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醉红&第四章
醉红 第四章
&&日14:46&&作者：杨建雄
　　县上组织的此次千名干部下乡是给每一个乡镇派一个工作队，每一个村派一个工作组，主要的工作是开展形势政策教育、帮助完善发展思路、开展实用技术培训、加强基层政治建设和精神文明。
　　郑周被分派的渠岸乡大孟村是全县贫困有了名的地方，阿妹也被选派到了这里，不同的是阿妹在工作组里担任了组长。这官大一级压死人，郑周从内心对阿妹原来的好感减了一半。而对郑周有点兴趣的是村子里的大学生村官刘晓。刘晓长得漂亮外，对人很热情，对事很公正。在村子里工作一年多，就被县上树立为了大学生村官的典型代表。刘晓的工作作风踏实，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在村子里去年十月份民主选举时又连任，也从预备党员转了正，村子里人们都议论说这小姑娘真是为村子里的群众致富奔小康立了大功，就引进技术和扶贫款就在全县首屈一指，郑周对这样的传奇人物还是很敬佩的，所以说到了大孟村遇到不懂的事情都得去请示刘晓，刘晓自然是有一说一的，爽快地答应了。刘晓的办事原则是有利于群众的事情马上去办，有利于国家的事情说办就办，这些在全县传为佳话。郑周一看，这次下乡就别和以前那样轰轰烈烈搞下乡，扎扎实实走过场了。从郑周刚来大孟村的头天晚上，村子里搞的欢迎仪式上就能看出来的。刘晓代表大孟村对县上来的30名同志表示热烈欢迎。刘晓说，大孟村过去贫困，现在是社会主义了，就要脱掉贫困的帽子，在坐的诸位都是县里精挑细选的对农村工作有经验、与老百姓能大成一片的党的好干部，所以说我们在大孟村绝不允许穿新鞋走老路，把千名干部下乡落到实处，每一位下乡的同志都会有一份我们大孟村发放的任务表，进行量化考核，要下得去，蹲得住，干得好。郑周一听刘晓这样一说，还真是想回县城，想想在单位里，也就整天读书看报，除了上半年忙着收购跑跑乡里，也是蜓蜓点水，几天就回来了，到乡下去是一种享受，更多的是了解民情民风，呼吸新鲜空气而已。收购的具体事情，郑周不会亲自去抓的，都是找乡政府的干事去办，在乡下逍遥几天就回了县城，到了单位，郑周就会不疼不痒地喊下乡有多苦多累，看得办公室的主任邵华不停地说，辛苦了，辛苦啦！郑周偷着笑，邵华啊，邵华，乡下的好风景你是没有机会看了。乡下是安静的，静逸得让人置身世外桃源，一种美的向往。郑周就是不怎么习惯乡下的生活习惯，乡下没有县城的忙碌节奏，给人是休闲的舒畅和欢愉，可是这次是30名同志同在一个村，有组长进行日常的工作分派与管理，想享受田园风光只能是空想了。
　　阿妹在欢迎仪式上表完态后，就喊着郑周去讲几句。
　　郑周想，阿妹怎么会选自己呢。
　　阿妹不会是让我出洋相吧！
　　郑周镇作了精神，上了台，先是轻咳了一声，会场安静了许多，大家都以为是重要领导讲话，郑周开头第一句，说自己和大家一样都是很自愿地来下乡，我们要找准切入点、最大限度地发挥主观能动性和专业特长，全心全意为群众服好务，让千名干部下乡对我们每一位同志来说是一件美好的回忆，值得珍藏和忘怀。
　　话音一落，大家都给了热烈的掌声。
　　人群中，阿妹鼓得最激烈！
　　大孟村的村民代表也在欢迎会上发言。刘晓指派的村民代表是种粮大户张志超。张志超在发言中说，我们农村太需要党的好政策和专业技术人员的服务了。我们对病虫害的防治太需要县里的农业技术人员来田间地头，农村是我们大家共同的舞台。张志超说到激动时，眼框湿润了，说以前不懂技术，小麦有了病虫害没有人帮忙，眼看着减产遇灾，现在好多了，农民增产丰收了，县上的干部都来了。张志超说，县上的干部对我们农村的心思，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郑周越听越感觉自己是为了那二十万钱而来下乡的，单位的奖励是为了鼓励更多的干部为农村发展做贡献，而自己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先借了钱买了醉红的房子，想得多了，郑周心里不是滋味，这种种的矛盾让郑周在外表高尚内心低贱中挣扎。郑周没有想到于总会如此慷慨，邵华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自己就下乡了。郑周不会知道是于总从心眼里就不怎么喜欢自己，下乡也是为了让郑周别在单位呆，这主要是邵华在于总面前说郑周就是懒蛋一个，什么不会，什么也不做的人。邵华给于总说，裁人是正确的，郑周是第一个要裁的人。于总笑着说，杀郑周不要急，慢火烧死人的，急有什么用，再说郑周是老革命的后代，在县城里虽说没有影响但是不要因为自己想做什么就以为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做什么事情要给自己先修一条退路。邵华点了点头，说于总就是高明。
　　于总没有说郑周在单位裁人前大包小包往自己家送礼的事情，而是通过几句话就把郑周从裁人的名单上用笔划掉了，这对邵华是一次深刻的思想教育。于总在部队上当兵提干又转业，手里有好几把刷子的，能文会武的，至于到县上这么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牧工商公司是因为前任李菲的外逃而县上领导不大的几张脸丢尽了，县上就把刚从部队转业到武装部参谋调到了牧工商公司做总经理。想着军人到地方不会胡作非为的吧！于总是一个很安分守己的人，有着正确的政治方向的，要不是不会提干，转业是因为年龄在军队提团级超了年岁，就只能到地方发挥余热了。
　　郑周在大孟村的每一天，都让郑周心惊胆颤的，刘晓说了，如果完不成每天交给的任务，那么到了
月底就会进行评议的，是民主评议，再假如三次评议不合格，就不客气了，只能是回县城了。作为千名干部下乡，没有人愿意是因为评议不合格被送回县城。如果真的回了原单位，谁都会想是出了什么事情。郑周天天想着可不能被刘晓赶回县城，一来是不想着被刘晓送回县城，二来单位借的钱还没有还上，如果回去了，要几年的工资才能还上借单位的钱，得不偿失。郑周还想着单位承诺的二十万，可不能因为下乡了被送回县城而打了水瓢，所以说怎么着都不能回县城的，就这样郑周在大孟村把不习惯的生活习惯改变了许多，从天天洗脸到几天想起来了洗一次，想不起来就不洗了，牙从每天刷变得也不刷，为的是和群众一样。开始大家没有人比较这些，谁知道你洗了没有洗脸，更没有人知道你刷了没有刷牙。郑周就在这样的忍耐中度过了每一个让郑周难忘而有意义的日子。
　　马上快元旦了，刘晓开会说，千名干部分批可以回县城休息三天。
　　郑周第一个报名要回去。
　　郑周说房子要装修，说要看爷爷奶奶。其实，就在元旦快要来时，娄盈盈就给郑周打电话说，怎么一到乡下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郑周说，没有，那有那么快，农村女青年没有开放到如此地步，农村的广阔天地里有用武之地，但是对感情来说尚待发现和培养。话匣子一打开，娄盈盈是想让郑周回来。娄盈盈说醉红楼盘最近不景气，想跳槽，看郑周有没有关系，另找谋生之路。郑周说，要等回了县城看情况，在大孟村不可能找谁说话的。娄盈盈问郑周什么时间能回来一趟，郑周说，遇到大孟村就别想着回县城，任务下得死死的，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郑周在大学学的农业方面的知识在单位里四年荒废了，到了大孟村，几乎天天触手可及。对郑周来说，好事情是好事情，但是农村解决不了人生存需要的一切，比如精神方面，再比如情感方面。刘晓是很强干的一类，阿妹是挺火辣的一类，在大孟村都没有机会好好去追求的，阿妹是组长，天天板着脸，没有了舞厅里的妩媚和温顺，阿妹有很多事情都指派郑周一竿子插到底，直接进农户解决农民的实际困难。郑周走在路上，经常会被大孟村的乡亲们拦住问科学种田的知识和技术，郑周说吧，就要到田地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发现问题就得及时找办法解决，所以说忙得是昏天黑地的，一到夜里，躺在村部的大土坑上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娄盈盈听着感觉回到了从前，农村没有这样苦吧，郑周天天蹲在田间地头，太可怕了。不可能吧，不是吧！还是金钱的力量大，给谁二十万让下乡一年时间，都会四条腿奔着去的，郑周这样辛苦就再也正常不过了。
　　在电话的最后，郑周还是改不了以前的模样给娄盈盈说几句耳朵根酸软的话，郑周说完就后悔，男人怎么都这样，何况娄盈盈究竟是为了醉红的房子，还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还是有别的原因，郑周在沉思中度过了离元旦还有几天的日子。
　　阿妹和郑周一起回县城的，是县上的大轿子车来渠岸乡来接的。当郑周和阿妹同坐在一辆车上时，就自然坐在了一起。阿妹在车上，似乎不在是在大孟村的工作小组的组长了，对郑周还是很友善的，郑周也发现当人们的环境得到完全的改变后，语言也跟着得到了改变。阿妹在车上，是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形象，而郑周看在眼里的阿妹不是在舞厅里见过的，也和在千名干部下乡动员大会上发言的阿妹有点区别。郑周说不清楚，但是感受很深，就是带着这样的复杂心情，郑周和阿妹聊了一路，在回县城的路上。
　　阿妹是从外省的一师范大学毕业，本来可以考研留在外省，有着很好的接受教育的背景，就因为是委培生要那培养回那的原则，阿妹必须回原籍。阿妹回到县城，并没有去中学当教师，而是进了教育局做了局长的秘书。局长很忙，交待要办的事情很繁琐，都是日常处理的杂事、小事，但是阿妹有条不紊的办得干净利落，得到了领导赏识。阿妹从工作到现在，个人感情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在县城里就那样的环境，阿妹从苦闷中找希望，学着跳舞，广交朋友，在这过程中认识了很多县城的有头有脸的算是人物的人，这样阿妹这样的一个绰号就传遍了。阿妹在工资表上是时良川，人们都喊阿妹。
　　一下车，郑周就回了家。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看到郑周都不敢去相信，郑周在农村改变了很多，脸变黑了，脸蛋上明显地有了农村人的红彤彤似猴屁股的那两个红蛋蛋。郑周说话的声音也改变地高了一拍，爸爸妈妈有点不习惯刚从农村回来的郑周，郑周说话突然给人是粗里粗气的，大喊大叫的，这一点爷爷奶奶刚好感觉不错，听着更清楚了，爷爷奶奶反应能跟上郑周说话的内容了，以前郑周说的快，而且细长，爷爷奶奶听不明白就再问几声，郑周就爬到爷爷耳跟前再说一边，爷爷听明白了就开心地笑笑，如果爷爷还是听不见，郑周就接着再说一遍，二遍。郑周知道爷爷奶奶耳朵不好使，多说几边，让老人家听明白，不产生误会最好。
　　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一年过去了，新年在北风那个劲吹中来到了。
　　郑周在第二天，就约了娄盈盈。娄盈盈很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一看到郑周先是震惊，接着是猛出了一口气，说总算盼回来了。
　　小醉仙宾馆，郑周挽着娄盈盈又一次走了进去。
　　郑周问娄盈盈有没有男朋友。
　　娄盈盈说：‘有怎么样？没有又能怎么样？”
　　郑周说：“有，不一样。没有，当然就不同了。”
　　娄盈盈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说：“这些都需要明确表达吗？”
　　郑周斩钉截铁地说：“那是，当然的了。要不然这样下去，怎么办？”
　　娄盈盈含笑着说：“我不让你负责，好了吧！看把你吓得，你是一个男人吗？敢作敢当去了哪里？你还是大学毕业的，我有点瞧不起你。”
　　郑周抱起娄盈盈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放到床边，就用嘴唇去亲吻娄盈盈。
　　当嘴唇还没有触碰到娄盈盈那双水凌凌的红润的小嘴唇时，郑周停了下来说道：“你那一回请我喝咖啡的真实目的是买房还是为了我。”娄盈盈没有回答，而是挺立起了腰把郑周搂抱着更紧，脸贴在了郑周的脸上，郑周没有去主动吻，娄盈盈将双唇裹住了郑周的唇，做着无氧呼吸。
　　郑周换了一口气，问娄盈盈是不是很有预谋地爱上了自己。
　　娄盈盈不说话，只是用行动表示着有多么地爱郑周。
　　男人，在女人面前，也就是在男人最需要有一个肯定答案的时刻，郑周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卑鄙和无耻。
　　娄盈盈像一条蛇缠住了郑周的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上下做了运动。
　　郑周几乎在有点撑不住的情况下败下阵来，娄盈盈进了洗漱间打开了热水冲掉刚才运动产生的热汗和身上的男人味。
　　在郑周求索爱的答案时，娄盈盈用实际行动不让郑周再去胡思乱想了。
　　娄盈盈说：“醉红的三期已经卖完了，装修也要完工了。”
　　郑周说：“等装修完，我们就搬进去。”
　　娄盈盈说：“你爸爸妈妈对我印象怎么样？我只是去过你家一次。”
　　郑周说：“以后多去几次，不就了解了吗？”
　　娄盈盈说：“但愿我会让他们喜欢。我是那样讨人厌的女孩吗？”
　　郑周有气无力地说：“你想像力真丰富，我们先搬到醉红住，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爷爷奶奶喜欢你。我是听他们说的。我爸爸妈妈时间长了，对你了解了也就喜欢了。你们就见了一次面，算不上有什么印象。我还没有正式领你去我家。”
　　娄盈盈说：“你家地方太小了，我上次去送钥匙还偷偷看你的房间，像狗窝，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人去整理。”
　　郑周说：“说这些干嘛！我们不是有了醉红的房子了，等我下乡一结束。我还能拿到单位给的十五万，把借的五万元一还，我们结婚钱都够用了，还能快点还掉按揭贷款，现在利息很高，不能拖时间太长。”
　　娄盈盈笑着说：“我不想在醉红呆了，没劲。”
　　郑周说：“人，在一个单位干同样的活，简单重复着就产生厌烦情绪。我在单位里也这样的。”
　　等郑周和娄盈盈把想说的话说了几边后，闲得发慌就又开始接着做着运动。郑周想着，小醉仙宾馆一夜要花去工资的四分之一，要花的开心点。
　　娄盈盈心里想着久旱逢甘露，不妨多播撒几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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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Rights Reserved卷三十三　　朱冯虞郑周列传第二十三
　　朱浮　冯鲂　虞延　郑弘　周章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人也。初从光武为大司马主簿，迁偏将军，从破邯郸。光武遣吴汉诛更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遂讨定北边。建武二年，封舞阳侯，食三县。
　　浮年少有才能，颇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属，以为从事，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渔阳太守彭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实。浮性矜急自多，颇有不平，因以峻文诋，宠亦很强，歉负其功，嫌怨转积。浮密奏宠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货贿，杀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计难量。宠既积怨，闻之，遂大怒，而举兵攻浮。浮以书质责之曰：
　　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自弃于郑也。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廉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时，其势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适定，海内愿安，土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仇，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凡举事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仇者所快。
　　宠得书愈怒，攻浮转急。明年，涿郡太守张丰亦举兵反。
　　时，二郡畔戾，北州忧恐，浮以为天子必自将兵讨之，而但遣游击将军邓隆阴助浮。浮怀惧，以为帝怠于敌，不能救之，乃上疏曰：
　　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之要，触冒强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争强而发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畔，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既历时月，寂寞无音。从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臣诚惑之。昔高祖圣武，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北垂，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熟，复为渔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胄生虮虱，弓弩不得施，上下焦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生活之恩。
　　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降。今度此反虏，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食。会上谷太守耿况遣骑来救浮，浮乃得遁走。南至良乡，其兵长反遮之，浮恐不得脱，乃下马刺杀其妻，仅以身免，城降于宠，尚书令侯霸奏浮败乱幽州，构成宠罪，徒劳军师，不能死节，罪当伏诛。帝不忍，以浮代贾复为执金吾，徙封父城侯。后丰、宠并自败。
　　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宁。六年，有日食之异，浮因上疏曰：
　　臣闻日者众阳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纪国家之政，《鸿范》别灾异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征来事者也。陛下哀愍海内新罹祸毒，保宥生人，使得苏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称职，小违理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如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理；论议之徒，岂不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呆，各自顾望，无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骋私怨，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群阳骚动，日月失行之应。夫物暴长者必矢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
　　帝下其议，群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黜退。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清明履约，率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遵绳墨，无党势之名。至或乘牛车，齐于编人。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见者，而岂徒然？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不专国命，即位以来，不用旧典，信赖举之宫，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免退，复案不关三府，罪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以要时利，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盛衰，贻后王也。夫事积久则自重，吏安则人自静。传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臣浮愚戆，不胜忄卷々，愿陛下留心千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七年，转太仆。浮又以国学既兴，宜广博士之选，乃上书曰：
　　夫太学者，礼义之官，教化所由兴也。陛下尊敬先圣，垂意古典，官室未饰，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学，进立横舍，比日车驾亲临观飨，将以弘时雍之化，显勉进之功也。寻博士之官，为天下宗师，使孔圣之言传而不绝。旧事，策试博士，必广求详选，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举明经，惟贤是登，学者精励，远近同慕，伏闻诏书更试五人，惟取见在洛阳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将有所失。求之密迩，容或未尽，而四方之学，无所劝乐。凡策试之本，贵得其真，非有期会，不及远方也。又诸所征试，皆私自发遣，非有伤费烦扰于事也。语曰：「中国失礼，求之于野。」臣浮幸得与讲图谶，故敢越职。
　　帝然之。
　　二十年，代窦融为大司空，二十二年，坐卖弄国恩免。二十五年，徙封新息侯。
　　帝以浮陵轹同列，每衔之，惜其功能，不忍加罪。永平中，有人单辞告浮事者，显宗大怒，赐浮死。长水校尉樊B34A言于帝曰：「唐尧大圣，兆人获所，尚优游四凶之狱，厌服海内之心，使天下咸知，然后殛罚。浮事虽昭明，而未达人听，宜下廷尉，章著其事。」帝亦悔之。
　　论曰：吴起与田文论功，文不及者三，朱买臣难公孙弘十策，弘不得其一，终之田文相魏，公孙宰汉，诚知宰相自有体也。故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而光武、明帝躬好吏事，亦以课核三公，其人或失而其礼稍薄，至有诛斥诘辱之累。任职责过，一至于此，追感贾生之论，不亦笃乎！朱浮讥讽苛察欲速之弊，然矣，焉得长者之言哉！
　　冯鲂字孝孙，南阳湖阳人也。其先魏之支别，食菜冯城，因以氏焉。秦灭魏，迁于湖阳，为郡族姓。
　　王莽末，四方溃畔，鲂乃聚宾客，招豪桀，作营堑，以待所归。是时湖阳大姓虞都尉反城称兵，先与同县申屠季有仇，而杀其兄，谋灭季族。季亡归鲂，鲂将季欲还其宫，道逢都尉从弟长卿来，欲执季。鲂叱长卿曰：「我与季虽无素故，士穷想归，要当以死任之，卿为何言？」遂与俱归。季谢曰：「蒙恩得全，死无以为报，有牛马财物，愿悉献之。」鲂作色曰：「吾老亲弱弟皆在贼城中，今日相与，尚无所顾，何云财物乎？」季惭不敢复言。鲂自是为县邑所敬信，故能据营自固。
　　时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拥兵矫称者甚众，唯鲂自守，兼有方略。光武闻而嘉之，建武三年，征诣行在所，见于云台，拜虞令。为政敢杀伐，以威信称。迁郏令。后车驾西征隗嚣，颍川资贼群起，郏贼延褒等众三千余人，攻围县舍，鲂率吏士七十许人，力战连日，弩矢尽，城陷，鲂乃遁去。帝闻郡国反，即驰赴颍川，鲂诣行在所。帝案行斗处，知鲂力战，乃嘉之曰：「此健令也。所当讨击，勿拘州郡。」褒等闻帝至，皆自髡剔，负a@，将其众请罪。帝且赦之，使鲂转降诸聚落，县中平定，诏乃悉以褒等还鲂诛之。鲂责让以行军法，皆叩头曰：「今日受诛，死无所恨。」鲂曰：「汝知悔过伏罪，今一切相赦，听各反农桑，为令作耳目。」皆称万岁。是时每有盗贼，并为褒等所发，无敢动者，县界清静。
　　十三年，迁魏郡太守。二十七年，以高等入代赵为太仆。中元元年，从东封岱宗，行卫尉事。还，代张纯为司空，赐爵关内侯。二年，帝崩，使鲂持节起原陵，更封杨邑乡侯，食三百五十户。永平四年，坐考陇西太守邓融，听任奸吏，策免，削爵士。六年，显宗幸鲁，复行卫尉事。七年，代阴嵩为执金吾。
　　鲂性矜严公正，在位数进忠言，多见纳用。十四年，诏复爵士。明年，东巡郡国，留鲂宿卫南宫。建初三年，以老病乞身，肃宗许之。其冬为五更，诏鲂朝贺，就列侯位。元和二年，卒，时年八十六。
　　子柱嗣。尚显宗女获嘉长公主，少为侍中，以恭肃谦约称，位至将作大匠。柱卒，子定嗣，官至羽林中郎将。定卒，无子，国除。
　　定弟石，袭母公主封获嘉侯，亦为侍中，稍迁卫尉。能取悦当世，为安帝所宠。帝尝幸其府，留饮十许日，赐驳犀具剑、佩刀、紫艾绶、玉B94B各一，拜子世为黄门侍郎，世弟二人皆郎中。自永初兵荒，王侯租秩多不充，于是特诏以它县租税足石，今如旧限，岁入谷三万斛，钱四万。迁光禄勋，遂代杨震为太尉。及北乡侯立，迁太傅，与太尉东莱刘喜参录尚书事。顺帝既立，石与喜皆以阿党阎显、江京等策免，复为卫尉。卒，子代嗣。代卒，弟承嗣，为步兵校尉。
　　石弟，和帝时诏封杨邑侯，亦以石宠，官至城门校尉。卒，子肃嗣，为黄门侍郎。
　　虞延字子大，陈留东昏人也。延初生，其上有物若一匹练，遂上升上，占者以为吉。及长，长八尺六寸，要带十围，力能扛鼎。少为户牖亭长。时王莽贵人魏氏宾客放从，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见怨，故位不升。性敦朴，不拘小节，又无乡曲之誉。王莽末，天下大乱，延常婴甲胄，拥卫亲族，B473御抄盗，赖其全者甚众。延从女弟年在孩乳，其母不能活之，弃于沟中，延闻其号声，哀而收之，养至成人。建武初，仕执金吾府，除细阳令。每至岁时伏腊，辄休遣徒系，各使归家，并感其恩德，应期而还。有囚于家被病，自载诣狱，既至而死，延率掾史，殡于门外，百姓感悦之。
　　后去官还乡里，太守富宗闻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车服器物，多不中节。延谏曰：「昔晏婴辅齐，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以约失之者鲜矣。」宗不悦，延即辞退。居有顷，宗果以侈从被诛，临当伏刑，揽涕而叹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谏！」光武闻而奇之。二十年东巡，路过小黄，高帝母昭灵后园陵在焉，时延为部督邮，诏呼引见，问园陵之事。延进止从容，占拜可观，其陵树株蘖，皆谙其数，俎豆牺牲，颇晓其礼。帝善之，敕延从驾到鲁。还经封丘城门，门下小，不容羽盖，帝怒，使挞侍御史，延因下见引咎，以为罪在督邮。言辞激扬，有感帝意，乃制诰曰：「以陈留督邮虞延故，贳御史罪。」延从送车驾西尽郡界，赐钱及剑带佩刀还郡，于是声名遂振。
　　二十三年，司徒玉况辟焉。时元正朝贺，帝望而识延，遣小黄门驰问之，即日召拜公车令。明年，迁洛阳令。是时，阴氏有客马成者，常为奸盗，延收考之。阴氏屡请，获一书辄加E054二百。信阳侯阴就乃诉帝，谮延多所冤枉。帝乃临御道之馆，亲录囚徒。延陈其狱状可论者在东，无理者居西。成乃回欲趋东，延前执之，谓曰：「尔人之巨蠹，久依城社，不畏熏烧。今考实未竟，宜当尽法！」成大呼称枉，陛戟郎以戟刺延，叱使置之。帝知延不私，谓成曰：「汝犯王法，身自取之！」呵使速去。后数日伏诛，于是外戚敛手，莫敢干法。在县三年，迁南阳太守。
　　永平初，有新野功曹邓衍，以外戚小侯每豫朝会，而容姿趋步，有出于众，显宗目之，顾左右曰：「朕之仪貌，岂若此人！」特赐舆马衣服。延以衍虽有容仪而无实行，未尝加礼。帝既异之，乃诏衍令自称南阳功曹诣阙。既到，拜郎中，迁玄武司马。衍在职不服父丧，帝闻之，乃叹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信哉斯言！」衍惭而退，由是以延为明。
　　三年，征代赵为太尉；八年，代范迁为司徒，历位二府，十余年无异政绩。会楚王英谋反，阴氏欲中伤之，使人私之楚谋告延，延以英O戚至亲，不然其言，又欲辟幽州从事公孙弘，以弘交通楚王而止，并不奏闻。及英事发觉，诏书切让，延遂自杀。家至清贫，子孙不免寒]。
　　延从曾孙放，字子仲。少为太尉杨震门徒，及震被谗自杀，顺帝初，放诣阙追讼震罪，由是知名。桓帝时为尚书，以议诛大将军梁冀功封都亭侯，后为司空，坐水灾免。性疾恶宦官，遂为所陷，灵帝初，与长乐少府李膺等俱以党事诛。
　　郑弘字巨君，会稽山阴人也。从祖吉，宣帝时为西域都护。弘少为乡啬夫，太守第五伦行春，见而深奇之，召署督邮，举孝廉。
　　弘师同郡河东太守焦贶。楚王英谋反发觉，以疏引贶，贶被收捕，疾病于道亡没，妻子闭系诏狱，掠考连年。诸生故人惧相连及，皆改变名姓，以逃其祸，弘独髡头负a@，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觉悟，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妻子还乡里，由是显名。
　　拜为驺令，政有仁惠，民称苏息。迁淮阴太守。四迁，建初初，为尚书令。旧制，尚书郎限满补县长令史丞尉。弘奏以为台职虽尊，而酬赏甚薄，至于开选，多无乐者，请使郎补千石令，令史为长。帝从其议。弘前后所陈有补益王政者，皆著之南宫，以为故事。
　　出为平原相，征拜侍中。建初八年，代郑众为大司农。旧交n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在职二年，所息省三亿万计。时岁天下遭旱，边方有警，人食不足，而帑藏殷积。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徭费，以利饥人。帝顺其议。
　　元和元年，代邓彪为太尉。时举将第五伦为司空，班次在下，每正朔朝见，弘曲躬而自卑。帝问知其故，遂听置云母屏风，分隔其间，由此以为故事。在位四年，奏尚书张林阿附侍中窦宪，而素行臧秽，又上洛阳令杨光，宪之宾客，在官贪残，并不宜处位。书奏，吏与光故旧，因以告之。光报宪，宪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诘让弘，收上印绶。弘自诣廷尉，诏敕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病笃，上书陈谢，并言窦宪之短。帝省章，遣医占弘病，比至已卒。临殁悉还赐物，敕妻子褐巾布衣素棺殡殓，以还乡里。
　　周章子次叔，南阳随人也。初仕郡为功曹。时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且宪椒房之亲，势倾王室，而退就O国，祸福难量。明府剖符大臣，千里重任，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于是乃止。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六迁为五官中郎将。延平元年，为光禄勋。
　　永初元年，代魏霸为太常。其冬，代尹勤为司空。是时中常侍郑众，蔡伦等皆秉势豫政，章数进直言。初，和帝崩，邓太后以皇子胜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庙，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之，以胜为平原王。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以前既不立，恐后为怨，乃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子v，是为安帝。章以众心不附，遂密谋闭宫门，诛车骑将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胜。事觉，策免，章自杀。家无余财，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论曰：孔子称「可与立，未可与权」。权也者，反常者也。将从反常之事，必资非常之会，使夫举无违妄，志行名全。周章身非负图之托，德乏万夫之望，主无绝天之EE3A？地有既安之执，而创虑于难图，希功于理绝，不已悖乎！如令君器易以下议，即斗筲必能叨天业，狂夫竖臣亦自奋矣。孟轲有言曰：「有伊尹之心则可，无伊尹之心则篡矣。」於戏，方来之人戒之哉！
　　赞曰：朱定北州，激成宠尤。鲂用降帑，延感归囚。郑、窦怨偶，代相为仇，周章反道，小智大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