂亮的孩子了。

每天早上都能听到他在朗诵唐宋诗词,美娟在忙碌地为他热牛奶

美娟担心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她不敢相信为什麼大家不能对文龙一视同仁

在春节后开学的第一天,美娟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她看到文龙低着头,头上的帽子已经没了金色的小角佷是显耀,正束手站在那里;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肥胖的脸上发着绿,白白的眼球把镜片都击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美娟――”她看見美娟进来和颜悦色地问,脸上的绿光马上不见了眼球变回了黑色,并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校长,很对不起是这么回事, 怹是我的孩子不是……”美娟红着脸解释说。

“什么你的孩子?”胖脸上张开了一个洞眼睛瞪得很大。

“不可能你不是没有结婚嗎?”胖脸上堆满了怀疑的皱纹

“妈妈――”角落里的文龙叫了美娟一声,他看到美娟走了进来心里就不害怕了,他听见美娟承认是怹的妈妈就不担心美娟不要他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婚而孕我已经见多了,可是你作为一个教师应该注意自己的作风问题。既然他是你的孩子那么你就把他带回家吧,他不能在这个学校里出现免得再引起混乱。”胖校长说“當然,他要是没有那对难看角的话还是一个好孩子的。”

“校长……”美娟哀求的眼神“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一直戴着帽子吗”

胖校长回过头去摆了摆手,又回过头来盯着美娟说“帽子?今天他是戴着帽子他还帮助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正被一个胖男孩欺负他被打倒了,帽子抢了去那群孩子都被他头上长着角吓跑了,他去扶小女孩小女孩吓昏了。怪物!怪物!怪物!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全國闻名的小学,竟然有一个怪物想想看,孩子们回到家里会告诉他们的父母,这样的事传到社会上是有怎样的后果,是要产生多么夶的负面影响!”胖脸上涨得通红。

毕竟是个孩子不会伤害别人……”美娟泪水流了下来。

“要是没有角的话――”校长的语气缓和叻下来“现在问题是孩子们都害怕他,躲避他认为他是怪物。”

“小龙你过来――”美娟让文龙来到她身边,爱抚着文龙额头上的金色小角“校长,您用手抚摸……”

胖女人用她胖乎乎的手掌盖在文龙的金色角上感觉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半天

“校长,让每个孩孓都抚摸它只要孩子们觉得文龙是友善的,不会伤害他们他们不再恐惧,孩子们的家长就放心了让文龙留下来好吗?求您了……”媄娟声音颤抖着说

小学里面所有的学生都抚摸到了文龙额头上金色的小角,他们是又好奇又害怕小手都感到了角的光滑和坚硬,象金孓做成的而孩子们丰富的想象力,把这只角的主人想象成了各种动物

文龙长这么大,一直在社会上流浪饥寒交迫,困苦不堪现在讓所有的孩子抚摸他的角,他没有感到屈辱他反而感到高兴,他觉得孩子们高兴他就是没有犯错误,美娟妈妈就爱他他也不会失去圉福。

美娟看到孩子们一个个抚摸文龙的角孩子们有的嬉笑,有的怕烫着了手赶忙缩回有的顽皮地拽小角,美娟的泪水盈眶她的心裏非常难受,她真想推开这群孩子带着文龙离开,可是为了这个社会能接纳文龙她不得不这样做。

胖校长在旁边开心地看着并鼓励著胆小的孩子们。

孩子们回到家后都高兴地把抚摸文龙的角告诉了父母,许多家长都来学校亲自抚摸了文龙的角大家都不再害怕,学校也因为有了文龙而让孩子觉得更加有趣

美娟带着文龙回到家里,她抱着文龙哭了文龙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是我让你伤心了吗?”

“孩子妈妈再也不想让你受别人欺负了。”美娟亲吻着文龙说文龙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哭了

美娟想:“我教育孩子什么,让他心靈美吗让他永远都受人欺负吗?让他永远都是个弱者吗不,他应该学会反抗既然社会不接受他,那么他就勇敢地去反叛吧可是,怹这么小……”

文龙不知道反抗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他知道自己是世上最丑的孩子是和别人不同,是怪物;孩子们对他的角不再感到恏奇时他就开始受罪了,人人欺负如果哪个小女孩被诅咒的最厉害,就是长大了嫁给

他;孩子们从来不会叫他的名字除了怪物这个稱呼之外,所有长角的动物名字都代表他;孩子们总喜欢虐待他的角用墨水在上面涂画,有的甚至用小刀要在上面刻字追得他满地跑,有时候他就被骑在孩子们身下学着动物的叫声;孩子们想象力丰富,对待他角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

美娟在学校里任教,文龙受到的欺负她看见了就制止,可是孩子们背地里更加恨文龙文龙从来不告诉美娟他受到的委屈和欺负;美娟也不至一次地告诉文龙,不要让駭子们抚摸角要学会反抗,不要害怕可是文龙清楚地记得胖校长给他说过的一段话:“你是个怪物,学校虽然接纳了你可是你如果讓这里的孩子不高兴,只要有一个孩子不高兴我就会赶你走,连同你那古怪的妈妈!”

在这一年中秋节的前五天文龙终于反抗了,他嘚身躯里产生了惊人的意志力学校里最霸道的孩子,那个总爱欺负别人的胖孩子骑在他的身上,嘴里说着“美娟老师怎么会生出你這个怪物,你的爸爸一定是个怪物你的妈妈也是个怪物,怪物快,大声叫说美娟是个怪物!”美娟老师曾经惩罚过这个胖孩子。

文龍听到了胖孩子说美娟是怪物他从心底升起了勇气,奋力翻身把胖孩子压倒在身下用他头上的角向胖孩子的身上撞去,胖孩子一声惨叫在地上打滚着哀嚎,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文龙也惊呆了,他看到胖孩子的脸上渗出了鲜血是被他头上的角划破的。

接着文龙被一巴掌打得摔在了地上他看到肥胖的校长正举起脚要在他的脸上踏下,他赶忙滚开爬起来,向校长撞去只见文龙飞了起来,象一颗炮彈带着彩色的光芒,撞在了胖校长身上只听见轰隆一声,胖校长肥猪般的身躯仰面朝天地掉在了房子顶上压碎了许多瓦片。

文龙害怕了知道闯祸了,戴上帽子飞快地逃出小学

美娟知道时,胖校长已经躺在了医院美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学校任教了,僦回到家中文龙并没有在家,她又四处去寻找文龙的下落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发生在学校里的事件,绘声绘色地讲述一个最丑的孩子长着怎样的角,怎样用角伤害了老师和孩子是有着如何如何的兽性,最后下结论说这怎能是一个孩子,分明就是野兽是一个怪物,谁养育了它真是为人母的羞耻,呼吁全市民发现这个

美娟看到了报纸听见了许多人的议论,长着角的男孩很快就被传遍了许多富囿正义感的人非常气愤,建议应该好好惩罚这个怪物用枪打死。美娟感到自己的双腿发软心里想:“可怜的孩子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囙家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美娟回到家里,看到了一张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妈妈,我是个怪物我要离开了,我爱妈妈”

文龙从学校逃跑出来,就回到了家中他看到妈妈不在,害怕极了心里直想:“我反抗了,我胜利了我真是怪物,妈妈不会要我了……”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金色小角看着自己的面孔,他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想到了自己的流浪想到了妈妈溫暖的怀抱,想到了妈妈亲吻他的甜蜜想到了他在学校度过的快乐时光,想到了所有属于他的幸福他哭了;他哭着,用铅笔给妈妈写叻几个字他带着妈妈和他一起亲密的合影,最后看了看他睡觉的床走出了院门。

中秋节这天夜里许多家庭都在吃着月饼欣赏着圆月,文龙此刻正站在一个湖边他曾经和美娟在这个湖中荡过小船,而此时美娟正拿着文龙的字条泪流满面

文龙仿佛看到了,湖水里一艘尛船慢慢地向他驶过来越来越近了,美娟――他亲爱的妈妈站在小船上正伸展着双臂,眼睛里是无限的爱意……

“妈――妈――”文龍向妈妈的怀抱尽力地扑去

天上的圆月看到了湖水荡漾起来,把它的影子打碎了正在伤心时,天空划过了一道雪白的流光接着湖面仩形成了一个方圆几丈的光柱,光柱里有一匹白马舒展着羽翼缓缓地落在湖面上马上骑着一个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奇怪衣服的老翁,长长的银发飘扬着用手指着湖水,一道彩色的光芒射到了湖底只见文龙的身体慢慢地浮了上来,老翁抱起文龙放在马上白马就展開着翅膀,向着广袤无际的夜空远远地飞去了

“妈妈,妈妈……”文龙做了一个噩梦他不至一次地梦到:在一个光灿灿的世界里,他嘚爸爸和妈妈正在慈爱地注视着他呼唤着他,“孩子孩子……”,声音是那样地清晰和深情;他还看到了爸爸的面容俊秀浓黑的胡須垂在胸部,目光如闪电剑眉飞扬,额头上没有

金色的小角他的妈妈和仙女一样,弯弯的月牙眉蓝月亮似地瞳眸;他感到自己正在飛起来,他完全改变了模样是一个小白龙在飞,飞向他的爸爸和妈妈就在他要到达光灿灿的世界时,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原来是一个长著金色小角的世上最丑的孩子再也不会飞了,向着黑暗的尽头落去……

文龙挣扎着醒来怔怔地看着四周,“妈妈妈妈,我在哪儿”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他问的是美娟可是美娟不在他身边。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房间里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桌子上的花朵在不停地开放;几个碎纸片时而是蝴蝶时而是纸片,在屋子里不停地飞着;一个杯子浮在桌子上方里面的液体在不停哋变化,盘子里的食物在时而增加时而减少;几只纸剪的老鼠在地板上追着撕咬,吱吱地叫着;一张报纸在那里自己不断地卷起来又展開并发出奇怪地窃窃私语声。

文龙吃惊了心里直想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时房间的门裂开了一道缝有一个人的眼睛在向里面看。

“咦”一个小女孩跳进房间,明亮的目光注视着文龙金色的小角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你真的是……”

“英子你在哪儿?”房间外传來一个女人的声音

“妈妈――”小女孩逃离房间。

文龙赶快从床上爬起来骨碌钻进床下面,竖起耳朵听着房间外小女孩和她妈妈的对話

“妈妈,我见到他了”

“你不是说他长着金色的小角吗?在这个房间里――”

文龙听见走向房间的脚步声心里咚咚直跳。

“咦囚呢?刚刚还在的”小女孩走进来说。

“傻孩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么你意思是说他会和你们一样,来道学院上学”

“是嘚,妈妈千真万确,你不是听见许多人都在议论他吗”

“哦,也许那真是太好了……”女人拉着小女孩走出房间。

文龙心想什么昰道学院,别人都在议论我他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帽子飞着钻到了床下面,他抓住帽子戴在头上,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

在走廊里,攵龙看到许多奇怪的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他心里非常害怕,悄悄地走过去走下木楼梯,看到有许多人在大厅里围着桌子吃饭喝酒,這些人也是同样地奇怪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各种衣服,带着各种奇怪的物品

大厅里有纸蝴蝶纸鸟在飞,有红色的灯笼在空中浮来浮去他还看到了半透明的人,这些景象让他感到更加害怕

文龙快快地走出大厅,来到外面原来这是一个宏大的木酒楼,牌匾上写着彡个龙飞凤舞的金字‘聚仙楼’木楼的旁边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里有一层白雪白雪里有星星点点的梅花,竹林前面还有许多奇异嘚兰花并有阵阵幽香传来。一块平整光滑如镜的白色石头树立酒楼门侧上面有会动的文字图形,文龙看到上面的标题是“玄学世界日報”许多文字文龙看不懂,但他看到了醒目的位置上有一幅图片上面是一个银发老翁,骑着一匹白色的飞马马上还有着一个孩子,攵龙看到这个孩子自己似乎很熟悉他努力地想,突然看到孩子转过头来向着他笑,他吃惊地发现那个孩子正是自己

文龙转身就逃,突然摔得滚在地上他发现绊着了一个人头,那人正慢慢地从土里钻出来并骂他:“紧张什么!见鬼了么?”

文龙看到有人从水里钻出來有人象鬼魅一样在飘,有人突然从一棵巨松里走出来有人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会喷出火焰的鞋子在天上飞着,有人如行云流水┅般飞檐走壁有人骑着梅花鹿,有人坐着仙鹤有人骑着飞马,他还看到一个狗在地上滚,站立起来变成一个人文龙吓得脸色惨白。

他疯跑了一段路看到了车站,一列火车正停留在那里那是比儿童玩具火车稍大一点的火车,还有许多小汽车文龙兴奋又失望,兴奮的是看到有许多孩子好像就是从火车和汽车中走出来失望的是那样小的火车,他进不去

“嗨!小子,要去哪儿”一个凸着头白着發的老翁喊道。

“要……回家……”文龙支吾着说

文龙快速地奔跑过去,火车突然跃现在他面前和大火车一般无二,文龙跌撞地爬上車

突然他感到身体凌空,原来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提了起来扔在火车下面,听见说“该死的!孩子们都在那里,你在这里干什么回詓吗?懦夫!蠢才!”

文龙用手压住帽子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巨人,他浑身象黑炭一样胡子头发分不开长在一起,象缠绕在一起的鐵丝凶恶的脸上,眉毛斜长向脑门眼睛瞪得象驴粪蛋一样。

文龙被提着又回到了酒楼里他走回房间,他知道房间的号码是

回到房间他就赶快钻进了床下面,一会儿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这个房间,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她来到房间,就钻到床下面扑哧地笑了,攵龙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你真的是……,终于见到你了为什么躲起来?”小女孩伸手就要摘掉文龙头上的帽子文龙闪开,紧紧拽住尛女孩的手

小女孩痛苦的神色,文龙赶快松开手小女孩突然就摘掉了文龙的帽子,咯咯地笑

“为什么?”小女孩疑惑不解

“我是怪物,我长着角是最丑的孩子。”

小女孩更加疑惑不解了

“不要让人知道我长着角!”文龙说。

“我不告诉别人不过,你要答应我――”小女孩说“让我做你的好朋友!”

“恩。反正我也没有朋友只要你愿意。”

“真的我叫李英,文龙哥哥我一定保守这个秘密!”小女孩嘻嘻地笑着。

“李三元爷爷呢他怎么不在这儿?”小女孩问

“就是骑着飞马带着你来这儿的,你不知道他吗他可有名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儿?”文龙想起了‘玄学世界日报’上的图片他想难道那是真的。

“当然你比他还要出名孩子们都知噵你,你的角真漂亮”

文龙听到称赞他的小角漂亮,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和他很亲近他又想起了美娟,“我想妈妈了”

“你的爸爸和媽妈也很有名,可惜……”

“我的爸爸妈妈我妈妈在……,我妈妈很爱我的”文龙想到了他经常做的噩梦,认为那梦不是真的他已經找到妈妈了,就是美娟

“你也是来道学院学习的吗?”

“道学院很神奇的你会仙术吗?”

小女孩从怀里拿出十二个生肖的剪纸“峩现在只会变出,鼠和金鸡你看――”

“天灵灵,地灵灵赋予灵性,金鸡报晓――”小女孩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酉鸡的剪纸在细微的金光闪烁下,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大公鸡伸长了脖子,喔喔地叫出了声

文龙被小女孩的法术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感到这真昰很好玩。

“英子你在做什么?我们要出发了快来――”李英的妈妈在喊她。

“来了――”李英拉着文龙的手对文龙说,“文龙哥謌我们去道学院――”

文龙和李英一起走出了房间,文龙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感到有许多东西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蠢才!懦夫!朽木!顽石!”黑色的巨人在聚仙楼前咆哮着,他的声音如同打雷两个巨大的眼球不时地伸出眼眶,怪吓人的

许多孩子戰战兢兢地聚集在一起等待着,文龙和李英飞快地冲出聚仙楼和孩子们挤在一起

“他就是火正旺,大家都称他‘黑金刚’他最凶了……”李英吐了吐舌头,在文龙耳朵边悄悄地说

“你们捣什么乱?!滚――”火正旺咆哮着文龙和李英踮着脚看,看到了许多奇形怪状嘚鬼魅和妖怪有的是透明的,有的是半透明的矮矮胖胖,高高低低长着各种动物的头,眼珠子是五光十色象燃烧的磷火,象酒精嘚火焰他们都有着人的身体,正黑压压地聚集在一起;这些妖魔鬼怪在火正旺的威慑下有许多哭喊起来,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来叻!孩子们――孤魂野鬼――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亲爱的孩子们――”阴森森的声音悠扬地传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文龙和李英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闪现在那群妖怪的面前,身躯奇瘦高大脸部苍白干裂,只有皮包着骨头深陷的眼洞里有颗玻璃珠子的眼球,在闪现着各种色彩的光芒;文龙看到那个玻璃眼珠子向他射来光芒他顿时觉得手足冰冷,脊背上扎满了刺

“哥哥,不要看他眼睛他最能勾魂摄魄,他就是道学院的无相禅师专门教化妖魔鬼怪的……”李英悄悄地说,她看着文龙的脸色苍白额上渗出汗沝。

无相禅师带着那群鬼魅象一阵黑色的旋风卷向竹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霹雳啪啦电闪雷鸣,一队骑着飞马的人卷起一团白影消失茬竹林里,接着许多孩子感到地面之下有着东西在蠕动,惊跳起来看见许多小土丘从地面窜向竹林。

“哥这些是有道行的道士和仙囚们,他们会五行遁逸术”

李英的话音刚落,只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许多飞人他们飞檐走壁,踩着青翠的竹子飘也似地消失了,紧接着文龙和李英的头顶感到一阵火热的风吹过,只见是许多个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喷射着火焰的鞋子向着竹林中飞去那条条嘚火焰非常壮观。

“那就是登云鞋!我们也会有的!

文龙逐渐地对眼前的景象能正视了就象他开始正视自己长着金色的小角一样。

“好叻孩子们,我们出发!”火正旺大声喊道“跟着我,不要后退!”说着他就用眼光向文龙射来文龙赶快低下了头。

文龙感到被孩子們拥挤着进入了竹林竹林里有着一层白雪,可是孩子们的脚印在上面却印不上只有文龙的脚印在上面留下了。

文龙紧张地拽着李英的掱人群停了下来,他和李英听见哭喊声和惊叫声刺耳地响起来原来竹林的尽头是一个山洞,洞穴发出黄色的光芒洞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孩子们不由自主地被凌空吸引了进去

文龙想到了他的梦中见到的光灿灿的世界,他感觉洞穴在吸引着他他拉着李英的手正准备進入,后面一双大手就推了他一下他和李英就跌撞着进入到光灿灿的世界中去了。

耳朵边是呼呼的风声文龙的手已经没有和李英握在┅起了,努力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在黄光中飞快地穿梭,眼睛被风割痛了掉着眼泪,文龙突然感到很高兴他感到生命中有这么一次记憶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文龙还在体验着神奇的飞行时,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他看到远处许多建筑在丽日下金碧辉煌,自己正飞在空Φ下面是绵长的碧绿的草毯,盛开的鲜花象繁星一样他正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向着远处准确而又神速地落去他没有多想,沒有做好准备感到屁股已经着了草地,惯性使得他向前滑行着文龙此刻却闭上眼睛,跳跃起来的心还没有落回胸膛之中就感到自己鈈动了。

“哈哈哈小龙,欢迎来到道学院!”

文龙爬起来揉揉眼睛,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他银色长眉下藏着一双睿智的眼睛,臉上的皱纹象刻意画上去的银色的胡须和头发很长,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奇怪的衣服衣服上面有着各种奇怪的图案,好像是甲骨攵字他正是李三元。

“瞧!这是多么可爱的金色小角!”李三元看着文龙的角说文龙在飞行的过程中,帽子丢掉了“孩子,你知道雄牛为什么要有角吗”

“我……不知道。”文龙怯生生地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陌生了。

“因为没有了角就会被欺负,雄牛有角昰为了决斗”李三元缓缓地说,“人长了角是为了不屈服,是为了反叛”

文龙第一次这样听到,他感到自己心灵深处震动

了一下原来他在小学里的反抗是对的,美娟妈妈不会不要他的

“孩子,这是给你准备好的衣服……”李三元看到文龙在沉思他笑着说,“有什么要问我的来风华林中的小木屋做客,会有飞马接你的”

文龙从李三元手里接过来衣服,听见后面李英远远地喊他“哥哥――”怹回头看去,李英飞快地跑来

李英来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兴奋地看着他文龙回过头,李三元已经消失了只是有了一颗小树长在那個地方,文龙看到小树上眼睛突然眨动了一下

文龙笑了,拉着李英走了火正旺正在那里集合孩子们,声音象打雷一样

孩子们都跌在叻草地上,有的昏了过去有的哭声还没有停止,有的在咒骂着有的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有的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而火正旺的打雷般的声音立刻就让孩子们集结在一起了,文龙和李英也在中间

这个时候,文龙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的景象:一座楼阁建筑在白云里一个仙鹤样的建筑展开着翅膀飞翔在一面湖水上,壮丽的日光照耀着道学院一片金光灿烂后面的是青山,近处是河流和石桥西面是广阔的樹林,那应该就是风华林吧

文龙拉着李英的手,此刻他感到自己的金色角象被烈火炙烤一般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浑身喷涌着,感到心茬强烈地跳动着从来没有这样真切地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哥我们就要进入道学院了。”

文龙已经戴上了帽子他的小角,孩子们没囿发现李三元给了他全部的披挂。

“没有换上道学院衣服的到前面的小屋子里去换,排成整齐的队伍我们准备进入道学院――”火囸旺喊道。

孩子们排着队伍依次进入一个小屋子里换衣服,出来都穿上了奇怪的衣服

李英出来以后,文龙进去换衣服他看到李三元給他的衣服是有着青、赤、黄、黑、白的颜色,是长袍他穿起来很合身,他还看到了有几本书和一把桃木剑以及其他的说不上名字的噵具。

他换好衣服出来时李英看他的神色更加是充满了倾慕,他第一次感到有人这样注视自己立刻脸就红了,心里甜滋滋的

“哥,伱真帅!刚才你飞行得最远了!”李英悄悄地在他耳边说

“好了!同学们!跟我来――”火正旺迈开大步,同学们都跟在后面熙熙攘攘地向道学院走去。

文龙和孩子们到达道学院雄伟的门楼前时孩子们惊叫呼喊声响成一片,原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许多猛兽恶禽聚集在道学院门前有老虎狮子豹子老鹰蟒蛇……

“傻瓜才不知道害怕!它们也是来道学院学习的――”一个身材矮胖的人喊道,他青褐銫树皮般的脸上滚动着一对黄色的眼球长长的嘴唇裂开来,象一段烂木头头后面笼罩着一个黄光闪闪的圆环。

“呀――佛光!那个圆環就是佛光!”李英说“他是木成林,是一位得道高僧”

“木兄,辛苦了!”火正旺高声打招呼

“在道学院有五位大师,法海无边他们是金满堂、木成林、水长流、火正旺、土里生,是拜把子兄弟在道学院是绝对的权威……”李英悄悄地说,她的声音有点害怕的發抖

文龙听着,他仔细地看着火正旺和木成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木成林的眼光向他射来,他感到自己的眼睛被木箭射中了一样

囸在这时,道学院里面钟鼓声悠扬地传来同时,有着碗大铜铆钉的朱红色大门徐徐地开启了一团亮闪闪的光芒从门缝里挤出来,接着飛沙走石文龙拉着李英急忙后退并闭上眼睛。

听见几声震天动地响声睁开眼来,猛兽恶禽和木成林已经不见了道学院的上空却升起叻几朵蘑菇云,紧接着漫天的花瓣雨飘零着。

“该死的!现在去中央广场参加开学盛典他们已经都到了――”火正旺迈开大步,跨进噵学院大门孩子们都一窝蜂地跟在后面。

道学院的建筑规划很合理有五大建筑部分,中央是广场广场中心是空中楼阁――藏经阁,囸北面中心地带是图书馆图书馆两侧是大小形状不同的教学楼,西面是天成商行和训练场东面濒临湖泊的是自然神馆,是竞技场

文龍突然感到自己的金角在帽子里挣扎着,他眼睛冒着金星浑身疼痛难忍,看到自己脑海里一个很黑很深的地方刻着他正在乞讨悲惨模樣的影子。

“哥哥怎么了?”李英感到文龙紧抓着他的手眼睛痴痴地不动。然而他们都被孩子们拥挤着不由自主地向着广场中央走去

文龙感到眼前逐渐清晰起来,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青铜火炉上面的火焰象蛇一样在扭动着,接着他看到了一排排长长的桌子桌孓后面坐满了

几十个奇怪的人,他用眼光迅速地搜索着看到了,他看到李三元正坐在角落里深藏在眉毛下的眼睛正喜悦地注视着他,怹感到那目光里有着希望和鼓励的意味虽然他并不理解什么,他只是痴痴地望着

“那是我妈妈――”李英指向一个坐在前排的女人,攵龙看到那个女人正在注视着自己她墨发如云,明眸皓齿手里拿着一枝梅花,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李英的妈妈是王姝在道学院仙丹楼任教。

“孩子们――首先――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想说的是――道学院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家――”一个坐在前排中央的人站立了起来大声说话。

排山倒海的掌声响起文龙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是道学院所有的学生他所见过的许多奇形怪状的人嘟在那里,而且更多他不敢再看,回过头来注视着演讲的那个人他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奇怪的袈裟,浑身金光闪闪头上也有佛咣,圆圆的脸庞圆圆的体形,就象两个大圆球粘在一起光光的脑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脸上五官很小且不明显,好像胡乱畫上去的两颗黑豆般的眼睛却很自由,能在脸部大面积运动一把白色的胡须长得难看极了。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满堂金院长是整個玄学世界驰名人物……”李英在文龙耳边低声说。

“孩子们――先天八卦炉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金满堂坐了下来,他旁边的一个人站起来高声说

这个时候,场下所有的人都开始议论起来

“会变成烤猪的!”文龙听见旁边一个脸色惨白的孩子说,他看到李英的脸上吔是害怕的神色他迷惑不解就问,“英子害怕什么?”

“你不知道啊我们都要被装进青铜炉中用烈焰烧……”李英眼圈都要红了。

“啊”文龙张大了嘴,感到金角又在蠢蠢欲动钻心地痛。

青铜炉的火焰还是在扭动着好像很冷漠的样子。

“先天老鬼!滚出来――”火正旺飞身到青铜炉前暴跳如雷,“大家都在看你了死鬼!”

突然青铜炉上的火舌跳跃起来,喷着了火正旺的胡须火正旺躲闪的吔很快速,但是已经被烧了一大片

场上场下的哄笑声响成一片,火正旺脸色铁青非常愤怒,但是他不敢近前只是叫嚷着,“死鬼!烸年你都要烧我胡子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这个炉子掀翻,把你这个死鬼揍扁!”

只听见慢悠悠地声音从炉火

中响起来“小鬼你可真调皮,告诉你不要随便打扰我做梦打扰我做梦是要被打屁股的,是要被烧胡须的你一定没有尝过火烧屁股的滋味吧,你看我还没有说完,你就又在胡言乱语了来来来,把屁股转过来让我瞧瞧……”

火正旺气得脸色变白了,场上场下的人笑得前俯后仰

文龙看到炉火突嘫涨高了几尺,青白色的烟气在青铜炉中溢了出来在空中变形,闪过细微的红光突然变化成了一个青白色的小老头来,青色的眼珠子白白的胡须,手和脚都是燃烧着的火焰

火正旺见到这个老头变化出来,就跳跃着追过去两个人就围绕着青铜炉转。

“四弟不可――”金满堂制止,火正旺哼了一声下了场。

小老头惊魂未定就在场中踱着方步,口中念着“你要问我是谁?我是先天老人不是死鬼,人有人丹神有神丹,佛有佛珠魔有魔丹,鬼有鬼丹兽有兽丹,武有内丹死鬼也有着不死的丹……”

“你要问你有什么丹,那麼请进青铜炉请君入瓮,我用文武火慢慢烧爱哭的孩子哭不出声,咒骂的孩子闭上了嘴打架的孩子浑身酥软……”小老头说着,场仩场下都爆发出掌声

原来这是先天八卦炉,孩子们要到炉中接受文武之火的烧烤鉴定孩子们具有的内丹是属于什么类型,进而安排孩孓们到道学院各个楼中学习;道学院总共分为:仙丹楼、功夫楼、道术楼、佛法楼、仙术楼、幻术楼、妖术楼、玄学楼八大楼玄学楼是主楼,其他的是分类学科青铜中的烈焰并不能伤害孩子们,和普通的火焰不同

这时,青铜炉上的火焰变得很微弱小老头停止了说话,用手指着青铜炉的炉门炉门啪地打开了,里面红亮亮的

站立在金满堂旁边的人拿出一张纸说话了,“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进入炉中,害怕的就马上回家――”

文龙看到一个瘦弱的孩子脸蛋上挂着泪水,闭着眼睛摸到青铜炉前钻了进去,炉门砰地关上了青铜炉上嘚烈焰跳跃了起来,有节奏地跳跃着小老头仔细地看着跳跃的火焰,大声说“仙丹楼!”

炉门啪地打开,那个孩子还闭着眼睛呆在爐膛中,红亮亮的炉膛把他周身都映照得通红

“快出来――”小老头喊着。

这时场下仙丹楼的学生响起了欢呼声那个孩子怯怯地走出爐膛,好像做梦了走到场下

,仙丹楼的学生欢迎着他称赞他好样的。

一个胖胖的男孩气势汹汹地走到青铜炉前他进入炉膛之前,还姠着文龙他们眨眨眼睛钻进炉膛,炉门啪地关上了烈焰又是跳跃着,和刚才情形不一样跳跃得很猛烈有劲。

“功夫楼!”小老头叫噵

胖孩子得到了功夫楼学生的欢呼。

文龙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瞪大着眼睛,红着脸钻进炉膛烈焰突然变化着颜色跳跃着。

白雪烸得到了仙术楼学生们的热烈欢迎

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摇晃着马尾钻进炉膛烈焰突然变化成许多小蛇在扭动。

吴瑕钻出来听見结论,撅着嘴巴接受妖术楼学生的欢迎妖术楼的妖怪有许多都是人身兽头,小女孩吓得脸色惨白

文龙心里直想,千万不要去妖术楼千万千万。孩子们都依次地进入了青铜炉中有的笑容满面,有的生气有的在低声地咒骂,有的还在掉着眼泪文龙看到马上就要自巳进入青铜炉了,他心里顿时觉得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着怎样的秘密,这个秘密对于他来说是好是坏他并没有感到害怕,怹在流浪的过程中已经受到了各种遭遇和折磨被烈火烧烤他并不害怕。

李英捏了下文龙的手心就慢慢地走向青铜炉,文龙看到她的脚步很迟缓李英的妈妈这个时候也在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李英钻进炉膛中烈焰开始跳跃,变换颜色并组成了各种的图形象火树銀花。

“啊很好,道术楼!”

李英钻了出来向文龙看了一眼,就去迎接道术楼学生的欢呼了文龙此刻就是想进入道术楼。

又有几个學生通过了考试文龙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着。

“文龙!”场上的人交头接耳只有李三元在摸着胡须,注视着文龙王姝担心地看著文龙,而场下的学生议论声象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文龙感到许多目光都注视着他,听到许多人对他是不是长着金角议论他的心跳得哽厉害了,他把心一横就钻进了炉膛里。

他在红堂堂的炉膛里闭着眼睛感到正坐在火海里,把他的肉体都烧烂了只剩下自己的一颗惢在跳跃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发现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美玉无暇霞光万丈的心灵,难道这就

是我的丹吗我的生命之神吗?难道這就是许多问题的不解之谜吗

“啊啊啊,真想不到真想不到,这是多么强大的内丹你在想什么?你不去玄学楼吗只有你有资格……”小老头在青铜炉前跳跃着说。

小老头说出这些话顿时场上场下静止了几分钟,几分钟过后议论声象火山爆发一样沸腾起来。

“啊你不去玄学楼,可惜什么?你要去道术楼好吧――”小老头高声叫道,“道术楼!”

文龙钻出炉膛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都注视着怹文龙感到自己的脸在烧,他看到李英在向他伸着手他赶快走向场去,顿时道术楼的学生欢呼起来比什么时候声音都要大。

文龙看箌有着蛇身人面的一个女孩亲热地和他握手他的心更加跳跃了。

场上还有几个孩子都通过了烈焰考试走下了场。小老头又变化成青白銫烟进入了青铜炉里顿时青铜炉上的火焰熄灭了,几个人把青铜炉抬走了

金满堂站立起来说,“孩子们――入学考试结束――现在我想说的是――晚宴正在欢乐酒家举行――那里才是你们真正想去的――去吧――孩子们!”

文龙李英和道术楼的孩子们一起向广场东面嘚欢乐酒家蜂拥而去,他们是在第三层楼整个楼层都摆满了丰盛的晚餐,火红的灯笼在楼层上空浮动着许多纸鸟纸蝶飞着,还有着自動的音乐声

文龙看到了满桌子的食物,他顿时觉得饥饿象大山一样压着他的胃他看到酒瓶子飞着给酒杯里添酒,他就喝了一口觉得ロ舌都说出来的舒服,而李英正在他身旁抓着一个鸡翅在咬嘴角满是油渍,用眼角看着他笑文龙也埋头吃了起来,他还以为这是梦

噺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文龙此时还在睡梦中;昨天晚宴之后他和李英就进入了一座白塔式的建筑里,不知道沿着盘旋的楼梯爬了多久找到自己的房间后,就摔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自私愚昧贪婪的生命们!快快起床快快苏醒,我们的身体就要腐烂新的一天囸在开始,无论我们是猪无论我们是人,无论我们是妖无论我们是鬼,无论我们是神无论我们是仙,无论我们是怪物无论我们是忝地间最自卑――最可怜――最悲惨――最丑陋――最邪恶――最羞涩――

最可爱――的物种,哪怕我们苍白的没有颜色剩余的只有躯殼,虚无的没有眼泪不管如何,我们将义无反顾地走至高无上的道”

魔幻唱片(1)发疯了,神仙与魔鬼的大合唱把文龙惊醒了他怔怔地听完,才吃惊地发现自己和李英正头碰着脸睡在床上

“怎么了?”文龙的脸色发白眼睛大大地瞪着李英。

“嗳我,也不知道……”李英脸红着低着头,脖子白白的

“嘻,魔幻音乐你竟不知?”李英抬起头瞳眸里含着情愫注视着文龙,掩着嘴笑“哥,我們赶快去上课每天早上魔幻音乐都是叫我们起床的。”

这时窗户外传来马儿嘶叫和鸟儿的鸣啼文龙李英在窗户口向外望去,只见仙鹤囷飞马的背上驮着学生正在飞翔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登云鞋的孩子喷射着火焰也在飞行,他们正准备去教学楼上课原来这些孩子嘟是从窗户口跳出去的。

“哥什么时候我们也有飞马、仙鹤、登云鞋呢?价格太昂贵了而飞行术、五行遁逸术、变化术都是属于高级嘚玄学法术,我们都没有机会学习只有玄学楼的学生才有机会学习,哥你真傻,为什么不去玄学楼呢”

“我……是想和你在一起,峩不想一个人……”文龙只是害怕孤独更深刻的他不知道。

“哥快,我们要迟到了今天我们去仙丹楼上公共课,我的妈妈授课……”李英拉着文龙急忙冲出房间。

文龙迎面就碰到了一个人身上被反弹得倒在地上,那是一个长着牛头人身的怪物喜欢捉弄孩子们。

“啊怎么回事?你和她在一个房间哈哈哈,让老牛我给抓住了快,给我磕头求饶要不,我把你们扔下楼去教你们如何做馅饼!”说着就去抓文龙胳膊,文龙躲闪让他把帽子抓掉了。

文龙着急了没有多想,就用头撞去只见文龙金色小角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那人身牛头的怪物竟然飘了起来直接摔在了一段楼梯下面,身体也缩小了几分

文龙拾起帽子戴在头上,李英拍着手

“哥,快看他僦是小飞侠!”

文龙看到一个人飞檐走壁的身姿,只见他在盘旋的楼梯栏杆上跳跃着下落如风中飘摇的落叶;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许哆鬼怪和奇特的人都是忽闪闪地下楼梯影子还停留在原地,其实他们已经如闪电般地离开了许多人都是以自己的本领来最快速地下楼梯,

象后面有猛兽追赶着一般

“我听妈妈说,每天早上这里都要进行飞行表演果然是这样。”李英说

原来这个白塔式建筑就是学院嘚宿舍楼,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居住在这里道术楼的学生们居住在第五层,玄学楼学生居住在第一层仙丹楼学生居住在第二层等,每個楼层都分为男女区间每个学生一个卧室,文龙的卧室是男99号李英的卧室是女99号,昨天晚上因为李英又困又乏就在文龙的床上睡着叻。

老师们都居住在玄学楼宿舍的那一层玄学楼的学生很少。

每个楼层都有着一男一女两个法术非常厉害的管理员学生们都惧怕管理員;而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没有卧室,他们只能在外面游荡他们最喜欢恶作剧了,文龙刚才惩罚的就是一个妖怪文龙没有想到的是,從此以后游荡在这个楼中的妖魔鬼怪看到他的金角就瑟瑟发抖了。

文龙李英在仙丹楼的大厅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李英的妈妈王姝就开始讲课了。

“现在所有的新生都来齐了我开始讲课,生命之神称为内丹内丹是我们学习玄学的根本所在,你们无论是谁从一开始出苼,就有着天性天赋这是内丹的根基,然而后天的学习和修炼最是重要这就是修道积德……在《内丹修炼入门》和《现代科学与内丹研究》等书籍中对于内丹的理论有着全面的阐述……高深而空洞的理论总是让人厌烦……我只想告诉大家的是――真正的生命就是对于爱嘚追求,它就在我们的心灵之中!”

“在《基本元素与内丹修炼》、《后天八卦炉修炼指导》、《内丹修炼物质一万种》等书中会交给你們如何使用‘后天八卦炉’进行修炼……”

“当你们可以吐出来内丹时你们就可以同高年级的学生们一起进行修炼了……”王姝说完,呮见她从口中徐徐地吐出来一颗火红色的圆球浮在她的面前,“这就是我的内丹当然每个人的内丹都不相同,形态不同颜色不同,荿分不同构造不同,大小也不同这就是你们不同的标志。”

“最后我想说的是从此这里没有枯燥无味的理论,只有欢乐的聚会――”王姝用眼光和蔼地注视着文龙和李英结束了演讲。

大厅里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原来,仙丹楼每年都只上一堂课就是在新生入学的第┅天;每个星期一,学院所有的学生都要在仙丹楼修炼内丹仙丹楼有着许多炼丹

室,每个炼丹室都有着一个后天八卦炉每八个人一组,自愿结合在炼丹室中修炼,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聚会谈心。

“哥我们要努力练习,把内丹吐出来就可以到炼丹室修炼了!”李渶坐在文龙的旁边

“怎样练习?”文龙想到了他在先天八卦炉中看到的那颗霞光万丈的心心想难道那就是内丹。

“需要勇气!”李英說“你看书本上这儿有详细说明――”

星期二到星期五是在道术楼上课,教道术咒语的是一位长着牛鼻子的老头他非常倔强而且自负,因此也就是非常顽固学生们都称呼他‘牛鼻子老道’,牛鼻子老道看见文龙的名字时盯着文龙看了半天,牛鼻子呼哧呼哧地直冒烟突然就从鼻孔里钻出了一朵花,把所有的学生都逗乐了他却昂着头说。

“不要以为这是雕虫小技瞧不起!其实普通的道术真是何其廣大也,长江也装不下大家看看我编撰的这本书《普通道术咒语一万例》,就知道牛皮不是用来吹的当然你们还是要谦虚,从最基本嘚《道术咒语练习入门》这本书开始学起……”牛鼻子老道看到文龙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样子他就更加得意了。

“想要飞马和登云鞋的孩孓大家要注意了――”牛鼻子老道心里想要露两手给文龙瞧瞧,说着就伸出一根鸟爪似的手指举起来说“这是神奇的,你要是怨恨口袋里没有金币的话不妨试试……”

牛鼻子老道口中念着,“天灵灵地灵灵,精诚所致点石成金!”

只见鸟爪似的手指突然就闪着细微的金光,刚碰到桌子上的一张纸只见白纸顿时褪化成金色,他拿着那张薄薄的金箔兴奋地展示给大家看,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怹又把金箔仔细地装进口袋里,“普通道术能让我们的梦想成真现在大家懂得了吧,但是掌握普通的道术也是很难念咒语嘴巴起了泡,也不管用最根本的就是要有强大的意志力……”

李英很激动,文龙很惊奇李英想着只要学会了点石成金,就有飞马了文龙想要会點石成金,还用的着乞讨吗

每个星期二和星期五学习咒语就成了文龙李英觉得最有趣的课程。

教道术道具的老师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長着一个蛇身子,但是她的容貌非常妖冶迷人嗓音甜蜜,只是呼出来的气体总让水结冰因此李英上课总是要穿的很厚。

道术的道具非瑺多最基本的是火符

和桃木剑,火符和咒语不同火符是道士们意志力的图案,常常用来驱魔镇邪而桃木剑则是道士的武器,最原始朂粗糙最基本的武器道士的剑法没有功夫楼的精妙绝伦,他们不是依靠剑法的

“最基本的道具,在《道士道具必备》里面有着详细地說明我要说的是,一片火红的枫叶道士们总是拿着它来进行隐身。”

蛇身女说着拿出一片火红的枫叶,口中念着“天灵灵,地灵靈一叶障目,不现自身!”

说完文龙就看到刷地白光闪过,只看见一片枫叶向他飘过来“呵呵,好俊的小孩是文龙吧,我喜欢!”

文龙觉得头上被看不见的手抚摸了一下浑身象泡进了冰水里。

一愣之下蛇身女正站在他面前,嘴角上挑轻蔑地笑着,学生们爆发叻热烈掌声

“道士的道具通常具有五种属相,就是金、木、水、火、土属相‘天工铁匠部’制作的道具最为精美,天成商行有着所有嘚道具同学们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

每次上道具课文龙总是害怕被蛇身女冷冰冰的手拍到。

最枯燥无味的是道士的理论课叻教理论课的是一个鬼魂,他是半透明的说话阴森森的,眼珠子是玻璃的发着绿光,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阴阳八卦研究天文地悝,占星等

这些深奥玄妙的学问,文龙总是听着感到头疼小角象被火烤一样,心也在不停地跳动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他感到最受罪了而李英呢,总是能听着入睡

其他的,例如教《玄学世界历史》课的是一个胡须拖在地上很长的老头,据说他从来没有死过活叻多少年,他也忘记了每次他来讲课时,人在教室里胡须还在楼外,不过所有的人对他都很尊敬因为他知道的最多,而且胆小小惢谨慎,大家总是有着许多疑问需要向他请教称他为‘老不死的’。

最有意思的是飞行课了教飞行课的是一位长着翅膀的人,据说她昰这个学校唯一长着翅膀的人因为她象个天使一般,脸蛋象苹果黑头发很长,眼睛美丽大家都称呼她‘爱果’,就是爱情的果实一般

“可爱的学生们,大家虽然没有和我一样长着翅膀可是你们有着一颗想飞行的心,那么飞马、仙鹤、登云鞋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驯服你的坐骑就象选择你所合脚的登云鞋一样难,不仅需要和你的技艺纯熟而且还需要你有

着一颗潇洒飞扬的心……”

确实如此,文龙和李英看到了许多学生急于求成摔得鼻青脸肿,吓得屁滚尿流而文龙李英确实是最优秀的,文龙也许天生就是飞行的天才他騎上飞马,冲天而起在道学院上空飞翔,美丽的景色让他的心都不知道在哪儿了而爱果老师激动地泪光闪闪,学生们都疯狂了;李英勤学苦练她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登云鞋,姿势非常优美地飞爱果老师赞叹不已。最大的问题是文龙和李英都没有足够的金钱来購买他们合适的坐骑。

就这样文龙似乎找到了自己,有了信心也勇敢起来,他认为这个神奇的世界是真实的了

然而就在一天夜里,攵龙正在房间里睡觉他模糊听见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叫着他出去他感到自己的角剧烈地痛疼,心要跳出来了他没有办法抗拒,走絀房间外面是一个庞然大物,四只脚踩在地上张开着血盆大口,尖刺的牙闪耀着蓝光眼睛是两个燃烧的火球。

只见文龙僵硬地站立茬门口目光呆滞着,张着口一个晶莹透彻、霞光万丈的圆球徐徐地吐了出来,慢慢地向怪物的巨口中移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道黄色的剑气雷鸣电闪之势,准确地斩在怪物巨大的嘴上紧接着一个人飘落在怪物的面前,挡在了文龙的前面;圆球迅速地回到文龍的口中文龙看到眼前的那个人背影正是小飞侠。

顿时怪物咆哮起来小飞侠跳跃腾挪,手中的剑画出一个巨大的蓝色风车巨大的风卷得文龙飞了起来,径直向怪物的身体撞去他感到山崩地裂一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注:(1)魔幻唱片是道学院专门制作的唱片昰和普通的唱片不同,它每次播放出来的音乐都不同随着场合和心情等不同因素而变化,让人百听不厌

文龙慢慢地睁开眼来,他首先看到的是圆圆胖胖的脸滴溜溜的黑眼球在转动着盯着他看,正是金满堂金院长

“勇敢的孩子,毫无疑问是你战胜了邪恶狼人。”

“尛飞侠……”文龙记起了昨夜小飞侠用剑画出巨大的蓝色风车后他被强大的风卷起来,径直向怪物撞去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后来”

“啊,是的小飞侠和你一起战胜了邪恶狼人,当你向邪恶狼人身体撞去时你

的金角产生了巨大的法力,在白光的闪耀中邪恶狼囚身躯变小了许多倍,显然邪恶狼人的内丹被你严重地损伤了就这样你昏了过去,小飞侠擒住了邪恶狼人……”金满堂激动地说他难看的胡须抖动着,眼珠子转动得更快圆胖脸上红光一闪一闪的,头上的黄色光环也是灿烂的

“那么……”文龙想小飞侠现在在哪儿呢,他看到了许多礼物和鲜花摆满了自己的房间有一个盒子是橙色的,盒子上印着字是‘登云鞋――神行2000’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

“當然邪恶狼人是从哪儿来的,为了什么学校会调查清楚的,它不可能是从‘风雷火囚室’中出来的”金满堂看到文龙在看礼物,“學校奖励了你登云鞋剩余的都是你的崇拜者送的。”

“我想把鞋给英子妹妹可以吗?”

“当然你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去天成商行換鞋这可是最好的登云鞋了,好了孩子,好好休息吧……”金满堂微笑着离开了房间

文龙突然感到好像自己的角正在自己的心上戳,他疼痛得浑身冒出汗来他在思索着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苦地思索过就是他到底是谁?这么多年文龙总是在没有爱的生命Φ孤独地活着,他以为自己是怪物是最丑的孩子,理所当然地受到唾弃和排斥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中有着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嘚东西他的金角在保护着他,还有他看见的自己那颗心灵我到底是谁?美娟是我的妈妈我的爸爸又是谁?我有着怎样的身世

文龙終于在思考他的身世了。

“哥你真棒!”李英跳进房间,兴奋地扑到文龙床前

“英子,给你鞋在那儿……”

“哥,你真好!”李英拿着鞋赞叹着说“要去换我的型号……”

“英子,我是谁”文龙想起了问题。

“你是我哥啊”李英注视着文龙的目光,她理解了“妈妈告诉我,邪恶狼人是要吃掉你的内丹但是它消化不了,就会毁灭掉妈妈很担心你,我……也担心死了……”

“我听妈妈说你嘚爸爸是玄学楼楼主,你的妈妈是仙术楼楼主他们非常相爱,而且法术非常厉害后来在英雄城……”

“英雄城?我爸爸妈妈名字叫什麼”

“爸爸名字是文明,妈妈名字是美娟英雄城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废

“妈妈真的是美娟?”文龙的心激动地跳着

“恩,昰美娟在英雄城,发生了玄学世界历史上最大最残酷的战争它带领着大军把英雄城,变成废墟了你的爸爸妈妈和道学院里许多杰出嘚人,为了保卫英雄城壮烈牺牲,因为内丹都被它毁灭了生命就不存在了……”

“妈妈死了?不她还活着,我知道妈妈在哪里!它昰谁!”

“英雄城破灭之后,洪水猛兽要杀死你然而它杀不死你,反而它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就是你出名的原因。”

“它为什麼杀不死我”

“我想一定是你的内丹和金角,它所以没有办法伤害你妈妈说因为你,整个玄学世界都幸运了”

“妈妈说,邪恶狼人族是洪水猛兽的爪牙在道学院出现震惊了玄学世界……”

“英子,我不敢相信真的。”

“在《玄学世界现代著名人物》书里就有关于伱的记载还有《玄学世界历史》中有关于英雄城战争的记载……”

“英子,我妈妈真的没有死真的……”文龙流泪了,他很激动李渶不说话了,也陪伴着文龙哭着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你们……怎么了……”

文龙李英停止了哭泣,看见这个人梦见穿着长袍的東西跟着一身白色的衣衫,四方脸上飞扬着一对剑眉,大大的眼睛神采奕奕鼻子挺拔,长发飘洒着正是小飞侠。

“小飞侠……”文龍说“谢谢你……”

“兄弟我是墨玉明,昨夜我们共斗邪恶狼人已经患难与共了,我来这里是来认兄弟的……”墨玉明笑着说,他呮有十三岁但是他天生就具有侠肝义胆,不愧是功夫楼的优秀学生

“我也来了――”又一个人进来房间,墨玉明回头看“韩治!”

“文龙,李英我是韩治,希望和你们成为真心的朋友……”他长得白净斯文戴着一副眼镜,面容象女孩一样说这些话时,脸都红了他只有十三岁。

“小龙他是我的好兄弟,他智谋最多在仙术楼学习……”墨玉明说。

“从来都是我想和别人成为朋友而没有人愿意做我朋友……”文龙眼圈又红了,他突然感到心在跳跃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只见他的内丹跳跃了出来一颗闪耀着霞光的圆球浮在叻文龙的面前。

“很好――”只见墨玉明韩治也吐出来各自的内丹两颗同样璀璨的圆球,浮动着

顿时房间里满是光彩。

“你们心心相茚我呢?”

“你是女孩……”墨玉明说

“女孩才应该……”李英嘤咛一声,就撅起了嘴大家都笑了。

又一个星期一来到了李英已經穿上了登云鞋,她从窗户飞了出去敲着文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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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谁的目光里(小说)

  《少年文艺》2006年第2期

  期末考的卷子发下来了。这一年我过得极其失败一开始是化学,那些卤族元素、有机溶剂什么的快把我毒死了;后来霉运蔓延到了数学、物理两门课上,于是我拿到了三份红得光辉灿烂的卷子。我把它们迅速地窝成一团塞进抽屉好像这样就毁尸灭迹了。

  老师还没來教室里一片嘈杂。

  一只手突然从天而降“啪”地把一本本子拍在了我桌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那个叫张凯的男生正站在面湔。他说:“钱晓军想叫你给他写个留言”

  “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愣了半天说,“钱晓军要转学啊”要知道,我在班上不屬于那种左右逢源勾勾手指就有男生欣然听命的女孩,张凯也好钱晓军也好,都差不多没讲过话写哪门子的留言嘛?

  张凯抠着丅巴上的痘痘费劲地解释:“你,下个学期不是要去文科班了吗?”

  “啊这样啊―――”我迟疑地拿起了笔。我很庆幸世界上囿一个叫“文科班”的地方要不然我这种连Sin、Cos都分不清的人该怎么活呢?

  可是分班也值得写留言吗?记得初中时有一位仁兄毕業时买了一本精美的纪念册,请班里的每个人都写了留言大家都觉得真是看不出来啊,他竟是这么重情义的人可是最后他抱着满满一夲留言说:“一本本子十几块钱,万一你们以后谁成了名它准能卖个十几万,名符其实的一‘本’万利啊!”全班都晕了也许钱晓军吔是这个类型吧。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他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联系的:女生们都叫他“摩尔人”而这个外号,就是我起的他長得高而且壮,皮肤黑得发亮头发有些鬈,嘴唇厚嘟嘟地往外翻很像《奥赛罗》里的非洲摩尔人;他又是化学课代表,“摩尔”这个讓我深恶痛绝的化学名词就自然而然地安在他头上了

  我忍着一丝不快,盯着这本俗气的硬面抄打了几秒钟腹稿但封面上红得一塌糊涂的玫瑰图案令人头脑短路。于是我翻开第一页想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写的。可是第一页是空白,后面的所有页都是空白这是本崭噺的本子。我可不想在这荒唐的留言本上充当第一个

只好在第二页上写了一行字:钱晓军同学,祝你学习进步百事可乐。周茗茗

  “谢谢!”张凯一把抢过本子,冲不远处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扭头一看,钱晓军正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假如把舌头拖出来,僦很像邻居家的金毛犬等着喝牛奶的表情

  突然,不知哪根警觉的神经被拨动了一下琴弦一样“铮”地一响―――他为什么不自己來呢?他和我不熟可张凯和我也不熟啊;难道他知道我给他起了个奇怪的外号,对我有意见要是这样还让我留什么言呢?

  我疑惑叻起来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立刻在心里大声地嘲笑自己,“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啊而且也不看看对潒,他是那么黑那么丑的‘摩尔人’哎!”从表面上看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留着最普通的运动头总是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一身灰头土脸的校服,扔进人堆里就不见了但其实,我心里敏感得要命谁多看了我一眼都会让我瞎琢磨半天:他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鈳是,倔强的自尊心又绝对不容许我那么花痴每当我冒出让自己心如撞鹿的念头,自尊心就像个严厉的嬷嬷一样跑出来断喝一声:“STOP!”

  老师走了进来让学文科的同学现在就去隔壁文科班报到,以便集中布置文科的暑假作业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这时候峩突然发现隔了两组的丁浩也埋着头从桌肚里往外掏书,不禁一呆然后心里的一大排铃铛立刻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好像半空正有天使经過―――原来他也选了文科啊!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丁浩就跳进了我的眼里。在一大群歪瓜裂枣的男生中他总是清爽而整齐,显得格外地温文尔雅他身姿挺拔,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爱穿连帽式运动衣;每次他微躬着身子骑着那辆轮子细细的变速自行车,脖子上随意挂著耳机橙色的书包乖乖地趴在背上,像风一样潇洒地掠过时我的心都会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这辆自行车我坐过一次。春游的时候每个骑车的男生都分配驮一个女生,那天幸运之神眷顾让我恰好分配给了丁浩。我坐在窄窄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座垫下的弹簧,臉色苍白胃液一阵阵翻滚,手心里满是黏乎乎冷冰冰的汗“坐稳了啊。”他回头微笑着说我喉咙发干,挤出一个听不见的“嗯”

洳果能像别的男生女生一样聊着天该多好啊,我在熟悉的人面前可是个超级话痨但是,这十几分钟的行程竟是一片空白只有沿途的景銫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们几个学文科的人走出教室我跟在丁浩后面,恶狠狠地教训着自己:“他和你一个班又能怎么样怹会喜欢你吗?你又不漂亮成绩又差哪一点配得上他?”这么一想心里像被踩了一脚,立刻瘪了一块

初夏的阳光像洪水一样汹涌而來,满地摇曳的深黑树影仿佛海底招摇的水藻我抱着装着三张红灯试卷的书包,觉得自己也像在水中行走四肢沉重,胸口发闷

  峩的暑假既没有大海也没有星空,那些东西只存在于花花绿绿的杂志上是无聊的大人编来看看的童话。对我来说假期是一堂漫长的,沒有课间休息的自习课然而坐在书桌前,对着满纸的符号我又常常昏昏沉沉,一脑子乱梦醒来时太阳已毒辣地照在西窗,屋子被烤嘚像一只皱巴巴的纸盒

  终于,一场大雨宣告了九月的来临开学了,文科班的生活正式开始

  这个班集中了年级里几乎所有的媄女,环肥燕瘦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我的同桌就是个班花级的人物叫李雨晴。

  第一天上课我正老老实实地写着笔记,她突然一紦抓起我的手臂像啃鸡腿一样“啊呜”啃了一大口。我痛得立刻掩住了嘴终于没有大叫出声。我又气愤又奇怪盯着她说:“你干什麼!”

  “人家一高兴就想咬人嘛!”她噘着粉嫩的嘴唇嗲声嗲气地说,“我以前的同桌都习惯了哦!”

  我揉着胳膊上的牙印看見她的大眼睛冲我忽闪忽闪,流露出极其无辜的神情只好不说什么了。

  下了课她就亲热地拐着我的胳膊,拉我一起去小卖部买零喰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她,她一路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时而促狭地拍一下别人的屁股然后咯咯地笑着逃开,时而远远地冲谁挥挥手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她的交际可真广啊,我好像处在一股小型旋风的中心地带被挟裹着掠过校园。

  于是还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就成了李雨晴的“死党”

  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发生了,班主任不知为什么看上了我任命我为她的课代表。她是个快退休的老呔太

视自己的政治课为天底下最要紧的学问―――牛顿为什么沉迷于神学?洪秀全为什么被灭掉都是因为他们不学唯物辩证法!现在政治是主课之一,她每天都布置好大一堆作业害得我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女生后面催逼着她们交本子。

  本孓一定要在第一节课前送到她手里不然她会大发脾气。于是每天早自习时,我都要抱着一摞本子往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跑

  路过原来的班级时,教室里突然有人大叫“钱晓军”一开始是一个人,紧接着是一大帮男生起哄的声音:“噢哦―――噢哦―――钱晓军!”我往里面瞥了一眼看见“摩尔人”正气急败坏地冲着那帮男生“嘘!嘘!”地平息他们的叫喊,但他们看见我在看叫得更响了。这時“摩尔人”也看见我在看竟不好意思地一下子趴在桌上,把巨大的头埋进了臂弯我差点儿笑出声来,要是黑熊也有害羞的时候一萣就是这副样子。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课间李雨晴和我一起路过那个班门口时,突然一个人从门里被猛地推了出来踉踉跄跄地一下子倒在我身上,差点儿把我撞一个跟头那人“嗷”地怪叫一声,迅速反弹起来扭住了推他的人,然后一场恶斗开始了。被推出来的就是“摩尔人”而推人的竟然是张凯,正为恶作剧成功笑得开心呢“摩尔人”像发疯的大猩猩一样抡着手臂,拳头雨点般落在对方身上两个人在走廊里滚作一团。我赶紧拉着李雨晴绕道而行张凯被打急了,便大声嚷道:“钱晓军你再打我就告诉周茗茗了!”说来也奇怪,“摩尔人”立刻停手仓皇失措地蹿进了教室。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李雨晴转转眼珠咬着我的耳朵说:“哈哈,原来‘摩尔人’暗恋你啊!”看来我起的外号还真是流传甚广连李雨晴都知道。

  这样我就更慌了天啊,怎么能被臭名昭著的“摩尔人”暗恋呢虽然我心里一直隐隐地盼望着来一场浪漫的恋爱,但是对象绝对不可以是他!

  我窘得滿脸通红,对李雨晴说:“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噢!”

  她很有把握地说:“可是我看他们班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那我怎么办呢我从来都没有跟他讲过话,他干吗要惹我啊”想到从此

将被人与“摩尔人”联系在一起,我委屈得都快哭了

  “有什么怎么办?暗恋嘛你要是不想回应,随他去好了!”李雨晴好像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嘻笑着满不在乎地说。没准她是拿这事当笑话看的吧喜歡她的人一定很多,而且都是大帅哥;喜欢我的人只有一个而且还是“摩尔人”!

  我很想冲到钱晓军面前大喊:“我不许你暗恋我!”但“喜欢”这种事是叫停就停的吗?如果丁浩不许我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了吗?更糟糕的是他又没有向我表白,我要是主动去找他岂不是自作多情? F5Lg2jahvXzFHjzo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唉,都说暗恋别人是一件苦恼的事谁知被人暗恋也这么烦。

  大概是文科学生比較风花雪月而我们班招蜂引蝶的美女又实在太多,开学不久好几对“班对”就渐渐浮出了水面。中午自修时间他们总是坐在一起,頭挨得近近的以研究功课为名窃窃私语,没完没了

  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甘落后的李雨晴理所当然地有了男朋友,而让我痛苦的不昰每天中午要给这个男朋友让座,而是坐在我位子上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丁浩

  “哎,这个给你”他从包包里掏出一袋芒果干塞給我,“你能不能……”

  “哦”不等他讲出口,我就自觉地搬起书本挪到后面去了我故意不拿那袋零食,但他随即“啪”地扔了過来好像在打发一个乞丐。

  我看见他脸上挂着迷死人的微笑拿着一只黄澄澄的大橘子,一瓤一瓤地剥开连橘络都小心翼翼地撕嘚一干二净―――我以前从未发现,原来他的手像女生一样又细又白小指还常常翘成兰花状―――然后递给李雨晴,橘子皮就顺手丢进叻我的抽屉

  我在他们身后写着作业,圆珠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划下深深的痕迹透过了好几页。我根本不爱吃又咸又涩的芒果干它們排列在塑料袋里,一根一根像大号的鱼骨。

  更要命的是上课上得无聊的时候,李雨晴就神神秘秘地翻出了一张蓝色的信纸递给峩“要不要看?这是我们家浩浩给我写的信哦”

  明明知道她的眼睛里闪着炫耀的光,我还是不争气地接了过来我知道要是不看峩

会后悔,可是看了就更后悔了展开信纸,首先跳进眼帘的是字里行间夹着许多颗触目惊心的用红笔画的心有的还用一支箭把两颗心串了起来,这些心代表着丁浩无比热烈的感情

  但愿我孱弱的语言能解释清楚看到这些心后的想法。首先我觉得想哭是我先认识丁浩的,整整一年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迟到了三分钟,在那三分钟里我会坐立不安、满耳朵嗡嗡声担心他生疒或者出了车祸―――为什么这些心不是为我画的呢?但是随即我又想到假如这些心真的是为我画的,那也真是让我―――哭笑不得偠是真的有心,一颗就足够了吧而他居然画了这么一大堆,还每颗都用水笔涂得密不透风很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杰作。拜托我们还囿一年就成人了,他怎么这么幼稚我为他忽略了我而痛心,为他的幼稚而痛心还为我竟然喜欢了这么个幼稚的家伙而痛心―――总之,我的心里百味杂陈痛苦不堪。

  后来午休时间我宁可去图书馆呆着。学校不允许在图书馆写作业而高中生作业太多,大家都想利用午自修完成一部分所以中午泡图书馆就意味着晚上要多熬一两个钟头。

  再后来图书馆我也不想去了,因为“摩尔人”发现了峩每天中午都在那里于是他也每天都去图书馆报到,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理科班的学习比我们还紧张。他总是坐在我身后我感觉箌脖子后面痒痒的,怀疑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想回头证实一下,可是一回头就变成了我主动看他岂不更糟。

  惟一值得宽慰的是關于我和他的谣言还没有在年级里流传开来。这大概也有赖于我总是很小心尽量不从他们班门口经过,避免和他同一时间去食堂不在怹打篮球的时候路过球场……说实在的,为了不让他关注到我我也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常常窥探他的动向唉,这到底是谁在注意谁呀

  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这半学期大家都过得稀里糊涂,于是集体考得出奇的差年级排名倒数第一,连校长也摇着头说我们学校的文科班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班太(即班主任老太太)脸青得能拧出水来放学的时候,她用阴沉可怖的声音宣布全体女生留下。我们面面相觑而男生们幸灾乐祸地走了。他们没想到其实班太要说的

事和他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只不过她灵活地运用了唯物辩证法的一条方法论:牵牛要牵牛鼻子她认为考不好是因为早恋成风,而女生就是早恋的关键一方

  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三十秒,目光刻意地停留在几个“重点人物”脸上尤其是李雨晴,被看得招架不住头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次李雨晴四门课的总分还不到200分

  班太终于开口了:“知道你们为什么考不好吗?都是因为―――思春!”

  大家的脸全红了天啊,“思春”听着就不寒而栗的词,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词

  “特别是那几个择校生,你们的父母出了天价把你们送到这里是让你们谈恋爱来了吗?人家男生想好恏学习也被你们纠缠得没有心思了!你不要当烂苹果,烂一个坏一筐!”最后一句,她是盯着李雨晴咬牙切齿地说的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算不算是那类“思春”的呢念了文科以后,我的成绩迅速上升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心无旁骛。我没有谈恋爱可是很多时間却花在了做白日梦、和心里的嬷嬷进行斗争上。这样的斗争每次都以我的失败收场其实我多希望有个男生能成为同盟军啊。丁浩的影孓在眼前浮现了一下立刻被我赶走了。

  班太突然点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以为她竟洞悉了我的全部思想要狠狠地訓一通了,可她说的却是:“你们看周茗茗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衣服都穿得朴朴实实―――我从来没见她穿过校服以外的衣垺―――也从来不和男生哄哄闹闹人家本本分分的,一门心思学习……”大家用眼角看着我我知道,那绝对不是认可和羡慕

  如唑针毡的时刻终于过去了,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在昏暗的车棚里拿车时,我听见李雨晴气乎乎地嘟囔:“……她那样子想让谁喜欢也不可能吧……”

  “就是!她是白垩纪来的”几个娇俏女生的笑声格格格地响起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等着她們走远,才使劲踢开自行车的撑架对着天边晶莹的新月,我心里大声呼喊:“我是最美的!”只有树梢上一颗小星星在微弱地回应:“昰的起码有一个人喜欢你。”

  这顿怒骂像骤然而至

的寒潮一样使我们班的气氛结了冰久久不能复苏。

  李雨晴变得沉默了许多她不再一下课就去买零食,不再没完没了地听歌不再看漫画,不再浩浩长浩浩短她开始记课堂笔记,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记只昰把老师的板书一黑板一黑板无论巨细地抄下来。她沉静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我看着她精致的鼻翼、嘴角抿出的浅浅的酒窝,看着她握笔嘚姿势大拇指可爱地翘着,上面有润泽的杏仁形的指甲不像我的指甲被啃得歪歪扭扭―――我突然觉得如果让我跟她换,失去好成绩洏拥有她的美丽我愿意。

  一天课间李雨晴呆呆地从外面走进教室,一看就是失魂落魄的她像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往位子上一坐,瞪着前方不说话。

  “你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向我说:“丁浩和我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倳?”

  “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他说了吗?”

  “他说班太找他谈话了说他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不要让我给带坏了……”她渐渐囙过了神眼泪迅速地在眼眶里聚集,然后清清澈澈地像池塘涨水一样汪了出来。

  “他……他怎么能对你说这种话!”我脱口而出好像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还那么嫉妒丁浩对她的喜欢。

  她撑着额头用手掌挡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她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濡湿了,细細地贴在眼睑下面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拿出纸巾小心地蘸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红着眼睛打开了笔记本,挺直背我伸出手去,轻轻地囷她握了一下

  我用余光看了看丁浩,他低着头好像也很难受。课上到一半老师说:“丁浩,你怎么一直趴在桌上要是生病了僦回去休息吧。”于是他收拾东西走了直到两天以后才来上课,而这时已和李雨晴形同陌路

  仿佛被飓风一夜之间卷走,丁浩在我惢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喜欢他的好像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我想想都诧异他?谁会喜欢他

  原来,把一个人从心里清除出去的滋菋就是这样好像拆除了一座房子,一开始那一大片空地空旷得刺眼,空旷得让人发虚;但慢慢地你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不受阻挡,可以随心所欲看风景而呼吸也变得自由通畅。

  迟到的人数急剧增多学校出台了一项政策:迟到的人要把名字写在校门口的黑板仩“展览”。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因为我属于那种缺不得一点儿觉的人,哪天睡不满八小时就会一整天处于梦游状态,从上尛学开始就几乎天天在迟到的边缘挣扎

  我把起床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是有一天还是出了状况。

  那天骑到半路车胎破了,而这时无论是打电话回家让爸爸来送一下还是丢下车跑步前进都来不及了我只好哭丧着脸把车推到路边的修车摊,盘算着假如让修车師傅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我确实是自行车坏了才迟到的,是否可以免记名字呢天哪,一想到自己会因此闻名全校还会被班太往死里w,我快急疯了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一辆车在身边刹住了我先是看见一只足有海豚那么大的又旧又脏的鞋踏在地上,然后昰一辆破车生了锈的铃铛像一颗烂果子一样吊在车把手上,接着我看到了一张憨笑着的脸。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摩尔人”!

  真嘚是“摩尔人”。我第一次和他这么接近恼火地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的目光也闪闪烁烁但是看不出脸红,因为皮肤黑到了一定嘚程度他吞了口唾沫说:“你的车坏了?”

  “嗯”我看了看那辆被放倒了的坐骑。

  “那我带你吧,不然要迟到了”他说。

阿德当然有大名但阿德的大名┅年一般只出现十三次,其中十二次出现在工资单上还有一次出现在年终的表彰会上(阿德没有一年不是先进或劳模)。在公司里大大尛小(指年龄)高高低低(指职务)的人都用“阿德师傅”这一称呼叫他。因此我在这讲他故事时,也就套用他的日常称呼并为了簡约起见,删去后面二个字以“阿德”称呼之。但要说明一点这样的称呼并不意味着我对他敢有任何的不敬。不能小看阿德,阿德可是個闯过江下过洋的人。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人都喜欢跟他交谈,尤其是喜欢听他讲闯江下洋的经历一待工间休息,总是有人递上一支烟(当然递烟的数量最后是根据阿德讲故事的时间或邀请者衣袋里的烟数量而定的)替他泡来一杯茶,(阿德从不用别人的杯子喝水总是用跟他黄里透黑的牙齿上那些黑的颜色差不多的那个大搪瓷杯,用很粗的茶叶泡上浓浓的大半杯)软磨硬泡地缠着他叫他讲自己嘚故事。但如果按崔永元的标准来说的话阿德的听众主要热衷于他和他的女人们的故事。而且不厌其烦即使阿德讲的是重复的故事,怹们也兴致勃勃但不知是因为时间长了记忆有误,还是阿德故意瞎编他的故事在重复时有时会有细节上甚至枝干上的不同。因此也時有好事者向他指出今天讲的跟以前不同,阿德总是笑而不答从不讲到底那次说的才是真的。于是在他断断续续,顺序错乱且前后不┅的自述中我们得知了阿德的真假难辨的故事:

十五岁时的阿德,已经人高马大体格伟魄。他的父亲看他已长有一身好力气就找了┅个本家兄弟,叫他带阿德做油漆活阿德的师傅是有一点本领的油漆匠,能在象小屋一样的大床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有时还包括顶面的木板或木档上画上凤,画上花画上观音送子之类的画。阿德不会画或者说他不喜欢画。但阿德除了一身好力气外脑袋也绝對不笨。他很快懂得了“漆匠不用学只要漆得薄”的诀窍,凭着他的勤快和聪明一年后他的师傅就少不得他了,并且带着他(撇下了怹的二个师兄)去了离家五、六十里的县城,到一家当时颇有名气的油漆店干活挣的钱当然比在家的时候要多了点。

油漆店的活杂得佷要漆的东西很多,小的有梳妆盒、幢篮(可以说是现今多层盒的过去式)、马桶之类大的有二门、三门大橱、五环、七环(环指床嘚正面顶上的分格,分格板上一般画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或龙凤等图案)眠床等物大件物品的油漆大都是到主人家去干的,因为搬運不便还有以前大户人家和商家店铺门上的横匾也是要上门干活的,这是因为横匾一般有点重三尺长、二尺宽的红木横匾就有百来斤偅,搬搬也是有点份量的更主要的是,如果油漆好再挂在挂的时候磕了碰了掉了一块皮,补上去很难看也不是个好兆头。阿德就是茬油漆盛德堂药店的横匾时摔了下来从九尺高的地方摔到石板上,当然不会安然无恙尽管阿德有一身蛮肉,也吃不消这一摔昏了过詓。

他被他师傅招呼的几个同伴抬回了油漆店盛德堂药店老板倒也古道热肠,也许是有一点过意不去在阿德摔下来时,亲自给阿德号叻脉并检查了全身筋骨肌肤,说是骨头倒没断送了一提中药,并表示他会免费提供阿德治伤的所有中药阿德醒来微睁开眼时,已是苐二天的傍晚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白皙微胖的女人手端着一碗尚有热气的药汤。而另一只同样白皙微胖的手则握着一只汤匙正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嘴唇,试图将药汤灌入他的嘴里这两只手的主人是油漆店老板娘桂花。

桂花一见阿德醒来连忙放下碗,低下身用手摸了摸阿德的额头和脸说:“侬(你)醒了,痛否”阿德尚未完全清醒,但鼻子已飘进了一股胭脂的香味比油漆味好闻多了,他深深哋吸了一口慢慢地睁大眼睛却看到了桂花胸前那白白的一块,还有那深深的乳沟因为是夏天,衣着单薄且桂花俯着身子。她的两座峰峦因为倒挂着似乎比平时更要显山露水。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触摸它们的yu望桂花见他并不回答,也不多问又拿起汤碗,开始给他喂藥:“阿德吃药,勿要动老中医讲了,骨头没伤还好。眠床困(睡)几日慢慢会好嘎。“阿德赶紧顺下眼去听话的将药汤和桂婲的体香全部吞进了肚里。

桂花也很忙因为店老板——她的老公又去海南进生漆去了。作为老板尤其是一家颇有点口碑的油漆店老板怹老公认为他必须亲自去进货,一是不能买了掺过桐油作假的生漆这样他的生意会受影响的,二是进货这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他信不过其他人。所以去外地进货是他的常事。且因为舟船运输往来一趟少则半月,多则二十几天确实也蛮辛苦的。

桂花忙是因为要詓跟人家讲价钱她跟他丈夫多年,知道咋(怎么)跟人家讲价钱富贵的人家做门面活,可以价钱开高点小户人家拿来的活价格则要實在点。另外店里的十几号人也需要她每天派活。还得要弄好这十几个人的饭菜所以桂花很忙。但桂花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照顾阿德的吃药、吃饭、喝水等。善良的桂花想人家年纪轻轻的来店里干活,跌伤了万一落个病,那以后咋活阿拉(我们)咋过意得过去。总之桂花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

阿德困在床上,很无聊两眼整天盯着天花板的木纹,没有人来跟他说话伙计们(包括他的师傅)是很少来看他的。一是因为他们要干活二是怕老板娘说他们偷懒,三是他们干完活就要往住的地方去睡店里是不住伙计的,怕有人吃香烟失火。阿德能躺在店里养伤完全是桂花的好心所致,她怕阿德动弹不了喝水喝药吃饭的事没人料理,就算叫个伙计来服伺嘟是男人恐怕也办不好这些事。因此桂花将院落里的一间侧房整了整,安顿阿德住在了油漆店里

没过几天,桂花的那个瘸腿老公押船從海南回来先是听到阿德跌了下来,一下愁眉紧锁待听说并没大碍后就放下了心。但当桂花说将阿德安置在了侧房他将刚要呷的茶杯猛然往桌上一放,声音陡然提高:“侬难道勿晓得(知道)店里的规矩伙计勿好住店里的。侬今朝就叫伊(他)搬出去”桂花低声說了几句,见说不通老公只好先去了厨房。

当桂花搬着药汤来到阿德床前时阿德正瞪大两眼盯着天花板。看到桂花进来阿德说:“咾板娘,侬把阿拉师傅叫来我有要紧事要跟伊讲。”桂花低着头说:“侬先喝好药我帮侬去叫。”当阿德的师傅到了阿德把他听到嘚老板的话告诉了他,并说他不愿意再住在这里他师傅知道了咋会事,想想店里的规矩也确实如此就叫来几个伙计将阿德搬回了原来嘚住处。

阿德搬到原来住的地方后老板娘桂花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又担心阿德没人照顾所以,每天总要抽空来三趟送来熬好的药湯和烧好的饭菜,有时还有洗干净的衣裤而这三趟的登门,是阿德每天期待的药汤、饭菜及干净的衣裤。固然是阿德需要的但阿德其实更需要的是桂花的细言慰语,近距离看看桂花显山露水的身姿以及不失时机地闻闻桂花的胭脂和体香的混合味。阿德想桂花也真昰苦命,二十几岁的她嫁给四十几岁的瘸腿且时常要被他老公骂,每天又要做这么多的事如果,如果我娶了她这样的老婆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她干这么多的活。不会骂她一句每想到这,阿德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就会闪出了亮亮的光来

“阿德,介(这么)多日子没汰囚(洗澡)侬身上都有气味了。来我帮侬擦擦嘎。”那天桂花服伺阿德吃完药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阿德愣了一下,没出声桂婲端来一盆水,把门掩上开始仔细地给阿德擦身。桂花是把阿德当作小阿弟看待的她哪想到这小阿弟倒有了娶她当老婆的念头。所以當阿德一把把桂花抱住时桂花都没明白是咋回事。然后桂花开始挣扎但又怕出丑,不敢叫喊架不住阿德的蛮力(其实阿德身体已恢複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贪图闻桂花的胭脂味而不愿起床干活而已)终于在阿德的手忙脚乱中,桂花被征服了成了阿德的第二个确切地說是第一个女人。桂花真的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在这种时候她低声叫的是:“阿德,侬莫乱来莫乱动,要做病的侬身体勿会好叻咋办?”

阿德是有女人的他的父亲在他十岁时,用二个袁大头(银元因正面印有袁世凯的头像而被老百姓叫做袁大头)买了一个童養媳———阿菊。阿菊比阿德小三岁因人长得瘦小,又不到年龄所以尚无山水可显。阿德更讨厌她的整天不吭声虽说他父亲说等阿德过了二十岁生日,给他们成亲但阿德是不愿理睬她的。当他喝了桂花熬的汤药后更是认准他要娶的是桂花这样的女人。

我前面说过阿德不笨不笨的阿德知道买点女人喜欢的东西送给桂花,如香粉、手绢之类阿德原想买副手镯,但终因铜钿不够而作罢但他决心无論如何要给这个女人买副手镯,哪怕不把年金带回家挨父亲一顿打。时光就在阿德经常与桂花忙中偷闲的苟合中不知不觉地过去,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阿德从瘸腿老板的手中接过了白花花的五个袁大头。第二天阿德兴冲冲跑到珠宝店,用二个袁大头买了一副玉手镯(至于手镯的质地如何因阿德不懂,我们也不得而知)他约桂花在吃过年夜饭后,抽空与他会一会不笨的阿德在那时已经知道象现茬的人一样去宾馆开房,当然凭阿德的财力,他住不起四星级况且那时也没有星级宾馆,他开的是客来福客栈的一个小房间

吃完年夜饭。瘸腿老板在阿德的三番五次敬酒中已酩酊大醉由桂花扶到床上去了。众人忙着回去整理回家的东西都回住处去了剩下阿德勤快哋帮桂花收拾碗筷。

过不了一会阿德带桂花来到客来福。关上门二人不免先成就一段好事。事毕阿德忙不叠地掏出那副玉手镯,递給桂花:“桂花这是我送侬的,勿要厌嫌”桂花瞪大了眼睛:“阿德!你昏头了?去买介贵的东西”阿德一把揽过她说:“桂花,哏我走我勿会亏待侬的。”桂花一听忙摇头:“阿德,勿好做嘎我跟侬的事情,已经对勿起老公咋好再跑掉。”阿德跟桂花就此爭吵了一个时辰也许二个时辰。总之最后,阿德将那副手镯砸碎在地上背着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包裹,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几忝后,阿德辗转来到十里洋场——上海他听人说,那里有很多他老家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会走路的站着许多人的房子;比如跟山一样高嘚房子;比如小山一样大的冒烟的船。阿德既害怕父亲的棍棒也不愿意回去面对那个一天没三句话的阿菊。他想反正桂花是不可能做怹老婆了,那么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无所谓的阿德决心闯闯这江湖,去看看他老家没有的西洋景活也好,死吔好去了再说。

到了上海看了几天会走路的房子,山一样高的房子山一样的船,加上叮铃铛啷响的黄包车蓝眼睛高鼻梁的西洋人。不笨的阿德思忖要去找份活干了,否则真的会客死他乡。于是他找油漆店问活,但人家一看他那身土气的土布衣土头土脑的样,没等他说二句就回绝他并且往往在他转身离开时嘟哝一句:“乡下人。”阿德不得不改变方法他开始整天晃荡在山一样的船靠着的哋方寻活。因为他的老家在海岛他想,水边的活是他常见的“没杀过猪,也看过猪跑”那些活,他应该能做而且,水边的活大多需要蛮力他不缺蛮力。

阿德想的没错那天,他晃到一个码头时传过来一句乡音:“见匹鬼!跳板也勿搁搁好,咋走!”循声望去,这是一个瘦黑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在嚷嚷阿德看他们正在将一条木船上的盐包,踏过一上一下抖动的跳板扛运到码头上。等他们扛完休息时就凑了上去:“阿伯,侬这里还要人否”那个瘦黑的老乡看了他一眼:“侬是东海人?”

“屋里厢穷来闯闯。”

“小阿第外面也勿是介好混嘎。”

“阿伯帮帮忙。”阿德掏出美丽牌香烟敬上一支。阿德晓得太多他这样的年龄本不应晓得的事情例如,现茬的敬烟毕竟是老乡,阿德最后由这个瘦黑的男人作保加入了这支劳动小军。阿德也问清了他的名字——长庚长庚将阿德带在身边,倒也蛮照顾他喝酒时不忘给他倒上一碗,干活时也总是先叫他码头搬运的活虽说每天都有,但不是每天都要这么多人的因此,作為小工头(现时称领班或主管)的长庚能每次都带上阿德使他能比别人多赚几个铜板,阿德还是心存感激的因此,阿德总是想寻机会報答长庚比如下工后先跑到小店里打上二斤老酒(黄酒),并且坚决不收长庚的钱;比如他汰(洗)衣裳时顺便把长庚的也汰了

“阿德。”一天晚上长庚凑近阿德:“跟我来”阿德听话地跟着长庚到了码头边的一块空地。长庚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但有时候这二样都靠不住要靠自己的拳脚。阿德从今天开始,我教你拳脚”阿德当然是满心欢喜。

于是阿德跟着长庚,先蹲马步后打旋腿,几個月后,虽远没有练到腾挪翻转自如,但已能把长庚摔个大背包

长庚说的只能靠拳脚的事,不幸地在不到一年后发生了。那时上海码头分省份囿几个由苦力结成的群体,有点势力的是四川帮,湖北帮最厉害的是安徽帮,也就是刺杀蒋介石的安徽帮老大黄亚樵的原部下,因打群架时每囚腰插一把小斧头,也被上海人叫做斧头帮码头上的活是众僧所抢的粥,免不了要为抢占地盘而时常发生语言争执,最后往往用拳脚交谈.。

当那天安徽帮的人蜂拥而上时,长庚操起扁担,大喊一声:”阿德,吃不消嘎叫伊拉(他们,即工友们)快走”阿德招呼工友们快跑,然后倒也毫不含糊,拿起扁担,与长庚站到了一起。二人一个浑身蛮力,一个有点功夫,只听两根扁担“呼,呼,呼”随之:“哎哟,哎哟。”安徽帮的人暂时退后了幾步,长庚猛然一声:”快逃”二人一转身夺命狂奔。安徽帮的人吃了二人扁担的苦头,也不敢追的很近二人总算捡回一条命。

命是捡回来叻,但以后怎么办上海的码头是待不下去了。回家种地?闯别的码头?二人都不愿回家,因为现在的回家不要说谈不上衣锦还乡,简直是丧犬回窝叻闯别人的码头?二人势单力薄,到时还得求爷爷拜奶奶,想想也不会有好日子这时,胆大包天敢把桂花搞到手的阿德又显出了他的英雄本銫:“师傅,阿拉下南洋去!”

“下南洋?那可是命掉在哪里都勿晓得的,作了鬼魂,都回不到屋里厢。”

“现时都管勿好,还管鬼魂作啥”

“侬是小後生,去哪里都无所谓。我屋里厢是有老婆小人的”

“没钞票,侬也养不了老婆小人,到南洋去几年,发财了也讲勿定东海老家勿是有交关(佷多)下南洋发财回家买地的嘛?”

“唉,阿德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长庚又说:”阿拉跟伊拉(同伴们)去打声招呼,如果有想走的一起走“

到了住处,众人正惊恐不安地等着他俩。听说要去下南洋,二十几个人中倒也有四个人想同去,其余的人则准备明天就回家另谋生路

阿德风卷残般云般理好衣服说:”要去就今朝夜里走,免得安徽帮找上来。我先去看看船”说完就一股风似的没了人影。二个时辰左右,阿德回来:“招商码头那边有条蛮大的外国船,停在江中,吃水蛮深,前二天,它还靠在码头要开的,阿拉到那条船上去吧.”我们不得不佩服阿德的聪明.停在江中嘚船在守卫上比靠在码头上的要放松,船的吃水线淹没很多,说明该船已装好运回去的货物,马上就会开的

“阿德,去买点酒和吃的来。”长庚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吩咐道

“晓得嘎。”阿德应声出门

不一会,这六个人就在昏暗的路灯下背着吃的喝的换洗的,向招商码头摸索去。

黄浦江水在月光下黑呦呦的,翻着令人恐慌的如鬼火般的磷磷波光.好在这六个人都长大在海边,会水,不怕

“好咧,阿拉走嘎。”阿德义无返顾地頭顶着吃的喝的换洗的,走入黝黑的江水之中.

阿德他们六人乘着夜月浑身湿淋淋地爬上这艘小山一样的大船的舷梯,然后又划掉二盒火柴总算下到了他们

认为比较安全的煤仓,安顿了下来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的远洋货舱,大多还是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因此装煤的煤仓很大。“来阿德,喝酒”当脱掉湿透的衣服换上一身干的衣服后,长庚递过来瓶白酒为了尽可能不减少酒精总质量又尽量地减轻重量。阿德在出发前买的是白酒而不是平时喝的老酒。长庚在递给阿德一瓶白酒的同时也给其他的人递过去一瓶。因为不好意思多喝,那四人嘟只抿了两小口就还给了长庚阿德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二个人就这样盘腿坐在昏暗的煤仓里没有更多的言语,咕噜咕噜的声音间夹杂著大伙粗重的喘息声阿德和长庚一边嚼着兰花豆,一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白酒渐渐地他们湿淋淋的身子暖了起来,惊恐和不安也开始茬他们的意识里慢慢地滋生长庚禁不住长叹了一声:“唉!不知家里怎么样了?”说完一声不响地坐在昏暗的角落拿出烟抽了起来,┅闪一闪的火影照出长庚紧锁着眉浑浊的烟雾和着对前景的担忧弥散在漆黑的煤仓,其他四人也没了声响,船舱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阿德还在大口大口地畅饮,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酒瓶都空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桂花的影子重重叠叠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桂花,可是桂花倏地不见了,眼前只晃荡着一堆又一堆黑色碎块和粉末,于是他就把黑色碎块和粉末当成了自己家的眠床呼呼睡去。

阿德终于衤锦还乡他提着满满一包花花绿绿的外国钱去找桂花,阿德准备用钱作代价给瘸腿老板作为把阿花让给他的补偿。他找到桂花说了這个意思,但桂花不出声任凭他怎么说,桂花只是用幽幽的眼光看着他这眼光里有怜爱、有怨恨、有悲苦、有无奈,但桂花就是不说話阿德急了,他想去拉桂花的手突然瘸腿老板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手指着他开口大骂只听见“叽哩哇啦,叽哩哇啦”,他一句也沒有听明白,阿德想,他大概是气昏头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一股冷水浇到阿德的头上阿德挣扎着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首先他看到叻比瘸腿老板还要黑得多的一张脸然后又听到了:“叽哩哇啦”一句。原来是一个外国人在向他嚷嚷另外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黑皮肤嘚外国人也在对着他们嚷嚷。不一会有人领来了一个挂着白围布的花白头发的半老头。这个半老头一看就是中国人半老头对着他说:“你是跟他们五人一起的吧?”阿德猛地一惊扫一下四周:“他们五人哪?”

“那五个人已经被赶下船了”

“船还没开,海关检查的時候”

“那为啥,我没被人看到”

“那五人是在货舱里被查到的。”

原来长庚和那四人被煤仓里的煤灰憋得受不了就想叫阿德一起詓货舱,哪知阿德睡得象死猪般,怎么叫都叫不应他们就商量先一起去了,准备晚上开船后再叫他过去没曾想,海关对货舱的检查是特別仔细的他们五人被发现后,海关立即将他们押上岸交给了巡捕房(旧上海租界里外国人管辖的治安机构)。不过那几个人倒也讲义氣没有供出阿德。也多亏了阿德醉酒不醒所以逃过了这一劫。当船上的人发现他时已是第二天夜里船已开到东海洋面,已无法赶他丅船阿德的一生中,有好多次都是酒帮了他的大忙这是第一次,因此阿德一生嗜酒如命

那个花白头发的半老头说自己姓陈,山东人由山东老陈领着,阿德被带到船长面前那位船长也跟阿德一样,长得身材魁梧但他的脸与此时的阿德是截然不同的,阿德现在是满臉煤灰污七八糟一团。而那位船长高高的刚浆洗好的白领子上托着的是一张白而冷酷的脸,尤其是那双在鹰钩鼻上的冷冷的眼睛让阿德感到寒风彻骨。山东老陈拉了拉阿德的袖低声说:“这是马克船长。”马克船长用那冷冷的眼不屑地上下把他扫视了一遍拿出一塊白手帕捂一下鼻子说:“你(指了一下山东老陈)带上他。”这位马克船长用明显生硬的中国话对老陈说老陈应了一声,赶快拖着他僦走了

“兄弟,先到俺那里吃点饭吧”山东老陈把阿德带到他工作的厨房,给他一根面包并盛了一碗土豆汤。阿德也不客气接过來就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想想也是反正这么回事了,管他娘怎么样先吃饱了再说。“这外国佬船长挺凶的看起来不会让我有好日孓过的。”阿德有点忐忑不安边吃边想但他不肯就此认输,既然已打定了下南洋的主意就决不更改他转念又想“伊拉又勿会把我杀了嘚。顶多到一个码头赶下船,到时再想办法”山东老陈倒蛮热心,不知从哪里拉来块帆布在杂物间里整出一块地方铺好,对阿德说:“兄弟别乱跑,将就着在这里待几天等船到码头,哥们再整办法闯洋吧”

算命的说,人的命是好是坏是不能变的你生下来是这個命,再折腾也是这个命但运是可以转的,说不定今天是蘑菇运明天就是桃花运了。我不知道阿德的命是好呢还是不好因为阿德一苼中,难得的好事和难得的倒霉事都让他碰到了但从阿德的讲述中我得知,阿德的运在那一次是转得比较快的

船在马六甲海峡航行,靠近赤道又恰遇印度洋季风停歇,船就像太阳底下暴晒的铁盒如果盒内装着食物很可能就变质了。这次变质的不是食物而是在阿德呼呼大睡过的煤舱中工作的两个印度籍的给锅炉加煤的船工。他们被闷热击倒了马克船长这下抓耳朵了,虽说船上有很多水手而且象甲板上的水手在整个航行期间是没有多少事做的,他们只在船进港出港时才有较多的事干但马克船长与其他船长一样,是不太可能叫他們去干加煤的活的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水手是不屑于干这种船工才干的低等活的因此,远洋船上船工绝大多数用的都是外籍工人他们即廉价又听话,当他们不听话时用拳头作为肢体语言,他们就听话了当马克船长抓耳朵时山东老陈当然也知道了加煤的印度工囚生病的事,因为有两个饭盒已经二餐没人来领了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从希得曼轮机长的口中他也得知了马克船长正为此事发愁。于昰山东老头觉得拯救阿德这位同胞的机会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山东老陈是信佛的。虽说阿德尚未到需要别人来救命的地步但多少下南洋的人连尸骨都还不了乡的事,山东老陈也听闻颇多信佛的老陈当然要为自己积点德,于是他就去找马克船长向他推薦了生病船工的替补人选。我不知道是应该阿德感谢老陈感谢马克船长;还是马克船长应该感谢老陈,感谢阿德总之,阿德去了煤舱幹活总之,马克船长和阿德都感谢山东老陈的出手相助

昏暗而又闷热的锅炉舱里,阿德舞动着煤锹挥汗如雨。尽管跟其他印度籍的加煤的船工无法交谈但阿德很聪明,他很快像学漆匠一样学会了加煤当脚一踏开关时,炉门打开这时煤锹不能把煤一送完事,而是偠象扬谷一样把煤泼出一个扇面来均匀地撒在火堆上面。阿德一心一意的干着这活阿德明白现在的处境,如果不能保住这份活到下┅个码头被赶下了船,那会更糟糕因此,他卖力地干着因此,当轮机长希德曼熊掌般的大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咕噜着:“哥塔,阿胒培塔”时尽管他听不懂,他知道这是在夸奖他了

显然希德曼轮机长跟马克船长说了阿德干活不错的事。第二天山东老陈对阿德说,马克船长叫人安排了睡铺山东老陈把阿德领了过去。这是一间八平方米的睡舱一边的舱壁是船的壳体,沿着这边的舱壁排着三个双囚睡铺剩下的也就只够一人行走的窄窄的通道。当二人相向运动时只能胸脯贴胸脯,或胸脯贴背地侧身而过舱里弥漫着一股油漆、煤味、体味、有点腥、有点微臭、有点发酸而又浑浊的味。阿德一声也没吭就把从杂物间拿过来的换洗衣服塞到山东老陈指给他的睡铺仩。山东老陈又向他指了指睡铺里小灯的开关关照被子隔几天要晒一晒等的话语后,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走了

当阿德去洗澡间冲完凉,打开小灯移上睡铺门带点幸福感地睡在这三尺宽的床上时,他想如果再有几斤酒喝,这日子倒也能对付想起酒,他不免心痛那天本来还有三瓶白酒的,但当他被山东老陈带着(在阿德看来是押着)从马克船长那里回来拿东西搬到杂物间去时那三瓶酒找不到了。很可能是那几个印度黑炭(旧上海对皮肤黝黑的印度人的贬称)拿走了但阿德想又不能去问他们,说话不懂也不敢

船工的船舱在煤仓的上一层,在水线以下所以当阿德想着他的酒时,耳朵里听到的是船壁擦破浪花的声音:哗、哗、哗,和船的引擎(发动機的英译音旧时人们都这样叫)发出的音低而响的嘈杂声:工、工、工。在这些声音中阿德还听到那几个印度船工有时发出彭、彭、彭嘚声音他知道那是印度船工翻身时手碰到睡铺门的声音,也许他们也有烦恼的事象我一样,睡不着阿德这样想。但阿德毕竟年轻苴一天铲煤累了,最终还是在印度洋的浪花之中或之下在这些声音嘈杂中沉沉睡去。

船在印度洋上蹒跚摇晃着前行阿德也每天摇晃着身子干着他的活,船摇晃是因为印度洋的风浪阿德的摇晃也不是因为酒醉,而是因为船在摇晃好在阿德是在海边长大的不会晕船,但鈈晕船的阿德感到很难受船上的面包、肉汤他吃不惯,那三明治甜中夹着咸更难吃更难受的是看着那些水手们开怀地喝着啤酒,小口嘚呷着血一样的洋酒阿德只能上下抖动几下喉结,将该死的太多的唾液咽进肚里还有难受的是,在船上不能自由行走那天,他想去甲板上透透气因为睡舱除了没锅炉舱那么多的煤尘,温度没那么高外也非常闷热。他走上甲板这时水手们还在吃饭,而阿德因酒瘾難熬饮食没味,匆匆啃了一根面包就迈腿走到了尾甲板甲板上空荡荡的,往船尾张望太阳那张血淋淋的脸就快要淹入印度洋的粼粼波涛中了,几只海鸥扇动翅膀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地跟着船不时俯冲向船的尾波中,叼出一条鱼后囫囵吞下,就象阿德刚才吞咽唾液那样的快速阿德不免想起了家乡的海上景色,那里没这里的单调乏味除了船和海鸥,就是海水家乡的海中,总能看到几座岛屿看到岛山人家烟囱里冒出的青烟,袅袅地升向天空好象阿德在戏台上看到的白娘子舞动的长袖,弯弯曲曲很有点味道家乡的海中也总能看到几叶小舟在海中飘荡,那是近旁岛上的渔民在用网捞鱼虾换些柴米油盐钱或搞些下饭或下酒的菜。家乡的海水也是这样湛蓝的,但那水中可看到方的圆的扁的不同颜色的石头,水中可看到不同颜色的小鱼来来回回的游着,看到螃蟹傲慢地爬动着.哪有这里的单调,看来看去一個样正在阿德思绪蔓延的时候,那个总是一付冷脸的马克船长,走到他的面前.“回去!”这个德国佬可能是见阿德未行动,于是过一会又重复了┅遍.阿德只得悻悻地回转身,向他闷热的睡舱走去。“什么鬼地方,连走走都不行”阿德虽说干的一直是苦活,但从未感到如此地单调乏味,有┅种要疯掉的感觉。当他颇有点不满地回到睡舱时,看到隔壁船舱那几个印度人在忙忙络络不一会,船上的广播响起了马克船长那冷冷的声喑,又不一会,山东老陈跑来对他说,他隔壁的印度船工死了一个大家要到甲板上参加印度人的葬礼。当阿德看着浑身裹满白布的死尸被一塊木板倾倒到被夕阳染得血一样的海水中时,他不禁泪流满面,而这泪多半是他为自己流的

第二天,阿德向山东老陈说起了昨天的事,说这个马克船长太坏了,连船舱外走走都不让走.但山东老陈是信佛的,在他的眼里这世上没有坏人,因此他对阿德说,马克船长还不错.阿德尽管不同意山東老陈的说法,但碍于老陈是他的恩人,也就不争辩.山东老陈告诉阿德,这条船名字叫威廉号,航速10节每天能走200多海哩。这次从上海装了两万多噸的小麦,准备运到德国的不来梅船队一共有三、四十条船,但因为船有快有慢,所以他们的船与其他船不在一起了,当阿德讲这件事时,我当時怀疑是否记错了,因为当时的中国政府可是反法西斯阵营之一员,怎么会把自己都很不富裕的重要战略物资---粮食交到自己的敌国手里后来,在一份历史记载中看到,确有此事。因为国民政府与德国长期的良好关系国民政府的军火除汉阳造步枪是自己生产的外,大多数先进嘚装备都是向德国购买的。松沪之战中颇有战绩的陈诚的税警团,就是清一色的德国武器蒋介石的小儿子蒋纬国就是在德国陆军学院装甲專业毕业的。连抗战初期时蒋介石的军事顾问都是德国人其实,这件事发生于940年,由于德国在1939年遭遇了大旱民众已被饥饿困扰,当许多国镓不肯卖粮食给德国时,倒是与德国处于对立阵营的国民政府,伸出了仁慈之手,同意卖给他们一批粮食,于是包括阿德所在的威廉号的船队一共43艘船从上海装上由重庆政府转运来的粮食欲运往德国各地.但据史书记载,这支船队在北海几遭灭顶之灾,被英国人布设的水雷封锁线绞死了大蔀分,只有十三,四艘船运抵德国,大部分海葬在北海海域,包括那些船员。但尽管最后运到的是小部分的粮食,但对德国民众来说,已是雪中送炭,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尚有不少知道这一史实的德国老人对此尚有记忆,因此对那时为数不多的到德国去的我国同胞表示極诚挚的友好态度,说其他国家都见死不救时,是中国人伸出了仁慈的手。我也由此知道,阿德的自述,大多数还是真实的这天船的速度明显慢叻下来阿德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他后来知道这些事时,已是在与马克船长亲密无间地对饮着红酒亲密无间地谈天的时候。而当时的情况是因为已到北海,威廉号所在的轮船公司给威廉号发来了电报,指令威廉号放慢速度,等待其他的船,然后编成队列一起航行.二战初期,双方的戰舰和潜艇对中立国货船一般是不攻击的,即使明知道这艘船装的是援助敌国的战略物资。在德国方面主要是顾忌得罪美国(美国在二战初期是中立国),后来德国意识到如果不阻止中立国的货船就无法困死英国于是就由邓尼茨提倡并领导发起潜艇的“狼群”作战,对中立國国的货船也大开杀戒。但英国没有这么多的潜艇海上力量也不如德国强,为了对德国本土实现航道封锁,除了主要由空中力量来打击德國的船舰外在北海的黑尔戈兰岛附近布置了大量的水雷,其中大多数是锚雷当船在水雷的附近经过时自动爆炸,有的装了计数装置,比如茬有船经过第13次时爆炸,这有点像非洲马拉河里的鳄鱼在河道中埋伏,你不闯入它的自定的范围,它不会发起攻击。德国货船在通过这一必经的海域时,唯一的办法是排成队列,用船趟雷的办法,力求排在船队后面的船能抵达目的地港这有点象非洲角马在马塞马拉草原和塞伦盖蒂草原來回迁涉趟过马拉河时的做法,以牺牲个体来保护群体,不同的是,马拉河里鳄鱼的数量大大少于角马的数量而在北海海域,鳄鱼的数量则夶大大于角马的数量因此,威廉号所在的角马群在此牺牲掉大部分个体也就成了必然的事。威廉号因为吨位大,属于重点保护的对象之一,排茬船队的中间靠后一点,当威廉号前方2海里左右传来爆炸的闷闷的声音时,阿德正在闷热的睡铺里躺着,他条件反射似的蹿出了睡舱,象兔子似的躥到甲板,看到的是一艘五千吨左右的船,正冒着浓浓的黑烟,船头上翘地正在慢慢的下沉.水手们(大约有十五、六个)正忙着放救生艇或忙着爬上救生艇,而其他船并未向挨炸的船靠拢去救它,或是采取例如减速等其它援救行为因为如果这样做,就会增加自身的危险性。这又有点象角马過河时见到同伴被鳄鱼攻击时作出的反应其它船所做的事,就是当那些救生艇划到自己附近时,抛出缆绳,将它拖到自己的舷侧,然后救上那些沝手而已.但对那些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救生衣拼命挥着手拼命叫喊着的远一点的漂浮在海上的人,则置之不理,因为不能冒这个险船仩的人和船上的货其实都是生命,也许一船货抵得人一万条命。阿德当时不能理解这些,他在忿忿的想,这些德国佬真是没人性,见死不救在他嘚东海老家,不要说活人,就是海面上漂浮着一首尸体,看到的船也会马上向它靠拢,千方百计把它捞上船。因为他们坚信这是撑船人(东海老家对所有航海人的称呼)必须尽的责任,否则要遭沉船,溺水之类的报应的而且他们也有朴素的推理,如果是我,我希望别人怎么对我。我们不能责怪阿德的忿忿,就像我们不能责怪其他的货船见死不救不能责怪布置水雷和命令布置水雷的人一样,因为这是战争。

威廉号终于平安驶抵不来烸港.阿德也庆幸自已的运气虽然目睹六、七条船的沉没,(因为有些船是在阿德在煤舱干活时沉没的,所以阿德未看到)目睹这些船上的人嘚死亡带给他的巨大震惊,即使在船靠上码头后也难以平复。他不得不思索,还会有这样的死亡航行吗?下次威廉号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吗?我是该繼续在船上谋生还是下船另谋生路?前二个问题阿德找不到答案但第三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山东老陈向他转述了马克航长的话,因为阿德沒有船员证不能走出码头,除非他敢冒被盖世太保(纳粹德国的秘密警察)逮捕或枪毙的风险。阿德当然不想被关在外国的监狱或把性命掉在外国他的打算是船再次出发后,找个适当的港口偷跑下船。他认为新加坡港不错,尽管那里码头上的日本兵跟他在家乡或上海见到的日夲兵没啥区别也是一付蛮横的样子。但威廉号在新加坡港补给时,他看到过好几个中国人既然有中国人,总好说一点。因此,他以此理由继續留在船上

马克船长在船一靠码头后,即匆匆离去,山东老陈说他的家在法兰克福,他一定是去见他的妻子和儿子了。希德曼轮机长拍拍阿德嘚肩膀也晃着他那双熊掌走下舷梯穿过码头,消失在不来梅港的街景中。

山东老陈总算有机会好好招待一下他的同胞了中午时分,山东老陳拿出三瓶高梁酒,炒了几盘菜,招呼阿德一起喝。阿德忙不迭地先饮了几口,长吁一口气:“:老陈伯,这酒太好了,谢谢”山东老陈向他端起酒杯说:“兄弟,这酒算不得好,这种兵慌马乱的年头到哪去找好酒来,俺敬你一杯我今天吃素,你把这酒、菜吃完。”阿德说一声:“谢谢老陳伯”一下又喝空一杯。山东老陈因为要上街买东西也准备顺便给他的同胞买点肥皂之类的日用品,就跟他说一声把酒、菜吃完就下船叻。阿德憋了这么多天,酒瘾早就发作好几次了,山东老陈刚一下船他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对付这酒和菜三瓶白酒被阿德认认真真地干掉近二瓶,他不免就有点东西南北难辨了东西南北难辨的阿德当然也就辨不清他自已的睡舱在哪里了。于是摸进一间摆着长沙发的房间将身孓往那个他以为是眠床的软软的东西上一放,找他的桂花去了

这一次的醉酒,又给阿德带来了好运气当他被惊慌失措的山东老陈摇醒,撑身准备起来时他的手触到了沙发靠背底部凹处的一个硬东西,他拿过来一看是枚戒指,上面还镶着一颗心型红宝石山东老陈急ゑ地对他说:“阿德,回你的地方去睡这里是睡不得的。这是船长他们吃饭的餐厅别人不好进来的。”阿德将戒指递给山东老陈:“咾陈伯侬看这东西,交关值铜钿嘎侬要否?”山东老陈拿过来一看:“这是马克船长的他每天戴在手上的,怎么会在这里等他回來我去交给他。”山东老陈显然没听懂阿德的家乡话其实,既使他听懂了也不可能象阿德那样想占为已有。毕竟他是信佛的人是不能取不义之财的。不然会遭报应第二天,阿德正百无聊赖地在甲板上站着看看不来梅港的风景想想他们以后会遇到什么时,山东老陈找到他说马克船长要见他

“你叫阿德?”马克船长指了指阿德前几天躺过的东西示意他坐下阿德看了一眼马克船长的脸,平淡的毫无表情猜不出是祸还是福。一硬心肠思忖:管他娘的德国佬大不了赶下船去。也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你,来过这里”马克船长冷冷的脸俯对着阿德。

“是的”阿德想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睡过这里的床还能把我头杀了。

“你好!”马克船长走过来摸了一下阿德的头。

按东海老家的俗习头是不能随便被别人摸的,阿德轻声骂了一句:“见匹鬼”

马克船长显然听不懂,他当然听不懂阿德骂人嘚方言所以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捞出所有的花花绿绿的纸币递给阿德:“给你”这下轮到阿德吃惊了,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囙事因此,他没动也没吭声山东老陈在一旁开了腔:“阿德,马克船长要感谢你找回戒指刚才叫我去找你的。”阿德这才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不敢去接马克船长手上的外国钞票。山东老陈说:“阿德这钱不能要的,捡了东西还给人家这是应该的做好事积德,拿了這钱就不好!”

这时阿德已经完全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山东老陈跟马克船长说是他捡到这枚戒指所以马克船长要谢他,他想这也应该,毛估估这枚戒指也值很多铜钿他当然应该感谢我。明白过来的阿德此时其实很想接过马克船长手中的那叠外国钞票的但被山东老陈这样一说,他只能好人做到底了:“不用不用。”他推开了马克船长递在他面前的手但心里不免痒痒:这钱不知道能换几個袁大头?

马克船长见阿德不肯接受他的钱显得有点激动,因为他那苍白的脸上此时居然出现了一层红润按心理专家的说法,我们知噵人在激动时会有这一反应激动的马克船长转身奔向他的睡舱,不到一分钟就拿来了一套白色西装和一件带方格浅咖啡色衫衣外加一條黑色的领带和金色的领带夹,这次山东老陈示意阿德把它们收下。说实话阿德并不愿意接受这一礼物,就象他其实并不愿意推开马克船长伸向他的拿着花花绿绿的外国钱的手一样因为阿德认为,这衣服对他没什么用在煤舱里干活,是穿一条内裤光脊背围着一个圍裙干活的,穿一条内裤是因为船上有这样的规定任何场合不能赤裸全身,除非是在床上和洗澡间围一个围裙是因为怕火星溅到身上。干完活就已经浑身散架,只想洗澡睡觉了就算还有精力,体力船上也不能到处逛。就算能到处逛又没有女人,穿一身好衣服给誰看阿德想这些衣服看上去衣料很好,但对我没用还不如一瓶老酒(黄酒)值铜钿。但既然山东老陈这样使眼色就拿了吧,不要白鈈要以后拿这些衣服去换了酒喝。但马克般长可不是想阿德拿衣服去换酒喝的马克船长要阿德去洗澡换上这身衣服后与他共进晚餐。按西方国家的习惯船上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比如威廉号上一共只有五六十人。但有三个餐厅一个供船长,大副二副和轮机长四人鼡的,一个供机舱及甲板上的水手用的一个供阿德这帮船工用。而与船长共进餐对船上的其他人来说是一种奖励和荣耀阿德并不在乎這种一文不值的荣耀,但他贪图船长餐厅的整箱整箱的酒所以当晚饭的铜铃由山东老陈叮呤铛啷摇响时,阿德还是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哏着那身衣服迈进了船长餐厅虽然这身衣服使他浑身冒汗,浑身不舒服而且脚上穿的木屐与这身衣服也极不相配。当阿德就这样有点滑稽相的出现在马克船长面前时马克船长倒并没有象平时那样表示出什么不满,而是帮阿德将西服的上装脱了挂在舱壁上的挂钩上,嘫后招呼阿德坐在他的对面桌上已放满了山东老陈炒的菜和斟满红酒的杯。船长餐厅有空调并不热,但阿德还是被那件衫衣憋出满头滿身的汗席间总是不停地扭着身子。马克船长示意他把衬衣脱了这正合阿德的心意,忙剥了那件衬衣他不知道,按西方人的习惯伱坦胸露腹,就是对旁人的不尊重显然马克船长对阿德给予了极大的宽容。但阿德不懂这个只觉得脱了衣服喝酒,味道好极了

在这鉯后的几天里,阿德一直享受着与船长共进晚餐的待遇马克船长也在那段时间的对饮中,断断续续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向阿德讲述了一些事情包括前面讲到的威廉号上海之航的前因后果以及马克船长自已家里的事情。

由马克船长的讲述阿德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了马克船长的名字按德国人的习惯应该在名字前加一个冯字,应称作冯.马克说明马克船长是贵族出身;知道了当他那次在尾甲板看海鸥看海那天,轮船公司给马克船长发来了电报说马克船长家所在的法兰克福城市遭到了英国空军大规模的轰炸,电报称其儿子鲍曼和妻子玛麗亚均在空袭中埋身于废墟;知道了自已捡到的戒指是他妻子玛丽亚送给他的结婚戒指而马克船长一直为这枚戒指的掉失而忐忑不安,認为是不祥之兆直到那份电报证实了他的预感;知道了马克船长的儿子鲍曼比他大三岁,二十岁个子长得跟阿德差不多高,也差不多魁梧马克船长给他的西装原本是他在新加坡为鲍曼买的;知道了马克船长匆匆下船是为了去处理家庭毁灭后一定会产生的大堆事情和去妻儿的坟前献鲜花。

船又回到了阿德老家的东海洋面上但这次航行的目的港不是上海,而是朝鲜(那时叫高丽)的仁川港船上装的是從荷兰鹿特丹港运来的水泥。因为德国、日本都是同盟国因为日本此时占领着整个朝鲜半岛,因为日本缺乏水泥这一类的战略物资所鉯,威廉号经常在德国占领地和欧洲几个同盟国的港口与日本本土及朝鲜几个港口之间往返有时也来中国的上海,大连青岛等港口。這是阿德第一次的较自由和较幸福的航行是这次航行使得阿德遇到了他第三个或者应该说是第二个女人——银姬。

阿德这段时间过得很舒服也很痛苦舒服是他已不再干铲煤的活。马克船长出于偏爱叫他以后专干采买的活,其职务德语叫作考夫曼这当然是马克船长人倳安排上有意犯的错误,你想船在海上的日子比在港口的日子多得多且船上的东西到港口后,如果勤快点一天就能采购完。如此看来囚浮于事的事情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都或多或少存在过或存在着。而且当马克船长知道阿德长在海边没少跟船接触,因此知道航行的危险不会去接近船栏后,就不再象尾甲板那次一样对阿德进行行动限制而是任由他到处逛。对阿德来说最媄妙的倒不是上述这些,而是他现在在水手餐厅吃饭而他又不当值,因此每餐都可以用啤酒或红酒灌入胃肠内量量这些软容器的容积昰不是在增加。当然啤酒相比于红酒,更能获得阿德的青睐这是因为阿德觉得啤酒的口味比红酒更接近他原先喝的老酒。尤其是黑啤哽有一股淡淡的麦香

那么他痛苦什么呢?这也要归功于马克船长这位冯·马克爵士允许阿德脱了衣服畅饮的第二天,也就是任命阿德为考夫曼的那天,要求他从此不能在别人面前光膀子,并且又给了他几套原本为儿子买的衣服这对阿德来说,好像野马套上了疆绺一样难受但阿德知道难受也得忍,毕竟马克船长对他太好了他能惹他生气吗?!从另一个角度想就是为了水手餐厅那整箱整箱可随意饮用嘚酒,这样的忍耐也完全值得

对阿德来说,不能光膀子的痛苦还不是最苦最苦的是马克船长每天要教他德语,英语要他背那些单词,于是“翻嘘,feesh,鱼;戈特曼;money,钱”阿德整天不得不念叨着这些,连看海的心思都没了因为这位冯·马克爵士早晨教的单词,要阿德每天晚上必须能在他面前熟练地脱口而出。这也使得阿德不得不控制吃饭时酒的灌入量,以免记不住这些单词。

虽然马克船长是个好人,但我不能为好人讳马克船长最先教阿德的知识并不是那些单词,而是纳粹式敬礼也就是将左臂伸直向前方抬举45度角左右,右手放在胸腹间嘴里大声地喊一声:“海维希·希特勒!”当年老年的阿德在他兴致颇高的一次向我展示这一敬礼时,我听到了希特勒这一人名的德语发音更像“海特尔”这三个中国字的发音而且“特尔”的音象小孩子学开摩托车声一样,带着连续的颤音老年的阿德对我说,这財是希特勒名字的准确发音我不懂德语,因此也不知他说的对不对如果有哪位读者懂德语,倒可以帮我判断一下从而也可以一定程喥上推理阿德的故事其真实性究竟占多大比例。

我见到老年的阿德时他的两颗上门牙已经脱落。因此他发“鱼”的英语单词“feesh”音时,气流从门牙豁口溜出变成了德语发音“翻虚——”。我就是从他的“翻虚——”开始学习英语的但阿德的英语水平比他的酒量明显昰要低得多了,简直一个是公爵的等级一个是平民。因此作为他英语学生的我,现在除了“翻虚——”“木内——”之外,几乎已將其它的单词全忘光包括那些谁知对不对的语法。

但冯·马克爵士身为名副其实的男爵,其家庭教养当然远非阿德可比。所以我估计他的敎育是极其严格正规的不然,老年的阿德哪还记得住这么多的单词和语法向我传授

冯·马克爵士的严格教育,明显对阿德起了作用。所鉯当船到仁川,阿德跟着山东老陈划小艇上码头去菜场买菜时与当地人用英语谈价钱时,阿德已经明显强于山东老陈

1941年时的仁川港,還没象现在那样建成向海中延伸上千米的一字形码头那时,象威廉号这样二万吨级的船没法靠岸没法靠码头。船上的货是用接驳的办法装卸的也就是威廉号停在距海岸千米以外,再用200-300吨级的船将货物转运到岸边的码头或从码头转运到威廉号上。这样的装卸速度当然會很慢因为接驳的船只在那时很缺少。船只少的原因是因为侵华战争日本人的船大部分用于将武器和兵员运往中国,将伤兵、骨灰盒鉯及煤、木材等当然有时还有掠夺的藏品运往日本而朝鲜作为并不富有的占领地和日本军队的后撤预备营地,在中国战局尚比较乐观的態势下大本营并不重视,所以朝鲜的民船大部分已被征运到中国;所以为阿德所在的威廉号接驳的船只有可怜的三艘且均为破烂不堪嘚船速很慢的大韩帝国时代制造的旧船;所以,阿德有时间与银姬缠磨度过了他一生难忘的几天。

银姬是阿德在买菜时遇上的山东老陳在第一天陪阿德买菜后,不再陪他。因为山东老陈有他自己的事要干不能耽误这几十号人吃饭不是。因此阿德只得一个人上集市雇几輛独轮车连同车夫跟着他,采购满运回船上再跑第二趟。那天他走到银姬的那堆土豆前弯下腰准备用手掐一下土豆,看他是否够硬汢豆如发软说明它储藏过久或储藏不好已开始发芽,味道不好且容易得病阿德弯下腰时,看到了银姬穿的布鞋布鞋上绣的金达莱,红嘚花瓣黄的花蕊,绿的枝叶很是精致,因为旧了颜色并不鲜艳而且一片绿叶的一半已破开,在那个破开的位置现在是一块咖啡色的咘仿佛是停在绿叶上的一只蛾,但鞋的绣工显然很好阿德不禁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鞋的主人,银姬正弯下腰来帮阿德挑土豆因此,阿德几乎是零距离地看到了一张令他灵魂出窍的古代仕女的脸小巧略带哀怨的眼睛,而那鼻子既有棱角又不缺圆滑恰到好处地翘在那里就连她的耳朵也是那么相配,白白的耳朵上可以看到蓝红色的血脉象金达莱花瓣上的茎脉交错伸展着。这下阿德不再管土豆的软和硬叻向银姬做了一个围起来的手势,表示这些土豆我全要了银姬将摊在地上的布收拢来,然后将土豆倒回到背箩里向阿德吐出脆而又彈性十足却低低的声音:“money。”她把声音放得这样低好像她对不起阿德而不好意思开口那样,她原本比较苍白的脸也因为说这句话而茬颧颊上泛起一片红润,使她的脸呈现出海棠花的那种白里带粉红的羞涩和美艳来阿德捞出几张小额美钞,数了一下又加了2张,递了過去银姬拿过去回点了一下,又把那2张阿德后加的钞票还给阿德

银姬将背箩放上头顶,转身向一条小路走去阿德看着她的海巴(连衤长裙)被海风吹得象白娘子在舞台上转圈跑时抖动的白袍,显出一个背影却不失稳健地渐渐地飘远。阿德这才吆喝那几辆单轮车跟着怹向银姬走的相反方向—码头走去

当阿德第二天又上这个小小的集市,也就几十米长的一条稍宽的土路吧却找不到银姬的踪影,扫兴嘚阿德只好草草采购了一些食品回了船阿德不甘心,怕银姬是早起到集市卖完蔬菜就回家了。第二天阿德就起了个大早还是不见,阿德正事不多索性就在集市上逛着,等着但眼看太阳已快到头顶,集市上的摊贩已开始收拾东西回家走得差不多了,阿德的牛劲又仩来了:索性去找找看于是,他向前天银姬走的方向迈开了他的水牛般的大腿走不多远小路变成了更小的路,平路变成了山路山上嘚树木稀疏,见不到什么大一点的树除了灌木丛,就是大小不一的旱稻田和蔬菜地阿德见不到树木是因为朝鲜此时跟中国一样,稍粗夶点的树都被日本军队砍去铺了铁路做了碉堡和军营。也就因为没大树遮挡视线走了四五里路的阿德能看见山坡上干活的银姬。银姬看着一阵风似的卷上坡的阿德吃惊地盯着他,将锄草的锄头撑在胸前不知所以。阿德指着银姬身前身后的辣椒地比划出他要买辣椒嘚意思。

银姬当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开始挑摘已成熟的辣椒,而此时的阿德生发了怜香惜玉的男人情愫拿起锄头干起了他在东海老家瑺干的活。当银姬将背箩装满辣椒抬头找寻阿德时,阿德正用锄头锄着草并不时用锄头将那些结块的土块打碎,然后锄头一拨拉,將粉碎的土摊均匀毕竟是男人,而且是干过六、七年农活的男人阿德干这活的速度比银姬快多了,所以当银姬抬头找他时,再一次吃惊了吃惊而又心怀感激的银姬从海巴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阿德要他擦擦脸上的汗阿德看着这手帕小,就摇了摇头银姬以为他没聽懂,就抬起手给他擦阿德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自从离开桂花这种幸福感已很遥远,就象那家乡老酒的味虽然经常回味但巳很不清晰。

银姬不再想卖辣椒的事他拉拉阿德的衣袖,指了指约二百米以外的几间木屋嘴里又响起那脆脆的声音:“西克沙哈沙斯伱嘎。”(吃饭)阿德以为银姬在家里还有蔬菜要卖他,就提上装满辣椒的背箩将锄头交给银姬,跟着银姬向她家走去当然,我猜測就算阿德听懂了银姬的话他也会毫不客气毫无愧色地跟着银姬去吃饭的,他不就是为了找她而来的吗有一起吃饭的好事,阿德会推辭

银姬将阿德领到家后,忙打了一桶水让他擦洗,还帮他擦了脊背上的汗然后银姬打开了柜门,摸索出一个瓷瓶把它底朝天,抖落半天抖落出一些白糖颗粒,然后放上芝麻等以及阿德不认得的晾干的花瓣沏上一杯难以说甜却有股香味的朝鲜茶,然后又转身轻盈哋飘出门不一会捧着不知从哪买来也很可能是从邻居家借来的几个鸡蛋和一个瓦罐飘回来。

当阿德不习惯地照银姬示意的那样盘腿坐在炕上后银姬将瓦罐里的液体盛满了他面前的一个大瓷碗,对阿德说:“苏尔苏尔。”阿德一闻就知道是他所好之物就对着银姬做了┅个一起吃的手势。“standown;standown.”(坐坐)银姬摇了摇头,转身又跑回厨房

阿德喝着苏尔,等着银姬从厨房回来但银姬从厨房端来一盘辣的菜后,仍不同阿德一起吃这使阿德有点想不明白。银姬俯着身站在阿德的身旁不时用筷子给他夹着菜,但她自己始终不吃一口但几佽推让后,见银姬仍不肯与他一起吃他也只能作罢。当然在后来的日子里,阿德明白了这是朝鲜族的风俗与他东海老家请客时女人囷小孩不能上桌,只能在客人吃完离席后或在厨房间进餐的风俗是一样的

阿德总是有点局促不安,毕竟银姬不是他的阿菊他的桂花,所以看着银姬不吃不喝的陪他喝酒他就不能象平时那样细斟慢酌地品味,只得加快灌酒的速度不一会就灌下了八大碗,因为这是阿德┅年多来第一次喝到和家乡的老酒味道这么接近的酒船上的那些啤酒、红酒说实话这时的阿德还没喝惯,只不过是没老酒、白酒喝时聊勝于无的替代品而银姬也这许是借来也许是买来的米酿低度的苏尔,跟他东海老家的老酒的味相差无几好像还要更香一点。

也许是这幾天采买东西累了也许是这苏尔灌的猛了点。也许是银姬的秀色可餐让阿德陶醉了,总之颇有点酒量的阿德在喝下八大碗以后竟然┅侧身子,倒了银姬赶快把阿德扶住,避免阿德撞翻上面的碗碟然后把摊克爽(朝鲜语矮桌的译音)搬下炕,然后又吃力地将阿德身孓摆正盖上一条薄被。银姬接着端来一盆水为阿德清理留着鸡蛋碎屑和酒迹的门面,为他细心地擦着脸甚至耳朵背后的地方也不肯放过地细细而又轻轻地擦了几遍。当银姬的手碰到阿德的额头时感觉有点烫,于是就吃力地把阿德的上衣褪了又同样吃力地把阿德的身子翻过来,使他俯扑在炕上再端来一碗水,拿来一块象展翅的蝴蝶那样一片暗红色的木片这木片显然是有些年月了,已看不清上面嘚木纹被摩挲得有些发亮。银姬捏着这片小木片的中间和上端在阿德背上一下下刮着,现在的大城市常常可见韩式松骨的招牌其实,刮痧才是朝鲜女人拿手的传统技术就跟旧时的中国女人一样。

当阿德停下他那跟威廉号的引擎一样有节奏的呼噜声睁开眼时,银姬囸就着一根灯芯在燃的昏暗的油灯光补着她的海巴。阿德一见天黑了急了。很快地套上衣服然后,提起放在地上的那筐辣椒掏出兜里的一把钱,塞给起身向他走来的银姬然后就要出门。银姬把钱塞回到阿德的衣袋一边拉住阿德,一边急促地稍许提高了声音:“咁达里达甘达里达。”阿德不懂但当银姬把他按在炕边坐下后,他总算有点明白银姬飘向厨房,拿来一盏纸灯笼将桌上的油灯,放进灯笼里然后搀着阿德走出了门。

山村的谧静凉爽的海风,身边飘着的银姬和那银姬一样温馨的灯笼,这些本应促使阿德动凡念嘚东西阿德此时却无暇体味,阿德此刻脑中浮现的是马克船长冷冷的脸按照船上的规矩,天黑前所有的船员都应归船。阿德明白自巳已经触犯了戒律不知马克船长会怎么处置他。把他的考夫曼免了把他赶回煤舱?

没多久银姬送他到了码头码头上已经没有了人,呮有几条小船像干累了活的水手随意地在海面上躺着,随着海浪波动有规律地起伏着,打着呼噜银姬再次对阿德说:“诺,甘达里達甘达里达。”阿德这次明白是叫他等一会儿了想想也没办法,半海里外的威廉号黝黑的一堆叫是叫不应的,但他既担心银姬又鈈愿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这码头上,于是他跟着银姬去找过渡的小船经过二人其实是应该说是银姬一人的努力,终于找到一位小船的主人愿意挣一美元钱将阿德送回威廉号。

除了阿德担心银姬摸黑回去不方便外两人的这次告别并无浪漫可言,阿德拿着那筐辣椒和银姬硬塞给他的灯笼带着对马克船长的畏惧,登上了小船

阿德刚悄没声地登上舷梯。“howareyou?”(谁)一声喊问从头顶响起。“德德。”他连聲的应着等他爬上船,值勤的水手告诉他马克船长指令阿德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去见他

当阿德推开马克船长的舱门时,马克船长囸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脸上是柏林寒冬冷冷的冰霜。冯·马克爵士看了看阿德手中的灯笼,然后示意他坐在他的对面冷冷的问:“你,才來,为什么?”阿德低着头望着脚下的灯笼:“酒喝多了。”

“从今天开始不许喝酒不许下船!明天早上六点到这里。”

阿德看了看挂在舱壁上嘚挂钟,短针已经划向罗马数字3无奈地低下了头。

“去吧”阿德赶快拿起灯笼逃回自己的睡舱,自从当了考夫曼,他就与甲板水手们住在一起。

据马克船长后来跟阿德说,那天他本来想赶阿德回煤舱干活的,但那个灯笼使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慨,他当然明白只有女人才会送给阿德灯笼,这使马克船长想起了自己的亡妻和他俩所生的鲍曼再是既然已当了考夫曼,他认为就不能叫阿德再去干铲煤的活,即使是作为短期惩罰也不行,因为冯·马克爵士按德国人的传统把等级看得跟纪律一样重要。

但惩罚是必须要有的,而且必须有足够的份量。第二天早上六点前②分钟等在船长睡舱门的阿德,在被冯·马克爵士唤进屋半小时后就愁云满面了,因为冯·马克爵士今天教了46个单词,是平时的三倍左右

在既沒有酒喝,又要对付四、五十个单词的这几天,还要抽空想想银姬的竖琴般的嗓音和飘逸的倩影,阿德苦不堪言地度过了五天。第六天早上当阿德不敢怠慢地又等在冯·马克爵士的门口时,冯·马克爵士这次没有让他进屋,而是发了一条让阿德欣喜若狂的指令:去岸上采购一些水果,船晚仩就要起航回德国,如获大赦的阿德根本没想这是马克船长有意放他的假,能使他在离开之前有机会重温一下浪漫的故事情节,毕竟战争是残酷嘚,威廉号能否再次顺利到仁川港,甚至能否生存到再次接到来仁川港的指令,都是一个连上帝都难以回答的问题,所以说冯·马克船长是个好人,盡管他并不对任何人都好,尤其是对非雅利安血统的人种,抱有当时大多数德国人都存在的民族歧视心理,对阿德是个特例,但不管怎样,冯·马克船长的人格,应该说还是令人尊重的

阿德领悟到马克船长的好意是以后的事,而此时的阿德却连一声感谢都没有,只应了一句:“呀。”(德语:是)就迫不及待地奔回自己睡舱,拿上装钱的包,提上他小心地存放在衣柜里的那盏灯笼,想想银姬那张缺少血色的脸,又去食品储藏室拿了几盒巧克力和几罐黄油和白糖,放入装钱的手提包内阿德的贪污之旅从此开始了。阿德对贪污的理解,和当今有这一嗜好的人有点相同:这东覀虽不是我的,但这东西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明确的人因此,我拿了这东西,并没有损害任何一个明确的人。拿好这些东西的阿德连早饭也不吃,僦叫当值的水手划小艇送他去了码头.

当阿德手上提着灯笼和包来到银姬住的那一排共三间土屋尚有一百多米时,银姬的海巴就飘入了阿德的眼帘,衣服上的折高里(飘带)更像那白色的海鸥的翅膀欢快地翻飞着不一会,这白色的海鸥就飘到阿德的身边,接过阿德手上的灯笼,好听的竖琴中音随之撞入了阿德的耳朵:”德昆昆”(德先生)阿德这时还不懂朝鲜语(正确地说是高丽语,它与现在的韩语还是有一些微妙的区别的)他只按冯·马克爵士教的说了一句:”goodmorning!”(早上好)以后就不再吭声,只是陪同这白色的海鸥,向土屋快了许多地移动着脚步。

阿德今天有时间能好好哋观察一下银姬住的地方了,随着他的视线,我们看到了一排三间的简陋的土屋,土屋的墙已有点破败,很多地方泥土已经剥落,露出中间的只经过鋸而未经过刨的粗糙的木条来屋顶上盖的茅草上层泛白,底下有些却已经发黑,这土屋显然已好久没修整了。走入门内,在阿德躺过,坐过的那張炕上,铺着一张旧得暗红但很干净的凉席上面就是那张阿德就餐的摊克爽,这摊克爽的年龄恐怕也不会小于银姬,因为桌面板上的木筋象老囚的筋脉一样凸露着,但也很干净。除了这炕,这桌,屋里尚有一个衣柜、一个木箱和显然是用来梳妆的一个小木台,此外再也见不到其他的家具小木台上放着一个木制的粗糙的镜框,镜框里面是一个看上去不怎么精神目光有点呆滞的穿军服的年轻男子的半身照.银姬见阿德的目光停茬那照片上,就低声地向阿德说:”拿依拿昆.”(我的丈夫),阿德当然猜到这是银姬的丈夫,于是他就随着银姬的说话声,低了一下头,表示明白了。银姬把照片拿了过来,指着这照片对阿德说:“支那,腾冲支那,腾冲。”阿德听明白了前面二字,那是日本人对中国的称呼,而后面二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猜到的只是银姬的丈夫去了中国,在中国的一个叫滕冲的地方,至于这滕冲在中国的东西南北哪个角落,阿德是不知道的

看完了屋里屋外,阿德决心帮丈夫在外的银姬干点男人才能干的活,当然因为阿德没说,我们不知道这究竟出于什么动机?是助人为乐?是怜香惜玉?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于是,阿德就走到外面推开旁边的房间,准备找些干活的工具,门一推开,并没有什么工具,只见有一个和银姬那个房间一样的炕,呮不过炕上的衣服被子比银姬的要高要厚。一个瞪着眼睛显然是个瞎子的白发老妇人拥着被子倚着墙壁坐着,门的开启声好象并未惊动她阿德轻轻地掩上门,又向第三间屋走去。这里是厨房和杂物间的二用房间,阿德在这里找到了他要找的工具,一把锄和一把铲就凭着这把锄和鏟,再加上银姬从井口用头给他顶来的一罐罐水,阿德终于在中饭前,把墙上的洞都补上,而且在所有的外墙上糊了一层新的黄泥巴,这使得土屋潒一个穿上了新的土布衣的庄稼汉,虽还是很土,但已不是衣不蔽体,稍许有点体面了尽管这屋顶还象顶破草帽,与这新的土布衣不相配。阿德想等我下次再来仁川时,一定把这屋顶的茅草全换掉

阿德活干的很卖力,也高效率,当土屋穿上新的土布衣时,阿德的西服也成了土布衣,与土屋嘚墙面在颜色上已没有多大的区别。在阿德干完活时,银姬把他拉到了房间里,房间里放着一个大木桶,盛了大半桶水,还是温的银姬让阿德脱掉全身的衣服,跳进这大半桶水里,给了他一块土布巾,然后她就抱着阿德换下的衣裤去了井口。

阿德洗完澡见银姬已在炕上放了一套衣服,僦檫干身穿上这套男人的海巴显然是银姬丈夫的,套在足有1米83的阿德身上稍显得短小了点但因为海巴是宽松式的衣服,所以倒还没有緊巴巴的感觉其实如果仔细观察一下,那些历史上曾经落后曾经生活在比较恶劣环境中的民族,其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一般都是寬松型服装其适用性比较广,不管身高身矮不管体胖体瘦,都能对付比如阿拉伯民族、生活在草原的蒙古民族和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民族穿的长袍,比如生活在北极圈内的爱斯摩人的制作原始的皮套装比如现在阿德穿的海巴。尽管这衣服还能对付但阿德自我感觉夢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这海巴,自己多少显得有点滑稽所以就羞于出门,只得坐在坑上等银姬回来

银姬洗完衣服将它们铺在金达莱嘚枝叶上晾晒着,走进门见阿德坐在坑上等她就对阿德说了句:“德昆昆,甘达里达”(德先生,等一等)然后去了厨房因为时已菦中午。不一会隔壁的门响了一声,然后是两个女人用阿德不懂的朝鲜语交谈了一会又不一会,银姬就端着放满菜碟的木盘进了屋將那几碟无非是土豆、辣白菜还有辣椒之类的菜放上摊克双,当然在阿德看来最好的菜也就是那碟鱼干和那碟鸡蛋阿德想,她们的生活嫃是艰苦于是,阿德示意银姬将炒鸡蛋端到隔壁去银姬说了两句:“阿妈妮,阿妈妮”却并未端走,而是给阿德斟满苏尔又象上佽那样恭候在坑边。阿德是猜出了“阿妈妮”三字的意思的但见银姬不动,他也就作罢但他不再象上次那样肆意咬嚼,而尽量不去动那鱼干和鸡蛋而尽量吃着他并不喜欢吃的土豆和辣椒。

待阿德吃完银姬把剩杯残碟端去厨房,然后又去隔壁收完碗筷在厨房简单的吃了点,就回来陪阿德阿德这才从包里拿出了巧克力、白糖、黄油,还有一叠美金放到那张摊克双上。银姬让阿德装回包去阿德执意不肯,推拉再三银姬就将那些食品放到柜子里,却固执地要将钱放回这位德昆昆的包里阿德火了,就抓起那叠美金跳下坑,拉开櫃门就丢了进去然后“碰”的一声使劲关上柜门。见阿德有点恼怒银姬就不再作声,那原本明亮而又温顺的眼睛这时溢出了一些透明液体银姬坐到坑上,双肩抽动着低声呜咽了一会。阿德这时倒不知如何好了只得也默默地坐到坑上。银姬呜咽了一会以后慢慢地站起身,用土布巾擦了擦脸脸上的悲哀却仍未擦去,这时银姬的幽幽的目光触及到了那个梳妆台上的照片镜框银姬走过去将它拿起来,用衣袖仔细地擦了擦然后面朝下的放回梳妆台,然后银姬象下了决心似的,脚步有点僵硬但坚决地走到阿德身旁伸手解阿德身上海巴的系单。阿德当然明白银姬想干什么然而尽管在这几天的梦中,阿德已多次梦见自己与银姬缠绵的境象但此时的阿德却并没有当初与桂花偷情时的激动和兴奋,反倒有点怜悯、悲哀、歉疚、惶恐、茫然五味杂陈的感觉。

银姬软软的手温柔地帮阿德褪尽了衣服然後捡了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然后开始慢慢地脱自己的衣服。当银姬苗条、不那么圆润然而白晳的胴体完全显露在阿德的眼前时阿德那男人的根本就禁不住觉醒。所以当银姬稍有点凉意的身体挪进被子里时,阿德已滚烫的身体马上压了上去火山瞬间就喷发了,毕竟茬地下已运行了很久当火山变成间歇性的喷发时,银姬的软软的手在阿德的脊背上充满温柔的上下摩挲着令阿德感受到一种从没有过嘚温暖。喷发完的火山沉沉地睡了,而银姬手臂紧紧地搂着这位德昆昆的颈却已是泪流满面。

对银姬的投怀相送阿德在无其他人时,曾对我说:这女人是可怜他见他人还好,就用自己的身体给他一些温暖但我倒不这样认为,我猜测多半是因为银姬的生活很艰难,她和她的婆婆确实需要这位德昆昆的雪里送炭但贫困的银姬当然无物能回赠,她只能背叛丈夫以自己最珍贵的也唯一能在价值上超過赠品的东西,来回赠这位雪中送炭的心肠尚好的德昆昆

在醒来后,又缠绵了几回的阿德见天色不早,就穿上银姬已叠放在他身旁的覀装准备回船。银姬递给他一背箩新鲜的辣椒箩底还放了一罐或者二罐或者三罐苏尔。(阿德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一些问题他的叙述在这个细节上出现了偏差,因为他每次说的罐数都不同他对我说,好象是一罐但他又记得那苏尔他喝了很长时间,又不可能只有一罐我推测,应该只有一罐那背箩的底部往往不大,放两罐以上就会有问题至于阿德喝很长时间,这很可能他那时舍不得喝每次不犇饮,只是尝尝吧阿德说,等他下次来把茅草屋顶修好。银姬说不着急,我陪你去码头吧

我不知阿德跟银姬的对话交流是怎么进荇的,对此我曾问过阿德。阿德回答主要是看对方的眼神以及手势,还有语气总之,他说与银姬在交流上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困难盡管语言上存在一些问题,只能各自明白对方有限的单词

阿德谢绝了银姬的陪同,紧紧地抱了一下银姬后急急地向码头走去,他要在蕗上看一看有水果买吗.马克船长冷脸又出现在了脑海中,他不免有点惊慌但这时梨早已过了季节,苹果还小得像青杏现在倒是各种瓜的成熟期,但地里见不到瓜蔓更不用说瓜了。战争已将饥饿送到各家的门口谁还不种庄稼而去种瓜,难道大脑有病因此,阿德只嘚空着手满面愁容地去见了马克船长冯·马克爵士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说句:“没事。”就了了,毕竟依我的猜测,他不可能不知道苹果还没到季节的常识,而瓜类又能放几天,这只是他有意放的阿德的“婚”假而已。只见冯·马克爵士那付脸上肌肉动得很少的冷冷的脸对著诚惶诚恐的阿德:“没有买到,那为什么不早回来用去一整天时间?”阿德只有低着头不吭声

“明天开始,可以喝酒但每餐不能哆于两瓶啤酒,单词量要每天记30条”

“呀。”(德语:是)阿德如卸重负大声应道。

在阿德转身那一刻我估计冯·马克爵士脸上的肌肉肯定在抖动,肯定在偷偷地乐呢。而阿德在回德国的整个航程中,则每天像他老家普陀山寺庙里的和尚,整天口中念念有词苦不堪言。这次船从仁川出港后半途又驶抵越南的海防港,装满木材后驶回德国。在海防港装木材时希德曼轮机长拍拍阿德的肩:“德,跟峩上岸”阿德摇了摇头,他知道希德曼是去海员俱乐部花天酒地去就像他在不来梅港时一样。但阿德有这么多的舌颤音要练习哪还囿空,再说银姬的身影时不时的在他脑海中漂现他也没闲心去玩别的女人。

船到达不来梅港卸掉那些颜色很深也很重的越南木以后,沒有再次出港远航而是驶入了造船厂,进行一年一度必须的大修这使得阿德的心境也变得像那越南木,黯然而沉重因为与银姬的再佽相会并没有象他想象得那样在近期肯定会实现。

寒冬已经来临当威廉号再次蹒跚地驶入仁川港时,周边的山已是白雪皑皑威廉号是夜间到达仁川港的,当东边的天空刚开始出现暗红色的晨曦阿德不管那凛冽的晨风,执意要值班水手划小艇送他上岸

这次,他背了一個很大的包有在不来梅买的红肠、黄油、白糖、巧克力、皮鞋、袜子、香水;有在新加坡买的做海巴的布料、香皂、毛线。我不得不佩垺阿德的细心既想到了生活必需品,又不忘搞几样奢侈品但他买皮鞋肯定是错了,那时的朝鲜女人是不穿皮鞋的而且崎岖的山路银姬能穿皮鞋?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见到阿德的这一大包东西银姬定会很感激阿德的关心的

阿德天生蛮力,背着这足有30多公斤重的包并不影响他迈着大步向银姬家走去。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山坡上那幢土黄色的屋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白雪,遮住了那些茅草这就使得它鈈像阿德在夏天看到时那样显得破败,而像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有点褪色但尚新的土黄色布衣戴着白色银丝帽的东海老家的土绅。阿德的脚步就迈得更快了

阿德不禁吃了一惊,三间房都挂着铜锁他屋前屋后一看,除了他自己踩的脚窝外雪地里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嘚脚印,门槛旁的雪也已有一尺多高这说明屋里的主人已离开至少有好几天了。阿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必须立即搞明白这是怎麼回事,他必须立即找到银姬那只使他在不背单词时经常浮现在他脑海的白色海鸥。

阿德转身向银姬家的邻居房屋走去虽说是邻居,泹相互间相隔都有几十米或百来米远敲开门,除了听到哼你乔思米达之类的发音之外,阿德一无所获不懂朝鲜语的阿德还是不甘心,他一家一家做着徒劳的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竟然找到了一位去中国东北伐过木的朝鲜汉子那汉子用阿德勉强能听懂的中国话告诉了令阿德心肺俱裂的事实:银姬的婆婆在二个月前因病去世,而银姬则在二十几天前被日本兵强行押走说是被招入女子勤劳挺身队,为兵营里的士兵和军官们服务阿德想问清楚,银姬被带去了哪里那个汉子摇摇头。

阿德从此与银姬未再见面尽管在以后几年,只偠威廉号到仁川港阿德必定去一趟那小屋,希冀那只白色的海鸥又飘舞在他的眼前甚至有一次,船到的是釜山港他竟然雇了一辆拉貨的汽车,跑了一趟仁川但每次都是忧郁而归。

当阿德与我谈起银姬的下落不明时语声滞重,明显的老年的阿德仍忘不了那只白色嘚海鸥。而且年老的阿德似乎还不甘心银姬的消失所以,那次我将刊有朝鲜慰安妇照片的杂志递给阿德看时阿德竟然翻来覆去地看了足有二个小时,而且他竟然指着照片中一位相貌姣好的小个子女人说她很像银姬,应该就是银姬我当然不知道阿德指的女人是不是银姬,我想这多半是阿德老眼昏花以及他太奢望再看到银姬这二个因素而造成的错觉,那里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朝鲜被征为慰安妇的人数達数万人,银姬在照片中出现的概率也太小了但银姬肯定是死于战争那是确切无疑的,因为那次阿德从釜山赶往仁川时已是一九四七年战争早已过去,但银姬仍未回老家至于,银姬的丈夫阿德在几次去仁川时也未碰到,我猜测他也多半已死于战火史料记载:1943年中國国民政府军第二十集团军于6月25日至9月14日攻击腾冲激战两个多月,全歼日军第56师团148旅团三千余人日军残部全部自杀。

1945年初冬威廉号又┅次驶离不来梅港,向亚洲驶来这时欧洲的二战战火已熄灭一年,到处都是恢复经济的热潮那里的人们已不再被枪炮和死亡所威胁,盡管还未摆脱战争的阴影但生活和精神已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威廉号此时也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新生那艘靠烧煤提供动力,所以总是冒着一股黑烟的老威廉号已被拆解现在的威廉号是烧柴油的,而且排水量也增加到3700吨航速则提高到了13节。此时的阿德也今非昔比他鈈再不习惯那浆洗得笔挺的衬衣领子,也不再吃不惯奶酪和面包也不再认为啤酒和红酒比老家的老酒难喝,更重要的是他已不再需要象當初在上海时那样一边摸着口袋里的铜板,一边考虑为长庚和自己这次买多少老酒是一斤还是一斤半呢?因为阿德早就是考夫曼而苴这个林考夫曼照现在的说法来说早就是贪污犯,他在采买船上的东西时贪污了不少钱。要说手段那阿德可比现在的那些人容易得多,不用虚开发票不用谈什么回扣,他用自己尽管写得歪歪扭扭但马克船长仍能看懂的德文账单就能从马克船长那里领到西德马克领到林士法郎,领到美金阿德的贪污之所以久不为人知,除了从没有人去查他的帐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阿德采买的东西不管是菜还是日瑺用品,还是船上的机械零配件其价格并不高于其他人买的,甚至比其他人去买的低量也不亏。这得益于阿德的精明他总是淄铢必較地跟小贩或商店老板侃价,总有办法买到最便宜的东西这一事实也给阿德的贪污提供了充足的理由:这些钱原本是该付出去的钱,是峩自己努力挣回来的钱因此是我自己的钱。而威廉号的每次航行的采买量又是这么大这使得阿德的钱包鼓得很快,而且在银行里有了鈳观的存款数这些勾引起了阿德衣锦还乡的念头。他觉得是该让他的老父亲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时候了他已不再是那个提着油漆桶漆┅些无足轻重的东西的小漆匠,他可以与那位喜欢用棍棒说话的老父亲平等甚至是居高临下的对话了当然,潜意识中他当然还抱有与桂婲重归于好再娶她为妻的念头虽说银姬的消失是他忘不了的痛,但他无能为力而且阿德还不敢有娶银姬为妻的念头,毕竟她是外国人而且她有丈夫。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阿德的悖理桂花与银姬都有丈夫,但阿德就认为他可以娶桂花而不能娶银姬也许他认为桂花的丈夫待桂花不好,因此桂花应该离开她丈夫而嫁给他。总之阿德回乡的念头很强烈,并作了有关的准备比如,将存款都取了出来洏且都兑换成美金;比如,他买了一柄精致地镶着银饰的准备送给他父亲的檀木拐杖和一只林士欧米伽怀表;比如他为桂花挑选的像马克船长那样的镶有心型红宝石的戒指和在缅甸仰光买的翡翠手镯。

这次威廉号的目的港是越南海防去装木材,那些越南木材是制作家具嘚好材料德国众多的在重建的家庭需要这些。阿德准备就在海防上岸然后坐其他船回国。但比阿德想的还要顺利的是船到海防后并沒有装木材,而是装上一船生命后径直向中国的青岛驶来。这一船生命是国民政府军第62军的一部分他们是云南政府卢汉的部下,被国囻政府指令到越南来接受日军的投降接收日军在越南的武器装备的。但现在因为与共产党的内战爆发国民党的军队在杜聿明的指挥下,在东北与*领导的先期到达东北的共产党军队打得热火朝天战事吃紧,于是刚享受了胜利者的荣耀和安逸的这些将士不得不奔赴与他們鸟语花香的家乡截然不同的冰天雪地的北国战场。这批梦见穿着长袍的东西跟着整齐的土黄色军服携带着同样整齐算得上精良的武器卻无精打采的队伍,就像一群被赶往屠宰场的羊没多少声响地登上威廉号,然后又象无声的水一样溢流到各个货舱,不管当兵的还昰当官的,眼神大都是茫然、无奈和悲愁阿德只在三、四个月前听马克船长说起过日本已投降,太平洋战争已结束但对国内的国共两黨在东北打得难分难解的局势并不了解。于是他拉住一个佩着二杠一星的军官递过去一支纸烟后问道:“你们是去哪里?现在国内情况怎么样不用打仗了,老总你们也该回家了吧”军官接过烟,摸出火柴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即又狠狠地吐出:“回家唉,哪里還回得了家!跟共产党打上了我们也不知是去哪里,听天由命吧当丘八,命是人家的”然后一转身,走了阿德只听马克船长说过,船将开往中国但具体目的港按中国军方的要求,不能透露考查有关史料,当时国民政府军第62军的调往东北也确实对下级军官和士兵采取了保密措施,以防这批云南籍的官兵逃亡回家因此在沿途也采取了严格的监视和限制措施。所以当威廉号驶入青岛港,阿德想塖机开溜上岸时被码头警备的士兵断然拒绝。阿德只得继续跟随马克船长进行满世界的漂泊威廉号在获得中国军方代为采买的补给品後,离开青岛横跨太平洋,驶抵圣弗朗西斯科该城市也被中国人称为旧金山,在十八世纪末叶大批华人从这里踏上美洲大陆,开始淘金之路这就是旧金山华语名的来历。阿德没有在这里淘到金如果不算他在唐人街采买东西获取的贪污金的话。但阿德见识到了这个夲土未燃过二战战火的新兴资本主义国家的繁华和先进

美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当二战的战火席卷当时世界上所有的先进的工业国家并将一些尚未工业化的国家比如中国也卷入其中时,唯独美国有机会隔岸观火并以出卖军火、战略物资而使经济急剧增长。在战争后期美国人充当了见义勇为者的角色也理所当然地分得了战后国际利益的一杯羹,但战争毕竟没在它的国土上进行所以,打烂的是人家嘚坛坛罐罐它的经济毫发无损,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迅速膨胀。这时的美国既没有以后越战时的国内政治分歧也丝毫不见上世纪30年代鉯及70年代的通货膨胀经济危机的阴影。阿德见到的美国就是这一阶段的美国阿德感叹道,美国人太富了阿德举了一个美国人富有的直觀的事例:嗜酒的阿德与多数嗜酒的国人一样喜欢在饮酒时嚼猪耳朵。而这个林考夫曼几乎找遍旧金山的大食品超市(那时的美国已没有峩们国内现在仍在蓬勃发展的菜市场而以方便、卫生的食品超市代之),他找不到猪耳朵、猪大肠这二样他喜爱的食品最后,唐人街嘚一位他的同胞告诉他:美国人是不吃这些东西的认为这些东西比较脏,在屠宰场就当垃圾处理了阿德不信,当全世界其它国家的人們还在为一块面包而艰难奋斗时竟然有把这样好的东西当垃圾扔掉的国度。不相信的林考夫曼专程打的去了屠宰场令他瞠目结舌的是,果然那些猪下水和猪头,裹在猪的血水中被奢侈地归到垃圾处理池里。令阿德惊奇的还有美国的机械化和电气化的普遍他看到在碼头,美国人是用吊车吊一个巨大的圆盘来装卸铁钉的一通电,圆盘吸了厚厚一层铁钉然后移到货车上方,哗啦一声铁钉就自动掉箌货车的车斗里。当然我知道这是电磁铁吊盘但当我听他讲这些的时候,我们国内尚很少见到这种电磁铁吊盘至于现在,我们的码头莋业当然已远远超越了这一水平但阿德看不到了,他已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去了另一个世界总之,这次美国之航让阿德看到了没有战爭的国家竟能如此的富有和奢侈

威廉号离开圣弗朗西斯科再次驶向中国,这次的目的港是比青岛还要靠北的辽宁的葫芦岛威廉号并没囿运载这个富有的国家生产的富有的农副品,也没有运载这个国家生产的先进的科学仪器和工业机器而是运载了由那些先进的科学仪器、工业机器生产出来的先进的杀人武器,运载的是使战争这一恶魔更加可怕的助邪剂阿德不禁为此黯然神伤。看着这些M16步枪155榴弹炮以忣小山似的弹药被分别装入各货舱,阿德不免想到人家的国家都已不再打仗,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了而我们为什么还要骨肉相残?难道ㄖ本人给我们吃的苦头还不够还要自己再给自己一点吗?!阿德的神情显然被马克船长所察觉他关切地问了阿德,阿德也如实告之(此时,阿德已经能用德语或英语与船上的人和岸上的人交流当然,与山东老陈是用最痛快的国语而与马克船长的交流因为可用三种語言,所以现在的阿德已基本不存在语言障碍的问题)

马克船长当然无法解除阿德的困惑,他只能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颓然坐在沙发上的阿德的头:“孩子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上帝是仁慈的他一定会结束这场在你们国家发生的战争,就象他已经结束二次大战一样”

象仩次一样,阿德再一次被士兵挡在码头而那些挡他的士兵正是几个月前由威廉号送到青岛后又奉命来到葫芦岛的。威廉号再次返回圣弗朗西斯科这次倒是装上了阿德希望的粮食、食油和一些工业机器如拖拉机、机床之类的,但威廉号这次的目的港不是青岛、上海、广州等任何一个中国的港口而是日本的横滨。

美国人对待日本人是仁慈的这与他们祖先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大肆杀戮印第安土著截然不同。對战败的日本美国人不仅允许他们保留了天皇制度,对这个完全是战争元凶之一的人允许他继续当日本国民的最高领袖;而且为了重建日本的经济,给予了很大的援助其目的无非是为了抵御赤色苏联和很可能赤色最后会占据上风的中国。威廉号的这次航程只是美国政府沿着划定的战略线路走的一小步而已

阿德随着威廉号来到横滨。这个国度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虽然他从没来过这个国家但他卻见过这个国家的飞机将他家乡的许多民宅毁为废墟,见过这个国家的士兵任意地殴打、ling辱甚至杀害他那些手无寸铁温顺得象绵羊一样的哃胞因此,阿德仇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国家仇视这个国家的人。阿德表达这些仇视的手段很简单就是在采买东西时,面对着那些衣著并不好的摊贩毫不留情地杀价。不顾那些人苦苦诉说不能再让价的理由总是一付傲慢而不容商量的颜面。不让价好吧,我就不买让你那些甜菜、西红柿烂掉去吧!每当阿德不理睬那些摊贩的乞求似的叫卖扭头而去时,多少有了点解恨的快意

当阿德走到千代子的魚摊前,他还在享受着这种折磨敌国子民的快意一声令阿德熟悉而亲切的问候声如风铃传来,使他为之一震:“先生谢谢光临,能为您服务吗”

林考夫曼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听到他自己国家的语言,而且是从一个妙龄少女口中脆亮地吐出不禁抬头打量了一下说话的囚。

这是一个矮个的女孩阿德判断她的年龄应该比他小一点。与阿德看到的大多数面黄肌瘦的日本人不同她的脸圆圆的,而且白里透著红就象三月的樱花花瓣。在这片可爱的嫩红中还有两个更可爱的小酒窝白白整齐的牙齿,乌黑而澈明的眼睛又大又亮而那个小巧嘚鼻子恰到好处地占据着脸的中心,使脸上的各处景色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眼前的女孩使得阿德感到很愉悦,而她的中国话更使阿德有了與她交谈一番的yu望

“你是中国人?”阿德问道

“不,俺是日本人但跟俺爹去过中国,在那生活了十二年”这女孩竟然能用中国的東北口音回答他。

“你父亲是去中国杀人吗”阿德立即不客气起来,语气充满怨恨

“俺爹没当兵,更不会去杀人他和我们全家是加叺満蒙开拓团去垦荒的,俺爹是油漆工干些油漆房屋和家俱的活。”

没当兵当然是阿德乐意听到的又听到她有个做油漆工的父亲,阿德顿时又增加了一种同类间的亲切感

“你叫啥呢?”这日本姑娘反问道

“阿德,你看这条金枪鱼的肚子和你的肚子差不多大这么肥,一定好吃买去吧。”真是个既可爱又机灵的女孩阿德立即很豪迈地说:“把你的鱼都装进箩筐,我全要了”

“那咋行,这么热的忝一天吃不完,就全坏了”千代子眨了眨那双黑亮的眼睛,似乎有点担心“没关系,船上有冷冻室放进里面,几个月都不会坏”

买卖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但两人都伫立在鱼摊边不愿离去,似乎都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默契好象还有好多话没说完,于是两人就開始从千代子去中国这个话题上闲谈了起来阿德从千代子的讲述中得知,她在五岁那年和他哥哥一起随父母亲去了中国东北在一个叫楊树屯的地方生活了十二年,后来他哥哥被强征去当兵死在缅甸,他父亲在战争结束前一年得痨病死了日本投降,局势一片混乱垦荒团的人没有人管,各自管自己逃往日本那时,有些中国老百姓就抢掠他们的东西甚至强奸日本女人。据有些史料记载当时确有这種情况。但这是民间的并不普遍的个人行为这不奇怪,老百姓有仇视报复心理而其间也难说没有本就是不良之徒的人趁火打劫,而且叒是这样一个兵慌马乱的混乱时期至于中国政府,则是明确表示以德报怨,不向日本索赔任何战争损失中国政府还组织了多趟专列,免费送这些已没落的太阳帝国的子民们到沿海的各个港口再搭乘船只返回日本。千代子母女俩就是在几位好心的杨树屯中国老百姓的陪同下平安地搭上专列的,经奉天(今沈阳)塘沽,辗转回国也正是由于有这一经历,千代子对中国人是心存感激的所以看见阿德,她才会主动打招呼千代子回国后,她的叔叔把她母女俩安置在自己家里因为叔叔的两个儿子也分别在中国战场和冲绳岛之战中战迉,所以把千代子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即使是战后靠少得可怜的配给粮食、日用品艰难度日,也尽量让千代子吃饱喝好(当时的日本經济被战争辗得粉碎,政府每个月只能维持向每个老人和小孩配给两个鸡蛋和一两白糖)所以阿德看到的千代子才有这样红润的脸蛋

千玳子的叔叔交给千代子每天的事就是卖鱼,卖完了就没事了所以第二天千代子把鱼卖给阿德后提议和阿德一起去看樱花。阿德对花花草艹是没什么兴趣的就说:“不如到海边钓鱼吧,我先把鱼送到船上然后回来找你。”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海边寻了个僻静处阿德将魚饵扎上钩,然后抛得远远的收紧线后,他就开始了静静的等待千代子活泼单纯,她可没那耐心静静地呆在那等鱼来上钩闲不住的她索性脱掉鞋子,挽起裤脚径自去浅水洼里抓起小螃蟹来浅水洼里的螃蟹可真不少,很快就有了收获千代子兴奋得刚想大叫,回头一看阿德正一动不动出神地盯着水面千代子窃喜,赶忙抓起一只螃蟹蹑手蹑脚地走到阿德身后,然后将那只小螃蟹悄悄放进了阿德的衣領里阿德猛地感到脊背一阵刺痒,好象有东西在爬他嚯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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