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突然记不起来身边的人是谁,就好像amnesia失忆症一样,不过一会就好了

北京失忆:到底有谁是能真正相信的
  我醒了。坐了起来,头颅中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我想给痛的地方按摩一下,可是手捏到头顶,却不知道到底痛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看不出来,猩红色的窗帘缝隙间透进来一些青光,显得房间内的陈设格外厚重,我本能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午后。  我坐在床边,双手按在床上,低着头,喘着气,过了半晌,才想起来应该打开灯——不,既然现在是白天,那么就应该拉开窗帘。想到白天和夜晚的区别,我突然感觉到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我根本不该思考这些问题似的。  我急忙站了起来,走进旁边的卫生间,开了卫生间里的灯,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来,洗了两把脸,感觉才算是清醒了一点,我手按在洗面台上,叹了口气,心里不知道在烦闷些什么。我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镜子中自己的脸,好长时间反应不过来。我实在记不起来……  我记不起来我是谁了。  这张脸看上去是陌生的,可是又不是完全陌生,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像那种见过两三面的半生不熟的朋友,在街上或是酒店里遇到了,却不敢上去相认……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大概是睡的太迷糊,刚起床还没完全清醒呢。于是我又开了水龙头,洗了洗脸,再抬起头来,还是什么都记不住。我心中一片茫然。  这个镜中的人是我么,还是我被人换了一张脸?如果这不是我的脸,那么我的脸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再想其他的事情,发现名字也记不起来,家世、工作、朋友,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擦了擦脸,回到卧室床边,拉开窗帘。一时间,房间里亮的晃眼。我眯着眼,打量着房间。这是一件很普通的宾馆房间,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电视,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房间里,我也想不起来了。昨晚上我什么时候住进来的?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从窗户向外望去,外面是一条街道,行人车辆往来,只是一条北京寻常的街道——北京!——我知道这里是北京,然后呢……北京的什么地方,我却想不出来,也无法从窗户外的景物中辨认出来。  我的头隐隐作痛,也不知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想事情太多。我心中一股怒气涌了出来,直想找什么人或东西发泄出来,我坐在椅子上,一挥手,将茶几上烟灰缸拍了出去。烟灰缸砸到床头柜上,发出很大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我的怒气慢慢平息下来。可是我为什么会生气呢?
  说来奇怪,虽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可是好像我并没有特别着急,而是有一种无奈、甚或是逆来顺受的感觉,仿佛这种失忆的情形是我所熟悉的,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我思讨着,照正常人来说,如果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住了,那么一定会心急如焚,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切的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生活。然而我不是这样,这倒并不是说我完全不着急,而是这种心急的感觉只是似有若无,更多的是一种烦闷和无处发泄的怒气,还有一种深沉的悲凉。  我坐在椅子上,希望能够想起来点什么,但是只要想上三五分钟,我就感觉到隐隐的头痛,这疼痛并不强烈,但是同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几次之后,我注意到,头痛的地方源于头顶右侧的一点,也就是说,头痛的部位是由那一点引发,并扩散开来的。我伸手摸索这头顶,想要找到那一点。  在头顶偏右三公分的位置上,我摸到一块异常的地方,这块头皮上并无毛发,且十分光滑,其形状像是一元硬币,被头发遮住之后,难以分辨。  这是一块金属材料。  我心中烦闷陡然扩大,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茶几。
  我必须要先去医院。产生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匆匆穿好衣服,到洗手间中洗脸并简单打理了头发。对着镜中的自己,我又一次感觉到眩晕。  这张脸……这个人……是谁?从哪儿来?经历过什么?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在现在这里?  正准备出门,想起来落下了什么东西,我有些茫然的站在门口,却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没带的。  突然,我恍然大悟,是钱包。我总不能空手出门。  我回到房间里,想象自己会把钱包放在什么地方,我检查了衣柜、床头柜,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掀开被子,没有,在床四周的地板上看了一圈,也没有,拿起枕头,一个褐色的钱夹露了出来。  我拿起钱夹来,钱夹鼓囊囊的,里面不知塞了多少东西。拉开金属拉链,里面一沓钱几乎爆了出来,我把钱抽出来,捏在手里,从厚度判断大约有一万多。我把钱扔在床上,检查钱夹里的其他东西。  里面还有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是中国银行的信用卡,另一张是建设银行储蓄卡。我把卡拿在手里,禁不住愣了一会儿:这是我的么?密码是多少?还有另外一张卡,我抽了出来,拿在手里,心里禁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这是一张身份证。我吸了一口气,看着身份证正面,上面的照片有些模糊,大概是因为这身份证用了好长时间了,有磨损,但还是能看出来,照片那人就是我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人,也就是……我。  这是我的身份证。
  写得似乎深有体会……呵!  
  我立刻拿起来看上面的信息:冯立亨,日。  我叫冯立亨?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86年生人?那么我今年是二十九岁,这倒是和我看上去的年龄相符。  再看,性别,男,民族,汉,这都没有什么稀奇的。住址,北京市朝阳区朝阳公园南路8号——这是个什么地方?我想不起来。  我盯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又看了一会儿,直到脑中眩晕的感觉又出现了,才将身份证放回到钱包。  冯立亨,这真的是我么?现在要做一张假身份证可谓容易的很。
  我必须要马上去医院,我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诚然,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去医院自然应该是他的当务之急,但是我心中却感觉到事情远不止是这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我必须尽快有所行动,而去医院则是我能做到的头一步。  我将钱包放入衣兜,出了房间。出乎我的意料,走廊上光线充足,橙色的墙面、棕色格子地毯,使得整个空间充满了温暖、明朗的气息。  来到楼下宾馆大厅,我迅速的扫了一眼站在厅前经理模样的人,和在柜台的两个工作人员。经理没有看到我,柜台前的一个工作人员抬头与我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另一个也没有注意到我。
  我心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推门出去的时候,阳光晃了一下,我眯起眼,下意识的摸领口,想要找出一副墨镜,但是什么都没有,心中有些失落。瞬时间,我想到,为什么我会扫一遍大厅里三个工作人员的眼神?为什么我会迅速对他们进行观察?对了,一定是我想看出来他们与我失忆这件事有没有了解,如果我是因为发生在宾馆的什么事情而失忆,那么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能够认出我来,如果他们有直接的关联,那么我也可以看的出来。  很短的时间,我判断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普通客人,就只通过一个眼神——我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能做出这种判断?为什么我这么笃定?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习惯?
  回复&@他山之石jak:有可能啊
  就这么点?还更么?  
  就这么点?还更么?  
  走到街上,突然站在开阔的地方,我有些不舒适,手下意识的向裤兜里摸去,心里感觉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但是到底缺了什么,我却想不起来,我站在当地,朝两边张望了几秒钟。  旁边走过一个女孩儿,矮矮胖胖的,梳着马尾,留着长长的刘海,穿着校服,从我面前低着头走过,好像周围人都不存在一样,她手里拿着一部白色的手机,只顾盯着看。  我突然想了起来,我的手机不见了。  我非常确定我有一部手机,因为现在人人都有手机,这情况我是了解的。可是刚才找钱包的时候,我已经翻过了房间所有的角落,没有手机,而且没有充电器、数据线一类的东西,照正常来说,既然我来住到宾馆里面,自然应该带这些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
  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找一家医院,我正想叫一辆出租车,却看到前方不远的地方即是一家医院的大门——朝阳医院。我快步走去。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医院里的人仍然很多,五六排人面无表情的排着队,等着挂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不甚痛苦的命运,我站在大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排斥感。一开始,我以为这感觉是那种每个人到医院都会自然而然产生的想要走脱的感觉,随后我发现并非如此,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以至于我看到四周环境时候,感觉十分荒谬,好像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安排在这里的道具、布景。我禁不住警觉起来。  我在一所宾馆醒来,而旁边就是一家医院,我隐约感觉到一种被安排的意味。似乎我醒来之后会直奔这家医院,是有人预先意料到的。  我转身走出医院。
  在医院门口,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我告诉司机到人民医院。阳光刺眼,司机把遮光板拉了下面,我后悔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满天的光都射了进来,照到我脸上,我闭上眼,用手遮住眼睛。  过了四十分钟,出租车到了人民医院。我站在医院门口,心中仍然感觉到抗拒。为什么我一上车就说到人民医院?为什么我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人民医院?我可以相信我自己吗?  隐约中,我感觉到,有一个针对我的阴谋,正在暗中悄悄的铺陈着。
  我好像是一个孤单的外来人,被抛在一个陌生的巨型城市中,我好像身处有力而不声张的暗流中,被裹挟着缓缓前进。这个城市我并不陌生,我看到的一街一景,一楼一宇,我都有熟悉的感觉,我一定在这城市里呆了很长时间了,或许是太长时间了。现在我失去了记忆,就如同花栗鼠失去过冬储藏的榛果一般,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感觉到恐惧,同时对这种恐惧感到陌生,好像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这种感觉了一样。我定了定心神,恐惧立刻从我心中被驱走了。  我想,我经历的一定不是一次单纯的失忆,否则,我不会只身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宾馆中醒来,身边没有一个亲朋好友,(当然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否有亲朋好友。)然而,让我确信这件事情不简单的,还是这种强烈的排斥和梳理感,好像我知道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知道自己身处危险的境地,因而对所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我对自己几乎一无所知,但是其他人未必如此。我看着人民医院的招牌,心中有些犹豫,这犹豫的感觉又让我很烦躁,我在门口来回踱步。既然我想要到医院,心中想起的第一家就是人民医院,那么想必我对人民医院非常熟悉,或许是我以前经常来这里,或许有其他渊源,这情况其他人想必也了解。  可是如果为了谨慎起见,我不能进人民医院,那么我又能进哪家医院呢?我所想起来的任何一家医院,都可能是我熟悉的,都可能会被其他人利用。因而,我是不能相信我自己的。除非我在马路上随机找一家,否则我岂不是不能进医院了?  我禁不住笑出声来,我的想法太荒谬,我怎么会是那么重要的人物?怎么会有人为了对付我设下这么精心的陷阱,又对我如此了解呢?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自作多情的感觉,为自己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摇了摇头,向医院大门走去。  进入大厅,那种感觉又来了……和在朝阳医院一模一样的感觉:荒谬、抽离、排斥……这次,甚至身体也觉得有些不适,似乎有些反胃,要冒出冷汗来,当然也可能这只是心理作用。  我突然明白过来,我排斥的并非是朝阳医院,而是所有的医院。  为什么?  这感受如此强烈,我无法忽视其存在,只能退回医院大门之外。假如我不能到医院诊断、医治我的症状,那难道我要永远都失忆下去。  也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念头让我有些吃惊,我赶紧将它从脑海中赶走。  在医院我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排斥医院、排斥这个环境?另外,我是不是能把医生请到外面给我治疗?我不知道我的财力能否支撑。我摸了摸钱包,鼓鼓的钱包让我略微放下心来。我为什么带了这么多现金?那几张银行卡里是不是有更多的钱?可是我连密码都不知道。  看不了医生,我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面带倦容匆匆进入大门的,有被人搀扶,小心翼翼下着台阶的,远处,还有人身穿住院服,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在院子里透气的。那些有人陪伴的病人,脸上的表情未见得比孤单的病人更有生气,然而毕竟是有人陪伴的。  我突然想到,身份证上那人是否真的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我在附近找到一家联通的营业厅,要求办一张实名电话卡。营业员胖胖的,小眼睛,每次抬头都会笑一下,她拿过我的身份证,放到仪器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继续办着业务。我的身份证是真的。  我顺便买了一部手机,花了六千多块,买了之后有些后悔,这用掉了我很多现金,如果银行卡我始终不能想起密码,或是银行卡没有多少钱的,那我以后怎么办?但是买手机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选了这一部,似乎我平时的生活是比较优越的。  我对营业员说:“帮我查一下,我还有几个其他号码。”营业员为我打出一张纸来。我拿过,看了看,纸上只有一个号码,尾号是“5678”,十分好记。我问能否替我补办这个号码的电话卡,营业员说,补卡或是查询通话记录都需要此号码的服务密码,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服务密码,只好作罢。  我在附近的移动营业厅查询,结果是没有移动的号码。  带着新手机出了营业厅,已经傍晚了,落日余晖洒在高楼上,城市像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让人目眩神迷。突然我的口袋振动起来,我一时间不明就里,过了五秒钟,才明白过来是新手机在振动。  我取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
  精彩继续……  
  我盯着屏幕,心中疑惑:怎么我刚买了手机,刚办了新号,就有人给我打电话?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时间,谁能知道我这号码?  最有可能的是广告骚扰电话——一定是的,可能有人在无差别的拨号,推销什么东西。  然而我心里却知道,不是这样。  我接通了电话,手机里传来一个声音。“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声音挺年轻的。  “谁?”  “亨哥吗?”  我想起来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冯立亨,于是嗯了一声。
  “亨哥,怎么换号了?”这人的声音十分热切,像是与我很熟,但是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你哪位?”我问,声音冷冰冰的,连我自己都有点惊讶,因为我觉得不该对朋友这么冷漠。  “哥,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对方语气中透着惊讶,不像是装的。我若说我失忆了,他会相信吗?我该不该说出来?  “不会吧哥?”对方语气有些撒娇的意思了。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对方大概是听到我不高兴了,连忙说:“我是林子,听不出来吗?”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林子说:“哥你怎么回事儿?这两天都联系不上你,怎么又突然换号了?”  “我手机丢了。”  “丢了?跟我说啊哥,我给你弄新的。”  “没必要。”  “那你把号补回来呀。”  “我把服务密码给忘了。”  “哎呀哥,多大点儿事儿,你给我说一声啊,我随便找个人都能办。”  他这么说,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想了想,说:“算了,想换个新号。”  林子赞叹说:“哥你最牛逼!号说换就换了,太潇洒了……”  “行了,废什么话!”我喝断他,“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我才换的新号。”  林子喝喝笑了两声,说:“这还不容易么?”  听他说的这么轻松,我倒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他说:“今晚上我们有局,你能来吗哥?好久都没见你了。”  “什么局?”  “几个哥们儿,都没见过你,你要能来,我就太有面子了。”
  听林子说话的语气、方式,这人是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也应该跟我很熟。我说:“嗯。”  “来不来呀哥?”  “好吧。”我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毕竟这是找回我原来生活的第一条线索。  “太好了!”  “在哪儿?”  “还是在liv呀!十点多吧。”  听他这语气,我们应该经常在liv聚,所以我本想问哪个房间,却没问出口。  “好。”我挂了电话。  站在马路边,我愣了会儿神,直到旁边路过一辆本田车的鸣笛声将我惊醒。林子说起liv的时候,我立时就知道,liv是工体西门的一家夜店,我对这地方是有记忆的,以前一定经常去,可是在那里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情,却都记不起来了。  还有,我为什么不跟林子说我失忆的事情呢?是我不相信他,还是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呢?见了面,他发现我有异常,又该怎么办呢?  失忆这种事情,能瞒得了旁人吗?
  我在一家快餐店吃了碗牛肉面,等到九点多,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工体西门。天气有些冷,二环路上,车仍然一辆接一辆紧挨着,出租车走的时快时慢。我看着窗外,略微感到有一丝紧张,不知道在liv等我的是什么人,不知道他会揭示出我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十点多,工体西门还很冷清,几家夜店的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但是人没有几个的,只有一些穿绿色大衣的保安在缓缓踱着步子,不时的互相攀谈。  我进到liv里面,果然,我对这里并不陌生,我清楚的知道这夜店的布局,舞池在哪儿,洗手间在哪儿,自然就想起来了。然而除此之外,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林子在哪里等我,我没一点头绪。  无奈之下,我拦住一个服务员,想问她林子在哪儿,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她会知道林子是谁吗?见我不说话,这个身穿制服,留着长头发,戴着假睫毛的服务员说:“有什么事?”我说:“算了。”她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走开了。  这时旁边一个穿工作制服的男人走上来,看样子是一个销售经理,他说:“大哥,来找人吗?”
  我点了点头。  “在哪房间?我带你过去。”  “我不知道是哪房间,但是这人是这里的常客。”  “哦?是哪位客人?”  “叫‘林子’。”  “林子?您是说林哥么?”他的态度立刻有了变化,初时他只是礼貌性的与我搭话,现在则明显语气更软、更热络。我点了点头,虽说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但是就姑且当成是吧。  “您这边请,林哥在‘射手座’包间。”他边说边带我向前走。  “他们人都到了?”我一边走一边问,先随口打听些情况。“是啊。”他说,“林哥他们几个已经在里面了。”  看这销售经理的态度,林子应是常客,且在这里颇有面子,但这经理没有认出我来,说明我来的不多。我得再多套点话出来,如果我直接问,他是肯定不能说的。  “林子最近来的多吗?我好久没来了。”  “多!林哥常来。”  “这小子现在有钱了。”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这点钱对林哥不算什么。”经理撇了撇嘴。  “哦?”我装出一副被提起兴趣的样子,“我跟他好久没见了……”  经理说:“林哥可不是一般人!每回来这儿请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几次还是我们老板亲自组织迎接的呢!“说完这话,他微微侧头打量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够不上“有头有脸”。我发出一声赞叹,他继续说:“我们老板现在估计也在包间里呢。”  “你们老板?”  “对呀,赶上我们老板在的时候,总是要过去给林哥敬杯酒。”
  他斜着看了我两眼,见我不说话,大概是意识到我也是“林哥”的客人,他又赶紧说:“以后您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接过来,没看,随手塞在兜里。他却不知我这时想的是,没想到林子竟然是个颇受人尊敬的角色,从他给我打那个电话看,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什么小跟班儿呢,根本没觉得他是什么人物。  到了射手座包间,推门进去,这是一个很大的包间,里面已经有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见到我进来,一个年轻人立刻站起来,迎了过来。其他人也都抬头看着我。  这个年轻人身高大概一百七十公分出头,瘦,平头,眼睛有点大,眼神热切,朝我走来。我身边的销售经理与他打了个招呼,他却似没看到一般,径直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胳膊。我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举动,不说话。他说:“哥,你来了!快,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给我依次介绍了其他五个男人,就像那销售经理说的,老板果然也在,其他几个人,年纪都在二三十岁,有在法院工作的,有在部委的,也有生意人,看上去都是些有点背景的人,这让我对林子的活动能力有些惊讶。  但是看到他的人、他的眼神,以及他对待我的方式,我知道,我不需要对他有任何尊敬的表现,他忙前忙后的招待我,我却不再多看他,顶多对他的提议“嗯”上一声,表示赞同。林子介绍我的时候,说:“这就是亨哥。”大概在我来到之前,他已经把我的情况介绍给他们了。  这真是可笑,在座所有的人对我的了解都比我自己要多。
  我面带微笑,坐到沙发上,与众人寒暄起来。可以看的出来,我进来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我的身上。林子忙着给我倒酒,我一一与在座的人碰杯,与大家聊一些互相吹捧、不疼不痒的话题。我对这样的场面很适应,甚至觉得有一种放松,好像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虽然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是场面话说起来游刃有余,即不失热络,又不让人觉得太过刻意。  带我进来的销售经理看到这情形,非常惊讶,也过来敬我酒,我草草和他喝了半杯。他站在旁边无所事事,被老板支了出去。接下来林子一直在我身边,不停的说着“亨哥就是仗义!”“亨哥最照顾朋友了。”之类的话,毫无具体信息,但是这样的交流还是没有任何障碍的进行下去了,我不断的和众人喝着酒,三言两语就能套出对方的情况来,而且往往只是我问他们,他们并不问我。  我明显很擅长这种事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自认为我应该是一个腼腆不善与人交往的人,因此这种情况让我很是吃惊,却又有点着迷,好像一个人获得了一件本不属于他的宝贝一样,玩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我喝了不少酒,微微有些醉意,而其他人则醉的更加明显。
  但是这些对话却基本没有涉及我的信息,从林子有限的话语里面,我也听不出来我到底是做什么的,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觥筹交错之间,我看着林子那张略微有些兴奋的脸,觉得十分荒谬,我对他们一无所知,甚至对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却能在这里互相称兄道弟、聊的不亦乐乎,这算是一种什么能力呢?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互相之间又了解多少?场面上却像一个其乐融融的兄弟聚会。  过了半个多小时,陆续开始有女孩儿进来,她们大都跟林子认识,也有其他人带来的。房间里一下子换了一种氛围。男人们分开坐了下来,与女孩儿聊天、喝酒、玩筛钟,期间林子还点了一首歌,说是要献给他“敬爱的亨哥”。  唱完之后,林子来到我身边,我正跟两个女孩儿聊天,林子一屁股坐在我们中间,对那两个女孩儿说:“知道我亨哥是什么人么?”  我心里激动了两秒钟,终于要听到一点关于我的信息了。林子说:“亨哥是很低调,但是亨哥可不是一般人物知道么?”其中一个女孩儿说:“行了,林哥,你说多少回了,低调的亨哥我们早就知道了,怎么现在才介绍给我们认识?罚酒!”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喝了会儿酒,仍是没说出来我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我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酒劲儿已经过了,清醒过来,看样子我酒量不错,只在刚开始喝的快的时候有些迷糊,后来就好了。我觉得有些疲惫,坐在沙发一角,拿着一只杯子,独自出神。  林子来坐在我旁边。  “亨哥,看上哪个没有?”他说。  “什么?”  “今天这些妞,看上哪个没有?”  “都不错。”我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女孩儿,随口应付他。今天来的女孩儿都很漂亮,有个学生模样、个子高高、穿白裙子的我有些喜欢,但是这些话用不着说出来。  “都不错?知道你眼光高,要不然怎么能……”  他没说下去,我也只是笑笑。  “哥你最近怎么了,好多天见不到,大家都很心急。”  大家?大家都是些什么人?  “让你们费心了,我这两天心里面乱,想一个人静一静。”这说的倒是真的,我总觉的心里面有什么事情堵着,只是不知道什么事情而已。  他大概没想到我说出这个理由,愣了一会儿。我心里也知道,这理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假如我真的在朋友圈里失了联系,如同“人间蒸发”,那可不是想要静一静这点小事能说的通的。  “他最近见不到你,也很着急。”林子突然沉下面孔,一脸严肃,这个转变让我有些意外,自我见到他起,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他这种正经的表情。  “他?他是谁?”  林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说:“还能有谁?”  “哦。”我随口应答。  林子往我这边凑了凑,说:“现在正是个多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说完看着我,好像希望我进一步解释一下。我心想,“多事”是什么意思?我希望他能多说两句,但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说终究是不行的。我说:“我知道,谢谢了,最近身体很不舒服,头疼的厉害,在医院住了两天,医生让我多休息,正好这时候手机又丢了,你们谁我都联系不上……”  瞬时间想出来的借口让我自己也觉得很满意,这听起来虽然有些牵强,但也说的过去了。
  写的不错,楼主继续  
  作者:巴黎下水道的老鼠 时间: 19:45:00  写的不错,楼主继续  -----------------------------------  谢谢支持
  林子转过头去,沉默,我的眼睛余光看去,他的脸色看不清,然而他的沉默表明他并不满意这回答。我心里忍不住来气,我联系不联系大家是我的私事,与你们何干?  他又转过头来,跟我说:“亨哥,我多说一句,现在这个时候,你这样不清不楚的不合适,咱们哥儿几个当然无所谓,但是……”  我火气上来了,将酒杯往桌子上一砸,“吭”的一声,我说:“闭嘴!我自己怎么做自己还不清楚么?”语气十分恼火,离的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朝这边看来。  林子大概是没想到我发这么大火,一时间呆住了。其实我能感觉出来,他说的话是出于善意,但我之所以突然发出脾气来,却是因为我不想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免得谈话我对接不住,露出马脚。  看着他惊呆的样子,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拍了拍他肩膀,说:“林子,你说这些哥都知道,哥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他仍是一副疑惑的表情,我哈哈一笑,说:“怎么了,吓到你了?哥给你道歉。”他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了?”  “哥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大脾气,有点……”  “有点意外是吧?”我笑着说,“我一向脾气很好是吧?”他这么说起来,我倒发现了,我很容易动怒,一点小事就惹得我生气,我内心有一种感觉,我不该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  “是呀。”他说,“哥你身体……身体都好了吧?”  我想起来头壳上那块金属,以及内里隐隐作痛的感觉,我现在易怒的脾气是不是跟那个有关?我点点头,又拍拍他肩膀,说:“好多了,放心吧。就是有时候会觉得有点累,我先走了,回去休息。”说罢要站起来。林子看样子对我很了解,我担心和他聊下去迟早会被他看出端倪。  “等等。”他拦住我,“还有个事儿。”
  “什么?”  “省里来了几个人,明天要聚一聚,这你知道吧?”  “哪个省?”他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下意识的问出这个问题。  “江苏啊,还能是哪个。”  “嗯。”  “我哥想请你明天晚上一块儿去,正好有事情和你谈……”  “你哥?”  我本意是问他说的“哥”是谁,然而林子腼腆的一笑,好像做错事情被抓正着一样,说:“是吴总,吴总,呵呵。”他说的他的哥哥一定与他关系很近,所以他才随口说出“我哥”,这人同时也叫“吴总”,可是为什么他要换一个称呼呢?  林子说:“吴总说不让我叫他哥,说我是在他的公司给他打工,要照规矩来,但是我从小叫惯了,很难改。”  我嗯了一声。原来吴总确实是他哥,应该是表哥、堂哥之类的。  我问:“在哪儿见。”  林子说:“当然在会所呀。”我心中很想明天与他说的“吴总”见一见,我感觉到这事关重大,因此我必须问清楚地点,我问:“哪个会所?”林子有些吃惊,但还是说出一个会所的名字。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尽管我不记得曾去过这会所,但却知道这会所是北京城里的数得上的几家会所之一,进出的都是企业家、达官贵人,以会员资格审查苛刻闻名,更让我惊讶的是林子说起这会所的语气,好像这会所即是家中后院一般,去一次稀松平常,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好,我九点过去。”我随口说了一个时间。站起身来,林子见我要走,连忙说:“我送你回去。”我说:“不用了,我自己走。”若他见我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岂不会很奇怪?他见我态度坚决,说:“那你小心了。”我说:“放心吧,我没开车。”  他脸色突然有些古怪,说:“哥,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现在这时候,谁知道那些人会使出什么手段?他们可不是善茬。”林子面色凝重。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假装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众人告别,大家又客套了一番,留了联系方式,几个人送我到了门口,又客套一番,这才分开。  我朝门口走去。这次与林子见面非但没能让我更明白,反倒让我对自己更加捉摸不透了。  林子是个什么人物?看上去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应该刚从学校毕业没几年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活动能力,认识这么多有身份的人?看他与这些人交谈来往,显得十分从容,显然是惯常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所在的是个什么公司?他所说的他的哥哥、“吴总”又是什么人?他只是为“吴总”打工的,那“吴总”岂非……  我琢磨不透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然而这不是最让我疑惑的。最让我疑惑的是,我怎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而且,从林子对待我的方式来看,我不但与他们有关系,而且在他们之中地位不低,甚至我觉得,从林子的角度,我大概是跟“吴总”一样地位的人,他说起“吴总”的时候,只让我感觉他对其又敬又怕,并没有我也需要那样的意思。
  我又想,为什么我对这种身为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感觉并不熟悉呢?要知道,尽管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什么都记不住了,可是对于北京的地理地貌之类的还是能够想的起来,假如我原本就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那么现在我应当对自己得到的待遇觉得理所应当才对,可我的感觉并非如此,而是觉得有些陌生、不自在。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在我的记忆恢复之前,要想明白这些事情只能是徒劳了。希望明天去见了“吴总”能够有所收获。大概我也正是抱了这样的期待,所以才不暇思索的答应明天去见面的事情吧,至于明天见面会否被发现失忆,那就是明天的事情了。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前面一个保安踏上一步,迎了上来,伸手拦住了我。
  “先生。”他伸出一只手。我停了下来,看着他,他身材高大,脸上并无特别神色,我看到他手中撰着一张纸条。  “怎么?”我问。  他把手中的纸条递给我:“这……这是……”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接过纸条,问:“这是什么?”  “这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钟,他确实不知道其他什么了。纸条对折了一次,我翻开来,上面用签字笔写着几个字:  “不要告诉任何人”。  字迹有些潦草,可见写于匆忙之中,但文字清晰可辨识。笔画起承转合之间有一股柔软飘逸之意,应是女人的手笔。  “谁给我的?”  “我……不知道,不认识……”他有些尴尬。  “是男是女?”  “应该是女的。”  “长什么样儿,多高?”  他苦笑说:“对不起,我……没看清。”  “怎么会没看清?不是她当面交给你的么?”  “是的,但是她穿着一件很大的连帽衫,帽子罩在头上,突然凑了过来,说,交给我身后那人,然后就塞给我这个,我低头一看手里多了一张纸条,还有一张一百的钞票,抬头她人已经不见了,要不是她说了一句话,我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我立时想到,如果我就在她身后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没有走远。我马上打断他问:“她朝那个方向走了?”保安朝北一指。  我立刻飞奔出去,看到拐角处一个人影一闪,立即隐没到我视线之外,我依稀看出这是一个穿着大号连帽衫的人,帽子罩在头上,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我跑过去,过了拐角就是夜店前方的马路,那人已经踪影全无。
  卧槽,谍影重重啊,伯恩来我大重出江湖了么  
  巴黎下水道的老鼠 40楼01-29 04:09  卧槽,谍影重重啊,伯恩来我大重出江湖了么  ?????? ^_^   
  我捏着手中纸条,思量着。“不要告诉任何人。”告诉什么?我猜测,这应该说的是让我不要把失忆的事情说出去,但是问题是这人怎么知道我失忆了呢?这人是谁?她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而是用这种方式通知我呢?  而且,我又为什么不能把失忆的事情说出来呢?  自我醒来发现自己失忆,我确实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只是我本能的反应,似乎是一种与人保持距离的自我保护行为。现在看来,这种自我保护不是没有道理的。  寒风中,我站了好一会儿才叫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之后,我仍然在思考这些问题,今晚的经历让我疑惑更增,尽管知道想是想不出来的,可我还是止不住的在心里不停的推敲、琢磨,直到我的脑袋又开始感觉到眩晕,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上车之后,我叫司机前往我醒来的那宾馆。虽然我不想回这宾馆,因为那里让我感觉荒谬和孤单,然而这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了。我猜测身份证上的地址是我原本居住的地方,但是并没有具体的楼房号,我无法找回我的房间,况且我又没有钥匙。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两点,路上车辆稀少,出租车飞奔在灯火通明的街头,左侧车窗大概是有块地方坏了,不能完全合上,那地方发出“呼呼”的声响,不时灌进些凉风进来。这凉风倒让我感觉有些舒服,我松了口气,闭上眼睛,躺在座椅上,眩晕的感觉慢慢减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时间就这么停留,我希望永远不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不要再和认识的人见面,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辆出租车上,行驶在冬夜的北京街头,心里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挺好。  我的眼睛被轻轻晃了一下,我睁开眼,周围没有额外的光源,或许是刚才路边有什么灯照了一下吧,我没往心里去,然而却鬼使神差般的回了下头。在出租车后方十米开外,一辆奥迪SUV平静的行驶着,很可能是刚才拐弯的时候,它的前灯灯光照到出租车后视镜中,又照到我眼睛里。
  我问出租车司机:“师傅,后面那辆车跟了我们多长时间了?”  “后面那车?”司机明显刚注意到,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知道啊。”  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为什么我看到后面跟了一辆车就觉得不对劲呢?我想要再回头看一眼,心里却有个声音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好像再一回头就会被后车觉察一样。我忍住没有回头。难道是这车行驶速度刚好与出租车同步,让我产生了怀疑?对,现在路上车少,奥迪车性能远优于出租车,为什么不加速超车呢?  然而仅凭这个,就能认定它是在跟踪我吗?  在上出租车之前,我是不是在liv门口看到过这辆车?好像是有些印象。然而像这样的奥迪SUV在那边有很多,我怎知道我看到的就是这辆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它是在跟踪我?这个想法有些可笑,我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想要跟踪我呢?我实在太疑神疑鬼了。  然而心中的不安还是没有消散。
  这辆车一直行驶在出租车后方,一分钟之后,前面出现了十字路口,是红灯。出租车停了下来,后方的奥迪车也慢慢的跟上来,停在出租车旁边。我朝奥迪车看去,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只是一辆普通的奥迪车,没什么特别。红灯换成绿灯,奥迪车启动快一些,迅速走到出租车前方。我哑然失笑,自己确实有点神经质。  这时我心里“突”的一下,伸直了腰,吸了口冷气。出租车司机感觉到我的异常,问:“怎么了?”  我说:“没事。”我的眼睛却紧盯着奥迪车后侧:这辆车没有牌照!  尽管路上经常看到许多新车都来不及上牌照就上路,但这辆奥迪车看上去并不是刚出厂的新车,我仔细观察它,仍看不出其他端倪。前方街道宽阔,它陡然加速,将我们远远甩在后面,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我想多了?不对,我不安的感觉仍在,奥迪车有可能是在耍什么花招。  我说:“师傅,从这边拐进去?”我指了一下旁边一条小路。  “不走原来的路了?”  “不走了。”  “那咱们去哪儿?”  “你先按我说的走吧。”  司机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照我说的,拐进了前面的小路,这条路虽是双向车道,但是并不宽阔,进去之后,我指着旁边一个窄小的胡同说:“进去。”  司机在胡同口停下车,说:“进去?”  “对!快!”
  司机说:“这里面怎么走?”朝胡同里张望着。我明白过来,我这样突然变换行车路线,让司机走这种黑灯瞎火的小胡同,司机担心我是在打他的主意,不敢往里走。我心里着急,向后看了一眼,我估计那奥迪车随时可能再出现(刚才它超车走在前面只是障眼法),因此必须立刻进那胡同里,正准备掏出一张钞票来,给司机加钱,却见后方路口闪出一辆车来,正是那奥迪车。  我心叫糟糕,现在进胡同已经晚了。我说:“别进了,往前走吧。”司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开车向前行驶。  我心中盘算,这车现在是名目张胆的跟过来了,为今之计,只有到人多的地方才安全,我说:“快点!到前面的大街上!”司机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这么大声,没反应过来。
  我向后看去,奥迪车消失了,我心中奇怪,刚才明明见它跟了过来,到哪儿去了?我一边催促司机快走,一边又回头看。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后方扑了过来,同时我听到发动机的轰鸣。  这一瞬间我明白过来,奥迪车关了车灯,偷偷加速,朝出租车猛撞上来。我下意识一缩身体,头靠在后背座椅上,同时抬起双臂,挡在头上。  “嘭”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力从后背传来,我的头颅和身躯先是陷入座椅中,然后被猛的抛向前方,两只胳膊撞到了前挡风玻璃上,左臂撞得尤为严重,一阵剧痛从臂肘处传来。  如果不是我用胳膊挡在头颅前方的话,这一下定会让我头破血流、晕死过去。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剧烈的头晕,我歪倒在座位上,看到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满脸是血,不省人事。
  我心里仍然十分清醒,奥迪车一定是刚才经过出租车的时候,看到我没有系安全带,才直接撞了上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我头晕已经缓解不少,这时门猛的被拉开,我跌出车外,一只手插入我腋下,把我拎起来,另有一只手则挟住我另一只胳膊——两个人架着我,朝后面的奥迪车走去。  我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看到这两人步履有力,胳膊粗壮,都不容易对付。  两人将我拖到奥迪车后,一人凑到后备箱前,似乎是准备开后备箱。就是现在!我猛的站起,一转身,顺势扳过离后备箱较远那一人的肩膀,前额砸在他的鼻梁上,他“唔”的一声,弯腰用手捂住了脸。  另一人正要开后备箱,我突然挣脱,他始料未及,刚回过身来,我一拳砸在他脸上,他一个趔趄,我乘机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用力砸向后备箱一角,“嘭”一声响,他瘫倒在地。这时被我用头砸脸那人已经反应过来,从后面将我抱住。
  我一个过肩摔,将他甩在地上,就势一脚踢在他心窝——这下踢的够狠,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蜷缩着身子,不住的抽搐,我自己都觉得下脚太重了。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我一惊,想转身,已来不及,脖子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我挣扎了两下,发现身体活动无碍,眼前很快便能视物,只见奥迪车驾驶座车门大开,一个高大身影站在我近前,一脚踢向我头部,我急忙避闪。  原来奥迪车上还有一人,见另两人被放倒,急忙下来相助。他这一下手掌斩在我后脖颈上,本来我立时就要晕倒,好在我提前知觉,转身使他的手掌未吃正部位。  我避开他踢来的一脚,大概他认为我已无力反抗,因此这一脚踢出未注意重心,我顺势一脚踢到他站立腿的脚踝,将他勾倒在地。我手脚并用,迅速爬出三步远,站了起来。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头上光溜溜的,一根头发都没有,面色阴沉,盯着我看,另两人也恢复过来,忍着疼痛,缓缓站了起来。这三人身形均十分高大,且训练有素,我趁他们不备让他们吃了点亏,若是正面对抗,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因此我站起来之后,只与光头男人对视了一秒,就朝旁边跑去。  三人在我身后追逐。  我奋力奔跑着,虽刚经历了一场车祸、一场打斗,我还是感觉到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我气息匀称,虽急速奔跑,步伐却很稳定。  身后的三人,两个吃过我拳脚的很快落在后面,其中一人踉踉跄跄,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只有光头男人紧紧跟在我身后。
  这时候路边商店、住户陆续有人开了灯,还有两三户人出门来查看,大概是刚才车辆撞击的巨大声响将他们吵醒。  我听到路边有人喊:“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又听到三人中落在最后的那男人喊:“闭嘴!”我回头看了一眼,落在最后的那人不再追来,而是回到奥迪车处,大概是想将车开走。光头男人紧紧跟在我后面,跑过路边一处路灯时,我看到他眼睛里阴狠冰冷的目光。  跑出几百米远,我们的速度都慢下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扭头看了一眼,光头还在我身后六七米远的地方,另一人则不见踪影。  这附近的路我不熟,这样跑下去,非得有一人力竭才能结束这场追逐,我没有把握比光头男人的耐力更好。
  旁边出现了胡同,我不及思索,转身跑了进去,希望借助胡同里面的地形把光头男人甩掉。光头男人也跟了进来。  这条胡同里面只有几处昏暗的灯光,我不停的将身边触手可及的垃圾桶、啤酒箱垛之类的东西拉倒在身后,但是光头男人敏捷的躲避着,速度并未慢下来。正当我在想是不是无法摆脱他,而要回头和他干一架的时候,我发现前面有一道铁门。  我一脚踹上铁门,心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铁门应声而开,另一种是门在里面拴上了,这一脚下去会震得我腿发麻,光头男人就此跟上来,我只能与他缠斗——运气不错,铁门应声而开。  我冲了进去,回身关上铁门,用身体抵住,运气又不错,铁门上有插栓,我一把拉上。铁门砰砰直响,像打铁鼓一样,是光头男人在外面撞门。然而他再大力,也不可能把这门撞开。
  想到我能从这三人夹击中脱身,我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回过身来,一个男人站在院子里,披着一件棉大衣,对着一只皮捅撒尿,下身只穿一件松垮的内裤,褪在大腿上。这人愣愣的看着我,睡眼惺忪。皮桶内兀自哗啦哗啦的响着。  我说:“你们家还有别的门么?”  男人摇摇头。  “那我从哪儿能出去?”  男人看了看铁门,那门仍砰砰的响着。他指了指铁门对面一堵墙,那墙很矮。我说了声:“谢了!”立即冲上那墙,翻身过去,是另一条胡同。这条胡同比先前那条更黑,只有远处大街上的灯光传来,勉强可以看到路。我小心走着,尽量不发出声响。  在胡同里七绕八绕,好长时间找不到出口,我并不心急,也不知道光头男人和他的同伙找不见我,是否已经离去。  大约走了七八分钟,我才走出胡同,走到大街上。一看四周,我顿时一愣,这还是原来那条大街!这时听到身边嘿嘿一声笑。一个人从旁边的报刊亭后绕了出来,是先前被我一脚踢在心窝那人。
  我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光头男人随时会出现,想跑掉是很难了。从刚才我对付他们几个的情形看,我的身手是不错的,但是这些人明显是吃这碗饭的,我和他们比到底如何?马上就知道了。我笑了笑,挥拳便打,我必须速战速决。  一连几拳,要么被他躲开,要么没有击中部位,他浑没当一回事。我拳头打在他脸上、肩头,只觉得他骨肉扎实,确实是练家子。这时我面部吃痛,原来他趁我几拳打过的间歇,一个直拳打来,正中我面门,这一下疼倒不见得有多疼,鼻血却立刻流了下来。我后退两步,稳住阵脚,他倒不急着进攻,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又用手抹了抹鼻子。我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一下是要报复我刚才用头撞到他鼻子。  他这动作让我没来由的生气,我冲上去又打,他右拳挥来,正中我面颊,我的下巴剧烈疼痛,我以为要脱臼了,低下头来,他趁势逼来,挥拳要打,我一个下勾拳,正中他下巴,打的我的左手手背生疼。
  我连忙摸了一下下巴,还好,没事,他吃这一拳明显有些发晕,我一脚揣上他心窝,他今晚已是第二次被我重击腹部了,立刻跪倒在地,爬不起来。这时我听到旁边的胡同里传来奔跑的声音,心知不妙。左右一看,旁边一家潮汕粥店亮了灯,有人在玻璃门内站着,像是在看热闹,我不及思索,冲过去一把拉开门,进去之后躲在门边外面看不到的位置。  这家粥店规模不大,狭长的饭厅里摆了两排八张桌子,一对夫妇有些惊惶的看着我,不明所以。我把手放在嘴边,示意两人收声,那男人用力抓住女人的胳膊,点了点头。  这时我听到有人从旁边胡同里跑了出来,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身边,急问:“成子,成子!怎么了?”原来被我打倒的人叫“成子”。那“成子”不说话——应该是说不出话来。我小心探出头去向外看,只见光头男人蹲在成子面前,问:“人呢?”成子抬起头来,似是使出浑身力气,手臂微微举起,想要朝我的方向指来,我一惊,却见成子头一歪,昏死过去。  光头男人嘴里大骂起来,来回踱步,张望着,却难觅我的影踪。  我松了一口气,觉得十分疲惫,也难怪,这一晚上经历了不少。不过只要再过片刻,光头男人一走,我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这时候,后堂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心想,原来这一家人就住在这饭馆里面。对于打扰到他们,我觉得心有歉意,正要朝老板夫妇笑一下,以示抱歉,却发现小女孩儿嘴巴一咧,我怕她出声,连忙又将手指放在嘴上,发出“嘘”的声音。手指沾上了鼻血,我才知道我这血流满面的样子把她吓着了。  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想,这可真躲不掉了。我对老板夫妇说:“你们到里面去,关上门。”
  我将一张桌子向后方拉开,一脚踢走两只椅子。这些动作完全是不自觉的,好像更开阔的空间让我感觉更舒适。光头男人笑了笑,一脚踹了上来,我侧身躲过,他随即手脚并用,拳脚像疾风骤雨一样袭来,我收缩守御。很快,身上、头上吃了几下,但都不是要紧部位,打的也不重。  他比我高出半头,身体也更壮实,这时他抢得先机,我无法腾出手来反击。不过我知道他这种打法对体力要求很高,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然而这家伙的耐力还是让我吃惊,三分钟过后,他的拳脚只略微放缓,若不是我全力防御,且脚下灵活,不停的以桌椅为屏障,早被他重拳重腿被打倒了。  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慢了下来,一拳过来不再虎虎生风,我乘机反击,一拳击中他肋下,他挨了一下,后退一步,咧嘴一下,意思是我拳脚太轻。我怒从心头起,又连续几拳。这下冲的太近,我俩扭打在一起,滚倒在地上。
  这时我想,如此纠缠下去,等外面那个成子苏醒过来,或是他们另一个同伙赶过来,就坏事了。这一分神,立刻落了下风,他已经勒住我的脖子,我气息不畅,更使不上力。  我肘击他的腹部,但是他身体控制的很好,我无法发力,又伸手去到背后去扳他的头颅,几次都被他躲过,我只觉得脖子越来越紧,面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我双手四处乱抓,希望能抓到什么东西来反击,却什么都抓不到。  突然,我在他腰部抓到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像是一块硬铁,我想都不想,掏了过来,这时他勒住我脖子的手臂突然松开,我大口的呼吸。  他劈手夺下我手中的硬铁,我翻身滚出一米开外,站了起来。他也站起来,重又朝我冲来,我一按身边的桌子,猛地跳起,他以为我要借势踢他,身形微滞,却不料我跳上旁边一张桌子,随即一脚踢到他面门,这下踢的很重,他“唔”的一声弯下腰,一只手扬起了手中的硬铁。  那是一只枪!
  难怪他刚才会放开我,我抓住这只枪,对他威胁太大,他只能先夺枪。  趁他捂脸看不清楚,我跳下桌子,朝门奔去。背后,他大喊:“站住!”这时我一半身体已经出了门,回头看,他一手仍捂着嘴,另一只手拿了手枪,冷冷的盯着我。  就在这一瞬间,我做出了判断:他一定不会开枪!因为他一直有枪,一直有机会枪击我,但是都没动手,现在一定不会开枪,至少不会在短时间内果断开枪!我闪身出了门,朝门的旁边跑过。  他果然没有开枪。我听见他在里面咒骂了一句,也跟着向外跑来。  我站在门边等候着,并没有跑开,因我知道无论如何都跑不过枪子。他推门出来的一刹那,我一脚跺在门上,这下使上了我全身力气,他啊的一声惨叫,肩膀和一只胳膊被门夹住,“哐”的一声,手枪掉到了地上,滚到离我三四米远的地方。
  那是一只92手枪。  我正要过去拾枪,突然听到警笛声大作。大概有人报了警,警察已经赶到。  这时一辆车猛冲过来,急刹车停到路边,一个人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这辆车就是刚才的奥迪车,跳下车的人正是他们三人中的另外一个。光头男人也从门内走了出来,一副痛苦的表情,借着外面路灯,我能看到他脸上、光头上全是汗水,不知是刚才打斗出的汗,还是被门夹这一下出的冷汗。他一手托着胳膊,看样子伤的不轻,那胳膊似乎是不能动了。  光头男人咬着牙,正要朝我走来。从车上下来那人喊道:“老龚,警察来了,走!”一边喊一边去扶躺在地上的成子。  被称作“老龚”的光头男人瞪了我一样,转身去捡他的枪,这时我已经避到报刊亭后方。  三人上了奥迪车,迅速离去。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身上有几处隐隐作痛。我慢慢回到奥迪车与出租车相撞的地方,看到一辆警车、一辆救护车停在旁边,几个警察在处理现场,围观的几个人中,有两三个正指手画脚的向警察描述他们看到的情形。  我没有走的更近,悄悄的走开了。  一边走,我一边想,这三个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先是一直跟在出租车身后,然后突然撞击,时机、力度都恰到好处,若不是我十分机敏,瞬时间做出自我保护的动作,早已经被他们拖走了,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匪徒,而是训练有素、冷酷无情的行家里手。  训练有素……
  我想起来那把92手枪,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光头男人“老龚”竟然会随身配枪,我国对枪械有严格的控制,普通人想弄一把枪都很难,这人是什么背景?我似乎对手枪并不陌生,92手枪是军用枪械,军队在用,北京警察大部分用的是转轮手枪,也有一小部分用的是92手枪,然而那只手枪未必是真92,也可能是仿92,因此不能说这伙人一定是军队的或警察。  我走过两条街,叫停了一辆出租车。我上了车,坐在后座,司机从后视镜往回瞅了一眼,看到我脸上有血迹,一副狼狈样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吞了回去。出租车载着我朝宾馆驶去。  我又是什么人呢?这么专业的三个人来绑架我,又占了出其不意的上风,竟然也没能成功……  回到宾馆,我疲惫不堪,脱掉衣服,倒头就睡着了。
  这个这个楼主貌似不给力,更的太少  
  写得不错,楼主继续啊。  
  作者:Sdoken 时间: 23:09:00  写得不错,楼主继续啊。  --------------------------------------------  谢谢支持
  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波点图案,好长时间不愿意起身。睡过这一觉之后,我似乎更累了,脑子混沌不堪,整个人沉重的像一块腊肉。  我翻了一下身,没我想象的那么艰难。我坐了起来,在床边坐了三分钟。到洗手间冲了一个澡,终于感觉好一点了。  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身体,肩膀、胸膛、腰腹乃至大腿,都有淤青或挫伤,感觉像是刚从泥石流里被捞了出来。然而吸引我目光的并非是这些,而是我健壮的身躯。尽管有一些脂肪,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这幅躯体经过长年的锻炼打熬,才得成这幅样子。是健身房?是在军队?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中午草草吃了些东西,一下午,我都在城中闲逛。有时候我觉得做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这种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没有任何人可想的状态让我很是享受。我先是在宾馆附近,步行探索各街道、胡同,接着坐上出租车,让司机带我在国贸、西单、五道口之类的地方穿梭。当然,我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为了希望能够想起来点什么,说不定我对哪个地方有特别的感情、能激起我的回忆呢?  结果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至于昨晚差点被劫持的经历,我却没再多想,好像睡了一觉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奇。被绑架这种事情对谁应该都不常遇到吧,可是我既没想到要去报警,也没想过跟任何人说起,或是去调查清楚,而是当成没发生过。难道是因为我以前经常碰到这类事情,所以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吗?  到了晚上八点多,我坐车去昨晚林子告诉我的会所。
  林子说,今晚“吴总”会宴请一些江苏“省里来的人”。我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吃完饭了,我特意避开他们吃饭的时间,是因为我并不喜欢那种大家乱哄哄一起吃饭的场合。所以,我猜测,我对那样的场合一定也是非常熟悉的吧。  到了会所,我还担心找不到地方,或是被拦在门外,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一个服务生认了出来。我正准备对门旁的服务生询问“吴总”在哪儿,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这个矮个子服务生从大厅里面径直走过来,面带微笑。  “冯先生?”  我看着他。  “您是来找吴先生的吗?”  我点头。  “这边请。”  我跟随他在大厅的座位之间穿梭。这家会所内部装修十分精致,但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奢华,座椅、装饰装修是一种带有古意的现代风格。
  这服务生既然认得我,我决定随口问他点什么,“我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微笑说:“这我也记不清了,需要我为您查一下吗?”  “那倒不用,只是觉得很久没来了。”  “也不是很久啊,我记得您上周还来过。”他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我注意脚下台阶。  “上周什么时候?”  “周三还是周四呢,我记不清了。”  如果是那个时间,到现在也就只有六七天而已。  这六七天的时间我都干什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带我走进一个房间,这房间不大,但里面只有四五条沙发,因而十分宽敞,门对面是一面大的落地窗,窗外种着竹子,在附近投射灯的映照下,竹竿、竹叶斑驳的影子印在窗上,像是一幅微微浮动的水墨画。
  房间里坐了五个人,其中一人坐在窗边,见我进来,站了起来,说道:“小冯,怎么才来,这边坐!”这人身材高大,国字脸,短发,眉毛粗重,眼神阴郁,说话声音洪亮且有磁性。我心想这一定就是“吴总”了。他一边招呼我坐到他旁边,一边说道:“小冯,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副省长。”对面一个五十多岁、头发一丝不乱的男人看着我,朝我微笑,我心想,来头不小!站了起来,过去握手。他又介绍说:“这是建设厅的何厅长。至于王局和梁主任,你以前也都见过,就不用介绍了吧。”我一一与这几个人握手、客套了一番。  我猜的没错,既然其他四人都不是“吴总”,那么介绍我的这人当然就是了。吴总笑着说:“小冯我就不用多说了吧。”看来他跟其他人已经说过我了。其实我希望他能多说几句的,在座的人里对我了解最少的就是我自己了。  李副省长点头微笑,说:“年轻人,不简单呀!”  “省长您过奖。”  何厅长也说:“现在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您快别这么说。”  王局说:“小冯哪里是一般的年轻人?要是年轻人都像他这样,那还了得。”李副省长说:“我倒是希望这样的年轻人多一点,我们的担子也好轻一点。我现在这老骨头,有点扛不动喽。”众人一齐笑了起来,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还是跟着一起笑了。随后大家闲聊起来,话题也是围着李副省长转,无非是聊些他爱喝的茶、他的宝贝女儿、他微服私访的经历之类的话题,看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招待局,并没有特别要商谈的事情。
  我与众人说说笑笑,倒也并不觉得拘束,反倒几句话之间,让李副省长、何厅长非常高兴。众人高谈阔论,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我不时的观察吴总,他始终微笑注视在场每一个人,话不多,只偶尔插上一两句,每次插话都惹得众人大笑。  我心想,这些人个个地位不低,李副省长在江苏省内更是那种根深叶茂、资源丰厚的人物,为何他们对我都如此客气?相对他们而言,我不过是个三十不到的毛头小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捧着我?  吴总看了看表,说道:“李叔,咱们换个房间如何?”他称李副省长为“李叔”,看来两家还有些渊源。  李副省长说:“换什么房间?”  吴总说:“咱们换到楼上有卡拉OK的房间,请李叔为我们一展歌喉。”王局、梁主任都附和叫好。
  何厅长说:“这个……怕是影响不好。”  “都是自己朋友,有什么影响不好的?”吴总一边说,一边看向李副省长,似是在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李副省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此时与他无关。  何厅长说:“哲海,你也知道,现在规定很严……”原来吴总名字是吴哲海。  吴总哈哈笑了起来,说:“何厅,你真是多虑了,这几个女孩子都是我的朋友,人绝对可靠,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那……”何厅长看向李副省长。过了好一会儿,李副省长慢条斯理的说:“都来了?”  何厅长说:“既然来了,那就先在这里坐会儿吧,聊聊天,卡拉ok什么的还是让他们年轻人去。”
  吴总说:“这房间这么小,怎么坐的开?”  李副省长说:“那就先到大厅坐会儿。”  我们一行六人一起出了房间,到大厅里捡了一块大的独立区域,坐了下来。这大厅中坐了七八组人,有男有女,各自在喝着酒,聊着天。  不一会儿,大厅中进来了几个女孩儿,为首一人远远的就同吴总打起了招呼。这群女孩儿一共七人,个个高挑靓丽,进来之后显得颇为惹眼,不过这大厅之中其他人里也有很多漂亮女孩儿,因此并不突兀。  女孩儿们走到我们近前,原来的聊天氛围立刻起了变化,众人都变得有些愉悦,又有些不自在。吴哲海和领头那女孩儿一起,安排众女孩儿坐下。
  这些女孩儿并未分散开来,而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每个人容貌出众,气质不俗,只化了淡妆,衣着也十分得体,看上去倒真似是吴哲海的朋友,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领头那女孩儿名叫成薇,落座之后,她先是坐在吴哲海旁边,闲聊几句,又坐到李副省长和梁主任之间,敬了几杯酒,很快与身边的男人谈笑风生起来,我心中禁不住赞叹,这女人不简单,能与这些年纪大自己这么多的高级官员迅速打成一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三五杯酒下肚,陌生的氛围有所缓解,大家各自与身边的人聊着。这时成薇已经与在座所有男人分别喝过酒、聊过几句,唯独落下了我,我不以为意,难得清静一会儿。  正在我一个人喝着酒,准备放松一下、听听音乐的时候,成薇向我这边斜了一眼,紧接着拿起酒杯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
  她之前挨个敬过酒,现在过来我这边敬我也很正常,然而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坐的离我太近,身子都已经整个挨到了我胳膊上。跟刚才她与其他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朝另一边移了下身体。  她盯着我看,不说话,我以为她是想与我碰杯,于是端起酒杯来,但她仍没有动作,只是盯着我,这下我可奇怪了,也盯着她看。  她噗一声笑了出来,说:“冯总,你是真认不出我了呀。”
  作为一个失忆的人,我早该预料到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尴尬。我仍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仍保持与她对视,只是微微一笑,作为对她的话的回应。  若是平常的人遇到认不出人的情况,一定会在心里觉得抱歉吧,但我是失忆,我心里没有任何抱歉,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失忆的状况,担心她会看出端倪。不过,应该不会吧,任何人遇到对方想不起来自己,只会认为是对方忘了,怎会朝对方失忆这个方向上想呢?  她见我既不承认认不出她来,也不否认,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大概她以为这个时候我应该急忙解释为什么记不住她才对。  她嘴角一撇,说:“也对,你是贵人多忘事,像你这样的风云人物,怎会记得住我呢?”
  看到她有些失落的表情,听到她自嘲的话语,我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我说:“没忘。”  她说:“那我叫什么?”  我说:“成薇。”这她刚过来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听到了。  她面带不屑:“放屁!”  “你不是叫成薇么?”  “你上次叫我什么来着?”  “薇薇。”  她哼了一声,从她的表情看,我猜对了——这也太没难度了。
  我说:“我当然记得你,但是上回喝太多啦,其他事情能记起来的就不多了。”  “行了吧你,”她斜眼看我,“你也会喝多?”  “咱们上回是在哪儿来着?都干什么了?”  她朝我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你还想干上回干的事儿?”我心想,听她的意思,好像我两人上回做了很亲密的事情,但是我也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很会挑逗男人,夸大其词、借题发挥是她们的拿手好戏。到现在我也判断不出她与我只是逢场作戏还是确有私人情意。  我含混的应了一声,自己也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她笑了笑,把身子凑了上来,想要凑到我耳边说话。我朝另一侧弯腰,避开了她。这倒不是我对她有反感,确实是她凑过来的时候,整个胸脯都贴到了我手臂和胸膛上,她外套裂开,里面穿着一件深V洋装,她丰满的胸部好像打了粉,白的晃眼,突然出现在我视野里,我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避开了。
  她嗔怒的看着我,说:“冯总,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这么胆小?”  我笑着说:“那要怎样才算胆大,上次那算是胆大么?”  她说:“去你的,上次那叫流氓。”  我摇头说:“流氓也不能天天做。”  “是不能,还是不敢?”  像我这种失忆的情况,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敢呢,我说不上来。只好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说:“那你怎么这次不请我‘换个地方聊聊’了?”  看来上回见面也是这样的场合,然后我请她‘换个地方’单独去聊了。我们聊了什么?或说是做了什么?
  她说这话时抿嘴笑着,用一种期待和暧昧的眼神看着我,我一时间禁不住有些心动。我说:“今天有重要客人在场。”  她笑了:“哪次不是有重要客人在场?”说着将手抚到我背上,这个动作可说是暧昧,也勉强可说是正常朋友之间的亲密举动,即便被其他人注意到也无关紧要。谁知她的手慢慢下滑,最后竟然放到我的屁股上,用力抓住。  我吃了一惊,她这举动颇为大胆,虽然以我俩的坐姿,吴哲海、李副省长等人是看不到她的手的,但是其他人都在规规矩矩聊天,这种举动仍让我觉得有些突然,难道我俩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我知道,成薇以及在场的其他女孩儿,虽然吴哲海口口声声称她们为朋友,但其实自然是专门从事高端陪侍工作的“专业人员”,专门用于在这样的场合装点门面,她们每一个人能接受的尺度可能都不一样,但是有一个共通点,她们都久在这样的场合里面混,为人都深沉世故,尤其成薇这种领头的人,更是人精。因此虽然她说起来和我很亲密,表现也很暧昧,但说不定上次我俩只是点了点头,喝了杯酒呢。
  我正待把她的手挪开,突然整个大厅里的气氛起了变化,旁边几桌人都停止了谈话,向大厅入口方向张望,我们这里何厅长、梁主任等几个面朝入口的也抬起头来向外看着。  我本来背对着入口,这时也转过身来。  只见一个个子高高的女人从入口处进来,身穿一件黑色风衣,波浪长发。她的眼睛好像深夜一样漆黑,在大厅本就不十分明亮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深邃,瓜子脸,面若冰霜。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当然,我说的是失忆之后。至于失忆之前,以我现在被她吸引的程度而言,恐怕也没有。
  她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朝大厅里面走来,鞋跟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可可”声清晰可闻,让人着迷,也不知是因为大厅里的众人都停止了谈话,还是服务生调低了背景音乐,这声音格外入耳。  我扫视一眼四周,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就连女人也被吸引了眼球。也难怪,本来大厅中有不少美女,可是她一出现,立刻把其他人全比了下去。要知道这里的美女质量本来都是极高的。  这女人径直朝我们走来。  她越来越近,我发现她的目光始终放在我的身上。
  我心说,难道她认识我?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剧烈跳动了几下,自我失忆以来,我还没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刻——在我从陌生的宾馆醒来,发现自己失忆的时候,在我发现自己身份地位竟然不一般的时候,在我被人制造车祸、追击绑架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激动。  她更近了,我看的清楚了,她一直在盯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神冰冷,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她走到我们旁边,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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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巴黎下水道的老鼠 时间: 00:56:00  我靠,关键时刻楼主你居然不更了,哼哼~小鞭子挥起,楼主怕了没  ---------------------------------------  好怕怕
  吴哲海早站起来,说道:“宁宁……”原来他们认识。  她看也不看吴哲海,开口说道:“冯立亨,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我说:“啊?”  她的目光朝下移去,我这才发现,成薇的手还在抓着我的屁股。她看在眼里,嘴角一撇,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像是被气坏了。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她扬起手来,朝我挥来一巴掌。
  我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刚好躲过她这一耳光,她手掌扇的风呼到我脸上,我感觉她这下用力不轻,若是被她打中……  她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愕的表情,分明是想说:你居然还敢躲?  吴哲海走上前说:“宁宁,你生什么气?小冯什么都没干……”  她一声不吭,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杯红酒,一扬手,全泼到了我的脸上。这杯酒可真不少,瞬间我的脸上、前襟、衣服上全浸满了红酒。她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我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吴哲海,吴哲海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呀。”再看成薇,她一副吃惊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追上去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跟了出去。这时她已经出了门口。我追着她,喊:“宁宁,宁宁!”她头也不回,我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她一挥手将我的手甩开,回头说:“滚!”  我说:“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话,我根本不知道该跟她解释什么,所以很怕她真的停下来说:“好,你解释吧。”  好在她没停,朝门口一辆电镀银色奔驰轿跑走去,看来她根本没打算久留,只把车停在门口就进去了。她上了车,瞬时发动机轰鸣起来,车冲了出去,很快没了影踪。  我回到大厅,吴哲海问:“怎么样?”我摇摇头,坐了下来。何厅长笑着说:“闹矛盾了?”我苦笑了一下,问吴哲海:“她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吴哲海说:“最近大家都见不到你,她也一直在找你,估计为这事儿生气吧,但是也不至于啊。”他们都没看见成薇刚才抓我屁股的事情。  我说:“没事儿了,咱们继续。”大家这才继续喝酒聊天。旁边的其他客人也都收回目光,看样子对看了这场好戏心满意足。  成薇凑到我耳边说:“原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怪不得……哼哼。”  我心想,从刚才的情形看,这个“宁宁”确实是应该跟我关系不一样,我竟然有这样一个女朋友?
  我问:“你以前没见过她么?”  成薇说:“我哪儿有那种机会呀?不光没见过,听都没听过呢。”  “我没跟你说起过?”  “没呀。”  “你也没问过?”  “问了你会说吗?”  我说:“聪明。”  她嘻嘻的笑了,我发现她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江湖气少了一些,女人味儿多了一些,这我能理解,看到我有这样的女朋友,我对她的吸引力一下子提升了很多。不光是她,就连在座的其他女孩子,看我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这时候一个女服务生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处理一下我沾了酒的衣服。  我正想答应,却听成薇说:“不用了。”她将服务生支走。  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只手帕来,给我擦脸,她捏手帕的手姿势曼妙,看的人心动,她的手柔软温润,噌在我的脸上,我仿佛能闻到一股温柔的香气,不知道是从手帕上来的,还是从她手腕上来的——这一切都让人无法与前一刻还玲珑八面的她联想到一起。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手帕?”我说,“现在不都是带着纸巾么?”  她浅浅的一笑,我明白过来,大概又是对付男人的手段。
  她替我把脸上的红酒擦干净,又小心的把衣服擦了一遍。沾了红酒的衬衫贴在胸前,冰凉潮湿,但大厅内温度不低,我也并不在意。  擦完之后,她收起手帕,出乎我的意料,没有说话。  她静静的坐着,挨着我还是很近,但是并没有要凑过来的意思。  我有些奇怪,从见到她开始,她就在喋喋不休的与人交谈,这时安静下来,我还有些不习惯。过了一会儿,我问:“怎么了?”  她说:“果然还是像你这样花心的男人最吃香。”  我说:“我花心么?”
  她扭头看着我,那表情好似听到了一句极其稀罕的事情,说:“你?”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弯下腰去,惹得其他人都朝我们这边看来。  她突然对坐在另一边的吴哲海说:“吴哥,你知道刚才冯总问我什么了吗,冯总问我他花不花心!”吴哲海笑了笑,从那笑容里,我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认同她的话。  她回过头来对我说:“这世界还是属于像你们这样的男人的,在外面乱搞,还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笑了一下,不接她的话。
  她拿起杯子说:“来,不聊这个,喝酒吧。”给我倒了半杯红酒。我正需要酒来平复一下心情,我俩碰了一下杯,都一饮而尽。  她又说:“冯总,我怎么觉得这回见你有点奇怪呀。”我心里跳了一下,说:“怎么奇怪了?”她说:“这回你总是问来问去,而且问的问题都是你自己亲身经历的,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啊。”  我哈哈笑了起来,说:“这回被你猜中了,我确实得了健忘症。”  她捧着杯子说:“其实健忘也挺好的,有些事情就该忘掉。”  “你有什么事情想忘掉的?”  “好多。”她说,“可惜这不是自己能选的。”
  她又给我俩的杯中倒上了酒,说:“来,喝酒吧,喝了酒也会忘的。”我心想,如果喝酒是为了忘掉以前的事情的话,那我是不需要喝酒的。  我俩又喝了一杯。她突然笑着说:“放心吧,就算我想忘掉一些事情,咱俩上回的事情我也是不会忘的。”  我俩就这样边说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七八杯。  渐渐的,我的脑袋越来越沉重。起初我以为是跟失忆有关的症状,因此一边喝一边摸着我脑袋上面的那块金属,后来我发现其实是跟喝酒有关系的。大概是我喝红酒容易醉吧,我感觉愈发难以集中精神,视线也有些模糊。我想,昨天在林子那里喝酒,我感觉我的酒量是很不错的,怎么今天才喝了这么点就醉了?虽然有七八杯,可是每一杯都倒得很浅,我和成薇两个人加起来喝了也不到一瓶红酒。
  但是这醉意是很分明的,我逐渐有些口齿不清,坐不稳,靠在沙发靠背上。成薇问我:“怎么了?”  我摆摆手:“不能再喝了。”  我勉强站起来与众人告辞:“对不起,要先回去休息了。”  吴哲海说:“我让人送你。”我摆手说不必。  成薇说:“我送他吧。”说完站起来,扶住我一只胳膊,我本来站的有点辛苦,觉得整个房间和地板都在晃悠,有些恶心,她扶住我,我感觉好多了。  吴哲海看着我们两个,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想通了,说:“好吧。”走到我身边,扶住我另一只胳膊,与成薇一起扶我到门口。他说:“你明天有空吧,咱们见个面。”我说好。但这时我只想睡觉。  服务生已经将成薇的车开到门口,是一辆保时捷。成薇扶我上了车,随即上了驾驶座,汽车稳稳的驶出。  我靠在座椅上,晕晕沉沉,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我睡着了,我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个梦,但是很快我发现不是,虽然我头晕的厉害,虽然我睁不开眼,但是我没有睡着,这不是梦。  车窗外光线连成一条条线,十分刺眼,我用右手挡住眼睛,但是从缝隙漏进来的光仍然让我头颅隐隐作痛。我想起来了,我是一个失忆的人。
  北京的街道并不平坦,好像是一艘巨型货轮航行在海上,我像是有两层楼那么高的集装箱,每次起伏,都像是经过了两个月那么漫长。从海的深处,不断传来声音。  不,不是海的深处传来的声音,是成薇的声音。
  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很清晰,区别于车辆发动机的声音,以及窗外的风声、车鸣声,也区别于我脑子里嗡嗡的声音。  “你感觉怎么样?”  我听到我喉咙里发出气流冲击的声音,我其实是想说,感觉还好。  “你看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她的语气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在撒娇。  我也奇怪我怎么会喝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我喝红酒特别容易上头?有可能吧,有的人特别擅长喝白酒,有的人特别擅长喝啤酒,但若喝起红酒来就醉的很快,大概我就是这样的人吧。一般这样的人都会避开自己的弱点,但是我呢,偏偏就把这一点给忘了。哦对了,我忘掉的可不光是这一点……
  “你如果晕的话就睡会儿吧。”  我也想要睡过去,只要睡过去,头晕、恶心、出虚汗,这些都不会困扰我了,可惜,我睡不着。  “睡吧,睡吧!”她的声音十分温柔,还带着些欢快的意思。我朝她转过头去,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但是没有成功,最终脸上呈现出什么表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她也转头来看着我,表情严肃,和她那温柔的声音完全不相符,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难道我的表情有那么古怪?  喂,不要看我,看路啊!  她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好像一个昆虫学者在看一件新的蜻蜓标本,她的这种样子是我没有见过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自我失忆以后,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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