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全和白墨几乎同时出口，两人皆有些迷惘。

　　婉玲和明月，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并不蹊跷，可又十分陌生。

　　唐燕转过头，看了一眼顾全，说道：“婉玲…是我在广州老家的小名。”

　　“明月是我的小名…”白母也轻声说道，握着唐燕的手却不曾放开。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变得极为诡异。

　　“咳咳…”顾欢忍不住出声，希望提醒大家自己的存在。

　　唐燕抬头看向白母，苦笑道：“我家茵茵是为救你摔下来的？”

　　白母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一脸好奇的顾欢，同样露出苦涩的笑来：“说来，倒是我又欠了你的。”

　　两人说的话，跟打哑谜似得，让屋里的其余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病人醒了吗？”约翰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内站着许多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确定了一下病房的门号，“这里…不是顾欢的病房吗？”

　　“约翰，进来吧。”白墨将约翰让进病房，“情况怎么样？”

　　约翰“啊”了一声，看了看病床上的顾欢，对白墨招了招手，两人竟然又出去了。

　　屋内只余下顾全和顾欢两人，傻愣愣的看着神色颇为伤怀的唐燕和白母。

　　“妈，快请白伯母坐呀。”顾欢忍不住出声，真怕自己老妈拉着人家站在门口不动。

　　顾全默默地倒了水，将唐燕和白母两人让到椅子上，又分别递给她们一人一杯水。

　　白母瞧着顾欢，叹了口气，又拉过唐燕的手，说道：“婉玲，你家茵茵是个好孩子…我家那孩子你也见过了，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我看得出，他是极喜欢你家闺女的…”

　　唐燕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顾欢被白母这般说，小脸顿时就红了，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对自己冷言冷语的白夫人会跟自己老妈说这些。

　　但是，更让她想不到的话，还在后面――

　　只听白母幽幽地说道：“婉玲，当初若不是你，我恐怕也活不下来…如今，你闺女又是因为我…唉，如果你们老两口愿意，我想今日就替白墨求个亲，你觉得…”

　　“伯母，您…咳咳…”顾欢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

　　“别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唐燕一巴掌拍在顾欢腿上，然而顾欢却丝毫感觉也没有。

　　唐燕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又用手贴了贴顾欢的额头，才对白母道：“茵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这话以后再说吧。”

　　白母默然地点了点头。

　　“妈，你再拍我一下。”顾欢突然说道。

　　唐燕看了一眼顾欢，抿了抿唇，说道：“你是摔傻了？”

　　“妈，你再拍我一下！”顾欢再次重申，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唐燕就那么着看着顾欢，一动不动，眼眶却红了。

　　“妈！”这一声，顾欢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喊出声的。

　　“怎么了？！”门外的白墨和约翰听到声音，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泪流满面的顾欢和三个沉默的大人。

　　“妈，让约翰扶您回去休息好吗？”白墨走到白母身边，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白母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由约翰扶着回了病房。

　　顾全叹了口气，走到唐燕身边，拉着她的胳膊，眼角也挂了一道泪痕：“老伴儿，走走走，我带你去洗把脸再回来。”

　　唐燕的肩膀微微抽泣，任由顾全将自己带离病房。

　　人都走了，只余下沉默的白墨和失神的顾欢。

　　病房内的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

　　两人彼此相望，静静地，谁也没有想要开口说话。

　　终于，泪水从眼眶溢出，顾欢的小脸皱得不成样子。

　　白墨俯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眼角和脸颊。

　　他低下头，贴在顾欢耳边，轻声道：“乖，不哭。”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就到了秋末。

　　顾欢自那日后神色就恹恹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从楼梯上滑下来，却造成了脑外伤神经反应及全身软骨质受挫，以至于她从腰肢往下都毫无感应。

　　白墨说，只要她能积极复健，一定可以好起来。

　　所以如今的顾欢每日起床后，都会去复健室锻炼下肢，总算是从不能起身到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行走。但距离恢复如初，还远得很。

　　唐燕和顾全每天都会到医院，二哥顾安也会隔三差五地来看她，每每还会带来一些时下流行的小吃，说一些逗趣的话。

　　白墨只要没事都会在医院陪着顾欢，连带着白母也时常来她。只是每每当白母与唐燕碰上，气氛都会变得很尴尬。

　　这一日，白墨正陪着顾欢在复健室外的走廊上休息。

　　因刚过了正午，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散发着淡淡的温热。

　　“嘿，顾欢，白教授！”姜坤捧着一个大果篮摇摇摆摆地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顾欢抬头看他。

　　眼看秋末就要入了冬，警察局的制服也变成了棉的。

　　姜坤显得有些兴奋，将果篮塞到顾欢怀里，又四下看了看，才说道：“终于抓到那个三川佳子了！呸，那个小婊|子可真能藏啊，你猜猜，咱们是在哪儿找到的？”

　　案发后，军警和市警一连找了十几天，将整个南京城都翻了一遍，也没能找到半个人影，怎么突然就找到了呢。

　　姜坤摆了摆手，详细地说了起来。

　　原来自那日起，南京城的军部和警察局就联合在了一起，不但严厉追查三川佳子的下落，还将有日系关系的企业、上层人物关系都筛查了一遍。

　　胡光武首当其冲，但好在他确实是被人蒙蔽，也有据可查，顺藤摸瓜的竟然还揪出两个亲日的军务处干部，另外还捣毁了一个日本间谍的接头点，但三川佳子却依然不知所踪。

　　事情的转捩点发生在三天前的玉田县。

　　一个妇人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一具躺在草棚的女尸，当下报了警。警察赶到后，发现死者已经死去多时，但身上的衣服与通缉犯三川佳子一模一样，便主动联系了市局。

　　康云书亲自带队赶往现场，发现那具女尸的喉咙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且头被人砍掉，但没有血迹，显然是在死后才被人砍掉的。

　　凶手将死者的头砍掉，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死者身份。但死者身上又穿着跟三川佳子一样的衣服，不由得让人生疑。

　　姜坤当时就在现场，发现死者的衣服上有几根稻草芒，推断尸体是用稻草盖着运到河边再弃尸的。

　　姜坤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康云书，康云书立刻派人去周边询问，看是否有人看到谁拉着稻草经过这附近的。

　　果然，村里有一个老人说，看到过一个壮汉拉着稻草去过河边。

　　众人带那位老人做了画像，又拿着画像在周边仔细搜索，终于在附近的村庄发现一户人家的女主人莫名失踪，继而又在村庄的后山沟里找到了三川佳子和另一个日本间谍。

　　“幸亏你没去，那山沟臭得熏人，我回来后连洗了两次澡都没洗掉那股子臭味。”姜坤说着，还作势闪了闪自己的腋下。

　　顾欢连忙捂了鼻子，笑骂道：“去去去，你可别在这儿膈应人了。”

　　姜坤乐呵呵地拍了拍手，又道：“我这还算好的，你没瞧见康局…哈哈哈哈，为了抓那女间谍，康居连粪坑都跳了呢。”

　　顾欢“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白墨也好奇道：“你们怎么抓个人，还要跳…粪坑了？”

　　姜坤摇了摇头，说道：“不提也罢，反正那日本娘们忒恶心人。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抓回来后就直接送去军部了，那边的人可比咱们手段多。”

　　顾欢含笑点了点头，白墨握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三人正说着话，走廊那头翩翩而至一个穿着洋装的少女。

　　“顾欢，白教授…诶，这位是？”胡佳佳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外面照了一个大风衣。

　　“是警察局的同事，姜坤。”顾欢向她介绍道。

　　胡佳佳入院后很快就康复了，回家后却也经常还来看顾欢，时不时的给她传递一些圈子里的八卦。

　　“你好。”姜坤伸出手，脸上的笑很是明媚。

　　胡佳佳点了点头，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便急急地抽了回去。

　　姜坤一愣，笑道：“哎呦，可是我这手配不上您？”

　　胡佳佳被他说得脸上泛红，小声道：“才不是呢…人家…人家是要订婚了的，不能随便跟陌生男人说话…”

　　“你要订婚了？”顾欢也觉得惊讶，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胡佳佳竟然都要订婚了。

　　胡佳佳抿了抿唇，白皙的脸颊上愈发红了起来，她坐到顾欢身边，看了一眼白墨，又凑到顾欢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

　　顾欢点了点头，眉心却皱了起来。

　　胡佳佳在她耳边说得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却算得上是女儿家的悄悄话。

　　无非是说了要与她亲人的人是谁，又说了两人之前虽没见过几面，却也觉得相处的颇为愉快，也比较有话题可讲之类的。

　　胡佳佳说的开心，只是要与她订婚的人，顾欢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白墨瞧着顾欢那幅越听越头疼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出声为她解围道：“你说的，可是孟家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