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今年八十岁了,大便稀,一周岁宝宝一天拉五次大便,不稀五六遍,咋回事?

《大圣归来》从上映到现在我已经看了五六遍,今天是上映的最后一天,我上午去看了一场,晚上还有一场,我_百度知道
《大圣归来》从上映到现在我已经看了五六遍,今天是上映的最后一天,我上午去看了一场,晚上还有一场,我
《大圣归来》从上映到现在我已经看了五六遍,今天是上映的最后一天,我上午去看了一场,晚上还有一场,我要不要去看...
《大圣归来》从上映到现在我已经看了五六遍,今天是上映的最后一天,我上午去看了一场,晚上还有一场,我要不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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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的目的是什么,是片子好看,又是国产,每次看都有震撼感,要是感觉还在就继续看吧,支持国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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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不去你可能会后悔,很喜欢也不在乎那点钱
虚不受补。好东西要慢慢回味。不要一次看太多遍,会没有美感的。
说得有道理
必须的。因为我也是看了很多遍。过来人啊。
我是撒手没
我是撒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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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认为值得就去看吧,这就是自已寻个开心,何必问别人呢?毕竟支持一下国漫也是极好的
如果你觉得很好看,你就可以去看。
其他4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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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冯唐《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金笑羽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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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唐《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
序言  从时间上说,这篇东西是《万物生长》的前传。从内容上说,与《万物生长》没有任何关系。之后会写一篇《万物生长》的后传,写一个从北京到美国,混不下去再从美国回到北京的庸俗爱情故事,题目暂定为《北京以东,纽约以西》。  《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的写作动机非常简单,在我完全忘记之前,记录我最初接触暴_力和色_情时的感觉。  十七、八岁的男孩,斜背一个军挎,里面一叶菜刀。腰间挺_挺的,中横一管阳_物。一样的利_器,捅_进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血红。  那时候,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激素分泌正旺,脑子里又没有多少条条框框,上天下地,和飞禽走兽最接近。但是,这些灵动很快就被所谓的社会用大板砖拍了下去。双目圆睁、花枝招展,眼见着转瞬就败了。有了所谓社会经验的我,有一天跑到南京玩,偶然读到朱元璋写莫愁湖胜棋楼的对子:“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当下如五雷轰顶:我_操,又被这帮老少王-八_蛋们给骗了,朱元璋的对子白话直译就是:控制好激素水平,小心安命,埋首任事,老老实实打架泡妞。朱元璋是混出名头的小流氓,聚众滋事,娶丑老婆,残杀兄弟,利用宗教,招招上路而且经验丰富,他的话应该多少有些道理。  那时候,在北京晃荡,最常见的一个汉字就是“拆”。刷在墙上,多数出自工头的手笔,白颜色的,平头平脑,字的周围有时候还有个圈、打个叉。 “拆”不是“破”,“拆”比“破”复杂些,不能简单地一刀捅_进去,需要仔细。本来想抓来做书名,反映当时的活动和心情。但是书商嫌名字太平,而且也被一些现代艺术家反复使用。既不抓眼,又不原创,于是算了。  那时候,听崔健的歌,看他一身行头,象动不动就号称帮我打架的大哥。记得他有一句歌词,说有了一个机会,可以显示力量,“试一试第一次办事,就象你十八岁的时候,给你一个姑娘。”。我感觉,改改,是个好的小说题目,决定拿过来用用。
1 朱裳我早在搬进这栋板楼之前,就听老流氓孔建国讲起过朱裳的妈妈,老流_氓孔建国说朱裳的妈妈是绝代的尤物。我和朱裳第一次见面,就下定决心,要想尽办法一辈子和她耗在一起。十七、八岁的少年没有时间概念,一辈子的意思往往是永远。
2 一定要(石更)“你现在还小,不懂。但是这个很重要,非常重要。你想,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没准也会问自己,从小到大,这辈子,有没有遇见过那样一个姑娘,那脸蛋儿,那身段儿,那股劲儿,让你一定要硬,一定要上,一定要干了她?之后,哪怕小二儿被人剁了,镟成片儿,哪怕进局子,哪怕蹲号子。之前,一定要(石更),一定要上,一定要干了她。这样的姑娘,才是你的绝代尤物。这街面上,一千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千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一个有肯定的答案,一千个有肯定答案的人只有一个最后干成了。这一个最后干成了人,干完之后忽然觉得真TMD没劲儿,真是操_蛋。但是你一定要努力去找,去干,这就是志气,就是理想,这就是牛逼。”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老流_氓孔建国和我讲上述一席话的时候,背靠一棵大槐树, “知了”叫一阵停一阵,昭示时间还在蠕动。偶尔有几丝凉风吹过,太阳依旧毒辣,大团大团落在光秃秃的土地上,溅起干燥的浮尘。很多只名叫“吊死鬼”的绿肉虫子从咬破的槐树叶子上拉出长长的细丝,悬在半空,肉身子随风摇摆。老流_氓孔建国刚刚睡醒,赤_裸着上_身,身子还算精壮,但是小肚子已经渐拱,肚脐深深凹进去,脸上一道斜刺的刀疤显得苍白而慈祥。一条皮带系住“的确良”军裤,皮带上有四个排在一起的带扣磨得最旧,象年轮一样记录老流_氓孔建国肚皮的增长:最里面一个带扣是前几年夏天磨的,下一个是前几年的冬天,再下一个是去年冬天,最外边是现在的位置。老流_氓孔建国午觉儿一定是靠左边睡的,左边的身子被竹编凉席硌出清晰的印子,印子上粘着一两片竹篾儿。老流_氓孔建国头发乱蓬蓬的,说完上述这番话,他点了根儿“大前门”烟,皱着眉头抽了起来。我爸爸说,他小时候上私塾,被填鸭似的硬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四书、五经,全记住了,一句也不懂。长到好大,重新想起,才一点点开始感悟,好象牛反刍前天中午吃的草料。我爸爸总是得意,现在在单位做报告,常能插一两句“浮沉千古事,谁与问东流”之类,二十五岁以下和五十岁以上的女性同事通常认为他有才气有古风。这之间的女同志,通常认为他臭牛_逼。当老流_氓孔建国说上述这番话的时候,我一句也听不懂。我也是刚刚睡完午觉,脑子里只想如何打发晚饭前的好几个钟头。我觉得老流_氓孔建国少有的深沉。说话就说话吧,还设问,还排比,还顶针,跟语文老师似的,装丫挺的,事儿逼。心里痒痒、一定要做的事情,我也经历过,比如被尿憋凶了踮着脚小跑满大街找厕所,比如五岁的时候渴望大衣柜顶上藏着的萨其马,比如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想要一双皮面高帮白色带蓝弯钩的耐克篮球鞋。所以现在我想起来后怕,如果没有老流_氓孔建国对我的私塾教育,我这一生的绝代尤物将一直是便急时的厕所、萨其马和皮面高帮耐克鞋之类的东西。
3 抓女流_氓老流_氓孔建国已经很老了,比我大出去二、三十岁。和唱戏的类似,流_氓四、五岁一辈儿人。常有出了大名头的老流_氓被隔了一辈儿的小流_氓灭了,一板砖拍傻了,一管叉捅漏了,这也和唱戏的类似。所以,按年龄算,从道上的辈份上论,我和老流_氓孔建国足足差出五、六辈儿。我当时十七、八岁,正是爹妈说东,我准往西的年纪。搬进这栋板楼之前,我老妈反复强调,这楼上楼下,绝大多数是正经本分人,可以放心嘴甜,烂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给糖就要,给钱就拿,不会吃亏。他们家的孩子找茬,我可以自行判断,如果有便宜占,就放手一搏,别打脸,瞄准下三路,往死里打。但是有两组人物,我必须躲着走。其中两个人物是一组,姓车,是朝鲜族的一对孪生姐妹,眉毛春山一抹,眼睛桃花两点。脸蛋长得挺象,一样的头发过肩,但是身材有别。一个小巧,跌宕有致。一个健硕,胸大无边。所以小的叫二车,大的叫大车。刚刚改革开放,大车、二车就仗着非我族类,奇装异服,我老妈的眼尖,看见她们“脚脖子上都戴金镯子,叮当坏响”。大车、二车总是双_宿_双_飞,她们驶进楼里的时候,我总是放下手里的教科书和作业本,蹿到阳台,扒着张看她们的奇装异服,看她们又拉来了什么人物,看她们一清二楚的头发分际,分际处青青白白的头皮,分际两边油光水滑的头发。当时还没有“海飞丝”,劲松小区还是庄稼地,夏天可以在稻田里捉蜻蜓,武警官兵在周围养猪放羊。我洗头用一种“灯塔”牌的肥皂,涂上去感觉自己的脑袋象个大号的猪鬃刷子,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大车、二车的头发没有一点头皮屑,茁壮得象地里施足肥料的油绿绿的庄稼。那种油光水滑,眼珠子掉上去,也会不粘不留地落到地上。我的眼睛顺着她们的头发滑下去,她们雪白的胸口一闪而过,我的心里念着儿歌:“小白兔白又白,两根鸡_巴竖起来。”那时候我爸是单位里的忙人,代表群众的利益,出门挣钱,常年在外。我姐姐是老实孩子,剃个寸头,促进大脑散热。用功无比,还是老拿不了第一,把头发剪得再短,也当不了她班上男生心目中的第一大牲口(学习好的女生都是牲口),于是头也不抬,更加用功。我老妈小时候是农民,长大混到城市当了工人,是国家的领导阶级。我老妈把劳保发的白棉线手套带回家,然后拆成白棉线,然后替我和我姐姐织成白棉线衣,一点风不挡,一点弹性也没有。我想如果织成内_裤,一定能起到防止鸡_巴竖起来的作用,老妈的思路比我窄,总是想不到。我老妈拆棉线织线衣的时候,被拆的手套戳在一把倒过来的椅子腿上,她坐在对面,她穷极无聊,总想找人聊天。那时候的电视是九寸黑白的,老妈不爱看,她一三五说电视主持人弱智,二四六说电视主持人脑子里有屎。姐姐总在做功课,我妈就来和我贫,我可能臭贫了。我妈说,将来嫁给我的女孩子有福气,找了我,有人说话,不用看弱智电视,省电,一辈子不烦。我妈说,安心功课,别闻见香风就蹿到阳台上去。我说,鸿雁将至,我保护视力,我登高望远,我休息休息,看看乘客是谁,看看有没有我爸乔装打扮混在其中,好报告我妈。我妈说,乘车的都不是好人。我说,乘车的好象都是街面上挺得意的人,不知道我爸够不够级别。我妈说,不许你搭理她们。我说,是人家不搭理我,人家是女特务,我才只是个红小兵,远不到红队长、红支书、红主任的级别,除非我腰里掖着鸡毛信,否则人家才不会摸我呢,我的级别差得远了。我妈说,人家要是就诬陷你腰里掖着鸡毛信呢?人家要是偏要搭理你怎么办呢?我说,我就喊“阿姨我还小”。我妈说,人家要是还搭理你怎么办呢?我说,我就喊“阿姨我怕怕”。我妈说,人家要是还搭理你怎么办呢?我说,我就喊“抓女流_氓啊,啊-啊-啊”。还有三双手套剩着,我妈的棉线没拆完,线衣没织成,就总是没完没了,警惕性很高。我还是个孩子,所以空气里永远有感冒病毒,街上永远有坏人,即使没有特别坏的人,也要从好人中确定比较坏的人,然后给他们戴上帽子,他们就特别坏了。我象期待感冒病毒一样期待着坏人,得了重感冒就不用上学了,我妈也不用上班了,还给我买酸奶喝。酸奶是瓷瓶装的,瓶口罩张白纸,用根红皮筋绷了,喝的时候拿一根塑料管捅进去,噗地一声。医院里有来苏水的味道,老女医生老得一脸褶子,又干净又瘦象个巫婆,年轻女护士歪戴着个小白帽,遮住油光水滑的头发。她们通常用口罩糊住五分之四个脸,眼睛从不看我的眼睛,只是盯着我的屁_股。碘酒在我屁_股上丝丝蒸发,我感到一丝丝凉意,“小白兔白又白,两根鸡_巴竖起来”,我知道那一针就要来了。心里说,赶快捅吧,TMD,瞧你丫那操_行。但是女特务永远叼着烟卷抹着头油鲜艳在电影里,大车、二车始终也没有给我机会,让我高喊“抓女流_氓”。
4 十万个为什么我不能亲近的另外一个人物就是老流_氓孔建国。我让我妈给个理由。我妈说,老流_氓孔建国两眼贼亮,一点不象好人,而且具有教唆青少年学坏的强大力量。我说,以貌取人,太笼统,我的眼睛也贼亮。我妈说,老流_氓孔建国不事生产,不属于工农商学兵,无法归类。我说,孔丘、荆柯、李渔、鱼玄机、苏小小、陈圆圆,我的偶像都无法归类,他们拼命不随大溜,弄出些故事,让大家的精神生活丰富多彩。我妈说,老流_氓孔建国没有单位,社会关系复杂。我说,我妈的社会关系也复杂,我妈认识副食店卖肉的,净给我妈切瘦的,偶尔还免肉票。我妈认识厂子里做冰棍的,她领的冰棍都是第一锅冻的,色重香浓,一看一舔就知道是红果味儿的,吃一口,香精浓得麻嘴。我妈还认识邮局卖邮票的,新邮票上市我妈不用排队就能买到,转手到月坛邮市就能卖个高价。我妈说,你妈妈的,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妈?你给我听好,不许你和老流_氓孔建国穷混,否则棉线衣的领子给你织紧一寸,不许就是不许,没有那么多道理。那个时候,我的生活总体来说简单枯燥。早上天刚亮就被老妈吼醒,扒拉几口稀粥咽几口馒头,富裕两三分钟就在馒头里抹层芝麻酱和白砂糖。然后骑车上学校。路上常碰上同班或是同年级的女同学,早上的太阳底下,她们的“的确良”或是“乔其纱”的小褂半透明地摇摆,很容易知道有没有戴乃罩,甚至看到背后是用钮扣还是搭钩固定的。现在想起,这种半透明地摇摆比抽屉里的成人录像yin荡百倍。要是女生长得太丑,就狠蹬几下超过去,让她们看见我潇洒的身影和崭新的褐红色塑料底布片鞋。要是长得还端正、天气又好,就搭讪几句一路骑过去,早上的太阳底下,女生头发的颜色和其他时候不一样。不闹动乱、没有地震,白天总要上课。数学老师因为自己是弱智,总把学生当弱智对待。数学老师为了讲解负数概念,在教室里的水泥地板上走来走去:“我向前走三步,我向后走四步,我一共前进了几步?”当时文学绝对是显学,所有青年人可以分为三类:文学男青年、文学女青年和不上进青年。所有语文课老师都热爱文艺,偷偷写小说写散文写诗歌,努力在报刊上发表,用气质弥补身材长相的先天缺陷,坚信一定能万众瞩目、扬名四海。我们语文老师是个戴小黑眼镜的小老太太,精气内敛,表情刚毅,偷偷写言情小说,还隔三差五在《北京晚报》五色土文艺副刊公开发表几行朦胧诗,比如“你有你的铜枝铁干,象刀、象剑,也象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象沉重的叹息,又象英勇的火炬。”她总给高分的几个心腹学生都精通两种修辞方法:排比和拟人。我们语文老师说,排比用以论述,有气势。拟人用以抒情,有情调。我觉得语文老师在文字上灭我有些困难,我从小就觉得文字如胶泥,捏起来有趣。我小时候热爱毛主席,背他老人家的诗词:“人生二百年,击水三万里”,觉得白居易“九岁知音韵”没什么了不起。进而热爱毛主席激赏的李白,背“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觉得毛主席喜欢得的确有些道理。我上进心最炙烈的时候,写作文《游园有感》,尝试了拟人手法,尽量事儿逼:“公园一角,有个池塘。池塘边一棵柳树,池塘里一条金鱼。我好似水底鱼随波游戏,你好似池边柳将我调_戏。” 小黑眼镜语文老师立刻用板砖拍死我,批注如下:“格调低下,心理邪仄,有严重流_氓倾向。建议家长没收其所有不良课外读物,订阅《北京晚报》,特别精读五色土副刊,引导其灵性,抒发其才气,不致堕入歪路。”我中午在学校包伙,每月八块五,一荤两素三两米饭。晚上回家吃,饭后常常有作业需要对付。周末可以睡个懒觉儿,然后借姐姐的月票去坐公共汽车胡逛,姐姐长得粗壮,我长得清秀,我在她月票的照片上添了笔小胡子,半男不女的,随手一晃,售票员分辨不出来。老爸如果在家,会拉我去新华书店,他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材。老爸一个爱好是磨刀,他把所有能磨成刀的都磨成了刀,钢板尺、钢筋、钢管。还钻两个孔,加上木把儿,偶尔刻个花纹或是一句《千家诗》。老爸觉得我是可塑之材的意思,就是认为我也能被磨成一把刀,安个木把儿。我一本书也不想买。那时候写小说散文的叔叔大婶们患有永久性欣快症。他们眼里,黑夜不存在,天总是蓝蓝的,姑娘总是壮壮的,看见宝塔只想到延安,绝想不到阳_具。祖国形势象是吃了几百吨壮_阳药,(石更)挺挺的想疲软一小会儿都不行。科普书多走《十万个为什么》一路,告诉你圆周率小数点之后两百位是什么,还编了文言的谐音段子帮助你记忆,什么“山顶一寺一壶酒,尔乐苦熬吾”,说记住了就可以跟同学显白了,格调低下,心理阴暗。《动脑筋爷爷》长得象我们弱智的数学老师,一副大脑少根筋的样子。我翻来翻去,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喜欢趴在阳台上俯看大车、二车青青白白的头皮和油光水滑的黑头发,想象她们的味道,然后“小白兔白又白,两根鸡_巴竖起来”。
5 老流_氓孔建国老流_氓孔建国是我枯燥生活中的光亮。老流_氓孔建国没什么正经工作,总在街前楼后晃荡,但是有时候会突然消失一阵子,几个月或半年之后又重新冒出来,脸上多道伤疤或是腕子上多块金表。老流_氓孔建国也穿蓝布褂子、绿军装、塑料底布片鞋,但是他挽起袖口,不系风纪扣,片鞋永远不提上后帮,在不经意的时候,眼睛里亮亮地冒出凶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多年以后,我看时装秀,男模特一个个很有气质的踱出舞台,每个人都故意怒气冲冲的,眼珠子瞪得溜儿圆,好象下定决心,逮谁灭谁。我蓦地想起老流_氓孔建国,不由得笑了,仿佛看见一只只便秘的阉猫模拟目露凶光的老虎。老流_氓孔建国和他的哥哥和嫂子同住。哥哥是绝对的本分人,老实、话少,整天穿四个兜的深蓝色工作服,一手_机油。嫂子是个厉害角色,小处绝不糊涂。哥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一定要给老流_氓孔建国弟弟一张床睡觉之外,万事都听嫂子的。嫂子知道老实人讲起原则来,威武不能屈,但是只有一间屋子,不能总三个人混着住。老流氓孔建国什么名声?外面的小屁_孩子已经开始乱唱歌谣,“好吃莫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由于住在一楼,嫂子逼着哥哥,不顾街道委员会要罚款的扬言,在楼外面接出一间小砖房,给老流氓孔建国睡。小房有个小窗户,夏天露雨,冬天露风,从楼里拉了根电线,接了个二十五瓦的电灯,嫂子不拉闸限电,就长久亮着。方圆好几里象我这么大的半大小子,没见过山洞,没见过隐士,没见过巫师,没见过大盗,没见过少林和尚,没见过蒋匪特务,所以把所有对“怪力乱神”的敬畏景仰都落实到老流氓孔建国和他的小房子身上。我们敲老流氓孔建国的门,听老流氓孔建国讲那过去的故事。我们的议题很广泛:拳法、内功、冷兵器的制造、火药的配制,如何挨打,如何把人打出内脏出血但是外面一点看不出来,如何一战成名两天立腕儿,谁又把谁叉了,谁又拍了什么样的婆子,谁又夺了谁的情儿。天气冷的时候,我们丘在老流氓孔建国的小房里,四壁贴着半年前的《人民日报》和大奶大腿的洋妞挂历,炉子里有蜂窝煤,就在顶层凹陷焖几块白薯,在上面再做一壶热水。天气转暖,几个臭小子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味道容易馊,就挪到楼群间的槐树底下,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去防空洞。我们真心感谢主席和那些开国的将帅,感谢他们对他们经历过的战争岁月的留恋,号召“深挖洞广积粮”,我们有了防空洞。战争还在天边喘息,还会象潮水一样蔓延过来,还会象蝙蝠一样滑翔过来,还会象蜗牛一样潜行过来。危险还在,暴力还在,我们对防空洞比所有人都熟悉。地上的世界,是属于那些写小说和散文的叔叔大婶们的,黑夜不存在,天总是蓝蓝的,姑娘总是壮壮的,看见宝塔只想到延安,绝想不到阳_具。祖国形势象是吃了几百吨壮_阳药,(石更)挺挺的想疲软一小会儿都不行。地下的世界是老流_氓孔建国和我们的,没有黑夜,没有蓝天,没有健康的壮姑娘,时间稠得象浆糊。我们仔细看管我们势力范围内的大小防空洞入口。我们不怕片儿警和街道大妈。我们那儿的片儿警赤手空拳没家伙带,都是被吓大的。派出所墙上刷着标语:“抢_劫_警_车是违法的,殴打民_警是要做牢的”、“不准私造枪支,不准私藏弹药”。他们天一擦黑就不敢出门,最多抄抄假新疆人在街边支的烤羊肉串和切糕甜食摊子。真新疆人,汉话都说不利落,骑个无照三轮车,车上是烤肉串的铁架子或是用杏干和果仁摆兑得表面光鲜的切糕。这些人没人敢惹。这些新疆人,一个人身上最少带两把刀子,腰里一把弯刀,靴子里一把小刀,汉话说不利落,一着急,就用刀子说话,尚约清通。街道大妈左胳膊上戴个红袖标,用个曲别针别了,照料所有片警照料不到的地方。其中最牛的是胡大妈,奶大垂膝,从不戴奶罩。宣称国家规定,国营单位女职工,为国家建设做出了卓越贡献,五十岁退休,六十岁就可以不戴乃罩,六十五岁就可以不穿内_裤,七十岁就可以打人不犯法。胡大妈今年六十三了,每天都热烈地盼望活到七十岁。胡大妈裹小脚,但是天生神力,一般质量的门闩一脚就踹开。团结湖地方志上记载,光天化日之下、工厂机关上班时间,胡大妈破门而入,一个月最多将五对奸_夫_淫_妇捉拿在床,和当时地方上著名的猎杀麻雀大王一起上台领奖。有一回,天刚黑,胡大妈顺着烟味儿找过来,几乎一脚进了防空洞,好在偷偷抽烟的几个人里有刘京伟在,临大事有静气,提了虎头牌的大手电,冲到防空洞口,迎了胡大妈,吐出舌头,哈喇子尺长,手电从下往上一照脑袋,舌头红彤彤的,哈喇子银亮亮的,胡大妈当下就瘫了。我们怕的是爹妈之类的大人,怕我们学坏的理由让他们充满正义感。大洞口常常有老长的铸铁盖子盖着,我们就在铁盖中间码上一溜砖头,当成乒乓球台,常常假装打来打去,大人就不在意了。小洞口没好办法,就在周围堆些乱石头,挖几个一尺深的陷阱,往里面大便小便,倒插些削尖的竹签子或放个大号老鼠夹子,弄得又乱又臭又凶险,一般人不敢靠近。
6 母蛤蟆的腰刚刚占据防空洞的时候,我们四面勘查过。我们打乒乓球的洞口被我们称为“大黑洞”,就在楼群一角,周围两棵大槐树,白天很少见光,到晚上更黑。我们几个费力地搬开铸铁盖子,露出水泥台阶,台阶下面是黑黑的洞口,我们的勘查从“大黑洞”开始。刘京伟一手打着虎头牌手电,一手拿了一个塑料指南针,走在最前面。他斜挎一个地质包,帆布的,经磨防水,包的侧面还有两个挂地质锤的袢儿,上面挂了一个一头尖一头平的地质锤,包里面八节手电备用电池。刘京伟的大哥是学地质的,这些行头都是他大哥给刘京伟配备的。十几年后,刘京伟在北京美洲俱乐部事事儿地请我喝下午茶,给我看他恒温保_湿的私人雪茄屉里_阴_茎一般粗细长短不等的COHIBA。他把粗大的COHIBA在鼻孔下蹭来蹭去,从来不修剪的鼻毛不自主地轻拂COHIBA的身体。刘京伟的眼神游离于COHIBA和他的鼻毛之外,他飘忽地看着窗外,窗外是污染笼罩下的不可见。刘京伟轻柔而漫长地叹了口气,徐徐告诉我,他第一次感觉人生美好、自己牛逼,就是我们勘查防空洞、他一身职业装备走在最前面的时候。当时我们决定,以“大黑洞”为中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探一千步,先选一个方向,遇上弯路,就在下一个弯路,按指南针的指示,继续往那个选定的方向扳。往北一千步,就到副食店了,副食店里有小包的酸枣面,四分钱,怪味豆,五分钱,如果防空洞直通副食店,每天晚上酸枣面、怪味豆就可以敞开吃了。往西一千步,就到我们的中学了,如果防空洞直通操场,逃课就方便了。往南一千步,是团结湖公园,不敢多探了,怕拉开一扇门,湖水就倒灌进来。往东一千步,是个小工厂,再走,就是农村了,那里的孩子人人有一把镰刀,日子过得苦,所以不珍惜现世,打架往死里打。当时我们想,如果这方圆千步之内,地底下都归我们,已经足够牛_逼_了。刘京伟的手电一明一暗,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防空洞里很干燥,地上厚厚的浮尘,踩上去吱吱响,盖住脚面。我眼神好,黑灯瞎火也能看见十几步之外,我走在队伍后面,负责保持队形和记录步数。老流_氓孔建国走在我旁边,皮笑肉不笑的,也不出声,跟着队伍走。只有在一个叫张国栋的嫌刘京伟的手电不够亮、划着一根大火柴的时候,老流_氓孔建国才窜了过去,一口吹灭火柴,厉声说道:“小命不要了?这里面炸起来,管杀又管埋。”后来不久,西城传来消息,五个半大小子在防空洞里抽烟点野火,捅鼓着了洞里藏的炸药,死了四个,一个炸飞了一条腿,拼命爬出来,拣了一条命。从那儿之后,西城所有显眼的防空洞口都用铁板焊死了。后来很久,我很偶然地发现,老流_氓孔建国早我们很久很久就对这些防空洞很熟很熟了,现在想起来,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简直象个导游。这些防空洞里发生过的事情、隐藏的秘密,也远远超出我当时最夸张的想象。勘查的结果不太理想,通向副食店方向,走了约莫五百步,就遇到一堵墙,一定是副食店的员工为了保卫酸枣面和怪味豆,从另一面把防空洞封死了。往西倒是通到了学校,几间挺大的屋子,里面堆满了破烂的桌椅板凳,一面墙上还有黑板。我的美好想象破灭了,本来以为,打起仗来,就象放暑假一样,甚至比暑假还美,连暑假作业都没有。但是眼前的这几间防空洞,一定是战时的教室,操_蛋,我们还要上课,准备战时的高考。听说,西山那边的防空洞挖得规模更大,好几个山都挖空了,山上都不长树。战时的大学一定都设在那里面。往南索性没路,往东到了那个小工厂,防空洞的出口是工厂的废料堆,这是我们发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零敲碎打,拿到废品收购站卖废铜烂铁,作为我们的烟钱和去小饭馆的饭资。我们走在地洞里,我们心底里没有一丝负罪感,我们在废物利用,国家不用,我们来用。后来传出消息,这家工厂要被美国人买走,我们更有理了,与其便宜资本家,不如满足社会主义少年的自然生理需要,张国栋找了辆板车,我们连夜把所有铜和铁都拉走了。防空洞里也没有多少发现,几个吃剩的洋铁皮罐头盒子,几本烂杂志。在距离“大黑洞”口挺近的一个拐弯,刘京伟趟到一小堆浅黄的胶皮,象是撒了气的气球,又象没有手掌部分的橡胶手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避_孕_套,给我恶心坏了。就像吐痰不恶心,但是把过去两个星期吐的痰都攒在一口蒸锅里就恶心了。也许胡老太的腿法太厉害,怕被捉_奸_在床的狗男女跑到这儿来了。刘京伟大我们一岁,比我们有经验,号称老早就见过光_屁_股的女人照片,提出他自己的疑问:“这儿,MD也没床,又这么脏,怎么练呀?”老流_氓孔建国在后面悠悠地说:“除了人,没其他活物是面对面、躺着干的。”当时,我糊里八涂的,后来看多了中央电视台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才渐渐明白,都是公蛤蟆从后面抱住母蛤蟆的腰,公野马从后面抱住母野马的腰,梁朝伟抱住张国荣的腰,不需要床,只需要一个给母蛤蟆、母野马搭个手的地方。在勘查好久之后,在一个靠近某军队大院的防空洞分叉,我们发现了一个粮食储备,堆成小山似的压缩饼干,比石头还(石更)。之后,不少十几岁的孩子和爹妈打架,离家出走,都聚到这儿来。拿个水壶,带点水进来,就有吃有喝有地方睡,比火车站或是长途汽车站清静。不怕刮风下雨,大小便不用辨认男女厕所,省心省事。
7 流_氓是种生活方式那个时候,不阳光的东西都被消灭了,所以阳光明亮得刺眼。老流_氓孔建国是所有不阳光的东西的化身。老流_氓孔建国是香烟、毒品、酒精、颓废歌星、靡_靡之音、西部片、三_级片、下_流小说、小黄画片、巫_术、邪_教、帮会、格调、时尚、禁_止在报纸上宣传的真理、老师不教给我们的智慧、孔雀开屏之后的屁_股、月亮的暗面。我们从老流_氓孔建国那里学习知识,懂得了女厕所、女浴室有不同的爬法。驴的阳_具酱好了,切成薄片,圆而有孔, 叫驴钱肉。我们对老流_氓孔建国盲目崇拜。刘京伟、张国栋从家里偷出粮票,我从家里偷出肉票,那时候粮票、肉票都能换烟抽,我们努力不让老流_氓孔建国抽九分钱一包的“金鱼”,我们努力让老流_氓孔建国抽两毛三一包的“大前门”。事后想来,如果时候对,如果老流_氓孔建国会些医术,被当权部门用钉子钉死在木板上,过几百年就是另一个耶稣。如果老流_氓孔建国会说很多事儿_逼_的话,被刘京伟、张国栋和我记录下来整理出版,过几千年就是另一个孔丘。老流_氓孔建国后来告诉我,他知道自己的确已经很老了,但是他总是很得意地认为自己是近百年来,方圆十里最老的流_氓,就象他总是坚信朱裳的妈妈是近百年来,方圆十里最美的女人。流_氓是种爱好或是生活方式仿佛写诗或是画水粉画,只要心不老,流_氓总是可以当的。即使老到连调_戏妇女的兴趣都没了,还可以担负起教育下一代的责任。花好月圆的晚上,在防空洞,在老流_氓孔建国的周围,总能看到一堆眼珠乱转,鼻涕老长的野小子。老流_氓孔建国更加鄙视那些鄙视他的胡大妈们,那些人都是庸人。他说,如果时候对,围着他的这堆野小子里就会出刘邦,就会出朱元璋。老流_氓孔建国说我是那堆野小子里眼珠转得最快的一个。我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珠灵动如珠,鼻涕快流进嘴角的时候总能及时地吸进鼻孔,爽洁利落。我让老流_氓孔建国高兴,因为我能迅速领会每一种精致的低级趣味,别的野小子还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我已经笑得很yin荡了。老流_氓孔建国说我也让他头痛,因为我记性太好,老流_氓孔建国不得不绞尽智慧回忆起或创造出新的趣事。这件事随着老流_氓孔建国记忆力和创造力的减退以及我的不断成长而变得越发艰难。根据老流_氓孔建国回忆,当老流_氓孔建国有一天不得不怯生生地开始重复一个黄故事的时候,他在我的眼珠滚动里看到了一种他不能鄙视的鄙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回过防空洞课堂。我对老流_氓孔建国的赞誉并不以为然。老流_氓孔建国向来是以提携后进为己任的。他私下和刘京伟或张国栋交心,也会同样地夸他们是那堆野小子里眼珠转得最快的一个。我和老流_氓孔建国讨论,我说刘京伟眼里有光、下_身总是硬_硬_的、元气充盈,将来一定了不起。他骨子里的贪婪常常体现在小事情上,一根冰棒,他会一口吞到根_部,再慢慢从根_部嘬到尖尖儿,第一口就定下基调:从根到尖,涂满他的哈喇子,全部都是他的。老流_氓孔建国却说他神锋太俊,知进不知退,兴也速、败也速,弄不好,还有大祸,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军阀的胚子。我听了糊里糊涂的。老流_氓孔建国又说,我也很贪婪,眼里也有光,但是我的眼底有很重的忧郁。我更糊涂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就嚷嚷:“你丫别扯淡了,我平面几何考试怎么及格还不知道呢。你再胡说,我到胡大妈那儿告你企图鸡_奸。”十五年后,老流_氓孔建国关于刘京伟的话应验了。刘京伟已经是一家集团的董事长,下面两家上市公司,一大堆子公司和孙子公司。刘京伟最后死在他自己一家五星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服务员早上打扫房间,发现刘京伟漂在巨大的浴缸里,身上满是半寸长伤口,像是被仔细去了鳞的鱼。浴缸里全是血水,血水上漂了厚厚一层血红的玫瑰花瓣。消息传出来,说是情杀。刘京伟的相好因情生怨,怨极成恨,在浴缸里捅了刘京伟六十四刀,在血水上铺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碎出的花瓣,然后自己如落花般从窗口坠落,落在地面上,一米七八,一头长发。这是我在那几年听到的最扯淡的事情。如果说浴缸里漂的是菜花花瓣或是金花叶子,我可能还信个一二。无论老流_氓孔建国怎么教育,刘京伟对女人和玫瑰的认识一直停留在二至四岁的肛_门期,要求很简单:能不能让他感觉牛b。所以他带出来的女人,一定是一米七八,一头长发,大乃窄腰,36-24-36,见人必上艳妆,男人看一眼会想办法以别人不察觉的方式再看好几眼。总之,一看就知道,包起来很贵的那种。我问过刘京伟,个子这么大,床上好吗,我喜欢那种腰肢柔软,能劈横叉竖叉,抬腿踢到面门的。刘京伟说,像木头。然后问我,说真的,有什么区别吗?什么女人都没有打手枪好,又干净又好。喝刘京伟丧酒的时候,公检法的都来了,他的一帮小兄弟也都来了,小兄弟们的深色西装都穿得有款有型,鼻毛也剃了,挽联里还有“不信美人终薄命,谁教英雄定早夭”。我心里在想,时代是不同了,黑帮都变得香_艳起来了,现在再号称是老流_氓,难道必需要熟读《离_骚》和《花间词》了不成?
8 女特务我对老流_氓孔建国的个人崇拜在初三生理卫生课之后达到顶峰。我身体的发育仿佛是在瞬间完成的,至少对身体发育的发现是在瞬间完成的,好象一觉儿醒来,柳树全都绿了,榆叶梅全都红了,姑娘的屁_股们全都圆了,我愤怒了,我TMD开始遗_精了。那天晚上,我和刘京伟、张国栋一伙溜进朝阳剧场,没头没尾地看了一部反特电影。电影里一个女特务没头没尾地出现,烫了一脑袋卷花头,上了厚厚的头油,结在一起象是铺马路的沥青。女特务到伪党部上班的时候穿一身掐了腰的国民党鸡屎绿军装,去舞场的时候穿一件气儿开到胳肢窝的红旗袍,总涂着鲜艳夺目口红,时不常地亮出一把小手枪,不紧不慢地说:“共军已经渡过长江。”看的时候,我觉得她特土,充分理解为什么我党干部能够躲过美人计。但是当晚就梦见了。梦里,她的手枪不见了,但是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共军已经渡过长江。”一遍又一遍。我说,你贫不贫呀?共军渡过长江又怎么了?还不快跑,还等着乱兵把你先J再杀、再J再杀?她亮出一个浅黄的避_孕_套,象是撒了气的气球,又象没有手掌部分的橡胶手套,她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天津ru胶二厂生产的。”忽然,大车、二车一左一右出现在女特务旁边,脚脖子上戴金镯子,头发散下来,一清二楚的头发分际,分际处青青白白的头皮,分际两边油光水滑的头发,发出奇怪的闹心的味道。大车不紧不慢地说:“小孩,你是不是叫秋水?你是不是就住在白家庄?你腰里是不是藏了鸡_毛信?”“阿姨我还小。”我连忙辩解。大车二车的小白兔白又白,我的两根鸡_巴竖起来。“刘胡兰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被我们用铡刀杀掉了。”“阿姨我怕怕。”我带着哭腔说道。大车、二车的手伸进我的腰里,我全身无力,一动也不能动。她们的手油光水滑,在我阳_具上一松一紧地上下翻转,手指是软的,指甲是硬的,一寸一顿,不慌不忙,仿佛两个盲人用手在读鸡_毛信上的盲文诗句。“我们是朱裳妈妈派来的。”她们一边搓弄,一边说道。“抓女流_氓啊-啊-啊!”我高声喊叫,阳_具不自主地一阵抽动,精_液分三、四股全_射_在内_裤里。人醒了,通体冰凉,我忽然意识到,妈的,时隔十几年,我好象又开始尿床了。以后这种情况发生过多次,全在梦里,梦里所有的女特务、女妖精、女魔头都号称是朱裳的妈妈派来的,都说我的腰里藏着鸡_毛信,不容分说,脱了就摸。这件事让我莫名地恐惧。不是怕老妈发现,毕竟不是尿床,规模不大。我有自己的房间,又背着老妈,用老爸给我买《十万个为什么》和《动脑筋爷爷》的钱,买了几条备用内_裤。事后就洗,及时更换,爸妈发现不了。我的恐惧在于这件事情毫无道理。这种毫无道理表现在一下两方面:第一,毫无由来。我尿尿是因为我喝了很多水,我出汗是因为我绕着操场疯跑了好几圈,我流血是因为刀子捅进来了,但是我遗精是因为什么呢?如果什么都不因为,无中生有,就更可怕了。楼下老头子们讲,梦里的都是妖魔鬼怪,吸走的都是真_阳。真_阳没了,眼珠子也就不转了,鼻涕快流进嘴角的时候也不能及时地吸进鼻孔了。第二,毫无控制。要尿尿,我可以憋着直到找到厕所再掏出阳_具。不想出汗,我可以假装病号不去跑圈。我一个鹞子转身,躲过刀尖,血就不会从身体里流出来。但是,遗精这件事,我毫无控制。天一黑,大车、二车这两个女流_氓和那个国民党女特务,说钻进我的被窝就能毫不费力地钻进我的被窝,说要检查我的鸡_毛信就把手伸进我的裤_裆搓弄。还是大人有经验,我必须躲着大车、二车走,但是在我的梦里,她们的法力无边,我无处躲闪。初三上了生理卫生课,讲生殖系统的时候,讲课的老师是从区里派来的,也姓胡,一看长相就知道是胡大妈的亲戚,同样乃大垂膝。男女分开讲课,全年级的女生统一到大礼堂,全年级的男生统一到大操场。我上学第一次感觉,女生和我们男生是一伙的。我们这是要被分头审讯,口供对不上,一律过不了关。我隐约感到,学校要我们男生交待遗_精的情况,不知道要她们女生交待些什么。我一边紧张,害怕这个胡大妈的亲戚知道大车、二车检查我鸡毛信的事情,一边又盼着这个胡大妈的亲戚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及对付大车、二车的办法。可是真到讲的时候,胡大妈的亲戚好象比我们还害羞,半低下头,眼睛不正视我们,小脸绯红,什么也没说清楚。只说,如果梦里尿床,但是尿出来的不是尿,不要害怕,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不能放任这种现象持续,这种现象是资本主义的、旧社会的、封建的,这种现象持续的时间越久、频率越高,中资本主义、旧社会、封建主义的毒就越深,深到一定程度,打针吃药喝酸奶都不管用了。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但是都不一定有特效,比如睡觉前半个小时不看电视、不看手抄本和其他黄书,比如睡觉前喝一杯牛奶(家里条件不好的喝一碗面汤也行),比如睡觉前跑一千米然后冲凉水澡等等没屁_眼的招数。胡大妈的亲戚最后说,如果这些办法都不管用,就找班主任谈一谈,班主任除了告知家长、向校长和区里汇报记录并上报市教育局,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会说。我的恐惧更深了。我不知道睡觉前该怎么办,大车、二车驶进楼里的时候,我不再放下手里的作业本跑到阳台观看。我看见圆形的物体,就想起ru房。我看见棍状的物体,就想起我的阳_具。每次大车、二车检查完我的鸡_毛信,我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感觉我的鸡_毛信湿漉漉晶晶亮透心凉,我想,我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精_液比尿浓,甚至比血浓,流失多了又控制不住,绝对不是好事情。我不敢睡觉,我在想解决办法。一个比较简单的办法是干掉大车、二车。但是这个办法挺危险,我不见得干得掉她俩,干掉了也难免被片警和胡大妈发现。即使不被发现,也难保朱裳妈妈不会派其他的女流氓过来,再说电影里的女特务总在,总干不掉。我睡不着,搭了件衣服出来。月亮很暗,极弯极细的半环,仔细辨认,分辨得出被遮住的那部分黑黑的大半个圆。一只野猫,眼睛亮亮地瞪了我一眼,消失在黑暗中。楼群一角的大槐树在月光下,黑乎乎的,半拉象人半拉象鬼。我正想去防空洞里找支烟抽,扭头看见老流_氓孔建国的小屋还亮着灯,就走了过去。小屋的门接着老_流氓孔建国哥哥嫂子的房间,从外面无法进去。小屋有一个窗户冲外,透出里面亮的灯光。我走到窗户下面,本来想喊老流_氓孔建国的名字,把他叫出来,一起去“大黑洞”抽烟,但是仿佛听见屋子里面有轻微的响动,没喊出声。关于老流氓孔建国的个人生活有各种传说。张国栋说老流_氓孔建国和白雪公主一样,能够一觉儿睡七人,金枪不倒。他还说,根据定义,流_氓首先是和妇女联系在一起,否则不能叫流_氓。打架再凶也不能授予流_氓的称号,只能叫地痞。张国栋从小近视,带个眼镜,严肃起来,论证严谨,有说服力。但是张国栋也不知道老流_氓孔建国的婆子是谁。好奇心上来,我胡乱找来几块砖头,摞在小屋窗户的下面。我站上砖头堆,手扒着窗台,一手的灰土,晃晃悠悠,慢慢直起腰。屋里只有老流_氓孔建国一个人,他斜躺在床上,上身穿了个白色跨栏背心,背心上四个红字“青年标兵”,下_身_赤_裸,露出他的鸡_毛信。他一手拿了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一手抓着他的鸡_毛信。眼睛一边盯着那本杂志,手一边不停搓动。他越搓越快,“啊-啊-啊!”地哼唧了几声,鸡_毛信不自主地一阵抽_动,精_液_全_射在床上,床上相应的位置铺了一张对折了几次的《人民日报》。我转身要跑,屋里传出老流_氓孔建国的声音:“秋水,你站那儿别动,等我出去。”老流_氓孔建国晃荡出来,手里拿着那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我瞟了一眼,肉晃晃的满是光了屁_股的国民党女特务。老流_氓孔建国把杂志塞在我手里,说道:“尿满则流,精_满则溢,尿满了上厕所,精_满了打手枪,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没有教养的样子。”我再也没有梦见过大车、二车,朱裳的妈妈也没再派其他什么女流氓钻进我的被窝,黑夜不存在,天总是蓝蓝的。
9 李自成和貂蝉老流_氓孔建国说朱裳的妈妈就是他的绝代尤物,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他说这话的时候,眼望虚空,我已经见过朱裳的妈妈和朱裳,我没觉得老流_氓孔建国事儿_逼。我给老流_氓孔建国点了一根大前门,岔开话题,和他讨论起昨晚在水锥子打的那场群架。我从老流_氓孔建国那里听到有关朱裳妈妈的种种。这些种种往往真伪参半,前后矛盾。在我印象里,所有大人对于他们少年时代的描述都是如此变化莫测,在这点上老流_氓孔建国也不能免俗。他们少年时代的故乡有时候是北风如刀,残阳如血,黄沙满天,白骨遍野,吃不上喝不上,地主乡绅不是天生歪一个嘴,就是后天瞎一只眼,象海盗一样用一块黑布包着,而且无一不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是有时候却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绿水绕户,青苔侵阶,有鱼有肉有甜点,地主乡绅仿佛邻家大哥,多少有个照应,即使村里的标致姑娘嫁到外村的时候也会唏嘘不已。无论是哪种情况,大人的角色都是统一而恒定。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他们统一地胸怀大志,抱负缥缈,他们志趣高尚,一心向学,他们习惯良好,睡觉前半个小时不看电视、不看手抄本和其他黄书,喝一杯牛奶(家里条件不好的喝一碗面汤),跑一千米然后冲凉水澡。他们不偷着抽烟,他们不梦见女特务或是临村寡妇,他们不遗_精,不手yin,他们的精_液和卵_子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无论他们现在怎样,他们的过去都是我们现在的榜样。他们说起他们过去的故事,我总是将信将疑。老流_氓孔建国说朱裳妈妈生在陕西米脂,英雄李自成生在那个地方,玩弄英雄于两股之间的貂蝉也生在那个地方。我没去过那个地方,如果朱裳生在那个地方,我没准会去一趟,看看什么样的操_蛋地方才能长出那样一个操_蛋姑娘。老流_氓孔建国说他去过。那个地方终日黄沙满天,出门一趟,回到屋子里,洗完手还要洗鼻孔。无论男女,鼻毛必须留得老长,否则黄沙入肺,得肺气肿,象今天的北京一样。地瘦得要命,天公不作美的时候,什么庄稼也不长,只长大盗和美女。那个地方水缺得要命,为了一口水井,动辄拼掉十几口人命,但是长出来的姑娘却从里到外透着水灵,肌肤光洁润滑,如羊脂美玉,男人摸过去,滑腻留手,沾上就难放。男人们私下里抱怨都是姑娘吸干了天地间的水气,如果在村子里呆长了,不仅水没得喝,自己的水也会被这些姑娘吸干的。没有法子,男人只有自己出门找水喝, 怕人家不乐意给, 随身带上了刀。朱裳妈妈出生之前,三个月没见到一星雨,从地上到树干上到人的嘴唇上全是裂开的口子。出生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凑够了一盆接生用的开水。孩子生下来,没哭,大家听到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雷声,之后的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朱裳妈妈四岁时死了爹,十四岁时死了娘,娘死前对她说:“娘知道你饿不死,只是别太对不起良心,善用自己的脸蛋。”还告诉她,她有一个远房的堂哥在北京做工,可以去找找他。第一句,朱裳妈妈太小,听不太懂,但是第二句里有时间地点人物,她还是明白的。她随便收拾了个布包袱,把家托付给邻居的一个精壮男孩,说去几天就回来,门也没锁就走了。后来这个精壮男孩为朱裳妈妈看了二十年的门,三十五岁上在锣鼓声中娶了邻村的一个傻呵呵的漂亮姑娘,破了童男之身。朱裳妈妈的堂哥有五个饿狼转世的儿子,为了一日三餐甘心情愿承受父亲的殴打与谩骂。堂哥还有一个抹布一样的老婆,她常唠叨她曾是一支鲜花,不是牡丹花也是芍药花,反正是那种美丽鲜艳健康阳光的。全是因为这些个恶狼一样的儿子,才变成现在的样子。这时候堂哥常常会跳出来证明,即使他老婆曾经漂亮过,这些年也被她随着大便拉掉了。堂哥的老婆便秘,每天要蹲进胡同深处的公用厕所和共同出恭的大妈大婶聊一个钟头的闲天,那是她一天当中的最高_潮。胡同的公用厕所男女隔光不隔音,堂哥自己上厕所的时候,常常听见他老婆爽朗的笑声。朱裳妈妈到来的第一天,堂哥做了猪肉炖粉条,饭桌上他五个儿子看她的眼睛让她感觉,他们希望她也同猪肉一样和粉条一起被炖掉,这样可以多出几块肉,还可以少掉一张吃肉的嘴。以后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被这种眼神叼着,不吃饭的时候,堂哥老婆的注视让她感觉在被抹布轻轻地抹着。有时候堂哥会找话和她聊上几句,堂哥正在洗菜的老婆便把水龙头拧到震耳欲聋,然后胸襟旷达萧然自得地接受堂哥的一顿谩骂。朱裳妈妈的侄子们几乎和朱裳妈妈一般年纪,他们把事物分为两种:能吃的和不能吃的。能吃的就吃掉,他们生吃芹菜、茄子、土豆、鱼头、肥肉。他们把偷来的自行车轮胎剪成碎片,熬成猪血色的胶,涂在长长的竹竿端头。抓来的知了被去了头,腿,翅膀和肚子。剩胸口一段瘦肉,在饼铛里煎了,蘸些酱油和盐末儿,嚼嚼吞进肚子。朱裳妈妈从来没在堂哥家听见过蝉声。不能吃的,他们就杀死它。他们花两分钱在百货店买五粒糖豆,一人一颗,仔细在嘴里含吮,待糖豆完全化掉,他们省下最后一口唾沫啐到蚂蚁洞口,用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半副老花镜引聚阳光,烫死任何一只敢来尝他们唾沫的蚂蚁。朱裳妈妈不能吃,也不能杀死,侄子们的年纪还小,上嘴唇的胡子还没硬,看着朱裳妈妈的脸和身子,小鸡鸡也不会象他们父亲的一样不自主的硬起来。所以他们虐待她。他们不敢让她的身上带伤,他们的爸爸发现了,会加倍处罚他们。他们不怕她告状,因为她从不。于是他们运用想象,让朱裳妈妈在外人看不出的状态下忍受痛苦。有一天朱裳的妈妈忽然明白,她只有一个选择,或逃或死,被侄子们搞死或是被堂哥的老婆毒死。终于在一个下午,天上是暮春的太阳,后面是挥舞着木棒兴高彩烈的侄子们,木棒上绑着棉花和破布,朱裳妈妈跑出院门。胡同口有几个半大的男孩或趴在单车的车把上,或靠在单车的座子上聊闲天,说东四十条昨晚一场血战,著名的混混“赖子”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锐用木把铁头的手榴弹敲出了脑浆子。说刚从街口过去的那个女的屁_股和乃子大得下_流,应该由他们以“破封资修”的理由把她斗一斗。朱裳妈妈留意过这伙人,其中胳膊最粗的那个鼻梁很挺,眼窝很深,偶然能看见眼睛里有一种鹰鹫般的凶狠凌厉。天气还不是很热,但是他们都单穿一件或新或旧的军上衣,把袖口挽到胳膊,只扣最下面的一两个扣子,风吹过,衣襟摇摆,露出肮脏的肚脐和开始发育日渐饱满的胸大肌。朱裳妈妈跑出胡同口,斑驳的墙皮上画着巨大的红太阳和天安门以及粉笔写的“李明是傻_逼,他妈是破鞋”之类。她觉得阳光耀眼,开残了的榆叶梅和正开的木槿混合起来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天上两三朵很闲的云很慢地变换各自的形态,胡同口两三个老头薄棉袄还没去身,坐在马扎上,泡在太阳里,看闲云变换。朱裳妈妈径直扑进胳膊最粗、胸肌最饱满、眼神凶狠凌厉的那个男孩怀里,声音平和坚定:“带我走吧。”从那儿后,朱裳妈妈芳名飘扬。
10 保温瓶和啤酒我看着老流_氓孔建国渐渐显见的肚腩,我反复问过老流_氓孔建国,胳膊最粗、胸肌最饱满、眼神凶狠凌厉的那个男孩是不是他。他说,少问,听着就好了,问什么问。看他那德行,好象至今还和朱裳妈妈有些瓜葛似的。其实我更想听那个胳膊最粗、胸肌最饱满、眼神凶狠凌厉的男性好汉的故事,朱裳妈妈只是落在好汉怀里的一朵鲜花,我更想听大树的故事想成为好汉。老流_氓孔建国脸上有皱纹和刀疤,象穿了很久的皮夹克。他的眼里有光,象个水晶球,我想从中看见我的未来:我能不能成为好汉?成为好汉之后,有没有朱裳妈妈径直扑进我怀里?如果有,我应该在哪年哪月哪一天在哪个胡同口候着?朱裳妈妈扑过来,我该用什么姿势抱她?我低头是不是可以看见她的头皮,闻到她的味道,手顺着她的头发滑下去,我的小JJ是不是会马上竖起来,然后我该怎么办呢?但是老流_氓孔建国从来不和我讲这些。老流_氓孔建国不是说故事的好手,关于朱裳妈妈的种种不是老流_氓孔建国一次完整讲出来的。这个题目他讲过很多次,每次讲一点,好些叙述自相矛盾。周围的孩子太多,他不讲(特别是刘京伟在的时候,他从不讲)。没烟,他不讲。啤酒没喝高兴,他不讲。当时很少有瓶装或是罐装啤酒,象买白酒一样,我们拎着保温瓶到邮局对面一个叫“为民”的国营餐厅去打。那个国营餐厅只在每天下午三点供应一次啤酒,啤酒很快卖完,周末不上班,没有供应。虽然看不到里面如何操作,但是我想他们一天只从啤酒厂拉来一大罐啤酒,卖没了就没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啤酒可真差。一点泡沫也没有,味道淡出个鸟来,张国栋天生肾衰,尿出来的尿都比那时的啤酒泡沫还多、颜色还黄、味道还大。但是那毕竟是啤酒呀,毕竟比水泡沫多、比水黄、比水有酒味。喝起来,感觉象《水浒》里面的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吃饱喝足之后大秤分金,分从山下大麻袋装回来的大奶姑娘。我想,《水浒》那时候的酒和我们国营餐厅供应的啤酒差不太多。那些好汉,十八碗下肚,走路不晃,还能施展旋风腿,摸孙二娘的屁_股,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供应有限,负责卖酒的黑胖子感觉自己是酒神。手里掌握了方圆十里地方百姓的快乐,得意非常。每天三点钟,他睡足了午觉儿,拧开水龙头冲个脸,听着卖酒的窗口人声嘈杂。他总要多慎十分钟,才爱答不理地拨开遮挡窗口的三合板,面对等他好久的买酒人群。我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三合板一打开,迎面升起黑胖子其大无比的猪头,我看见他鼻孔里梅枝横斜的粗壮鼻毛,我闻见他鼻孔里喷出的宿酒臭味。这个混蛋,一定是在午睡前偷酒喝了!黑胖子瞥见我和我后面排队的刘京伟、张国栋,以及我们三个左右手拎着的特大号保温瓶,吼道:“又是你们。酒钱!”我看见他的鼻毛一翘一翘地抖动,最长的一根长长地弯出鼻孔,上面粘了一个圆硬的鼻屎球。黑胖子是从炮兵部队转业的,据说练过军体拳,三、四个混混近不了身。我不信。夏天的时候,黑胖子坐在板凳上在楼下乘凉,他老婆骂他最没用,他大气不出,低眉顺眼,一身肉懈懈地摊垂着,蒲扇死命地摇。我们当时也不知道黑胖子为什么没用,但是看见周一到周六每天三点神气活现的黑胖子,软塌塌的一团,心里忍不住开心。黑胖子的老婆说黑胖子原来在炮兵部队上是厨师班长,从来只负责偷吃不管干活。我想,没有比黑胖子过去的职业更悲惨的了,戴绿帽子、背黑锅、看别人打炮。
11 阉了司马迁朱裳妈妈芳名飘扬的方圆十里就是东单、南小街、朝外大街这几条胡同。京城自从被二环,三环路圈住,就开始在环路外大兴土木。就连远郊区县都忙着在粪坑边上盖起两三层的社会主义新农民住宅,卖给外国人当水景花园别墅。京城只在二环路里还剩下这么几处平房。后海一处,是名人聚居的地方,多的是完整的四合院,一进两进三进,天棚下有鱼缸、肥狗、石榴树,葡萄架,以及乃香浓郁、ru沟幽深的胖丫头,名人们闲下来细数从叶子间漏下的阳光。还有银锭桥可以观山,烤肉季可以醉二锅头,什刹海的荷香月色可以麻痹品味不俗的姑娘。至于东单朝内这边,多的是大杂院,间或也有几处名人旧居,但多是名人还是草民、兜里的钱将够睡土炕操_土_鸡的时候,他们那时的旧居和民居没什么两样。大杂院里,各种各样用途不一的棚子被人们巧夺天工地设计建造出来,留下一条侧身能过的通道延向各家门户,就象周围长满藤蔓和野兽眼睛的林间小径,在保持基本形态中生长变化,所有的建筑都是年代久远而且具有生命。大家早上起来端着糯黄满盈的尿盆在通道上谦让,“您先过,您先请。”然后到路边的小馆里吃京东肉饼或是卤煮火烧。十几年后,东直门内簋街,三里屯酒吧街,都是通过这种机制,在民间有机生长出来的。所以这里出产的流_氓简洁明快,脑浆子汗一样顺着脸颊流下来,还能不怀好意地笑。女混混儿也从不涂抹浅嗔薄怒之类的零碎,骂街的时候阴_损歹毒,泣鬼惊神,一句“瞧你丫那操_行”,字正腔圆,显示幼功精湛、身出名门。老流_氓孔建国一保温瓶的啤酒下肚,嘴里的莲花绽放。他说朝阳门内外过去有九龙一凤,朱裳妈妈就是那一凤。二十年前,这方圆十里一半的架是因为朱裳妈妈打的。大闺女小媳妇就着她的轶事嗑瓜子,泡酒馆的粗汉想着她的脸蛋往肚子里灌酒。大流_氓口上喊着她的名字信誓旦旦,小喽罗们念着她的身子手抓着小JJ钻进脏兮兮的被窝。最后娶到她的是个小白脸。戴黑边眼镜,面白微有须,穷,有才,能写会画,负责单位的宣传稿和黑板报,上台表演自编的山东快书,表情儒雅,小腰婀娜,小脸绯红。自古以来就是这种男人最讨女人欢心,所以汉武帝要阉了司马迁,我特别赞成。一天,阳光正好,朱裳妈妈在街上晃。她左手理了一下滑下耳朵的发梢,乌黑的发梢在阳光里变得金黄脆亮,垂在胸前的头发清细润滑,像帘子一样,透过去,看见她的军绿衣裳和衣裳下面的胸口。她右手夹起一支中华烟,老流_氓孔建国正要点火,朱裳将来的爸爸推了他一把,且劈手夺下朱裳娘叼在嘴里的香烟。老流_氓孔建国当时就折了朱裳他爸爸三根肋骨,可朱裳爸爸还是耐心地等朱裳妈妈讲以后决不碰烟,才放心地昏死过去。朱裳爸爸在病房里吃了多次莲藕炖猪排,无聊中望着窗外的闲云变换想起《圣经》上说过,夏娃是亚当的骨头做成的,女人是男人的骨中骨、肉中肉,不知被吃下肚子的猪排是公猪还是母猪的,自己断的肋骨和炖莲藕排骨的朱裳妈妈之间或许有某种他也想不清楚的神秘联系,仿佛少年时读李商隐的《无题》,文字表达出的混乱情感闪过千年万里的时空隔阂让青年时代的他精神恍惚若失,阳_具强直如矢。阳光洒下来,朱裳妈妈斜坐在床头,眼睛清亮淡荡,头发油光水滑,象朱裳爸爸读过的所有关于女人的美好文字,他的阳_具比阳光还炙热,烧穿了他的裤头和医院的被单。再后来的事情就是,至少两个当事人都这样认为,一枪中的,在病床上怀了朱裳。大流_氓们毕竟有大流_氓们的气概,他们象嫁妹妹一样嫁朱裳妈妈,表现得大气、团结,很男人。喜宴体面热闹,八辆黑色的迎亲红旗,车号都是连着的,两口大锅炖肉,开了十桌,香飘三里。友谊商店特批的青岛啤酒,管够。片警也开着警车来凑了份子,集体送了一床带鸳鸯图案的缎子被面。片警们觉着将来断无血光之灾,只需指挥胡大妈之流抓_奸_抓_赌_抓假新疆人抓无照卖鸡蛋的乡下人就好了。他们烧酒下肚,喜气上头,窃喜将来的清闲。方圆十里的人把这件事当成某种历史的转折点,仿佛从此后街头巷尾将不再有凶杀色_情的故事流转。老流_氓孔建国说当时他参加婚礼的黑西装还在,托人从香港带来的,全毛料的,应该是好牌子,袖口三个扣子,商标上没有一个中国字。婚礼后那身西装就没再用过,胡乱扔在小屋的床底下,积了好些土。
12 《武经总要》我站在操_场的领操台上,向刘京伟和张国栋宣布,我的理想是做个采花大盗,我觉得自己格外伟大,面对眼前的方圆十里仿佛面对中世纪教庭统治下的蒙昧欧洲。我说这话的时候,刘京伟和张国栋的心灵还没有老到可以理解我这种伟大,但他们知道采花就是惹女孩。但街面上的女孩又不当吃,又不当喝,且一点也不好惹,多数女孩都有一张狠毒的嘴和恶毒的心。至于抱女人睡觉,他们不知道有什么用,被子够不够用,只是道听途说地听一些常服壮_阳_药的老炮们谈起,说是很伤神损身。老流_氓孔建国有张古画,据说是清初的,画了一只老虎,两颗虎牙,一个半_裸_美女,披头散发,两颗ru头,两只大腿,跨在老虎上面。画上工笔题诗:明里不见人头落,暗中叫你骨髓枯。刘京伟和张国栋认定,随着时间流逝,我即使不会精_尽而亡,也会渐渐出落成为一个没有出息的笨人。我说我觉得这里有个阴_谋。本来我、张国栋、刘京伟,和翠儿和朱裳从结构上没有什么区别,但长着长着就出现了不同,上厕所和澡堂都要分开,否则胡大妈和片警就要干预。我们和朱裳们之间的差别比我们和猫狗更大,猫狗可以和我们一起上男厕所,但是朱裳们不行。这个阴_谋的另一个层次是,本来我们对朱裳们没有任何兴趣,但是长着长着就出现了兴趣,想和她们在一起。为什么牡丹花长成那个样子我们就觉得好看?为什么朱裳的脸红成那个样子我们就觉得可爱?为什么同样是好看,牡丹花的样子不会让我肿胀,但是朱裳的样子却让我肿胀?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只有朱裳的样子让我肿胀得不能忍受?朱裳知道吗?丫知道了有用吗?她可能不是同谋,只是阴_谋的一部分。刘京伟说,你丫有病,只有你对朱裳肿胀,我对谁都肿胀,对大树都肿胀,前天白家庄中学那场架,你被板砖拍糊涂了吧。张国栋说,你丫有病,别“我们,我们”的,我听说象你这种人,市委决定都统一圈到安定医院去了。刘京伟又说,这下好了,反正你是精神病,不用负责任,以后打架下狠手最后一击、把人拍趴下的任务都归你执行。我的眼睛顺着朱裳的头发油光水滑地捋过,身子就肿胀起来,精神恍惚若失,阳_具强直如矢。一个声音高叫着,就要炸了。我说,去你MD,我有头发同样油光水滑的大车、二车,我有女特务,我有花花绿绿的杂志,肉晃晃的满是光屁_股。我打手枪,我跑一千米,我冲凉水澡。但是有什么用呢?打完手枪十分钟后,我的想象顺着朱裳的头发油光水滑地捋过,身子就又肿胀起来,精神恍惚若失,阳_具强直如矢。另外,还有家庭作业要写:十道立体几何题和一篇作文,语文老师说,要写一个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人,不许写老师、家长、以及没有见过面的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残疾英雄。“有人在我们身体里放了定时炸弹,在某个时候定时启动,当遇见某个姑娘的时候爆炸。我们要搞清楚什么时候启动,遇见谁会爆炸,才能把小命保住。”我说。张国栋和刘京伟当时一起说,你丫真的有病。张国栋当时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科学家,自己能造啤酒、冰激凌和炸药。能造啤酒,就不用总到“为民餐厅”去排队,看黑胖子迎面升起的猪头和翘弯弯的鼻毛。能造炸药,如果谁欺负了我们,我们又打不过他,就放炸药在他家的墙根下,把他家的床炸飞,炸掉他的小JJ。张国栋吹牛说他爷爷曾经是土匪,有如何造炸药的秘方,所用的原料在普通的化工原料商店都能买得到。文革的时候,他爷爷冒着性命危险藏在内裤里留下来的。但是我们对张国栋的话通常要打折扣,他和外边的混混总说他爸爸是总参负责的。其实他爸爸和我爸爸以及刘京伟的爸爸都是一个单位的,他爸爸是那个单位总务处三产办的头头。我们给张国栋逼急了,他眼睛湿润着嘴角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书,首页四个字《武经总要》,果然有股强壮的屎尿S味。张国栋说,你们看,三种火药配方,主料一样,不同的辅料,不同的效果,比如易燃易爆,放毒和制造烟雾:“晋州硫磺十四两,窝黄七两,焰硝二斤半,麻茹一两,干漆一两,砒黄一两,定粉一两,竹茹一两,黄丹一两,黄腊半两,清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一十四两,浓油一分。”刘京伟当时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功夫大师,内宗张三丰,外师达摩。他说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一个人关键是要有理想,循序渐进并且持之以恒。比如练轻功,从一尺深的坑往上跳,每天加一寸,一点也不难,三个月之后,就能飞檐走壁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道理,现在仍然不明白他最后为什么没练成飞檐走壁,只是替我们班参加跳高比赛,腹越式过了一米八的高度,得了一张鸟屎黄的奖状。他抻筋压腿,几个月之后,居然横叉岔竖叉都能劈下去,张国栋不以为然,“柔韧性再好,你也不能够着自己的老二,不能给自己口_交,没用”。刘京伟从废品收购站捡到一本万籁声编的《武术汇宗》,纸张破烂,年代久远,民国初年的,以为得到了武林秘笈。他说他要照着秘笈苦练铁砂掌,练成后,一高兴一掌拍碎卖啤酒黑胖子的一对睾丸。一天,刘京伟说西山大觉寺的一个高僧要专门坐地铁跑到东边来看他练功,他看不见大师,但是大师却明镜似的看得见他,看他有没有慧根秀骨,刘京伟坚信他一身都是慧根秀骨。那天晚上,我们在老流_氓孔建国的小屋里打拱猪,耳边传来刘京伟练功的吼声。我们楼后有一个水泥垒的乒乓球台和一个钢管焊的双杠,刘京伟一定是在对着水泥垒的乒乓球台和钢管双杠施展铁砂掌。他的吼声越来越凄厉,最后终于带着哭腔撞进小屋,双手酱紫,右手无力地垂着,和右手腕成九十度角,我想是骨头断了。刘京伟哭道:“我按练铁砂掌的药方洗手来着,应该金刚不坏呀,怎么会这样?大师一定要失望了。”送刘京伟去朝阳医院的路上,他给我看了贴身藏的秘笈药方:“川乌一钱,草乌一钱,南星一钱,蛇床一钱,半夏一钱,百部一钱,花椒一两,狼毒一两,透骨草一两,藜芦一两,龙骨一两,海牙一两,地骨皮一两,紫花一两,地丁一两,青盐四两,硫磺一两,刘寄奴二两,用醋五中大碗,水五碗,约熬至七碗为度。”我心里想,这两丫的没精神病才怪,还说我?
13 红袖招从东单、南小街、朝外大街那几条胡同搬出来,我们一家在这幢楼里分得同一单元的两套房子。父母姐姐住一套在二层的二室一厅,我自己得了一套在四层的独居。我妈我爸本来很不放心单给我一间,我据理力争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是好是坏就是这样了,已经谈不上变了。退一步说,把独居给姐姐其实更是凶险,姐姐虽然相貌平平,但越是这样的姑娘心里越容易春意盎然,作出引狼入室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肚子莫明其妙地大了,是一家人一辈子的恶心。我即使成长为一个混蛋,烧杀掳掠,搞大人家的肚子,最多也就是被人骂上门来。我妈想起她还存了两箱闪光雷,不怕武斗,想起我在想象中对付大车、二车的机智果敢,想来想去,也就做主答应了。我站在阳台上,朝南板楼,南北通透,阳光耀眼,一斜眼就可以望见隔壁单元五层的朱裳家。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可以看见她家晾出的衣裳。我分不清哪一条内_裤是朱裳的,哪一条是她_妈_妈_的,几乎是一样的大小,一样的纯棉质地,一样的白地粉花,风起的时候,会一样轻轻地摇摆。我想起青青的酒旗,想起书上念过的一句艳艳的词:“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想改天再去东四的中国书店淘淘旧书,看看旧书里有没有提到过去的青楼,那时青楼究竟有没有青青的会随风摇摆的招牌。
15 小腿灿烂中考过后,好些初中一块混的兄弟没上成这所市重点,可是刘京伟和张国栋竟然都在。刘京伟的爸爸在那时就已经是什么董事长了,我过了十年之后才分清楚董事长、总裁、CEO和总经理之间的差别。张国栋临场发挥比我还好,除了作文没我高,其他科目的分数都比我高。张国栋没有后路了,要是考不好,分流到我们隔壁那所臭名昭著的白虎庄中学,他就死定了。我们和白虎庄中学狠狠地茬过几架,张国栋出手没准头,总往手重那边偏,把隔壁中学的一个小胖子几乎打残。而且张国栋个头太高,一米八五立在那里,瘦得旗杆似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挑头的,把所有黑帐都记在他头上。那边早就放出话来,叫张国栋走路别落单儿,天黑别出门,关好窗户。刘京伟阴_笑说,张国栋,你到了隔壁中学,就从凤尾升级成鸡头了,老师就把你当成心腹了,你就当三好生了,定期还有奖章和奖状、还有女生偷偷爱慕,一边做习题一边想着你一边舔上嘴唇。张国栋说:“我是你大爷,我拜你为师,我拜大觉寺的和尚为师,我送你两双袜子,我送大和尚一对尼姑,我院子里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我送大和尚的一个尼姑大乃,我送大和尚的另一个尼姑也是大乃,我学铁砂掌,我泡药水,我一双铁掌,我以一当十,我练成了谁也不怕,我成了替死鬼我变成女僵尸钻你被窝,亲你嘴唇,嘬你老二,我让你精_尽而亡,我是你大爷。”我爸爸带我逛紫禁城,一遍又一遍,尤其是东宫的珍宝馆。他常常四处踅摸,眼睛放在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地方,比如观音的乃罩,比如大禹治水玉雕的底座。我猜想是在找藏身之处,好在日落之后盗宝。我爸说:“真是好东西呀,好些过去工匠能做出来的东西,现在科学进步了,反而做不出来了。比如那个翠玉白菜巧色蝈蝈。雨天的时候,翠玉的巧色蝈蝈在白菜叶子下面,晴天的时候在白菜叶子上面。真是好东西呀。”我想起了中考前努力学习的张国栋,知道自己不学习就是死路一条。现在要是有皇帝用刀子顶住这些工匠的后脖梗子,做不出来就杀头,过去能做出来的东西现在一定都能做出来。高中重新分班,从初中部直接升上来的学生几乎没动,新考取的学生随机补充。好象战斗减员后,从周围村镇抓来壮丁,补充进来。我和刘京伟、张国栋都是老人了,知道这里千年的事情,老早就盘踞在教室后排。由于地面熟,感觉什么都是自己的,一个一个端详新进的学生。我自然是想看有哪些盘儿亮的姑娘,刘京伟在等那些慓悍凌厉的角色,好收编过来操_练停当再去和隔壁中学茬架。他挑着一个练体育的,块头挺大,眼睛还挺活。练体育的交待,他最大的毛病是贪吃。小学五年级,他练的是跳高,最高的时候腹跃式跳过一米九。后来胖了,改练短跑,最快的时候跑十二秒之内。后来又胖了,现在改练七项全能。刘京伟说,好,继续吃,再胖点就只能和我们一起练打架了。张国栋既看好看的女孩,又看能打的男生。张国栋说,除了朱裳,还有一个绰号翠儿的,也考进了我们中学,不知道能不能分到我们班。张国栋不住在我们楼里,他有事没事就来找我,说是一起自习,但是进屋就窜上阳台,了望朱裳家晾出的衣裳,分辨哪一条是朱裳的内裤。我说我有《武经备要》,里面有火药的三种制作方法。张国栋一笑,理都不理我。朱裳偶尔出来,站在阳台上,斜向上看去,裙裾飞扬。张国栋不出声地傻笑,黑不流秋的驴粪蛋脸上露出一口雪白的板牙。后来他和我一起煮挂面当晚饭的时候说:“小腿灿烂。”然后对我说:“你丫真是有先见之明。”然后说:“要不咱们两家换房吧。否则我每天来自习。”这个混蛋最终没有成为科学家,虽然他上了清华大学,最好理工科系,学了计算机,会用汇编语言写8086芯片能使的程序,还在金工实习的时候用车床车了一个现代派的多棱柱体金属裸_体美人。但是张国栋上了三年就被勒令退学了,之后做了导演,电脑一点儿不会使,但是一天用手机发二三十条短信。他留一头长发,全是头皮屑,油乎乎地在脑后扎个小辫儿,常常皱着眉头思考人生,不用正眼看人。后来一脚踩上雷,排了个DV片子,到欧洲拿了个什么奖,莫名其妙红了起来,上街要戴墨镜,担心别人认出来。翻开娱乐小报,常有对他的访谈,最常见的主题是“青春是残酷的”。能上他戏的女演员都有两个特点:小腿细细的,小b窄窄的。
16 丫嘴唇真红翠儿当时的名头比朱裳响亮。我们小时候,娱乐业不发达,女影星基本都是大嫂以上的打扮,剪个齐耳平头,偶尔有个把小姑娘在电影里露头,也永远笑嘻嘻的,傻子似的开心。女特务是稀缺资源,听老流氓孔建国说,演完电影之后都量了三围、秤了体重、遍了号,全国统一计划调拨,肥瘦搭配,用212吉普一车一车地送到各地红军老干部活动中心去了。那时候什么都凭票,布票、油票、面票,最值钱的就是女特务票和金瓶梅票。女特务票和金瓶梅票是等值的,一张女特务票可以领一个女特务,使用一天,一张金瓶梅票可以领一部未删节的《金瓶梅》,看一辈子。一张女特务票或是金瓶梅票都能换一千斤面票。但是,我们也有明星。老流_氓孔建国出名是因为他知道几千年来鲜为人知的事情,朱裳出名是因为唱歌。有一次朝阳区中学生声乐比赛,街面上所有有头脸的混混都去看了,人山人海的,我和刘京伟、张国栋皮糙肉厚,不怕挨冷拳冷腿,挤在最前面,我们的衬衫扣子都掉了好几颗。朱裳吉他弹唱,吉他比她的身体大两圈,红棉牌的,古铜色的,还有个背带,跨在朱裳的脖子上,她的脖子可真白。朱裳头发散下来,又直又顺,遮住半边脸和一只眼睛,没被遮住的那只眼睛也低斜,死盯着舞台上的地板决不看人。一条白裙子,从脖子一直遮到脚面,好象个白面口袋,什么胸呀、腰呀,屁_股呀,全都看不见。歌好象都是两段的,朱裳先用中文唱第一段,再用英文唱第二段,中文、英文我都没听懂,歌名好象叫《Feelings》。她唱英文的时候,眼泪静静地流下来,滴滴答答打在吉他上,但是歌声没有一丝改变,震了台下大大小小的混混。“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女呀!”张国栋唠叨,充满他特有的好奇。我看见他嘴张得老大,嘴唇通红,两片嘴唇之间又连绵不断的唾沫丝连接。我抬肘顶张国栋的下巴,他差点咬着舌头。我觉得朱裳特别做作,装丫挺的。我伸着脖子看,想看到她谢幕时会不会从裙子底下,露出没穿袜子的脚,我喜欢看见肉,特别是很多布包着的肉。另一不买帐的是刘京伟,他说,你们这帮人傻呀?人傻没办法呀。刘京伟喜欢一个三里屯二中跳俄罗斯舞的,白白胖胖的,个头老高,瞳孔还是半蓝不黄的,听说是她妈妈的奶奶是俄国人,几十年前在哈尔滨跳脱_衣_舞,乃头通红,嘴唇通红,外号红菜汤。刘京伟说,跳舞的时候,她一身的肉都在动,她的奶长得一定随她奶奶的奶,小兔子似的东蹦西跳。肚脐眼里好象真的有个眼珠子,滴溜乱转。十几年后的一个冬天,刘京伟拉我去日坛附近一个叫“七星岛”的大酒吧,门口斗大的字:“卖_yin_嫖_娼_吸_毒_贩_毒是违法的”,我们在里面又一次遇见了这个三里屯二中跳俄罗斯舞的。她穿了一件带兽皮边儿的连衣裙,凭着个高奶大脸白,冒充俄罗斯来的,收取一次800元的高价。刘京伟出来的时候可兴奋了,口冒白气,说:“不只是冒充的,有真俄罗斯的,还有蒙古的,捷克的,南斯拉夫的,祖国真是昌盛了,再现大唐盛世,再现大唐盛世。”那天晚上,他说了一百遍大唐盛世,然后就把当时他能挪动的现金都买了B股,然后就发财了,这是后话。翠儿出名是因为好看,实实在在、简简单单的好看。我和翠儿很熟,我们一起上幼儿园,她第一天就坐我旁边,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乖乖地望着老师。那时候,我在幼儿园门口等她一起回家,多少年后的后来,我被女流氓女强人抛弃之后,翠儿偶尔会把自己借给我抱抱,睡一两觉儿,几个反复,翠儿还险些成为我的老婆。由于翠儿的名头,张国栋硬要我和刘京伟陪他一起去工人体育场,看翠儿的学校为某届农民运动会排练团体_操。我们坐在空无一人的体育场看台上,刘京伟从来没见过翠儿,这种无风无情的土混混,在场下几百个小姑娘里一眼就看见了梳着两个小辫的翠儿,问我:“那个举着个大黄麦穗的是不是翠儿?丫嘴唇真红!”尽管在认识她二十五年之后,翠儿洗完脸,冲我一笑,齿白唇红,我还会惊诧于她简简单单的美丽,继而感叹天公造化。我去过翠儿家,她爸她妈她弟弟都在。她父母都是中学教师,爸爸教体育的,长得象李逵,妈妈教化学的,长得象李逵的大姐。她弟弟曾经和同学到北京郊区的金山玩,丢了一整天之后才找到,找到的时候他的眼神迷离、在草丛里露出一脸憨笑,同学都说他野猪附体了,从此给了他一个“猪头怪”的外号。总之,如果翠儿真是她父母的孩子、她弟弟的姐姐,天地间一定存在基因突变这回事儿。结果翠儿分到了外班,朱裳分到了我们班。安排座位的时候,朱裳坐在了土流_氓桑保疆的旁边。
18 臭贫和牛b我替土混混桑保疆起草了调换座位申请书。这是他最后一个无理要求,他说:“你的中考作文得了满分,所有人都知道,你一定知道怎样臭贫和牛_逼,你有想象力。做为交换,以后你看这两本杂志可以免费。”我写的申请书如下:“敬爱的老师同志:金秋十月,秋风送爽。祖国在不断富强,我们在不断学习,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任务终将在我们这一代完成。我由于先天不良、后天不检点造成眼睛近视及听力低下。秋水同学先天优良、后天检点,视力一直保持一点五,常能听见隔壁班同学上课时的交头接耳,看见隔壁班上课时男生女生之间的小动作。为了祖国、为了学习、为了四化,我希望能和秋水同学交换位置。经过和秋水同学协商,他本着关心同学学习的良好愿望同意了我的要求,也希望您能批准。我们的革命事业,正象毛主席说的:‘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直到现在,我国‘一穷二白’的面貌还没有完全改变;要把我国建成一个具有现代化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学文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还需要经过长期的巨大努力;世界上还有帝国主义存在,还有许多国家的劳动人民-特别是母亲和儿童遭受着侵略和压迫;而且,我们不但要改造社会,还要改造自然,征服宇宙。我将以加倍的热情和干劲去学习和工作,为祖国四个现代化的实现而努力奋斗。申请人:学生桑保疆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一日。”班主任同意了桑保疆的申请,还表扬了我的热心。土混混桑保疆研读着印刷精美的酥_胸_大_腿,觉得我为一个少言寡笑,衣着防卫过当的朱裳舍去这些更方便的刺激,是不可理喻。等到两本书上的各色妖女都在桑保疆的梦里翻云覆雨过后,他制定了一个商业计划,然后付诸行动,开办了一项业务。他在宿舍里向低年级的男生出租这两本杂志,十五分钟一次,一次一元,超时五分钟加五毛。阅览的地点就设在桑保疆的床上。桑保疆床上常年挂一架肮脏无比的蚊帐,原本是网眼的,透气不透蚊子,现在什么都不透,外面看过去,什么都看不见。桑保疆的不法收入第一次超过低他两个年级的弟弟桑保国。桑保国替人做一次作业收费五毛,桑保疆觉得自己比弟弟更省力,更精明,更成器。 十几年后,太阳宫乡在北京城扩建的过程中,地价飙升,桑保疆逐渐成长为新一代土豪和有影响的地产人物。这是后话。
19 日你大爷朱裳头发散下来很香,油光水滑,又直又顺,遮住半边脸和一只眼睛。朱裳的妈妈曾经很出名,老流_氓孔建国总是提起。这些事情涉及美学和历史学,土混混桑保疆是倒尿盆长大的,这些,他懂不了。我也是倒尿盆长大的,但是我家楼里住着老流_氓孔建国和大车、二车,我懂。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精通臭贫,胸中有青山遮挡不住的牛b,我能让朱裳开口讲话、开口笑。翠儿说,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陈景润,有些人生下来就会臭贫,就会讨人高兴。翠儿说,“秋水,我就是不知道你将来用你的本事干点什么。”那时候,鸡都少见,鸭的概念还没有完全形成,《战国策》的年代早已过去,咨询业还不存在,所有的文学杂志都在讴歌阳光和希望,有的一点朦胧诗也是较真犯倔反思文革。翠儿和我熟得已经不能再熟了,她老为我的前途担心。翠儿说,我长得绝谈不上浓眉大眼、英俊潇洒,但是还算耐看,还算有味道。翠儿说,我腿上的毛又粗又长,多少男人长到八十岁也长不成这个样子。我说,你看了多少八十岁的男人得出的结论?翠儿说,我日你大爷。我说,很可能是八十岁的男人原来都是有腿毛的,但是到了八十岁就掉光了,所以你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十八岁,收集数据分析分析,才有说服力。翠儿说,我再日你大爷。翠儿说,我笑起来很坏、很阳光,笑得姑娘心里暖暖的,觉得这样的男孩一定不会伤自己的心,和这样的男孩一定不会无聊。我听翠儿讲过,她长大要挣大钱。“挣大钱做什么?买好多漂亮衣服?”“对,给你买漂亮衣服,最好的牌子,最好的质地。”“干什么?”“然后我挽着你,随便逛逛街,挑一条裙子, 在街边一起喝瓶汽水,或是会会我的朋友,一块吃顿饭。答应我一件事。”“什么?”“先答应我,反正又不会_逼_你娶我或者引刀自宫。”“不用你_逼_我,到时候我会_逼_你嫁我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不娶你娶谁呀?”“答应我。”“好。”“将来无论谁是你老婆,我给你买的东西,一定要收,而且一定要用。”“为什么你不是呢?我还没告诉你我的人生理想吧?我当然也有理想啊。我的理想是娶最漂亮的姑娘,写最无聊的文章,精忠报国,实现四个现代化。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不娶你娶谁呀?”“你别和我打岔,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知道我长得很好,但是我脑子并不特别好使,没有那么多邪门心思。即使我脑子也算好使,我也没心思和你纠缠。我和你这么熟,你小JJ如何在这几年里从无到有,什么时候从小到大,我都心中有数。你这滩浑水有多荤,我清楚得很。再说,你不是已经通过不正当手段坐在那个姑娘旁边了吗?”“我也日你大爷。你小胸脯如何在这几年里从无到有,什么时候从小到大,我心中也都有数。还是我提醒你戴奶罩的呢,小姑娘家家,十几岁了,晃里晃荡的穿个跨栏背心套双拖鞋摇把蒲扇就敢出来玩了,成何体统!你又不是胡大妈。”“少废话,我问你正经事儿呢,你不是已经通过不正当手段坐在那个姑娘旁边了吗?想那个姑娘想疯了吧?”“我真是为了帮助同学,桑保疆坐在我原来的位子上,第一排,第一个,抬头就能看见老师,省得他色迷迷地眯缝着眼睛,让年轻女老师起鸡皮疙瘩。”“你还是省点唾沫骗别人吧。”“你怎么知道的?”“咱们这儿就这么大地方,就出这么几个坏人,绕几个弯大家都认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以为是个生人,或许他曾经和你睡过同一个姑娘呢。”“人正不怕影斜,我换位子是为了更好地集中注意力听讲,不看窗外的漂亮姑娘。而且也是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你知道的,我三天不看漂亮姑娘就会牙疼。”“越抹越黑,懒得理你。你答应过的到底算不算数?”“算数。”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我反复梦见翠儿,但是没有照片的帮助,还是想不真切她的样子。我总问为什么我们没能有好结局,不是因为太熟了,我想是因为时候没凑对。每次翠儿打扮停当,替我撑场子,哪怕是穿同一条黑裙子同一双高跟鞋,我还是总是诧异于翠儿的美丽。看见她的男人,常常装作稀松平常地打个招呼,然后低下头去在脑海里默想她的样子,眉毛怎么弯,鼻眼如何安排,头发如何盘起来一丝不乱。想不鲜明的时候,再通过某些不引人瞩目的方式补看翠儿几眼,多找几个角度,多找几个背景,确保回家后能够想起,能够不缺太多像素,才开始大口喝酒,不再忸怩不安。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艳光四射吧。
20 真丝红裤头数学老师有个大得出奇的脑袋,里面没装多少与数学有关的东西。我和大脑袋的人没有缘分,这被之后的很多事实证明,大脑袋的男人在工作中整得我七荤八素,大脑袋的女人在生活中整得我死去活来。我后来学了医学,专攻肿瘤。结识的一个医学怪人,反反复复和我理论,说人类的大脑远远大于实际需要,中世纪人类的生活就已经很安逸舒适了,之后的所谓进步或者异化实际是大脑在作怪,你开一阵宝马感觉和小面没大区别。超常大小的大脑绝对是异端,本质上是一种肿瘤。我无法从科学上证明他的正确与否,但是我心目中的美人,永远是脑袋小小的,脖子细细的,头发顺顺长长的。我坐在教室的后面,还是隐隐闻到蒜没被完全消化从胃里反出来的味道。数学老师的早点一定是昨晚吃剩的饺子,用油煎了煎,还放了很多昨天晚上拌的醋和蒜。昨天的饺子一定是韭菜馅的,数学老师的大门牙上粘了一片长方形的韭菜叶子。他的脑袋大,必然嘴大,食道大,胃大,反出来的味大,我觉得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桑保疆挺可怜。桑保疆皱着眉头,一根铅笔农民一样地夹在耳朵上,仿佛正在对椭圆方程进行着深深的思考。铅笔的一头已经被他咬得漆皮斑驳,露出铅心。桑保疆的鼻子仿佛长拧了的草莓,奇形怪状,黄里透红,数目众多的粉刺头上的小黑点就象草莓一粒粒的小瘦果。我最怕看桑保疆听讲或是想问题,就象死了亲娘舅一样难看。朱裳却是香的。很淡,但的确是香的。桑保疆是倒尿盆长大的,这个,他懂不了。“不想听课了?”我问朱裳。“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总是顺着他的思路听两三分钟, 他就跳开讲别的了。我怀疑他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反正除了撒尿也是闲着,我给你讲点真正难懂的吧,想听吗?”“好啊。”“是一个故事。” 我想从老流_氓孔建国给我们讲的黄故事中如何能找一个比较机巧又不带器官的。好象围棋布局,开始要疏疏朗朗,微言大义。其实我们最终都是要亮出阳_具的,但是一开始就亮的是露_阴_犯,大婚之后的是行天地之礼。“嗯。”我伸手敲了前面张国栋的后脑壳一下,“回什么头?好好听讲,不许走神,不许偷听。”转头看着朱裳,我开始讲:“说从前有个小村子,小村子里有一户很本分的人家,这人家娶了一房媳妇,媳妇很漂亮,生活很美满。后来这个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大家更是欢喜非常。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孩子不会讲话。郎中讲,孩子决不是哑巴,但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不能让这孩子开口。一天过了又是一天,大家也习以为常了,好在孩子又壮实又聪明,日子又渐渐美满起来。”“后来呢?”“后来突然有一天,孩子开口说话了,他叫:‘姥姥’。发音清楚,声音洪亮。两天以后,姥姥死了。过了三个月,孩子又开口叫人了:‘妈妈’。发音清楚,声音洪亮。两天以后,妈妈也死了。又过了三个月,孩子第三次开口叫人了:‘爸爸’。发音清楚,声音洪亮。他的爸爸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就到村头的小酒馆买了一壶最贵的酒,两个酱得最好的猪蹄,酒足肉饱之后,穿上自己私藏的真丝红裤头,索性躺在床上等死。”“后来呢?”“后来两天之后,隔壁的王二叔死了。故事完了。”“不对,是隔壁的秋水死了。”朱裳说,低着头笑,脸贴桌面。“他爸爸为什么会有真丝红裤头?”朱裳停了停又问。
21 别看我长得象个杀猪的我的长相平庸而粗糙,但是我的内心精致而细腻。我和老流_氓孔建国说,别看我长得象个杀猪的,其实我是个写诗的。我在中学上语文科,戴着黑边眼镜的语文老师教会我如何使用排比和拟人,说会了排比和拟人,就是诗人了,就可以写诗了。我间或看我姐姐订阅的《少年文艺》和《儿童时代》,有一次《少年文艺》征集诗歌,必须是中学生作者,一个作者最多寄二十首,一个月后评出一、二、三等奖,因为他们是全国性的杂志,得了奖后就是全国级别的小诗人,也算特长,将来高考可以加分,跟你会扔标枪或铁饼一样管用。我一晚上就写了三十首,第二天挑了二十首,用绿格稿纸誊了,寄了出去。我想,我记得的李白杜甫也不过二十首,我的二十首传个千八百年,也知足了。那个写诗的晚上,我速读《诗经》,跳过所有祭祀章节和不认识的文字,明白了“赋比兴”和“郑风yin”、最大的写诗诀窍就是找到心中最不安最痒痒的一个简单侧面,然后反复吟唱。那个写诗的晚上,我写完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诗,之后再也没有写过一句,就象我在十六岁至十八岁期间耗尽了我对姑娘的所有细腻美好想象,之后,所有的姑娘在我的眼里都貌美如花。刘京伟说,你丫花痴。张国栋说,你丫没品味,捡到篮子里都是菜,烂梨也解渴。我说,你们土鳖。人在不同时候,对于不同事物的产能是大不相同的。过去打架泡妞,一天能打三场架,一个月能和四个姑娘臭贫,同时处两个女朋友,一三五、二四六,周日休息,一次三至五毫升。现在写小说,笔顺了,一天五、六千字,一个老婆够我一年到头想念,一次三至五毫升。真不知道,妙人曹禺,三十岁之后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我那二十首诗的第一首是这样的:《印》我把月亮印在天上天就是我的我把片鞋印在地上地就是我的我把唇印在你的额头你就是我的我那二十首诗的第二首是这样的:《空》没有双脚我还可以走近你没有双手我还可以抚摸你没有心脏我还可以思念你没有下_体我还可以燃烧你一个月后,我得到通知,连三等奖也没有评上,二十首诗被退回来,稿纸最后有四字评语:“yin荡书卷”,然后画了好几个大叉。我觉得是在夸我。这四个字一直留着,夹在笔记本里,写小说的时候带着,不时看看,当成自己对文章风格的追求,时刻激励自己。我给老流_氓孔建国看过我的诗。我想他是流_氓,懂得姑娘,所以应该懂得诗。老流_氓孔建国对我的诗没有评论,但是问了三次诗中的“你”是谁,第三次,我说诗中的“你”是祖国,是志气,是理想,是北京大学,是双皮面高帮耐克篮球鞋。
22 脉管朱裳的皮肤很白,从侧面看去,可以看见颈部和颊部皮肤下青青的脉管。脉管里有一种让我心旌摇动的流动,看久了,心跳会和这种流动同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这时,在静静的课堂里,仿佛人人都盯着我看,知道我在看什么。在一个楼里住着,我少不了要遇着朱裳妈妈。她让我相信,老流_氓孔建国讲的一切传奇都实际发生过。外国文人夸女人到顶,说这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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