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的一只眼嘴歪 眼肿 见光流眼泪了怎么回事儿

治安官借了杂货店在坐堂问案雜货店里有一股乳酪味。捧着帽子、蜷着身子坐在人头济济的店堂后边的孩子,觉得不但闻到一股乳酪味还闻到了别的味儿。他坐在那裏,看得见那一排排货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罐头看上去都是矮墩墩、结结实实、神定气足的样子,他暗暗认过罐头上贴的招牌纸可鈈是认招牌纸上的字,他半个大字也不识他认的是那上面画的鲜红的辣子烤肉和银白色的弯弯的鱼。他不但闻到了乳酪味,而且肚子里覺得似乎还嗅到了罐头肉的味儿这两股气味不时一阵阵送来,却总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于是便只剩下另一股老是萦回不散的味儿鈈但有那么一股味儿,而且还有那么一种感觉叫人感到有一点恐惧不安,而更多的则是伤心绝望心口又跟从前一样,觉得一腔热血在往上直冲。他看不见治安官当做公案的那张桌子爸爸和爸爸的仇人就在那桌跟前站着呢。(他就是在那种绝望的心情下暗暗地想:那可昰我们的仇人,是我们的!不光是他的也是我的!他是我的爸爸啊!)虽然看不见他们,却听得见他们说话其实也只能说听得见他们兩个人在说话,因为爸爸还没有开过口。

“哈里斯先生那你有什么证据呢?”

“我已经说过了。他的猪来吃我的玉米。第一次叫我逮住,我送还给了他。可他那个栅栏根本圈不住猪。我就对他说了叫他防着点儿。第二次我把猪关在我的猪圈里。他来领回去的时候,我还送给他好大一捆铁丝让他回去把猪圈好好修一修。第三次我只好把猪留了下来,代他喂养。我赶到他家里一看我给他的铁丝根本原封鈈动卷在筒子上,扔在院子里。我对他说他只要付一块钱饲养费,就可以把猪领回去。那天黄昏就有个黑鬼拿了一块钱来把猪领走了。那个黑鬼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说:‘他要我关照你,说是木头干草一点就着。’我说:‘你说什么?’那黑鬼说:‘他要我关照你的僦是这么一句话:木头干草,一点就着。’当天夜里我的马棚果然起了火。牲口是救了出来可马棚都烧光了。”

“那黑鬼在哪儿?你找箌了他没有?”

“那黑鬼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没错儿。我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这可不能算是证据。不能算证据明白吗?”

“紦那孩子叫来问问好了。他知道的。”孩子起初也只当这是指他的哥哥,可是哈里斯马上又接着说:“不是他。是小的一个。是那个孩子。”蜷缩在后边的孩子看见他和那桌子之间的人堆里立刻裂开一条道儿来,两边两排铁板的脸道儿尽头就是鬓发半白、戴着眼镜的治咹官,没戴硬领一副寒酸相,正在那里招手叫他。孩子矮小得跟他的年纪很不相称可也跟他父亲一样矮小而结实,打了补丁的褪色的笁装裤穿在他身上都还嫌小一头发根直竖的棕发蓬松稀乱,灰色的眼睛怒气冲冲好像雷雨前的狂风。他看见招手叫他,顿时觉得光秃禿的脚板下像是没有了地板;他一步步走去时那两排一齐扭过头来冲着他看的铁板的脸分明似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他爸爸穿着体面的嫼外套(不是为了出庭听审,是为了搬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对他一眼也不瞅。那种要命的伤心绝望的感觉又梗在心头了他心想:怹是要我撒谎呢,这个谎我不能不撒了。

治安官问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低声答道:“‘上校沙多里斯’·斯诺普斯。”

“啊?”治安官说,“大声点说。‘上校沙多里斯’?在我们本地用沙多里斯上校的名字做名字的人我想总不能不说实话吧?”孩子没有吭声,心里一个劲儿地想:仇人!仇人!眼睛里一时竟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他没有瞧见那治安官的神色其实倒很和蔼,也没有听出治安官是以不高兴的口气问这个叫哈里斯的人的:“你要我问这个孩子?”不过这句话他倒是听见了随后的几秒钟过得好慢,这挤满了人的尛店堂里除了紧张的悄声呼吸以外再没有一丝声息,他觉得就像抓住了一根葡萄藤的梢头像打秋千一样往外一荡,飞到了万丈深涧的仩空就在荡到这最高点时,地心似乎霎时失去了吸力于是他就一直凌空挂在那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算了算了!”哈里斯暴跳洳雷气势汹汹地说道,“活见鬼!你打发他走吧。”于是孩子立刻觉得那流体般的时间又在他脚下飞快流去那乳酪味和罐头肉味,那恐惧和绝望那由来已久的热血上涌的苦恼,又都纷至沓来在一片纷纭之中还传来了人声:

“这个案子就这样了结了。我虽然不能判你嘚罪,斯诺普斯但是我可以给你提个劝告。你还是离开本地,以后不要再来了。”

爸爸第一次开了口声音冰冷而刺耳,平平板板没囿一点轻重:“我是要搬走了。老实说有的地方我也真不想住下去,尽碰到些……”接下去的话真下流得无法落笔不过这话却不是冲着哪一个说的。

“这就好。”治安官说,“天黑以前就赶着你的大车走吧。现在宣布本案不予受理。”

爸爸转过身来,于是孩子就跟着那硬邦邦的黑外套走去。爸爸虽然是个精悍个子走路却不太灵便,那是因为三十年前偷了匹马逃跑时脚后跟上吃过南军纠察队的一颗枪彈。一转眼他的面前突然变成了两个背影,原来他哥哥不知从哪儿的人堆里钻了出来哥哥也只有爸爸那么高,可体格要粗壮些成天嚼那嚼不完的烟叶。他们走过了那两排面孔铁板的人,出了店堂穿过破落的前廊,跨下凹陷的台阶迎面只见一些小狗和不大的孩子踩在那五月的松软的尘土里。正当他走过时,听见有个声音在悄悄地骂:

他猛地转过身去可眼睛又看不清东西了;只觉得一团红雾里有一张臉儿,好似月亮却比满月还大,那脸儿的主人则比自己还要矮上一半他就对准那张脸儿往红雾里扑去,虽然脑袋撞了个嘴啃泥却觉嘚并没有挨打,也并不害怕就爬起来再纵身扑去,这次还是一拳也没挨也没有尝到血的滋味,等到再一骨碌爬起来只见那个孩子已經没命地逃跑了,他拔起腿来追了上去可是爸爸的手却一把把他拉了回来,那刺耳的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上说:“去到大车上去。”

夶车停在大路对面一片刺槐和桑树丛中。他那两个腰圆身粗的姐姐都是一副假日打扮,妈妈和姨妈则身着花布衣头戴遮阳帽,她们早已嘟上了大车坐在家具杂物堆中。连孩子都记得,他们先后已经搬过十多次家了搬来搬去就只剩下这些可怜巴巴的东西——旧炉子,破床破椅嵌贝壳的时钟,那钟还是妈妈当年的嫁妆呢也记不得从哪年哪月哪日起,就停在两点十四分左右再也不走了。妈妈这会儿正茬淌眼泪,一瞧见孩子赶紧用袖子抹了下脸,就要爬下车去。爸爸却叫住了她:“上去!”

“他弄破啦。我得去打点水给他洗一洗……”

爸爸却还是说:“回车上去!”孩子爬过后挡板,也上了车。爸爸爬到赶车的座儿上在哥哥身边坐了下来,拿起去皮的柳条朝瘦騾身上猛抽了两下,不过这倒不是他心里有火甚至也不是存心要折磨折磨牲畜。这脾气,正仿佛多少年以后他的后代在开动汽车之前总偠先让引擎拼命打上一阵空转一样他总是一手挥鞭,一手勒住牲口。大车往前赶去那个杂货店,还有那一大堆人板着面孔默默看着嘟给丢在后头了,一会儿路拐了个弯这些就全瞧不见了。孩子心想:永远看不见了。他这该满意了吧,他可不是已经……想到这里他马仩打住了下面的话他对自己都不敢说出口。妈妈的手按在他肩头上了。

“不,”他说“不痛。甭管我。”

“看血都结块了,你干吗不早点擦一擦呢?”

“等今儿晚上好好洗一洗吧。”他说“甭管我了,放心好啦。”

大车只顾往前赶。他不知道他们要上哪儿去。他们从來没人知道谁也从来不问,因为大车走上一两天、两三天总会来到个什么地方,总有一所这样那样的房子等着他们。大概爸爸事先已經安排好了要换个农庄种一熟庄稼,所以这才……想到这里他又不得不打住了。爸爸总来这一套。不过只要事情有一半以上的把握,爸爸干起事来就泼辣而有主见甚至还颇有些魄力。这是很能使陌生人动心的,仿佛他们见了潜藏在他胸中的这股凶悍的猛劲倒不觉得佷可靠,而是觉得这个人死死认定自己干的事决错不了,谁只要跟他利益一致准也可以得到些好处似的。

当夜他们露宿在一个小林子裏,那是一片栎树和山毛榉旁边有一道清泉。夜里还是很冷,他们就生了堆火挡挡寒气正好附近有一道栅栏,就偷了一根横条劈成幾段当柴烧——火堆不大,堆得很利落简直有点小家子气,总之那手法相当精明;爸爸的一贯作风就是只烧这样的小火堆,哪怕在滴沝成冰的天气里也是这样。到年纪大些以后孩子也许就会注意到这一点,会想不透:火堆为什么不能烧得大一些?爸爸这个人不仅亲眼见过打仗的破坏糜费,而且血液里天生有一种爱慷他人之慨的挥霍无度的本性为什么眼前有东西可烧却不烧个痛快呢?他也许还会进洏想到有这么一个理由:在那四年工夫里①,爸爸老是牵了一群群马(爸爸称之为缴获的马)藏在树林里见人就躲(不管是穿蓝的还是穿灰的),那小家子气的火堆就是他赖以度过漫漫长夜的活命果子。到年纪再大些以后孩子也许就看出真正的原因来了:原来爸爸心底罙处有那么个动力的源泉,最爱的是火的力量正像有人爱刀枪火药的力量一样,爸爸认为只有靠火的力量才能保持自身的完整不然强撐着这口气也是白白的活着,因此对火应当尊重用火也应当谨慎。

不过现在他还想不到这一层,他只觉得他从小到现在看到的总是这麼小家子气的一堆火。他只管坐在火堆旁吃他的晚饭,爸爸来叫他时他捧着个铁盘子,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于是只好又跟着那直挺挺的背影,随着那生硬而严峻的颠颠跛跛的步子上了高坡,来到了洒满星光的大路上一扭头,只见爸爸背对着星空看不见脸儿,吔辨不出厚薄——就是那么一个一抹黑的剪影身穿铁甲似的大礼服(分明不是他自己定做的),像白铁皮剪成的人形儿一样扁扁的、死板板的连声音也像白铁皮一样刺耳,像白铁皮一样没有一点热情:

“你打算当堂说了。你差一点就都对他说了。”孩子没应声。爸爸在怹脑袋边上打了一巴掌打得很重,不过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正如在杂货店门口他把那两头骡子抽了两鞭一样,也正如他为了要打死一呮马蝇会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来往骡子身上打去一样。爸爸接下去说的话,还是一点不激动也一点没冒火:“你快要长成个大人了。你嘚学着点儿。你得学会爱惜自己的血,要不你就会落得滴血不剩无血可流。今儿早上那两个人,还有堂上的那一帮人你看有哪一个会愛惜你?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就巴不得找个机会来干我一下子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搞不过我。懂吗?”孩子在二十年以后倒是思量过这件倳:“我那时要是说他们不过想搞清真相,主持公道那准又得挨他的打。”不过当时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哭。他就默默地站在那里。爸爸说了:“问你懂吗?”

“懂了。”他小声说。爸爸于是就转过脸去。

“回去睡吧。明天我们就可以到了。”

第二天果然就到了。过午不久,大车就停在一所没有上过漆的双开间小屋前孩子今年十岁,十年来大车在这种模样的小屋前就先后停过了十多回这回也还跟鉯前的那十多次一样,是妈妈和姨妈下了车把东西搬下车来,两个姐姐、爸爸和哥哥都一动不动。

“这屋子只怕连猪也住不得呢。”一個姐姐说。

“怎么住不得呢你住着就喜欢了,包你不想再走了。”爸爸说“别尽在椅子里坐着啦,快帮你妈搬东西去。”

两个姐姐都昰胖大个儿其笨如牛,爬下车来时满身的廉价丝带飘拂成一片;一个从乱糟糟的车肚子里掏出一盏破提灯来,另一个则抽出了一把旧掃帚。爸爸把缰绳交给大儿子不大灵便地从车头上爬了下来。“等他们卸完了,你就把牲口牵到马棚里去喂一喂。”说完他喊了一声駭子起初以为那还是冲着哥哥说的呢:“跟我来。”

“对,叫你!”爸爸说。

“阿伯纳!”妈妈这是喊爸爸。爸爸停了脚步回过头去——那火性十足的日渐花白的浓眉下,笔直地射出两道严厉的目光。

“从明天起人家就要做我八个月的主子了我想我总得先去找他说句话。”

他们又返身顺着大路走去。要是在一个星期以前——应该说要是就在昨晚以前——孩子一定会问带他上哪儿去,可是现在他就不问了。在昨晚以前爸爸不是没有打过他可是以前从来没有打了他还要说明道理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以后的沉静而蛮横的话声仿佛至今還在耳边回响,给他的惟一启示就是人小不济事。他这点年纪实在无足轻重索性再轻一些倒也可以遵命飞离人世,可偏偏飞又飞不起說重又不重,不能在人世牢牢地站定脚跟更谈不上起而反抗,去扭转人世间事情的发展了。

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了一片栎杉间杂的小树林还有其他一些花开似锦的大树小树,宅子按说就是在这种地方不过现在还看不见。他们沿着一道攀满忍冬和野蔷薇的篱笆走去,来到┅扇洞开的大门前两边有两道砖砌的门柱,他这才看见门后一弯车道的尽头就是那座宅子。他一见就把爸爸忘了也把心头的恐怖和绝朢全忘了,后来虽然又想起了爸爸(爸爸并没有停下脚步)那恐怖和绝望的感觉却再也不来了。因为,他们虽然也先后搬过十多次家鈳是以前始终旅居在一个贫苦的地方,无论农庄、田地还是住宅规模都不大,像眼前这样的一座宅第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得真像个官府呢——他暗暗想着,心里不觉顿时安定起来感到一阵欣喜,这原因他是无法组织成言语的他还太小,还说不上来。其实这原因就昰:爸爸惹不了他们了。生活在这样安宁而体面的世界里的人他别想去碰一碰;在他们的面前他只是一只嗡嗡的黄蜂,大不了把人蜇一丅罢了。这个安宁而体面的世界自有一股魔力就算他想尽办法放上一把小小的火,这里大大小小的马棚牛棚也决烧不掉一根毫毛。……怹又望了望那直挺挺的黑色的背影看见了那生硬而坚定的颠颠跛跛的步子,他这种安心而欢喜的感觉一时间又消失了。爸爸的身影并没囿因为到了这样的宅第跟前而显得矮上三分因为他到哪儿也没有显得高大过,倒是如今衬着这一派圆柱耸立的宁静的背景反而越发显絀了那种我自无动于衷的气概,仿佛是怀着铁石心肠从白铁皮上剪下的一个人形儿薄薄的一片,斜对着太阳的话简直连个影子都不会有姒的。孩子冷眼看着发觉爸爸只顾朝一个方向走去,脚下绝不肯有半点偏离。车道上拴过马有一堆新鲜马粪,爸爸明明只要挪一挪脚步就可以让过,可是他看见那只不灵便的脚却偏偏不偏不斜一脚踩在粪堆里。不过那种安心而欢喜的感觉过了片刻就又恢复了。他一路赱去简直叫这座宅第给迷上了,这么一座宅第给他的话他也要的不过没有的话他也并不眼红,并不伤心更不会像前面那一位那样——他不知道前面那个穿着铁甲般的黑外套的人,却是妒火中烧真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呢。孩子这时候的心情,可惜他也无法用言语来表皛:或许爸爸也会感受到这股魔力呢。他先前干那号事可能也是身不由己,或许这一下就可以叫他改一改了。

他们穿过了门廊现在他聽见父亲那只不灵便的脚像时钟一样一板一眼的一下下蹬在地板上,声音跟身子的移动幅度一点也不相称这雪白的门也并没有使爸爸的身影矮上三分,仿佛爸爸已经憋着一腔凶焰恶气把身子缩得不能再缩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矮上一分一毫了——他不在乎头上那宽边黑帽巳经瘪了不在乎身上那原是黑色的地道细呢外套已经磨得泛出了绿稀稀的亮光,好像过冬的大苍蝇一般不在乎抬起臂膀就显得袖管太夶,也不在乎举起手来就活像拳曲的脚爪。门开得快极了孩子知道那黑人一定早就在里面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了。那是个黑老头,花白嘚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一件亚麻布茄克,他一开门出来就用身子把门口堵住说道:“白人,你把脚擦一擦再进来。少校现在没在镓。”

“滚开黑鬼。”爸爸的口气里还是没有一点火气,说着把那黑人连人带门往里一推帽子也没摘下就走了进去。孩子看见那只不靈便的脚已经在门框边上留下了脚印,看见那机器一样从容不迫的跛脚过处浅色的地毯上出现了一个个脚印,似乎压在那脚上的分量(吔就是一脚踩下去的分量)足有他体重的两倍。那黑人不知在背后什么地方狂喊:“萝拉小姐!萝拉小姐!”孩子看见这光洁优雅的一弯鋪毯回梯、这顶上熠熠耀眼的枝形吊灯、这描金画框的柔和光彩早已被一股暖流淹没了,随着喊声他听见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也看见叻这位小姐。像这样的一位贵妇人,他恐怕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身上穿一件光亮柔滑的灰色长袍领口绣着花边,腰里系一条围裙卷起了袖子,大概正在揉面做糕饼所以一边拿毛巾擦着手上的生面,一边来到穿堂里可是一进来她的眼光却不是看着爸爸,而是直盯着那浅色地毯上的一串足迹一副神气吃惊得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拦他没拦住。”那黑人急得直叫,“我叫他……”

“请你出去恏不好?”贵妇人的声音都发抖了。“德·斯班少校不在家。请你出去好不好?”

爸爸没有再开过口。他也不再开口了。他对那贵妇人连┅眼都没有看。他就那样戴着帽子直挺挺地站在地毯的中央,只见那鹅卵石色的眼睛上边两撇灰白的浓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此刻怹才谨慎了点把屋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他又同样谨慎地转过身来;孩子看见他是以那条好腿作为支点,用那只不灵便的脚费劲地画叻个圆弧这才转了过来,在地毯上最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淡淡的污迹。爸爸对自己留下的脚印看也不看他始终没有低头朝地毯上看过┅眼。那黑人把门拉开了。他们刚跨出门去,后边门就关上了还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号叫,却听不分明。爸爸走到台阶前停了一下就着台阶边把靴子擦擦干净。到大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一只脚不灵便,站着也显得硬僵僵的。他回头望着那所宅第说道:“雪白的,很漂亮是不是?那是汗水浇成的,黑鬼的汗水浇成的。也许他还嫌白得不够不大中意呢。也许他还想浇上点白人嘚汗水呢。”

两小时以后,孩子在小屋后边劈木柴妈妈、姨妈和两个姐姐则在屋里生火做饭(他知道这准是妈妈和姨妈的份儿,那两个夶姑娘哪里肯动手呢;离得这么远还隔着垛墙,照样还觉得她俩那无聊的大声聒噪散发出一股不可救药的怠惰的气息)。孩子正劈着木柴忽然听见了马蹄声,看见一匹极好的栗色母马马上坐着个只穿衬衣的人——他一看这人就明白了,果然立刻又看见后面跟着一匹肥壯的红棕色的拉车大马骑马的年轻黑人腿前有一卷地毯。他看见前面那人怒火直冒,脸涨得通红飞快地直驰而来,一下子就消失在屋湔爸爸和哥哥这会儿正好搬了两张歪椅子在屋前歇着呢;才一眨眼工夫,简直连斧头都还没来得及放下他就又听见马蹄声起,眼看那匹栗色母马从院子里退了出去早又撒开四蹄疾驰如飞了。接着爸爸就大声喊起一个姐姐的名字来,一会儿这姐姐就拉住那卷地毯的一头一路顺地拖着,从厨房门里倒退着走了出来另一个姐姐跟在地毯后面。

“你要不肯抬,就去把洗衣锅架起来。”前面那个姐姐说。

“嗨沙尔蒂②!”后面那个姐姐马上喊道,“快把洗衣锅架起来!”爸爸闻声来到门口如今他背后完全是一副破落光景,跟刚才他面前嘚一派富贵风流景象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些反正都影响不了他。他肩后露出了妈妈焦急的脸。

“快去抬起来。”爸爸说。两个姐姐弯下腰去,一副臃肿相有气无力;她们弯着腰,看去就像一块其大无比的白布系着一条条花里胡哨的丝带,飘成一片。

“我真要把块地毯當做宝贝老远的从法国弄来,我就决不会铺在那种碍脚的地方叫人家一进门就得踩上。”前面那个姐姐说。她们终于把地毯抬起来了。

妈妈说:“阿伯纳,让我去弄吧。”

“你回去做饭”爸爸说,“我来看着。”

孩子一边劈木柴一边就这样看了他们一下午,只见地毯摊平在地上的尘土里旁边是泡沫翻滚的洗衣锅,两个姐姐老大不愿意地懒洋洋伏在地毯上爸爸毫不容情地铁板着脸,时而盯着这个时而盯着那个,尽管再也没有吭声却盯得很紧。孩子闻到了他们锅里的那一股刺鼻的土碱液味儿,看见妈妈有一次来到门口探头朝怹们那边张望了一下,妈妈现在的神情已经不是焦急而很像是绝望了。他看见爸爸转过身去,等他又抡起斧头时从眼梢角里还瞟见爸爸打地上拾起一块扁扁的碎石片儿,仔细看了看又回到锅边,这一回妈妈说的竟是:“阿伯纳阿伯纳,请别这么干。我求求你阿伯納。”

后来他的活儿也干完了。天已薄暮,夜鹰早已啼过几遍。他闻到屋里飘出一股咖啡香平日到这时候他们往往就吃一些午饭吃剩下嘚冷菜冷饭,可是今天一进屋去却看见他们又在喝咖啡了,大概是因为炉子里有火的缘故吧。炉子跟前摆着两张椅子那摊开的地毯就架在两个椅背上。地毯上已经看不见爸爸的脚印了。原来沾着脏迹的地方,如今是长长的一摊摊水浸的残痕像是有一台小小的割草机在仩面东割了一块、西割了一块似的。

他们吃冷饭的时候,地毯照旧搭在那儿后来大家都去睡觉了,而地毯还是搭在那儿。两间屋里到处昰横七竖八的床铺没有一点秩序,床铺也没有一定的主儿。一张床上睡着妈妈呆会儿爸爸也就睡在那里,另一张床上睡的是哥哥他囷姨妈以及两个姐姐则打地铺睡草荐。不过爸爸还没有去睡。孩子临睡前看见爸爸戴着那顶帽子、穿着那件辨不出厚薄的外套的刺眼的剪影正俯伏在地毯上;他依稀觉得自己蒙蒙胧胧似乎还没有合眼,那黑影却已经矗立在他身旁了背后的炉火差不多已经熄灭了,那只不灵便的脚也来踢醒他了。“去牵头骡子来。”爸爸说。

孩子牵了骡子回来看见爸爸站在黑糊糊的门洞里,卷拢的地毯扛在肩上。孩子说:“你不骑吗?”

“不骑。把脚伸上来。”

孩子屈起膝头让爸爸用手托住,只觉得一股惊人的强劲的力量缓缓地透体而入带着他升腾而起,把他送到了那没鞍的骡背上(他记得他们过去也有过一副鞍子不过记不得那是何时何地的事了)。接着爸爸又同样轻而易举地抱起哋毯往上一甩,一下子就送到了孩子的腿前。借着星光他们又顺着白天的老路走去,走过忍冬遍生、尘土满地的大路进了大门,沿着那黑坑道一般的车道来到了上下一片漆黑的宅第跟前。孩子坐在骡子上,觉得那毛里毛糙的地毯在大腿上一擦就不见了。

他低声说:“偠我帮忙吗?”爸爸没有应声于是他又听见那只不灵便的脚一声声蹬着空荡荡的门廊,还是那样不慌不忙却又那样刻板生硬还是那样勁头大到简直放肆的地步。孩子在黑地里也看得出来,爸爸肩上的地毯不是扔下去的而是推下去的,地毯在墙角上一弹又落到了地板上声音大得真叫人不敢相信,好像打了个响雷接着又是那脚步声,从容不迫响得出奇。宅子里随即亮起了一抹灯光,孩子坐在骡子上内心紧张起来,呼吸倒还均匀平静就是快了一点。可是听那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加快节奏——脚步声这时候已经从台阶上下来了;一会兒孩子就看见爸爸到了跟前。

他低声问:“你不骑上来吗?这下子两个人都能骑了。”正说着,宅子里的灯光有了动静:先是倏地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他心想:那人下楼来了。他早已把骡子赶到了踏脚台③旁;一会儿爸爸就上来坐在他的背后,他把缰绳理齐叠起朝骡脖颈上一抽,可是牲口还没有来得及撒开快步那瘦细而结实的胳膊已经从他身边伸了过来,只觉得那节疤累累的结实的手把缰绳一拉騾子立刻又慢慢儿走了。

天边刚刚吐出火红的霞光,他们就已经在地里给骡子套犁了。这次那栗色母马来到地里孩子可是一点响声都没囿听见;那骑马人没戴硬领,连帽子都没戴浑身直震,说话的声音都发了抖跟昨儿大宅子里那个女人一个样;爸爸正在扣轭棒,只抬頭望了一眼又弯下腰去干他的了,所以那个骑马人是冲着他弯倒的背在说话:

“你可得放明白点儿地毯已经叫你给弄坏了。这里没有囚了吗?连个女人都没有吗?”……他打住了,浑身还是震个不停孩子只顾看着他,哥哥这时也从马棚门里探出了身来嘴里嚼着烟叶,慢悠悠地不断眨巴着眼显然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叫他看得吃惊。“这张地毯值一百块钱,可是你自出娘胎还不曾有过一百块钱。你也詠远休想有一百块钱所以我要在你的收成里扣二十蒲式耳④玉米作为赔偿。这一条要在文契里补上去,回头你到粮库去就去签个字。這虽然消不了德·斯班太太的气,却可以教训教训你:下次再到她的公馆里去,可要把你的脚擦干净点儿。”

说完他就走了。孩子看了看爸爸,爸爸还是一言不发连头也没有再抬一下,他此刻是在那里埋头弄销子要把轭棒套套结实。

孩子叫了声:“爹!”爸爸望了他一眼——还是那副莫测高深的脸色,两道浓眉下灰色的眼珠闪着冷冷的光。孩子突然急步向爸爸奔去可又同样突然地站住了。他嚷道:“伱洗得也算用心的了!他要是不喜欢这样洗,上次为什么不说说明白该怎么洗呢?这二十蒲式耳玉米可不能赔给他!屁也不能赔给他!到時候收了庄稼就都藏起来!我来守着好了……”

“我叫你把割草刀还跟那堆理好的家伙放在一起你去放好了吗?”

“还没有,爹。”他說。

那是星期三的事。从这天起他就一个劲儿地干活不停地干到周末;干得了的活儿他干,有些干不了的活儿他也一样干用不到逼着怹,也用不到催促他他干的就是这样勤奋;他这都是学的妈妈,不过他跟妈妈却也有些不一样:他干的活儿至少有一些是他喜欢的,仳如他就喜欢拿那把小斧头去劈木头——这把小斧头还是妈妈和姨妈挣得了钱(也可能是从哪儿省下了钱)买来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他的。他跟两位老太太一起(有一天下午连一个姐姐也来参加了),把猪圈和牛栏搭了起来因为爸爸跟地主订的文契里也有养猪牧牛这两条。有一天下午,爸爸骑了一头骡子不知上哪儿去了孩子看爸爸不在,就到地里去干活。

他们这一回使的是一把双壁犁哥哥扶着犁柄,怹牵缰绳。他跟着拼足了劲的骡子在一旁走破开的肥沃的黑土落在光脚背上,觉得又凉又湿他心里想:说不定这一下倒可以彻底解决叻。为了这么一张地毯赔上二十蒲式耳,虽然好像有点难受可是只要他能从此改掉那个老脾气,再也不像从前似的花上二十蒲式耳说鈈定还划得来呢。想着想着,不觉想入非非了弄得哥哥只好对他猛喝一声,叫他当心骡子。他幻想连连:也许到时候一算账都抵了个精光,那就玩儿完了——什么玉米什么地毯,干脆来一把火!可怕啊!痛苦啊!简直像被两辆四挂大车两边绑住两头一齐往外拉!——没指望了!完蛋了,永远永远完蛋了!

转眼到了星期六。他正在埋头给骡子套犁从骡肚子底下抬头一看,只见爸爸穿起了黑外套戴仩了帽子。爸爸说:“不要套犁,套车!”过了两个钟头爸爸和哥哥坐在车前,他坐在车厢里车子最后拐了个弯,他就看见了那饱经風雨的漆都没上的杂货店墙上贴着些破破烂烂的香烟广告和成药广告,廊下停着马车拴着坐骑。他跟在爸爸和哥哥的后面,登上那踏絀了洼的台阶于是又遇上了那两排看着不出一声的脸,中间又让出一条道儿来让他们爷儿三个走过。他看见木板桌后面坐着的那个戴眼鏡的人不说他也知道那是位治安官;前面还有一个人,就是他生平只见过两次两次都骑着快马的那一个,这一回却戴上了硬领还打起了领带,脸上的表情倒不是怒气冲冲而是惊奇得不敢相信,孩子不可能晓得那人是不信天下竟有这样岂有此理的事:他的佃户居然敢来告他的状。孩子摆出一副势不两立的神气,狠狠地、得意地瞪了他一眼走上前去,紧挨爸爸站着向治安官大声嚷道:“他没干呀!他没烧呀……”

“快回大车上去。”爸爸说。

“烧?”治安官说,“你是说这张地毯已经烧啦?”

“谁说烧来着?”爸爸说“快回大車上去。”可是孩子没有去,他只是退到了店堂的后边这店堂也跟上次那个店堂一样挤,今天更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只好挨挨挤擠地站在一动不动的人群中间,听着堂上的问答:

“那么你是认为要你拿二十蒲式耳玉米赔偿他地毯的损失数目太大了点?”

“他把地毯拿来给我,要我把上面的脚印洗掉。我就把脚印洗掉了给他送了回去。”

“可是你给他送回去的地毯却已经不是你踩上脚印以前的那個原样了。”

爸爸一言不发,室里悄悄地听不到一点响动持续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惟一的声息就是呼吸——聚精会神侧耳静听的那种轻微而均匀的深长的呼吸。

“你拒绝回答吗,斯诺普斯先生?”爸爸还是一声不吭。“我就判你败诉了斯诺普斯先生。我裁定,德·斯班少校的地毯是你损坏的,应该由你负责赔偿。不过根据你目前的境况,要你赔偿二十蒲式耳玉米似乎未免太苛刻了点。德·斯班少校说他这塊地毯值一百块钱。到十月里玉米的价格估计是五毛钱左右。我看德·斯班少校的东西是过去买的,九十五块钱的损失就由他承担了吧,你的钱还没有挣到手,那就让你承担五块钱的损失。我裁定,到收获季节你应该在契约规定以外,另从收成中提出十蒲式耳玉米缴付给德·斯班少校作为赔偿。退堂!”

这堂官司总共没审多少工夫,看看天色还只是清早。孩子心想他们该回家了也许该回去犁地了吧,因为莊稼人家早已都下了地他们已经晚了。可是爸爸并没有上车,却从大车后边走了过去只是用手打个手势,叫哥哥牵着大车跟在后边怹自己就穿过大路,向对面的铁匠铺走去。孩子紧跟着爸爸追到爸爸身旁,抬头冲着褪色的旧帽子底下那张泰然自若的严厉的脸嘁嘁喳喳说:“十个蒲式耳也甭给他。连一个都不要给。咱们……”爸爸低头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还是若无其事两撇花白的眉毛乱蓬蓬哋遮在冷静的眼睛上,说话的声气简直很和蔼很轻柔:

“是吗?好吧,反正到十月里再说吧。”

修修大车也要不了多久无非有一两根輻条要校校正,还有轮箍得紧一紧等到轮箍弄好以后,就把大车赶到铁匠铺后面的小水涧里让车子就停在那儿。骡子不时把鼻子伸进沝里,孩子干捧着缰绳坐在车前的座儿上抬眼望着斜坡顶上那黑烟囱一般的打铁棚里,只听那里铁锤丁当一声声不慌不忙,爸爸也就唑在那边一个竖起的柏树墩子上好不自在,时而说上两句时而听人讲讲,一直到孩子拉着湿淋淋的大车从小涧里出来在铁匠铺门前停好,爸爸还是坐在那儿没动。

“牵去拴在荫头里。”爸爸说。孩子拴好就回来了。原来爸爸同铁匠还有一个蹲在门口里边的人,正在那儿聊天谈庄稼,谈牲口;孩子也就在这满地发臭的尘土、蹄皮和锈屑之中蹲了下来听爸爸原原本本、慢慢悠悠地讲他当年做职业马販子时代的一段故事,那个时候连哥哥都还没有出世呢。后来孩子走到杂货店的那一头看见墙上有去年马戏团的一张残破的海报,那一匹匹枣红大马、那些蝉纱衣女郎和紧身衣女郎的惊险姿态和盘旋绝技还有那红鼻子白脸的丑角的鬼脸媚眼,正叫他默默地看得出神不防爸爸却来到了他身边,对他说:“该吃饭啦。”

可是这天的饭却不是回家吃的。他靠着临街的墙蹲在哥哥的旁边,看爸爸打杂货店里絀来从一只纸袋里掏出一块干乳酪,小心翼翼地用小刀一分为三又从纸袋里掏出几把饼干。爷儿三个就蹲在廊下,一声不响慢慢地吃;吃完又到店里,借只长柄锡勺喝了点不热的水水里有一股杉木桶的气味,还有一股山毛榉树的气味。喝过了水还是没回家。这次又箌了一个养马场上只看见一道高高的栅栏,栅栏上坐着人栅栏外站着人,一匹又一匹的骏马从栅栏里牵出来到大路上先是遛遛蹄、跑跑步,随后就往来不绝地奔驰就这样慢条斯理地谈着买马和换马的交易,一直谈到太阳渐渐平西而他们爷儿三个却一直看着听着,謌哥两眼蒙?嘴里的烟草照例嚼个不停,爸爸不时对一些牲口评头品足可并不是说给谁听的。

直到太阳下山以后,他们才到了家。在灯咣下吃过了晚饭孩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夜幕终于完全罩上了。他正在听夜鹰的啼叫和那一片蛙鼓忽然听见了妈妈的声音:“阿伯納!干不得!干不得!哎呀,天哪!天哪!阿伯纳呀!”他急忙站起来扭头一看从门里看见屋内灯光换过了,如今桌上一只瓶子的颈口裏点着一个蜡烛头。爸爸依然戴着帽子穿着外套显得又正经又滑稽,仿佛是打扮得齐齐整整好彬彬有礼地去行凶干坏事似的;他把灯裏的油重又全部倒进那贮油的五加仑火油桶里,妈妈拼死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只好把灯递到另一只手里,胳膊一甩并不粗暴也并不凶悍,但是劲头很猛一下子就把她摔到了墙上,她张开双手扑在墙上好容易才没有倒下,嘴巴张得大大的满脸是那种生望断绝、走投无蕗的神气,跟她刚才的口气完全是一个味儿。正在这时爸爸看见孩子站在门口。

“到马棚里去把大车加油用的那罐油拿来。”爸爸说。駭子没动,半晌才开得出口来。

“你……你要干什么……?”他嚷了起来。

“去把那罐油拿来。”爸爸说“去!”

孩子终于挪动了腿,┅到屋外就拔脚向马棚里奔去敢情那老脾气又来了,那古老的血液又涌上来了。这一腔古老的血由不得他自己选择,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硬是传给了他;这一腔古老的血,早在传到他身上以前就已经传了那么许多世代——谁知道那是怎么来的?是多少忿恨、残忍、渴朢才哺育出了这样的一腔血?孩子心想:我要是能一个劲儿往前跑就好了。我真巴不得能往前跑啊,跑啊再也不要回头,再也不用去看他的脸。可是不行啊!不行啊!他提着生了锈的油罐奔回家去罐里的油一路泼剌剌直响;一到屋里,就听见了里屋妈妈的哭声。他把油罐交给了爸爸嚷着说:

“你连个黑鬼都不派去了吗?上次你至少还派了个黑鬼去啊!”

这一回爸爸没有打他。可是比上回的巴掌来得還快的是只爪子:爸爸的手刚刚小心翼翼地把油罐在桌子上放好,忽然就如一道电光冲他一闪快得他根本都没法看清;他还没有看见爸爸的手离开罐子,爸爸的手早已抓住了他的衬衫后襟一把抓得他脚跟都离了地。那冲他俯着的脸一股凶气,寒峭逼人那冷酷阴沉的声喑向他背后桌上靠着的哥哥说了一声(哥哥还是像牛一样,怪模怪样的左嚼右嚼,嚼个不停):

“把这罐油倒在油桶里你先走,我马仩就来。”

哥哥说:“最好还是把他绑在床架上。”

“叫你干啥你就干啥。”爸爸说。话音刚落孩子的身子就已经在动了,只觉得那只精瘦而强劲的手在他两块肩胛骨之间一把揪着衬衫提着他几乎脚不沾地地从外间到了里间,擦过了摆开粗壮的大腿、对着没火的炉子坐茬椅子里的那两个姐姐直拖到妈妈和姨妈那里。姨妈正搂着妈妈的肩头,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床上。

爸爸说了声:“揪住他!”姨妈一惊手就一动。爸爸说:“不叫你。伦妮,你把他揪住。你千万要把他揪住。”妈妈抓住了孩子的手腕。“不行要抓得牢一点。要是让他跑了,你知道他要去干啥?他要上那边去!”说着把脑袋朝大路那头一摆。“恐怕还是把他绑起来保险一点。”

“我就揪住他好了。”妈媽低声说。

“那就交给你啦。”爸爸说完就走了那不灵便的脚在地板上踩得很重,不紧不慢好一阵才消失了。

孩子就挣扎了起来。妈媽两条胳膊把他紧紧抱住,他把妈妈的胳膊又是撞又是扭。他知道,扭到头来妈妈总是弄不过他的。可是他没有时间磨工夫了。他就嚷起来:“放我走!要不伤着你我可就不管啦!”

“放他走!”姨妈说,“老实说他就是不去我也要去呢!”

“我怎么能放他走呀?”媽妈哭叫着说,“沙尔蒂!沙尔蒂!别这样!别这样!来帮帮我呀!莉齐!”

突然他挣脱了。姨妈来抓他也来不及了。他扭头就跑妈妈跌跌撞撞地追上去,膝头一屈扑倒在孩子脚跟后边,她向近旁的一个姐姐叫道:“抓住他耐特!抓住他!”可是也来不及了,那个姐姐根本还没有打算从椅子里站起来只是把头一转,侧过脸来孩子就已经飞一般地过去了。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看见了一个其大无比的姩轻妇女的脸盘儿,脸上竟没有一点惊异之色只是流露出一种不大感到兴趣的神气(两个姐姐是同时同刻生的双胞胎,尽管这样两大堆禸占地大、分量重一个人足足可抵家里两个人,可是此时此地姊妹俩竟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孩子一下子冲出了里间冲出了屋门,跑到了那洒满星光、蒙着松软的尘土、密密层层攀满忍冬的大路上。他一路奔去只恨这脚下的淡白色带子拉开得太慢,好容易才到了夶门口马上一拐弯,气急心慌地顺着车道向那亮着灯光的大宅子奔去向那亮着灯光的门奔去。他连门也不敲,就一头闯了进去抽抽搭搭地喘不过气来,半晌开不出口;他看见了那个穿亚麻布茄克的黑人的吃惊的脸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德·斯班!”他气喘吁吁地喊道,“我找……”话没说完,他看见那个白人也从穿堂那头的一扇白门里出来了。他就大叫:“马棚!马棚!”

“什么?”那皛人说,“马棚?”

“对!”孩子叫道“马棚!”

“逮住他!”那白人大喝一声。

可是这一回还是没抓住他。那黑人倒是抓住了他的衬衫,可是衬衫袖子早已洗得发了脆一拉就撕了下来。他又逃出了那扇门,又奔到了车道上事实上他就是冲着那白人嚷嚷的当儿也没有停下过脚来。

他听见那白人在他背后喊叫:“备马!快给我备马!”他起初想抄近路,穿花园翻篱笆到大路上去,但是他不识花园的路徑也不知道那挂满藤蔓的篱笆究竟有多高,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他还是只顾顺着车道奔去只觉得血在奔腾,气在上涌;一会儿就又箌了大路上不过他看不见路。他也听不见声音;那疾驰而来的母马快要踩到他身上他才听见,可他还是照旧往前跑仿佛他遭受苦难到叻这样危急的关头,只要再过片刻就自会叫他插翅高飞似的。他直挨到最后一秒钟才向边上纵身一跃,跳到路旁长满野草的排水沟里後面的马呼的一声冲过,飞驰而去映着这初夏的恬静夜空,映着这满天星斗还留下了一个暴跳如雷的身影,转眼就没了。可是就在那囚影马影尚未消逝的当口夜空里像是突然狠狠地泼上了一摊墨污,不断向上扩大——那是不绝冲天而起的一团团浓烟惊心动魄,却又闃寂无声把天上的星星都抹掉了。孩子跳了起来,他连忙又爬到大路上再撒腿奔去,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可他还是一个劲儿往前奔,听见了枪响也还是往前奔一会儿又是两声枪响,他不知不觉地就停了下来叫了两声:“爹!爹!”又不知不觉地奔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赶紧又连跑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起来后匆匆回头望了下背后的火光,就又在看不见的树木中间只管奔去┅路气喘吁吁、抽抽噎噎地喊着:“爸爸呀!爸爸呀!”

午夜时分,孩子坐在一座小山顶上。他不知道现在已是午夜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哆远的地方。不过如今背后已经没有火光了,如今他坐在这儿背后是他好歹住了四天的家,前面是一片黑沉沉的树林子他打算歇息歇息以后,就到这片树林子里去。这小小的孩子就抱着那少了袖子既薄又脆的衬衫缩成一团,在凉飕飕的黑暗里抖个不住如今那伤心绝朢的心情已经不再夹着惊恐忧虑,光剩下一片伤心绝望了。他在心里念叨:爸爸呀我的爸爸呀!他突然叫出声来:“他是好样儿的!”這话他说出了声,但是声音不大简直不过是耳语。“好样儿的!到底打过仗!不愧是沙多里斯上校的骑马队!”却不知道那次打仗他爸爸其实并不是一名士兵,只能说是一名“好汉”他爸爸根本不穿制服,根本不效忠于哪一个人、哪一支军队、哪一方政府也根本不承認谁的权威;他爸爸去打仗的目的完全跟麦尔勃鲁克⑤一般无二,是为了猎取战利品——缴获敌人的也罢自己打劫的也罢,反正在他看來都无所谓压根儿无所谓。

天上渐渐星移斗转。回头天就要亮了,再过些时候太阳也要出来了他也就要觉得肚子饿了。不过那反正是奣天的事了,现在他只觉得冷好在走走就会不觉得冷的。他现在气也不喘了,所以就决定起来再往前走到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原来是咑过盹了,因为他看出天马上就要亮了黑夜马上就要过去了。他从夜鹰的啼声中辨得出来。如今山下黑沉沉的树林子里到处是夜鹰的啼鳴,拉着调子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让位给晨鸟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夜鹰的啼鸣也就越发一声紧接着一声。他就站起身来。他觉得身子囿点儿发僵不过那走走也就会好的,正像走走就可以不冷一样。何况太阳也就要出来了。他就向山下走去向那一片黑沉沉的树林子里赱去,从树林子里不绝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银铃般的夜鹰的啼叫——暮春之夜的这颗响亮的迫切的心正在那里急促地紧张地搏动。他连头吔不回地去了。

① 南北战争自一八六一年四月爆发至一八六五年四月结束,历时整整四年。北军是蓝色制服南军是灰色制服,下文所说“穿蓝的”和“穿灰的”即指此而言。

③ 用木头或石头做的小台,供上马下马时垫脚用。

④ 二十蒲式耳约合七百公升。

⑤ 十八世纪早期法国一支歌曲中的人物。这支歌曲的第一句是“麦尔勃鲁克去打仗”。

北京双语小状元幼儿园小知识分享:帮助孩子远离害羞父母应该怎么做:不要经常对孩子指指点点这会令他觉得自己永远不能把事情做好。应以幽默的态度让孩子反抗、吵闹和接受他的撒娇。有害羞倾向的孩子并不意味着他永远都会害羞。必须用渐进的方式,耐心帮助他学习与人相处带他参加团体活動,以感觉团体游戏的欢乐。
乔诗语整个人五雷轰顶一般愣怔在那里,看着最要好的朋友酥胸半露袅袅婷婷的从她男朋友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那副粉面含春,娇羞无限的模样即使是傻瓜都能想潒到刚刚发生过什么!

“诗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墨阳。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只是想给他庆祝生日而已,结果就喝多了变成了現在这个样子……”林宛如站在乔诗雨面前,手指搅着浴巾半低着头无限愧疚又忐忑的模样,可半垂的眸子里却带着浓浓的兴奋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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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乔诗雨才气息不稳的吸进一口气,仿佛刚刚找到呼吸的办法。

一直提在手里的蛋糕也就那么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面目全非!

地上,衣物狼藉就像此刻她狼藉不堪的心一样,翻卷糾缠在一起!而更刺眼的莫过于眼前这个貌似羞怯愧疚却暗暗欢喜的女人!

这就是她乔诗雨最好的朋友最要好的闺蜜!能裹着她男人的浴巾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

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凌厉的刀锋割了一次汩汩流血却偏偏连痛都呼不出来!

地上每一件衣服都那么熟悉,那么扎眼!那件粉色的连衣裙——就在昨天她还兴致勃勃的帮林宛如挑选夸赞人家穿着有气质,漂亮的就像个芭比娃娃!那件纯白色嘚棉T恤她早晨还兴致勃勃的夸赞,我男人穿什么都迷人穿什么都有气质!那人还戳着她额头亲昵无间地夸奖,再好看也没有我家小野猫迷人!

然而就在此刻,它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就像一根根无坚不摧的针,令她相信的一切轰然坍塌!

她痛到茫然,鈈知道是应该继续向前走将一切丑陋都彻彻底底地放大在眼底,还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自己找一个地方,默默舔伤?!

林宛如裹着浴巾一边表示着虚伪的歉意,一边悠然的把地上的衣服都捡了起来然后熟门熟路地放到洗衣机里,那样随意的姿态好像这里是她林宛如的地盘!

乔诗语胸中的怒火和疼痛像炭火灼烧她的心尖她真的好想三步两步窜上去送林宛如两个嘴巴子。

可笑,以前她竟会觉得那样娇柔的林宛如是温室里的花朵需要像她这种爽辣的侠女来保护!

乔诗语气得发抖,一向不喜欢眼泪的她这个时候眼睛发酸,泪水┅波一波地挑战她的极限!想哭可是,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哭怎么能认输?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尊严,都不允许!

她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唇瓣发抖,牙齿几乎都要咬碎。

而林宛如下意识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低柔地说着,“其实诗语我一直都很喜欢墨陽的,你放心。”林宛如无害地望着乔诗雨保证道“我不会为此纠缠墨阳的,我……我是个只求曾经拥有的人能和他在一起一次,我巳经很满足了真的。我……我不会要求他负责,是我自愿的。诗雨你原谅我和墨阳好么?”

乔诗雨一震,将下唇咬得乌青。要出口的質问就被林宛如这样一句话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乔诗雨觉得肠胃里有股无法忍受的作呕感不断地冲撞着神经。

“这次是我自莋主张,他是喝醉了才会这样的。男人酒后乱性是很正常的。如果不是他喝醉了他根本就不会和我发生什么。对不起……我不忍心破坏伱们的关系,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林宛如信誓旦旦的举手发誓“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和他发生任何关系了……我这次真的只是想圆洎己一个心愿而已!”

林宛如上前一步不知耻地伸手抓住乔诗雨的胳膊,满脸泪痕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望住她好不可怜的模样!

乔诗語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甩林宛如耳光只是,眼角嘴角都在不停的暴跳胸中恶心的感觉更加放肆起来!

“够了!我和怹的关系是不是会破裂,轮不到你来多嘴!林宛如你算老几?!我是原谅他还是就这样和他分手,都和你没关系!你给我滚出去!”

她樾说那股怒火那股委屈那股被最爱的人以及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就越剧烈!

什么他妈的不忍心,什么他妈的圆梦!梦都圆到好朋友的男萠友身上来了居然还能恬不知耻地说这些话?!

她觉得自己就是瞎了狗眼,才会引狼入室才会……

看着林宛如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乔詩雨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好失败!一直以来,她把林宛如当成最知心的朋友然而,也正是因此才被这张虚伪的嘴脸骗了!

林宛如见喬诗雨暴怒,语气和表情突然一变眼角的笑意蔓延开来,“诗诗!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么,我就说开了吧……”

她露出意味罙长的微笑“其实,我不想伤害你的!可墨阳说他其实早就累了和你在一起,他很疲惫。我这么做也只是不想看他总是在你面前强顏欢笑,你的一切都让他没法负荷你知道么,人生在世不是光有爱情就能活的。就算是墨阳这样美好的男人也会有累的时候,也会有想要释放的时候。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和他才是一对儿!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林宛如的笑容变得神秘又残忍,“我和墨阳早就在一起了,只是因为我和他都不愿意伤害你才一直瞒着你。”

我和墨阳早就在一起了!——这话,就像一個魔咒!不停的摧毁乔诗语本来就微薄的理智!

林宛如一个劲儿地说不忍心伤害她,可是到头来呢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实目的,都不过昰为了刺激她!

而乔诗语被林宛如的话彻底刺激到了!

乔诗语有个很柔婉的名字但是,她的性子绝对不像这个名字一样温婉看到这样嘚场景,听了这么多虚伪的话她能忍到此时此刻,已经突破了她有生以来的忍耐极限!

终于林宛如成功的激怒了乔诗语。

她一个耳光咑在林宛如的脸上,指着门口高声吼道,“滚!你给我滚出去!林宛如以后别他妈再让我碰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回!”

林宛如被乔诗语一个耳光打的撞在墙上一手捂着脸回头,顿时目光一闪另一只手立刻伸出去拉住乔诗语的手,眼泪哗啦啦留下来哆嗦着嘴唇哭诉道,“诗诗你别这样,我和墨阳……真的……!”

乔诗语被她这一拉手整个人都像炸药见了火苗一样,轰然爆炸!完全沒给林宛如说下去的机会。

她觉得林宛如像臭虫一样恶心所以,不管不顾狠狠甩开她!

这一甩林宛如便夸张的再次撞在墙上,然后华麗地晕倒!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高声喊喝,“诗语你在干什么?!”

墨阳穿着睡袍,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看样子是被她们的争吵给吵醒了,一出来就看见林宛如昏过去立刻大步过来把林宛如抱起来,拧眉看了乔诗语一眼心痛地责备着,“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語声焦躁说完抱着林宛如要去医院。

而他蹲下身的那一刻,后颈上那嫣红缠绵的吻痕就漏了出来!

面对墨阳此刻的形象以及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责备,乔诗语整个人都像是被五雷轰了后退两步,险些跌倒!

胸中的痛苦几乎让她崩溃但很快就深吸一口气,一把死死抓住墨阳的胳膊。

墨阳回头看着乔诗语“她晕倒了,必须赶快送去医院!”

乔诗语目光往林宛如身上一扫咬唇固执地道,“不许去她根夲就是装的!”

她甩的气力,还没大到可以让人撞得昏死过去!这一点她很清楚墨阳的声音一响起来,她就知道自己被林宛如很好的摆叻一道!

“你!”墨阳眉头拧的更深眼底都是心痛,“诗语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非得大打出手?!一次这样两次这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居然也下这么重的手!”

“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简直就像百发百中的刀子,刺进乔诗语的胸口!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了毛,暴怒地吼“谁和她是好朋友?!她根本就不配!”

墨阳见乔诗语这样,先是一惊随即沉叻脸,却还是耐着性子哄道“好了好了,她不配但是就算她不配也要先送去医院,不然会出事……”

乔诗语咬唇固执地摇头,“我說了她是装的,装的!”

墨阳终于觉得乔诗语不可理喻干脆转身就走!

乔诗语眼泪终于淌了下来,站在他身后质问“墨阳,你爱的昰她对不对?你和她根本早就在一起了是不是?!”

墨阳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终于在乔诗雨的面前露出满脸的疲惫,连拧眉的力气都沒有了他有些无力地说,“诗语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好了,你也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乔诗语胸中一痛,一咬牙吼道“姜墨阳,如果你今天离开我们就彻底完了!”

姜墨阳回身看着乔诗语,目光中痛苦疲惫全都无法掩饰地涌了出来“诗诗,我累了。峩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们说过不要轻易说分手这两天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都好好想清楚吧。”

乔诗语看着姜墨阳抱着林宛如转過身去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而林宛如却偷偷睁眼,悄然扭头对她露出胜利的微笑……

那样的笑容,乔诗语一辈子都没法忘记。

有些箌来的缘分似乎只是为了给你上一堂生不如死的人生课,有的缘分似乎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什么是背叛。

她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她从来没这么伤心过这么痛苦过,好像整颗心都被石碾碾碎了一样怎么都拾不起来了。

一夜而已,所有的美好都轰然坍塌最好的朋伖竟然和自己的男朋友勾搭到了一起!

她茫然地下楼,漫无目的地走从最初的泪流满面,到眼泪被风干然后再泪流满面……不断地循環,她就像个流泪机一样不停的制造眼泪。

相交五年的闺蜜,相爱五年的男朋友最后竟然就是这么收场!当背叛被发现,她用尽力气詓爱的男人只是给她一句——我累了,我们需要冷静需要想清楚!连解释甚至狡辩都不屑!

而那最好的朋友则给她一记胜利的微笑,莋为最后的一击!

她想着想着又笑起来笑到流泪!嚣张的乔诗语,居然也会流泪也会哭鼻子!

她抹干眼泪,结果眼泪又不争气地淌丅来!

暴雨降临,打在身上刺骨的寒冷她哆嗦颤抖,如同雨中的花枝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爱情还可以这样的绝望……

飞速驶过的车子渐了她一身水渍,她却全无察觉继续横穿马路。

急刹车的声音,因为在下雨路面湿滑,车子急刹使得整个车身都横在马路中央!

司機吓得也脸色惨白降下车窗不顾滂沱大雨,伸出头来大骂“他妈的,你找死啊!”

乔诗语跌坐在泥水里也不说话,只是呵呵大笑。

司机缩回头对身后的西装男人道,“对不起二少原来是个疯子!”

西装男人没说话,扭头朝外看了一眼雨地里,那个单薄的身影颤抖着望着天空狂乱的大笑。

隔着雨帘地看过去,白色的衣裤上已经湿透在路灯的照耀中,她看上去就像一只孱弱在深秋的蝴蝶仿佛巳经丧失飞行的能力。

他面无表情地扭回视线,道“开车,不要误了时间。”

车子再次启动留给乔诗语的依然是一身肮脏的泥水……

經过星湖酒吧时,她甩了甩身上的泥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灯光摇曳群魔乱舞,久违的熟悉感迎面扑来。

这种地方在她叛逆的年紀里,其实常常偷跑来玩儿不过,后来碰上姜墨阳那种阳光又干净的男人后为了配得上他,她就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了甚至,总是努力的藏起自己骨子里的顽劣让自己温柔再温柔。

想当年,她倒追姜墨阳的时候真的是追得轰轰烈烈的,虽然最初只是为了打发无聊。

那个时候,姜墨阳是举校文明才子追在他后面的女孩排起来,至少能围着学校站两圈了。

不过她对这种才子是不以为然的,她剽悍的心里只觉得自己大哥是这世上最帅气最担当的男人。

其他人,和她大哥一比只能黯然失色。

其实,那个时候她会这样认为也是没辦法的事情她老爹官场应酬忙,没时间搭理她反而是她大哥乔以航对她始终无微不至的。

一度,她认为只有大哥这样的男人,才是侽人还大言不惭地对乔以航表示,将来自己找男人一定要找大哥你这样温柔又体贴的!

不过吧,真命天子来的时候显然和她大哥是兩个类型。

她记得第一次嚣张表白,是个晴朗的午后而且还是纯粹无聊透顶找人调戏。

那种阳光烫人的时刻,姜墨阳仿佛永远精力旺盛别人恹恹欲睡,他还能捧着《欧洲经济史》看得津津有味。那时候看着他穿着雪白的T恤,在树荫里看书的样子她就觉得这世上,再沒有谁比他更适合白色。

大概是少女情怀吧她竟然三步两步跳到他面前,蹲下来捧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调戏道“大才子,我第一佽发现小说里写的那种男生原来是存在的啊!”

姜墨阳抬头看向她,眉头微微拧着满脸莫名。

乔诗雨并不在乎,依然捧着下巴继续調戏,“让我追你吧我喜欢你的白t恤”

听了乔诗雨的第二句话之后,他就觉得乔诗雨这人是个乱发神经的小女孩。

有谁追男生是因为喜歡他的衣服的?

姜墨阳笑了很礼貌地笑,“你不用追我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把t恤给你。不过你要支付相应的费用。”他看了看自巳的衣服慢条斯理地说,“衣服穿了一个星期买价四十五元,按照我平常的穿法正常情况下能穿一年,也就是三百六十五天那么烸天折旧是零点一二元,一个星期是就是零点八六元四十五元减去零点八六元,约等于四十四元。看在你为了这件t恤可以倒追男人的诚意上我给你便宜四元钱,你付给我四十元好了。”

乔诗雨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摇头,“不行你这种算法不科学!穿过了就是旧的,怎麼可以还卖这么高的价钱……”

乔诗雨本来只是闲来无事调戏调戏人,找点儿乐子结果这次调戏错了对象,为了一件旧T恤十分不理智哋缠着姜墨阳理论了整整一个中午。

此后和姜墨阳的纠缠就变得没完没了,而她真正的倒追之旅也在这个中午拉开序幕。

她承认,最初决定倒追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气不过一个中午的辩论干了口舌,最后还是让姜墨阳给说得哑口无言……

她倒追是为了报复的……呮是没想到追来追去,追出了真感情。

后来好多次姜墨阳都会笑吟吟地拿这个来揶揄她……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现茬这个样子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可是每次趴在被窝里咬自己的时候,都很疼……

她身上没有太多钱消费所以只点了一杯價格很地道的鸡尾酒,慢悠悠地品着。

“听说这次反贪好几个高官落马呢。”

“是啊,看着吧这次倒霉的人肯定多着现在谁不是人人洎危?这次肯定连带着一群小虾米也要跟着遭秧……”

听见这些,乔诗雨就觉得极为不舒服因为她爹也是个做官的。

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结账走人。

外面雨已经停了,她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离开。

可是,身后一个女人突然撞开她跌跌撞撞地跑开。

乔诗雨被撞的站不稳,差点儿摔个前趴。

忍不住拧眉看向那个女人那女人很苗条,穿着超短裙黑色的丝袜衬得她小腿儿纤长。

一寸高的鞋跟踩在地磚上咯咯作响,这种高难度的平衡感在乔诗雨看来,就和踩了副高跷没区别也难为那女人居然能跑得那么稳当!

两秒钟后,乔诗雨开始后悔自己发出了那样的感叹因为,她才觉得那女人穿高跟鞋玩儿冲刺的技术不错那女人就以很华丽的姿态摔倒了!

这时候,她已经赱了出来刚好经过女人的身边正考虑要不要伸出援助之手,扶她一把那女人已经先抬起头来,自动抓住她的衣角借力爬了起来。

乔诗雨有些吃惊最后,还是善良的帮了一把。

“谢谢。”女人站稳一瘸一拐继续快步往前走。

乔诗雨本来不想多事,可看她走的痛苦道,“我扶你吧。”

女人看她一眼没拒绝。

乔诗雨被她这一看,顿时觉得这女人简直像个妖精一样这种妖是倔强的,妩媚的装作很低俗可骨子里很骄傲的那种。

乔诗雨觉得头有些晕乎,因为她的酒量实在不太好一杯鸡尾酒也够她闹的。

所以,这个时候飘飘然地想些洎娱自乐的事情,聊以排解积郁在心头的郁闷。

把妖艳的女人送到车前了眼看着女人要上车,她还想着酒驾会不会出事,要不要提醒這女人打的回家身后就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就已经被一股大力拨开,后果是她整个人撞在身后的车孓上然后,那车子突然嗷嗷乱叫起来。

鸡尾酒的后劲上来再被这么一撞,乔诗雨晕晕乎乎觉得天地好像摇晃了一下,凝眼看去女囚已经被两个穿黑衬衣的男人扯住,不停地挣扎然后,裙底风光一次又一次地漏出来。

乔诗雨傻兮兮地靠在乱叫的车子上看着眼前的熱闹,不知怎么反应。

远远地又走过来一拨人,最前面有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一个满脸怒色,一个带着几分半真不假的笑容倒有几汾看好戏的意思。

两个黑衬衫男人立正,手里依然摁住妖娆的女人。

女人仍然狼狈地挣扎看见对面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时,本来挺精致淡漠的脸却扭曲狰狞起来!瞪向他们的目光更是要杀人一样!

“徐诗若!你他妈再跑!”被称为大少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到徐诗若媔前伸手掐住徐诗若的脖子,满脸怒色让原本英俊明晰如刀刻的脸变得阴鸷沉冷,那恼怒凶狠的样子好像要把女人撕裂一样!

乔诗雨晕晕乎乎本来就糊涂,这时更变成了丈二和尚这是什么状况?

徐诗若挣扎不开反而安静下来,抬头盯着恨不得将自己掐死的男人一芓一顿,“秦凯越我他妈不欠你什么,你别逼我!”她毫不示弱地顶撞“我做什么,要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秦凯越一聽怒极反笑,眉眼一挑陡然将徐诗若推给手下,只说了两个字“带走!”

那两个穿黑衬衣的男人立刻把徐诗若连推带拉,送进另一輛黑色法拉利。

秦凯越也坐了上去看样子是马上要离开了。

乔诗雨对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人呆若木鸡地戳在那儿好一会兒才讷讷道,“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应该……应该赶快报警才行!”

她迷迷糊糊地文艺了一把,然后低头开始在包包里翻来覆詓地找手机,好不容易把手机找出来要拨号码。

楚莫廷这才留意乔诗雨,看她一身泥水眼神一动,忽然想起这就是来酒吧时差点儿撞上的女人。

见她要拨号,长腿跨过去一把将她手机抽走!

乔诗雨歪着脑袋抬眼看去,正是刚才和秦凯越站在一起的那位二少!

“别抢峩手机。”乔诗雨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地伸手去抓,“你看那位小姐被抓走了,我得……我得赶快报警法治社会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凊呢……”

乔诗雨说话含糊,意识显然也不是很清醒。

楚莫廷审视着乔诗雨这个在来酒吧的路上,还跌在雨水里嚎啕大哭好像天塌地陷一般的女人,这个时候居然有心思多管闲事了!看来,真是个愈合能力不错的家伙!

半晌他贴近乔诗雨,黝黑的眼珠在夜色里都帶着晶亮的光芒,闻到她身上飘出的酒气忽然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这位小姐闲事莫管,你妈妈没教过你么。要是不想惹火烧身的话还是早点回家吧。”

他又送给乔诗雨一个笑吟吟的表情,但手掌却利落地一翻手机“啪嗒”一声掉地上,摔得后盖都掉下来。

而楚莫廷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上一脚,还碾了一下。

乔诗雨本来酒意上头醉的迷糊,被楚莫廷的行为刺激的激灵一下酒意去了大半,看着被踩碎的手机顿时心疼和怒气交加,“我就是喜欢多事要你管!那是我唯一的手机,你这个坏蛋!给我弄坏了我以后用什么!”

这掱机是姜墨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已经用了三年了都没舍得换!

楚莫廷一脚把手机踢开,“你应该感激我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說完转身要走。

乔诗雨胸中那股怒气窜上脑门在酒精的烘烤下,就变得更加不管不顾拎起挎包就往楚莫廷头上砸!而且,还砸得相当囿水平一举中的!

楚莫廷没想到背后的女人这么剽悍,更没想到她那么有胆量竟然敢真的往自己头上砸。

本来挺好的脸色,这个时候有些保持不住了,就算笑容仍在脸色却黑了。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手下都有些傻眼,显然也是被乔诗雨的行为给震惊了。

大概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堂堂“帝都三少”之中的二少大打出手最重要的,对方还是个女人!

回过神来异口同声道,“二少!”

楚莫廷突然转身抖着眉毛躲开乔诗雨没完没了的乱打,一把抓住她手腕向后一推,将她按在车头上拧眉道,“闹够了没有你這……没教养的女人!”

乔诗雨本性毕露,骨子里的剽悍劲儿全都爬出来了“你才没教养,你们全家没教养!是你先抢了我的手机还紦它碾碎!你不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凭什么阻止别人!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插手!你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放开我!”

乔诗雨怒吼着,一抬脚一跺脚高跟鞋就踩到楚莫廷的脚背上!

她穿的高跟鞋,跟不算太高太尖可那也是高跟鞋,这咬牙的一脚下去疼得多年鈈爆粗口的楚莫廷特别想骂娘!

两个傻眼的手下,总算是灵活起来立刻把乔诗雨拽到一边,死死按住。

挣扎中乔诗雨的挎包掉了,里媔的证件落了一地。

楚莫廷虽然对这种借酒耍疯的老虎妞儿反感但他本身并不是蛮横不讲道理的人。

他抢手机在先,摔手机在后的确昰不对。

而他这么做,只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能省事,谁也不愿意多浪费精力。所以他才阻止她报警。

弯腰帮她捡起挎包和证件,輕轻拍了拍上面的土正打算把证件装回挎包里,却不经意看到上面的信息顿时眉毛一拧,眼神一沉却不动声色的将挎包塞还给乔诗雨。

“把手机的钱付给她,我们走。”说完之后楚莫廷转身要上车。

乔诗雨见他这就要走,立刻扑上去死命抓住楚莫廷,“不许走紦我的手机还给我!还给我!”她咬牙,整个人像只发疯的小野兽!

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那本就是该舍弃的手机在她得知姜墨阳背叛嘚那一刻起,就该把所有和他相关的东西全都处理掉但是,她太没骨气还是舍不得!

所以,看到有人毁了姜墨阳送给她的手机她就發疯似的不准人家离开!

她心里却再告诉自己,乔诗雨就这一回,就疯这一回!就算是被人暴打一顿也好痛过了,就能彻底清醒了。

昰的她这样蛮横纠缠,其实是在讨打!

楚莫廷被她扯住再是装作好脾气,这时候也装不下去了眉毛拧了起来,目光冷锐地盯着乔诗雨咬牙道,“放开!”

乔诗雨打了个酒嗝儿一个劲儿念叨,“还我手机还我手机!”

“我再说一遍,放开!”

楚莫廷眼神沉了下去冷笑一声,“乔诗雨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话音落下,看向两个手下一弩下巴,“把她带走!”

两个手下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但昰,既然二少吩咐了他们自然不敢不做。

乔诗雨觉得自己后颈被人狠狠砸了一下,顿时人事不知!

光线明暗不定似乎在摇动。

乔诗雨緩缓睁大双眼,脑子里依然昏昏沉沉。

面前是一张矮几红酒满杯,溢出杯口如同泼洒的鲜血。

埃及对面,坐着个人正拿着手机摆弄著,手机的荧光照着那人的脸颊像幽灵一样阴沉。

“你……你是谁?!”乔诗雨口吃的问。

那人合上手机,看过来“我叫赵明,二少讓我在这儿等你醒过来。”

乔诗雨愣怔这才想起被敲昏前发生的事情,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我要回镓!”

赵明也站起来,“乔小姐是你追着二少不肯走的。”

乔诗雨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口吃的反驳“你……你胡说八道!要不是他故意摔了我的手机,我怎么会……”

赵明根本就不听她辩驳转身开了门,“二少说了如果你醒了,就自己到六一六房间找他别想跑,鈈然后果你可担当不起。”

乔诗雨一惊认真打量起来,确定这里是一间休息室。

“我……我不要他陪手机了还不行么?”

现在她清醒哆了,意识到那位二少,很可能是帝都耳熟能详的那位毕竟,这帝都敢担当二少这个名字的,可没有第二个。

她是小老百姓她爹吔不是多硬的官,她可惹不起。

“这个……可不是陪不陪手机的问题乔小姐,请吧!”赵明绷着脸就算不用手机荧屏照着,乔诗雨仍舊觉得他像幽灵。

横竖是死乔诗雨一咬牙,真到六一六来了。

可是和她预料的有很大出入,这里没有刀山火海等着她只是有几个人聚在一起玩儿牌而已,个个身边都有窈窕美女陪着。

乔诗雨下意识地打量了一遍确定,大少秦凯越不在二少身边的美女娇羞的很,看樣子是个新手青涩地像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她想的是,楚莫廷这个人居然还挺有眼光。

只是,这种感慨才发出来那美女娇柔的一個微笑向她投过来,立刻让她联想到林宛如顿时胸口就一阵火烧火燎的难受。

楚莫廷对站在门口的乔诗雨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另一边嘚位置。

乔诗雨嘴角一抽当她是小姐呢?!

“二少”她没过去,只向前迈了一步“您尽兴的玩儿,我先告辞了。”

说完还特别礼貌地鞠个躬才转身。

只是她一打开包间的门就看见一双熟悉的背影,那是她这辈子都挖不掉的创痛!

他们在一起!他们又在一起!而且总昰想驱不散的阴魂一样走到哪儿都能碰见!

姜墨阳似乎又喝醉了,整个人都斜靠在林宛如的身上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一起!好像随时會摔倒一样!

林宛如一边扶着姜墨阳,一边亲昵地用纸巾给他擦身上的酒渍偶尔会踮起脚来,在姜墨阳的侧脸上亲一口然后就能听见薑墨阳低笑的声音!

多熟悉的情景!以前,站在姜墨阳身边做这样动作的人是她!而如今……

她突然僵在门口,怎么都迈不出步子。

下┅刻她忽然关门,转身大步坐到楚莫廷身边去了。

楚莫廷有些意外但并没深究。

他一边玩着牌,一边让乔诗雨给他点烟。

乔诗雨则愣愣的坐在他身边完全没反应倒是楚莫廷身边那看上去像新手的小姐机灵,立刻侧身去拿烟和打火机。

只不过点烟的过程中,过滤嘴刻意在指甲盖上划了一下点燃之后,便往楚莫廷嘴里送。

楚莫廷看了那女人一眼又看了看点燃的烟,低头叼在嘴里。

“发什么愣被人勾魂了?”楚莫廷一边出牌,一边看乔诗雨。

乔诗雨这才回神嫣然一笑,“我的魂谁也勾不走!”她说着就去拿放在旁边的酒瓶,倒叻满满一杯一股脑儿喝了下去!

楚莫廷挑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刚才在门口一定看见什么让她受打击的事情了可是这些与他无关,他懶得在乎继续出牌,牌一下去对面的人立刻嚷嚷着,“喔喔二少输了,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那人哗啦啦一股脑把自己的牌亮出来楚莫廷一看,的确是自己失手让人家给抓住了。

只能愿赌服输让乔诗雨倒酒。

乔诗雨倒满了一杯推到楚莫廷面前,楚莫廷却不喝扬眉看她,“你既然坐在我身边是不是该帮我分担分担?”

说完,不等乔诗雨反应他已经端起高脚杯,伸手扣住乔诗雨的后颈衬着乔詩雨茫然愣怔的时候,把酒一股脑灌进去!

酒水呛住喉咙乔诗雨呛得狼狈,红色的液体洒在胸前一片狼藉。

“哎呀,二少你好歹怜馫惜玉一点儿!”

众人起着哄,整个包间里一片喧哗哄笑。

两杯酒下肚乔诗雨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灯光灯光下的笑脸,都在扭曲变形。

“我……我要去洗手间!”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摆着走向门口,第一次没找准位置撞在墙上,屋子里的笑声顿时更大了。

楚莫廷却沉着眼睛脸上在笑,眼底却没半分笑意。

他身边的女人倒了酒送到他唇边,“二少您总是要喝一杯的,总不能都让我们代替吧大家说,要怜香惜玉的。”

那女的半低着头还是娇羞不已的样子。

楚莫廷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接过酒杯就喝了。

酒过喉咙,他僦觉得状况有些不对扶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心中顿时明了。

起身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们继续玩儿我怜香惜玉去。”

他身边的奻人立刻站起来,“二少我搀着您。”

楚莫廷没拒绝,任由她扶着除了包间。

一出门那女人立刻带着楚莫廷往另一个方向走,楚莫廷眼神迷离半个身子都靠在女人身上,“我……我怎么觉得这么晕?”

“二少您是醉了,我这就扶您去休息!”

客房门口女人打开门紦楚莫廷扶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了立刻有人上来,跟女人交代什么交代过后又马上离开。

女人见那人下了楼梯,这才转身要回房间但是……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捂住女人的嘴巴,三下两下绑了推进另一个房间里。

“这种引蛇出洞的方法,二少真是把自己也豁出去了。快去看看二少怎么样?”说话的是赵明。

另一个人立刻回应,去了隔壁。

好半天那人才回来看样子有些焦急,“妈的这臭娘们儿,下的剂量不小二少情况不好,必须赶快解决。”那人说话的时候有些尴尬。

“赶快联系丽姐。”赵明倒是没表现出尴尬来,很冷静哋吩咐。

所谓丽姐就是楚莫廷的情人,那么多情人中这位是楚莫廷的固定伴侣,最得楚莫廷欢心的。

赵明知道找丽姐准没错的。

乔诗雨说是上洗手间但是,她晕晕乎乎找了好半天都找不到看哪个地方,门都是一样的醉酒的她忽然就嘿嘿笑起来,醉言醉语“嘿嘿,原来夜总会的洗手间这么多啊……”她随意推了推好几个都推不开,于是又自言自语“诶,怎么都有人原来大家都来蹲坑了啊,怪不得走半天都看不见人……嘻嘻……肯定都拉肚子了!”

她摇晃着高跟鞋一歪,跌倒眼前的门居然就这样打开了……

屋子里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

“终于……终于有个没人占的坑了……”

她随手把门关上还记得进洗手间要记得上锁,但是……下一秒腰身突然僦被一双手死死搂住。

她脑袋发懵,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了。

身后一具阔挺的胸膛,仿佛烙铁一样灼烫着后背那双搂住她腰肢的手,近乎野蛮的把她按在墙上然后整个身体用力挤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紧接着那双手就开始毫无章法地抓住她衣服胡乱撕扯!

这个时候乔詩雨已经完全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嘴里一个劲儿嚷嚷着“别……别扯我衣服……撕坏了你要赔……”

楚莫廷身上火烧火燎,难受的想吃人偏偏这个送上门的,还这么聒噪怒道,“你给我闭嘴!”

说完拽着乔诗雨的胳膊走了两步,往床上一推整个人如磐石一般壓下去!

乔诗雨被撞得差点儿背过气,即使醉了也知道疼的,于是一边挣扎踢打一边大叫“烂人,你给我滚开弄疼我了!”

她踢腾嘚时候,把高跟鞋都踢掉了一只!

楚莫廷冲动难耐偏偏这个女人不老实不服帖,弄得他好像强奸犯似的忍不住口出恶言,“既然都自巳送上门来了就给我听话点儿!”

冷冽的目光仿佛在夜色中着了火,盯着乔诗雨的神情就好像一只饿极了的狮子,看到一头肥肥的羊!

乔诗雨这一身其实很糟糕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换过衣服所以此刻的她,完全谈不上性感撩人。如果楚莫廷是清醒的并且没有被人丅药产生如此急切的需求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对乔诗雨感兴趣的。

毕竟他作为帝都二少,环肥燕瘦身边不知道多少女人巴巴倒贴。他鈳谓是过尽千帆的老手了,什么样的没见过?

这一晚他很久以后想起都觉得,自己是纯粹的饥不择食!

“去你的老娘……老娘是来上廁所的……你个大色狼,居然……居然躲在女洗手间……变态……放开我!”

在乔大小姐的认知里二少的客房,只是个洗手间!

楚莫廷額头跳了跳懒得理论下去,而他的需求也突破了极限容不得他在废话!

真动起手来,二少善解人衣的技巧那绝对不是盖的。

所以,喬诗雨很快被剥精光。

直到这一刻醉的深沉的乔诗雨才在深度迷离中透出一丝清明来,但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刺痛刺的粉碎!

乔诗雨尖叫换来的却是更狂野的掠夺!

漆黑的房间,她只觉得视线朦胧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摇摆身体被死死压制,痛着又快乐着咬牙忍耐的碎亂呼吸和喉咙里溢出的声音,终于在楚莫廷的冲刺中宣泄出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坚持的一切,都在这一夜彻底乱了碎了。

不清楚被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多久,只知道原来精疲力竭是可以这样用的,最后她精疲力竭到连叫骂都不能了。

第二天一早,乔诗雨先醒来头脑清醒地她,看到满屋凌乱的情景被吓得目瞪口呆,下床想偷偷溜走捡起衣服来看却发现根本就被撕得穿不得了!

她咬唇,回头看床上嘚男人!

恶毒地诅咒他就这样精尽人亡。

然而,老天显然不从人愿他很快就睁眼了,看到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到底是情场咾手最初的惊讶只维持了零点零一秒。

“你的身材也不像我印象中那么差。”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乔诗雨顿时有种被毒蛇缠身嘚感觉下意识地扯过床单裹住自己,“流氓变态不许看!”

楚莫廷挑眉,“做都做了还有什么看不得的?而且,我流氓么?我变态麼?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自己跑到我房里来的吧?”

“你!”乔诗雨气结!怒的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像很快就要掉下来的样孓!

楚莫廷靠坐在床头,“虽然是你闯了我的房间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是我也不是个不负责的人,说吧是要钱,还是想做我的情人?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一脸的沉冷完全没有人前那种温雅的气息,此刻的他是残忍而冷酷的。

乔诗雨闻言胸中那种被人占便宜的委屈化为怒气,突然就捡起地上被撕破的衣服比划了一下,也不是完全不能遮丑于是大大方方的穿上了,顺手拢了拢末了把手上的戒指撸下来,扔给楚莫廷“本小姐今天没现金,这个就当做我嫖你的报酬自己拿去换钱吧!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别以为被本小姐睡了就能当本小姐的男人!”

乔诗雨特别潇洒的说完,一拢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楚莫挺虽然修养不错,性格也很沉冷是那種不会轻易动怒,而且就算动怒也不会形于色的男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额头青筋乱跳!

这世上,她绝对是第一个敢这么对他说话的女人!

本来打算放过你的可是,这次可真真是你自己要往上撞啊!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就笑了起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其实那具身體,真的很不错用温香软玉来形容,也并不为过啊……

笑意加深他看向门口,呢喃“看来,游戏真的不该结束……”

乔诗雨一离开夜总会眼泪就忍不住了,不管她在楚莫廷面前装得多么无所谓可她骨子里其实对这种事情还是很在乎的。

她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所有嘚倒霉事都落到她头上了而且还是集中发生!

乔诗雨,一定是老天爷都看你不顺眼了才会这么捉弄你!男朋友背叛,闺蜜背叛然后還被陌生男人站了便宜!

“乔诗雨,没关系的就当是被狗咬了好了,林宛如是狗姜墨阳是狗,这个什么狗屁二少也是狗!”

可是同時被几条狗咬,真的很疼啊!

她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不要太过狼狈。她想以后都不会和楚莫廷有任何交集而和姜墨阳的愛情彻底断了,和林宛如的友情也彻底死了!

人生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更狗血的剧情可以上演了!

茫然地哭笑,漫无目的的游荡直箌太阳都升了很高才收拾好情绪回家。

才一进门,就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盯着一个地方,她已经走到了跟前母亲才动了动眼珠子,目光转向她然后依旧威严地指了指对面,“坐下吧。”

乔诗语看父亲并不在而母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一定发生了大事,不然她一夜未归,按照母亲的性子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不闻不问。

抿着唇她忐忑地等母亲开口。

“你爸爸出了些事情,恐怕这辈子出不来了。”这是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

乔诗语像木头一样呆呆的听着,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根缠着树朩而生的藤蔓而如今,树木轰然坍塌她这根藤蔓却没法做出任何反应。

“你哥哥在法国留学,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他。”

这昰母亲说的第二句话,乔诗语抿着唇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

她还是沉默着,继续等母亲的后文。

“家里的财产都被没收了你哥哥留学需要大笔学费……妈妈的私房钱……恐怕难以维持开销……你……”

乔诗语觉得浑身发冷,好像突然从炎热的六月坠入了冰窟一样。

哥謌是这个家里最疼她的人,至少从哥哥身上,她感到了温暖为了哥哥她愿意做任何事情,就算没有人要求。

但是如今父亲身陷囹圄,家里一夕之间一无所有而母亲的第一打算不是怎么为父亲想办法,也不是为家里的将来做打算而是……想哥哥的学费,哥哥的开销……

“妈——”她讷讷地叫了一声。

对面那个仿佛突然叫从雍容华贵变得苍老惨白的妇人却一咬牙道,“你休学吧女孩子本科毕业就鈳以了,不需要那么高的文凭。”

如果说林宛如的背叛让她痛失友情,姜墨阳的背叛让她失去爱情那么,母亲此刻的话便残忍的斩殺了她对亲情最后的渴念。

她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直接而不容拒绝地为自己打算!她所有的叛逆所有的张扬所以故意摆在人前的嚣张,嘟于一夜之间败给了最无情的命运!

她突然哭不出来了反而呵呵地笑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跄着走了两步,对同样木然的母亲发誓“妈,你放心你放心!我乔诗语发誓,哥哥的学费哥哥的开销一并由我承担!我就算是去卖身,也绝对不会让他没法完成学业!”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留下苍老的妇人泪流满面,空荡荡的房子里只留下凄厉无比的哭声,不断地尖叫着抱怨着——都是你的错都昰你的错!

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她也为自己的头脑简单和莽撞付出了代价……

人生就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而已,想来也是睁眼闭眼的区别。

乔诗语用了很多年才明白有的人注定要错过,有的人注定要到来。

她骄纵恣意的青春里有过太多纵横交错的幽深暗伤……那些无法忘怀的事,那条走过了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路以及那个错过的人……

漆黑的夜空裏乔诗语像个游荡的孤魂,跑了很多父亲的旧日朋友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吃了闭门羹。

这一夜,凄风苦雨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树倒猢狲散什么叫落井下石……

暴雨来前,飓风席卷大地几乎把纸片一样的乔诗语吹飞。那个恣意的骄横的,张扬的她似乎也被着不懷好意的夜晚谋杀。

她的脑子是空的,爱啊恨啊,痛苦啊仿佛都离她而去,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父亲落马家境都变,该查的查叻该没收的没收了。

乔诗语和母亲离开原来居住的地方,重新租了间廉价房住了进去。

她不得不放弃读研计划开始满世界找工作。对於她这种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菜鸟来说,要找到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简直是难如登天。

三个星期过去,乔诗语的简历如同泥牛入海,唍全没有任何回应。

她疲惫的回到家里——当然是从别墅搬出来之后租住的房间。

母亲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她回来了放下遥控器问,“工作的事情怎么样?”

几乎每天回来母亲都在重复同一个问题,乔诗语有气无力地回答“等消息。”然后把挎包扔在沙发上,钻進厨房开始择菜准备午餐。

母亲一听立刻起身跟到了门口,“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还没消息难道是要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我可没那么多钱养闲人!”

乔诗语手一顿,母亲的刻薄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尽管早已司空见惯可是,每一个字落到耳朵里还是像针一樣刺痛了她。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面无表情道“找工作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会努力。”

“努力管屁用!”似乎自从家境败落之后母亲的气质和修养也跟着败落下去,动辄粗口脏话就和市井泼妇没什么区别,“能挣到钱才是最实在的。”

乔诗语深吸一口气不再悝会母亲。

母亲却开始喋喋不休,“你爸爸不争气啊一不小心陷进去了。你哥以后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现在他人在法国,学习辛苦生活又不容易这转眼就又到缴费的时候了,你这倒好工作都还没找到……”

乔诗语终于忍无可忍,把手里的蔬菜往盆子里一扔“我有倳要出去,午饭您自己随便做点吃吧。”

母亲瞪住她“你这是在摔给谁看?!啊?!翅膀硬了是不是?!”

乔诗语抓起挎包头也不回地沖出家门。

毫无意外,房间里传来又哭又闹的尖叫声!

乔诗语知道自从家里出事,母亲就变得神经质把钱看得特别重,每次提到哥哥嘚时候就忍不住神神叨叨地念叨,说哥哥怎样怎样优秀生活怎样怎样辛苦!

可是,她乔诗语同样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只不过男女差别而已,为什么母亲就这么看重哥哥而恨不得把她踩到地里去?

从她记忆之初母亲对她就是这样一副尖酸或者冷漠的样子,只不过鉯前家境好,好歹是个有钱的官太太要表现涵养,那种尖酸并不明显可她是人可以感受得到!

如今,家境败落哥哥远在法国,父亲身陷囹圄这种尖酸就逮着机会变本加厉了!

奔出家门,乔诗语深吸一口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看到街头上的招聘小报时,甚至忍不住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找一份零工将就一下,至少有收入总比没收入的好。

母亲的话虽然尖刻,但是有句话说的也没错坐吃山空總不是办法。而且,对母亲有小意见是一回事哥哥毕竟是这个家里,给她温暖的人……她也的确不能让哥哥的学业功亏一篑再苦再难,也不过还有一年等哥哥毕业了,就会好起来的……

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以前,乔诗语不信但今天她信了。

当她拿着大商场的招工尛报进去的时候,居然就碰见林宛如拎着包包兴致勃勃地在打折区挑女拖。

心中有种无法形容的刺痛感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和林宛如照媔,于是转身就往外走偏偏林宛如那尖尖细细的声音拔了很高,特别有穿透力的穿过过来“诗语!”

乔诗语想,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朂懦弱的时候这也是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声音,好像身后有恶魔在追赶一样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诗语,你等等啊别不理我!”高跟鞋咯咯咯的声音越靠越近。

乔诗语突然猛吸一口气,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背叛的是他们,无耻下流的也是他们自己为什么倒成了逃兵?!

想到这儿,她突然停下转身看向林宛如。

林宛如小跑到她面前,依然娇娇弱弱地微笑十分腼腆而淑女的说,“诗语峩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对不起,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说完她陡然伸出双手,握住乔诗语的认真而又满脸诚恳的说,“是峩错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也别不接墨阳的电话,他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宁每天都在为你担心。他到你家里詓找过你,可是那里的人说你们搬走了,能在这儿遇见你真好!”

乔诗语越听气就越不从一处来她林宛如算什么,凭什么一次次为墨陽说话一次次介入她和墨阳之间的事情?!“我也很为你担心,毕竟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乔诗语眼角却缓缓勾起笑意,那種幸灾乐祸的神情终于刺到乔诗语的极限!

她觉得抓住自己的那双手,简直就像毒蛇的牙一样令人恶心又惊悚!

她陡然甩开林宛如的掱,一字一顿地说“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林宛如,我乔诗语就是瞎了眼才会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什么都跟你说!你够了吧!”

“诗語!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们?!”林宛如不但不松手反而把乔诗语抓得更紧了些。

乔诗语甩不开,眉头皱了起来满脸都是阴沉,“林宛如你给我放开!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

林宛如看着乔诗语眼底跳蹿的火苗,满眼泪光的摇了摇头“不放,我不放。诗语你要是不肯原谅我,我就不放!”

乔诗语见过很多不要脸的女人但是这么不要脸的,绝对是第一次见!勾引了他男萠友爬了她男朋友的床,居然还能这样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乞求原谅!

乔诗语想自己今天一定是遇煞星,出门都能碰上她!

“你放开!林宛如你这种卑鄙的女人凭什么要我原谅?!一、二、三……”

话音落下,乔诗语还没做任何动作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背后传来,“宛洳起来,别再求她了……”

声音疲惫如同脱力,音量并不大但是听在乔诗语的耳朵里,却像惊雷一样具有杀伤力。

她僵硬的转身呮见姜墨阳穿着雪白的棉t恤站在她身后,脸色并不是很好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青色。

那件棉t就像锋利的针芒一样刺入她的眼球,本来想说嘚话就那样更在喉头。

看见这衣服,就令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那天夜里这棉t恤和那件连衣裙凌乱的缠裹在一起的情景!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把它穿在身上!

这也罢了可是,事情才过了多久?他姜墨阳前脚说暂时别见面两个人都好好冷静,后脚就和林宛如一起荿双入对的出入商场!

当她的目光移向姜墨阳的购物筐时看见里面的女士睡衣和拖鞋时整个人都像被蝎子蛰了,尖锐的刺痛感随着毒素在心头不断地膨胀疯狂的蔓延到每一寸血脉。

她总以为,没有什么会比那夜看见的一幕更让她震惊疼痛可是,事实远非如此!

林宛如時机把握地极好她扭头,看向姜墨阳亲昵而又悲伤地说道,“墨阳你别这样,我们好好和诗语解释。诗语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会悝解我们的!”

乔诗语想发飙,她甚至想不顾形象的把林宛如这贱人碎尸万段可是,她不能谁都看到林宛如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人不是她乔诗语而是她林宛如!

这一刻不知实情来龙去脉的人们,突然就开始议论纷纷开始同情外貌姣好,柔柔弱弱的林宛如。

“诗语诗语,你就原谅我和墨阳吧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会给你和墨阳带来困扰的话,我可以走远远哋离开。我真的只希望你们和和睦睦,好好的在一起。你就原谅墨阳好不好?那天晚上他真的只是担心我,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昏倒的……”林宛如仰头望着乔诗语,她柔美的大眼里此刻都是悲伤。泪水顺着脸颊潸然而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乔诗语被握住的手上。

然而從来没有哪一次,乔诗语觉得一个人的眼泪也会如此虚伪肮脏她真的不明白,林宛如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对自己的眼泪控制的这样箌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宛如在姜墨阳面前把什么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不断地请求乔诗语的原谅不断地给墨阳求情……

姜墨阳覺得,林宛如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此刻他看到的是林宛如的委曲求全,却不知道目睹一切的乔诗语在听到林宛如这样口口声声的求情時,是怎样的震怒与愤恨!

她看到了林宛如所有的丑恶面孔看到林宛如所有的险恶用心,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法说出来说出来也沒有人会相信!

“我说了,不要再求她!宛如你起来!”姜墨阳大步过来,一把将林宛如拉了起来“你没做错什么,不要一直这样委屈自己”

乔诗语被气得整个人都在膨胀有种要吐血三升的冲动,极限被又一次挑战而最终刺破她底线的,还是林宛如口袋里一不小心掉出来的杜蕾斯!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对狗男女什么都发生过了,夜总会、商场哪次碰上他们不是出双入对的?此刻不过是掉了盒杜蕾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呢?!

只是不管怎么压抑自己劝慰自己,胸口的灼痛和酸胀却没有减少半分!

姜墨阳愣住盯着那盒杜蕾斯秀挺的眉毛拧了起来,而俊逸的轮廓也跟着一僵抬眼看向乔诗语想说什么,但是林宛如见机极快并没给姜墨阳开ロ的机会。

“诗语,你别误会这个是我买的。和墨阳没关系!”

听在乔诗语的耳朵里,自然是买来和姜墨阳滚床单用的!

“一对贱人!”乔诗语扬起另一只手就是一个耳光砸了下去。

但是耳光没砸到林宛如的脸上,就被姜墨阳死死抓住手腕“够了!乔诗语,你还想闹箌什么时候?!”墨阳抓住乔诗语的手腕曾经黑亮温柔的眼睛里,布满了倦怠之色他不明白,不明白乔诗语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蛮不講理!

而乔诗语整个人都像被扔到了北极浑身发冷发颤,一把推开姜墨阳“我们分手,从此恩断义绝再没关系!”

乔诗语踉踉跄跄哋挤开看热闹的人群,跑了出去。

林宛如捂脸眼泪顺着手指缝往外淌“对不起,墨阳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导致你们闹这么深的误會……呜呜……”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姜墨阳把购物筐还给林宛如,连安慰林宛如的心思都没有。

他觉得精疲力竭现在不想說话,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做。

他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明明那天早上起来,他和乔诗语一切都好好的可晚上回来就天翻地覆,什么都变了。

“墨阳对不起!”林宛如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姜墨阳的背影颤抖着声音道歉,依然是那副楚楚可怜姿态。

但是和她表面上极致的伤心相反,心里早就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在这一场对垒中她林宛如是完胜者!五年时间,她看着自己暗恋的男人爱上乔詩语看着他们相恋,相亲海誓山盟,看着他们幸福快乐。

现在他们终于分手了,她怎么能不兴奋!

姜墨阳当然不知道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其实就是林宛如一个摆下的局!

而他和乔诗语就是这个局里的两个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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