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脚不方便,要别人帮她擦屎尿地步,我正值大四要找实习之际,父亲希望我还是该勇敢留下来来照顾奶奶,不要找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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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阳光从窗外透过玻璃洋洋地洒进床单上和被褥里,暖烘烘地摸进散乱的发丝里,触到阳光的味道,我散软地半眯着窗外的梧桐树,清爽的秋风吹动,金黄色的叶片微微颤抖,浮光一晃一闪。哦,早晨来了,伸伸懒腰,拢了拢发至耳后,裸足轻轻地来到窗前,把整张脸浴在妈妈般的光线中,合上了眼睛,鸟儿在啾啾清脆地歌唱,远处的泉水汩汩地流淌,清凉的空气润泽着肌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有一股甘甜的水流经嘴唇、舌尖、喉管,缓缓地渗入心田。享受着大自然的慷慨,舒服而沉静,舍去人世间的烦恼,无欲无求;看尘世烦烦扰扰而淡然,去心中惆怅而默然,留寂静于自己。被人羡慕的生活已成习惯,万物俱静。可是,所有的沉寂下来时我又思绪万千,泪珠慢慢地滑落、咸咸的、苦苦的,一滴一滴的,汇成一条水线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无比凄凉的感觉,脑海里隐现出一幕幕想忘也忘不掉的往事。不管我多么努力,多么用心,多么狠心,多么多么想遗忘的事,它总是在我最孤寂时浮现,逃也逃不掉,用尽全力也摆脱不了。有一天,终于,我想明白了,告诉我自己:它就是你的一部分,你的经历,就像你流动的血一样而无法隔离,直到你不再呼吸,脉搏停止跳动。你消失了,它也消亡了。否则,将永远永远和你如影随形,一步也未曾远离过。  七六年九月九日正在吃早饭的时间,广播器里一改往日的豪言壮语,传来异常悲痛的声音:我们敬爱的毛主席去世了!刹时,吵杂的话声安静下来了,我那才六岁的大姐宛霞瞅见爸爸神色突变,停了吃饭的动作,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抖抖地抽出一支来,好不容易点亮了,连吸了几口,烟丝的火光往后燃去,长长的烟柱从口中吐出,一团烟雾袅袅缭绕。他的脸色在雾后显得越来暗了。燃尽的烟灰承受不住,一截一截地掉落在坑坑不平的土地上,散开了;妈妈抓住如刷上了一层面浆又被晒干的毛巾,忽一下又没一下地擦着泪水,嘴里还嘟囔着:“该怎么办啊!”;大姐小心地凑到妈妈的身旁,伸出那双脏兮兮的小手帮她抹眼泪。然而,更脏了;文静的二姐宛云本来就很胆小怕事,单薄的眼皮吓得立刻闭合上,一个劲地直往妈妈的怀里钻去,仿佛有人要把她抢去似的;那时,我才五个多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乱蹬着一对小脚丫子,小嘴甜滋滋地吮着大拇指,一双葡萄眼好奇地看着屋顶,是要查清楚有多少根房梁吗?以至于长大后我还是喜欢查来查去,想东想西的。外面阴冷的空气和我不沾边儿。  所有的人都没有心思吃饭了,陆陆续续从各自的屋里迈了出来,围在一圈,商量这下面的事该怎么办呢?大家一致通过先开追悼会,再等总场的通知。在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日子里很少能听见嘈杂的声音,碰面了也是一张张苦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没有精神支柱一样,或许,就是!整个人,整个院子里的人,不!乃至整个中国都陷入巨大的哀伤悲痛之中!但,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计划生育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如早春的柳树刚抽发的绿芽,娇嫩的,不成气候。人们对计划生育的概念还没太深的意识或者无有闲心愿意去了解。开通的父母在已有两个女孩,上班很忙碌的情况下商量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守旧的奶奶知道后那肯罢休,一百个反对。我是在不情愿又期盼中出生的——妈妈怀我时,总感觉又是个女孩,有了想把我打掉的念头,却在去医院的路上遇到多管闲事的邻居,劝说:“你看,你这胎动的这么厉害,应该是个小子,就留下吧。”她的这一句话,使我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里,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生活,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奶奶就很不喜欢,可以说是憎厌!因为,我像一场急雨浇灭了她抱孙子的希望之火。我不满三个月的时候,她就头也不回地去老家了,说是帮叔叔家收割麦子。妈妈也没多说挽留的话。虽然父母都是工人,每月能领到十几块钱的工资,但是张口吃饭的人多,有时,还有贴补外婆家。妈妈是娘家的长女,理应不时地帮衬父母分摊生活的艰辛,这样手头上就难免拮据了。即使每次回老家都是爸爸送奶奶,妈妈仍会给她拿上足够的路费,并感叹地说:“奶奶手里不能没有钱,她是个爱面子要强的人,钱在手心里踏实。”还说,奶奶这辈子不容易,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奶奶很苦。苦,那个年代的人,是共有的。  同年,叔叔家的大女儿也出生了,奶奶就留在老家照顾堂妹。我呢?就由两个姐姐来照看了。父母都去上班了,我饿得直哼哼唧唧的,大姐就会歪歪斜斜地给我灌水喝,常常弄得我一身水且呛了不计其数。偶尔还会好心地喂我干馒头粒吃,面粒卡在喉咙处,憋得我的脸通红,她就乱拍我的后背。我的命算起来也够大的,居然一次次地挺了过来。妈妈后来说:“你也不哭,大概知道妈妈上班很忙吧。都是为了多抓些工分,不能回来喂你。唉,你也是常常挨饿的。”提到这些,她都会有短暂的恍惚,忙着有事的样子,去了其他的地方。  就这样,在两个姐姐“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我能奇迹般存活下来,确实不易!等我长大到一岁,该学走路的年龄,学会在床上逗喂养的小鸡了,也没人能空出时间教我学走路。由于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暗屋里与床作伴,极少能见到阳光,错过了练腿的时机,能抬腿走路的时候,院子里的人总半笑地说:“你看小妮子长大了,就是罗圈腿了,可咋办吆。”也许,老天垂怜,长大的我很正常,正常的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一样的走路!  
  我家住的院子的形状接近四合院的形式,房子是五十年代修建的,风雨飘摇之后,已失去了原来亮堂堂的外观,却仍能引得周边村庄人的羡慕,又参杂点不明的恨意,心态是复杂的,情感的起伏在眉眼间,总有那么一点悔不当初的情绪在里头。院外是两棵高大的枝繁叶茂的杨树像两位威武的将军守护着一院子里的安宁。春风吹过,暗黄的杨花似毛毛虫挂满了枝头。捡起,柔软的,痒痒的,或玩于手掌或摆出各式的造型,总能找到不同的乐趣来。我最喜爱的法桐树有六棵,每当我美美地或站或坐在突出的树根上,背靠着被揭下的树皮,光滑的树身,浮想翩翩。徐徐的风抚过耳际,如手掌的法桐叶轻轻地随风飘舞,像在说:“小姑娘,你在想什么呢?”是啊!我在想什么呢?想我为什么来这个世上?想我为什么要遭受莫名的事情?想我上学的时候别人为什么对我那样?想夫妻之间为什么老吵架?想邻居之间的是是非非?想人为何生老病死?想着想着——每次都没有解释清楚。夜幕降临时我也停止了胡思乱想。那么,什么时候才能解开我的疑惑呢?不要让自己这么迷茫下去,这样的我,不是一个小孩子该琢磨的,也不是我这个年龄阶段该有的想法。胸口闷闷的,像那远处的沉甸甸乌云从对面飞速地袭来——当暴风雨来临,是躲也躲不掉的!  院子不大,就二十间的房子,住着九户人家,主要集中在北面和南面,东西两边除了厨房,还有储藏室和牛屋。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孩子越多越好,大多三个孩子以上,居住的条件比较拥挤。想住的宽敞舒服的想法也很合理,难免私下互相排挤,产生矛盾,暗生嫉妒之心,心生不满。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操着天南海北的方言,因社会洪流的变化聚集在这拥有四五百亩地的农场里。有的已婚,有的正在谈论婚嫁,有的期盼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乡,各有各的想法,表面大家相安无事,相处的较融洽。然则,在重大的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问题上也会唇枪舌剑,明枪暗箭,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说到激昂处,大家早已愤而离起自己的座位,你推我搡,激战扭撕,不可开交。会议肯定不会开下去了。有的拉架不想把事情闹大;有的唯恐天下不乱在里面浑水摸鱼、趁火打劫,或站在桌上摇鼓呐喊,拍手称快或敲打桌面,随事态的轻重发出高低不同的咚咚的声音来;怕事的早早的就躲开了,又走不太远,只管伸出长长的脖颈往里不时地张望,胆怯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小孩子们会在外面透过破损的窗户往里探望,看到大人们也会和我们一样打打闹闹就会很诧异,争先恐后的往里挤。这一幕,总感觉大人们太可笑了,还不叫我们打架,自己倒真实地打上了,说一套做一套?还义正言辞地教育我们!  院子也有值得回忆的事情,比如逢年过节,大家千辛万苦了一年,兑钱买上一头肥羊共同进餐,这是每年最开心的事。肥壮大汉操起一把亮晃晃的尖刀熟练地直刺进羊的喉管处,一股鲜红的血冒涌出来。我受不了残忍的场面,冲鼻的血腥味充进脑壳,忍不住连连退一边去。剥皮、剁骨、炖煮,我是没有观看的兴趣。黑脸男人手夹着烟蒂,投着灶膛的粗大的木棍,火舌带着火星往外扑去,好像要燃烧冬季的寒冷。黑脸也不躲避,大厚嘴唇张成了一个大圆圈,大声地说道:“火王来吧!再旺点!今年开春又是一个好年生!”  “黑哥,小心点,火神一高兴,亲到你的大黑脸堂子了,你的老婆该又骂了。”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打是亲骂是爱,那是你嫂子对俺的好。”  “俺是怕,待会羊肉汤熬好了,你喝不上。”  “俺喝不上,谁能喝得上?”  “俺黑嫂说让你喝不了,你就得乖乖的回家挨训。那一年到头喝不上几回的羊肉汤味要是飘进你家里,你还不急死啊!”  “那是去年的事了,不提也罢。”黑脸又投投灶膛的火堆,火烧的更旺了。  “唉,黑哥,你长得五大三粗的。黑嫂小的,你一手也能把她扔得不见影,为啥你就那么怕她呢?丢尽了咱男人的脸!”黄白脸掰断一个筷粗的棍扔进了灶膛里。小木棍蜷了一下身子,红了只一小会,就摊开身体,断了,掉进黑红的大木头了不见了。  黑脸眯着眼用火棍拨了拨火堆,木棍下面的火往上冲了起来,大火烧的更有劲了。他拍了拍手,又重新掏出两只烟,递给黄白脸一支。从火堆里捡起小木条,点上了,啪啪地吸上了几口,过足了瘾,方说:“兄弟,俺老婆是个苦命人,娘家姊妹多,她长得不太讨喜,个子小,没有力气干活,嘴又不会说话,父母也不太待见她。我从小也是不招人赏的,饿得千里迢迢的从大东北跑到咱这地方,能混口饭,填饱肚皮。她也不嫌弃我就一人,没有人给她搭把下手,跟着我起早贪黑地出苦力,累得喘不过一口气,回家了还摸着锅灶做饭。连灯都不舍得用,说灶膛的火够亮了。又给我生了两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睡不好觉,还要给孩子做衣裳、做鞋,缝缝补补的那有好时候啊!累极了,发发脾气,骂我几句,就是打我几下,又能把咱老爷们能咋的。兄弟,等你结婚了,就知道怎么过日子了,都不容易啊!”  黄白脸弹了弹烟灰,衔住烟蒂,抱起身边一直放着的粗重的木头往灶膛里添了进去。  几个女人把头发梳整的比平时光亮多了,一根一根的顺溜的多少都好看点。她们扎着各种花色的自制的围裙,张罗着兑面、搬饭桌、拿板凳、做烙馍,唠东家长扯西家短,打趣闺房之事。说到精彩的故事,连拍打手,面粉飞得到处都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浪一浪的笑声吓跑了几个胆大的小麻雀。  孩子们着一身压箱底的衣裳,大的凑一群,小的另一堆。小的总想向大的靠拢,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屁颠屁颠的讨玩法。大的总是烦躁的,又嚷又叫地教小的,早就失去了耐心。小的仗着父母的疼爱,也不管刚化过雪水的地面,一歪身子躺了下去,哪有不沾脏衣服的污泥呢?又扯开喉咙大声地哭了起来,这是要把声音传到父母那里去,让他们看看他正在受欺负。母亲听到哭声就骂开了,说些想过一个好年,给你们做好吃的,还不让她省心的话来。大的怎肯就听从,和母亲辩解。做父亲的并没有离开原地,也不搭话,只是掂着烟往大的看了一眼。大的就感到刚才还暖烘烘的身体,好像有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把温度迅速降了下来。没敢再多言语,拉起小的,拍打身上的泥土,握起小手往院外走去。  广阔的天地,空间也陡然扩大开了,也不像在院里老有身体的碰撞了。大的小的分配的均匀,满头大汗的把干净的外套也脱了下来,露出花花绿绿的补了一块一块的棉袄来,敞开了怀,一跑肥大的袄灌了不少的风。连打几个响喷嚏,流出了鼻涕,抬起胳膊很熟练地搞了一下。被拉长的清涕粘在脸颊上,风一来,也就干结在脸上了。过了一会,好像是有指挥棒在引领两个群体分开了。  满院熏发着浓郁的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味时,全院子的人围过来,各人拿着家里最大的碗,咽着口水,心急得等轮到自己。掌勺的人又把滚烫的羊肉汤滚了滚,抓起一大把香菜洒向汤中。人群中传来几声喉结滚动和吞口水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每一碗都盛得满满的,连骨带肉的直叫人等不急,或站或坐或蹲呼噜呼噜地敞开了肚皮地吃了起来。  第一碗很快就进肚了,大步走到大土锅跟前,抓起长勺就往锅底深处捞去。总能逮住大块的肉,软烂的白菜,细亮的粉丝挂在碗边,才算满意地离开大锅。这时的大家没有刚才的急不可耐,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漂着一层的黄红色的辣椒油的汤,每喝上一大口,都感到喉咙眼热辣辣地往外直冒烟,让人吃得真叫痛快,很是带劲!  今年刚一立冬,老天爷就破天荒地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雪。自古以来,瑞雪兆丰年!想到秋天有个好的收成,不觉得心里又舒坦了许多。喝着久违的羊肉汤,热闹闹对自己一年的犒赏,是院子的年,是浓厚的大家庭的滋味。尽管过去或多或少都有不尽如意的情况,但,邻里之间的某一次小小的帮扶在大年初一那天感化了心中的怨气。那一天,只有无尽的笑声在院子的空中回旋,一团火在体内燃烧,那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对梦想的生活坚信会实现的信念。
  老天也有站在我这边眷顾到我的时候,终不负父母的期盼考上一所大学,将在W城市里度过四年。背起简单的行李独自一人来到繁华的W城市,一眼望去是高楼林立的水泥建筑的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密密麻麻的在移动,熙熙攘攘的人群填补着空地,有和我一样摸不清地标的人,迷茫无助的眼神。我大吐了几口气,走到执勤的交警面前,详细地问清学校的地址。经过漫长的车程,我晕晕沉沉来到梦寐以求的学校,怔怔地望着为了它付出多少心力,失去多少青春年少的快乐。晃晃脑袋,回到现实。已经不在老家了,这里没有人认识你,恢复本来的性格,好好释放青春的活力和属于你的自由吧!  W省财经大学的字样离我只有几步之邀,你好!我来了!——我迈进了大学的门槛,平坦宽广的校路两边是我喜爱的法桐树,旁逸斜出互相牵扯一直贯穿着整个学校的主干道。真真的没料到,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也有我的倾听者,不会感到孤独了,心情陡然间如春天的花儿在开放,一切都是明媚的阳光的。  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也加入其中。报了名,找到了住处,宿舍一共四个人。上铺是个比较文静柔弱的江南女孩子——张嫚云,我们疯闹一处时,她只是远坐一边浅浅一笑,话极少,习惯走神。后来,无意间看到她伏着法桐树身抽泣,方知缘故。父母离异。母亲改嫁他人,此后再没见过;随父,父亲却娶了妻子,并生了一个弟弟。后妈在父亲眼前对她即疼又爱的,转脸就嫌她这不好那不好。不明白就里的父亲看她整天一脸的阴影,就责备她不该不懂事。她很委屈,又不能说,只好憋在心底。最大的心愿是能考上大学,寻找出路,自食其力。大学的上半学期家里还断断续续地寄钱过来,寒假开始了,后妈电话里说家内很急,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她已经成年了,不能总伸手往家里要钱。她冷冷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听着嘟嘟的声音。她收起了泪水,依靠自己,边打工边赚钱养活自己。十年后,她说:“你知道吗?我过得最冷的冬天就是那年刚上大学的第一年了。”  她的遭遇,使我想到自己所遭到的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用受淡薄的亲情。而,那以后,宿舍里再也不会谈论家里寄钱物的事了,以免会伤到她。周末小姐妹们结伴到就近的山山水水游玩,照了好多姿态各异的照片,挂在共同的家里,相互取笑对方的怪异;谁家有好吃好喝的包裹都会分食;一起学了跳舞,以能融于群体。四个性格差异的女孩子无意说的话,也会引起误解,但能理解他人的无心,也不会介怀了。我们都很珍惜缘分!  如果大学能这样无忧无虑的上完也是很惬意的。高中时把自己孤立起来,自己当然也被孤立了。而轻松的大学生活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感受周围的人,特别是天性被解冻以后,小女孩的性格也表露无遗了。  “你爽朗的笑声能从宿舍走廊东边传到西边。你也太爱笑了!真羡慕你能这么快乐,希望你永远这样!”  我摇起她的手调皮地说:“你也行的。”  她微笑地说:“快乐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也许谁都有不为人知的忧伤吧。  我的大大咧咧得没头没脑与同学们相处,无所顾忌,眉飞色舞,把他们名字中的一个字发成叠音词叫他们的名字,有的男生可不好意思了,脸都被羞红了。张嫚云在旁偷偷地里扯扯我,羞赧得摇头眨眼。我纳闷怎么了?装作没见到她的暗示,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渐渐的大家都习惯我的称呼了,只有吴秋生每次都羞躲着。他越不敢看我,我的作弄之心就会越强烈,就越想逗他。我故意把会做的题拿来问他:“秋秋,这题太难了,我怎么都不会呢?你教教我吧!”其他的同学会识趣把相邻的座位让给我,他白净的脸羞得连耳根也不放过,眼睛也不知往那看,声音低低地就像从喉咙缝里硬挤出来似的。  我的小孩脾气又会来作俑,娇声娇气地说:“秋秋,我都听不见你说得什么?你能不能大点声啊?”我边说边往他身上凑,吓得他直往边上靠,局促不安的汗珠都下来了。我瞄着他,心里乐开了花。“好了,今天就到这,明天我还会找你的。”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背对着他甩甩手走人了,剩下他一人在那傻楞楞的。  吴秋生出生于HN省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独生子女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是很不被别人理解的。曾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不知什么原因夺去了年幼的生命,一个弟弟也没有存活,父母自然地对他是百般娇惯的。可幸的是,他没有辜负父母对他全部的疼爱,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很孝顺,从不主动向父母要钱。虽就他一个,可高昂的学费,不太富裕的家庭条件也不允许他大手大脚地乱花钱。他利用所学知识去社会实践赚钱且积累了不少市场经验。每次老师讲解案例,他总比别人能深层次的分析其中的原委,更能采取合理的方法解决问题。这也是只要有问题我就会找他解答的原因之一,时间一长我都成本能了。  当时,我只觉得好玩,没深想那么多,好久好久之后才懂得什么叫做日久生情!我无形中把自己陷入迷茫的爱情中,真的是惹火烧身!心从那一刻起动来动去,再也没有平静过。  吴秋生通常上课来得比较早,坐在固定的座位。后来,我干脆就坐他的旁边,也成了我专属的了。同学们都很知趣。就算,偶尔来晚了也没有人去坐那里,就连代课老师也认为空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一次晚上,我和张嫚云吃了路摊的鸭血豆腐。她没事。我却在凌晨犯了急性肠胃炎,肚子绞痛,捂着肚子在床上直打滚,汗珠粒粒往外冒出来。全身因过敏起了一身荨麻疹,很痒。又碰巧是星期日,其他的两个同学去找别的学校的老同学玩去了,没有回来。嫚云都吓傻了,只知道哭。我挣扎着,要她给吴秋生打电话。在得到宿管大妈的同意,他急冲冲上五楼,背上我就跑下了楼,搭上出租车直疾驶到医院,吊了水。我累了,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天明了,看看爬在床边熟睡的他,心不由的动了动,很感动,有一种没有过的情愫在里面滚动,试试在他黑亮的发丝上滑了几下。可能,他感到了动静,抬起头,慌张的看着我。由于太突然,我收不了手了。四目相对,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害羞的脸腾地如火烧的热,一只小鹿不听话的在心口跳来跳去,慌神地深深地低下了头。胆大的我第一次不敢直视男生。这时的他也只是吭吭哧哧你我了半天,没听出说了什么。就在我们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护士过来说:“你没事了,多注意饮食卫生就行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把我抱起。我惊呆地瞪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干什么?”  “你不舒服,我抱你回去啊!”  他一本正经的傻样,触到了我,冰冻的心被一股暖流融化了,羞道:“你真是个大傻瓜!我都好了。快点回去吧!我们还能赶上两节课呢。”他笨笨地还在那里站着。我打了打他,嗔道:“快点!”回过神的他涨红了脸跟在我身后,一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都低着头,一前一后的丈量着回学校的路程,好像这是老师给我们布置的作业必须完成。不太远的路终于让我们量到两个寂寞等待的座位。余下的两节课讲得是什么?我一点也没听清,只是很老实地坐着。他更像一根木头杵在那里,静静的。  放学后,我拽起张嫚云就急走。她很奇怪我的反常行为,还老问我走这么急干什么?我只能装称自己的肚子好饿。当最爱吃的排骨放在面前也闻不到散发出的肉香味来。嫚云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不动筷。  “今天的排骨一点味都没有,不好吃!”  “很好吃啊,和以前的一样。”  “是吗?”我再尝一块还是没有原来的味道,就把所有的饭菜都给了她,不耐烦地说:“不想吃了,我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了。”她在后面喊我,我也只当没听见。我撒了一圈,也没见到吴秋生的身影,他也没有吃饭吗?  其后的时间,我即想去上课又不想去,上课是能看到他。但是,每天坐在一起很别扭,不像以前开开玩笑,讨论问题了。现在,我都是踩着铃声才到教室,坐在这个位置都快两年了,如果换位别人会猜测,自己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况且,只有二十多天就要放暑假了,忍忍就过去了。  吴秋生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还是来得早,书桌还是一尘不染。上课时身体笔直,脑袋僵在那儿,整个人好像是被钉钉住似的。岂止他难受,我都替他受罪。  二十多天一天一天地熬过去了,最后是考试昭示着大二的结束。就在打包行李准备回家,同学告诉我:在学校小桥边的法桐树那有人找我。想不起会是谁?跑到那里一看,我怔住了。是吴秋生!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那天的天气独好,阳光照来的温度是适宜的,金色的光线透过法桐浅绿的枝、深绿的叶片折射在他高挺的身上的光芒是那么柔和,那有轮廓的脸颊也不像平时僵硬了,朴素的白衬衫也难遮阳光帅气。最可恶的是那令人砰砰心跳的笑容,和平常的呆板拘谨似乎表明不是一个人所具有的。  我的那只顽皮的小鹿又如期地来捣乱,害的我不敢正眼看他,好像做了什么理亏的事被他逮住似的,就连空气仿佛也燥热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了好大一会,一个清晰的音节也没完整地发出来。  我试着把小鹿了撵出去,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暗暗地呼叫自己的名字,宛晴,镇定!镇定……别慌!笑一笑,试一下!力求表现的和平常无样,我堆满了笑容。“你,收拾好东西了吗?嗯,不是……你有什么事吗?”他拿出一本书递给我。我接过,刚想打开看看。只听到他急促的说:“你看后就明白了。”我再抬头时,他已经离我好远了。我捺不住好奇的心,翻开封面,里面夹了一张粉红的玫瑰花底案的便签,简短的一句话:“宛晴,你好!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吴秋生一九九六年七月十号”这是我收到的最短的情书了。这寥寥几个字却在我的心底掀起了从未有的情感。
  悠慢的闲的发慌的暑假长过一年的时间。大姐家的儿子五岁了,胖胖的,圆圆的脑袋,很是招人疼。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从没有想去主动抱别人家的孩子,即使是大姐家的,我的亲外甥也没有过。内心处,很想亲近他,特想亲亲那像扑了胭脂的嫩脸蛋。犹豫的心还是做不到,似有一块冰没有融开,就算在这炎热烈烈,空气中的水分似乎被蒸干一样。不仅如此,还要从你身上夺取着为数不多赖以生存的水分也是不满足的,心仍凉凉的——和外界的变化没有关系。  家人很是娇惯我,奶奶不舍得让我进一次厨房,反复说那里太热了,赶我到凉快的地方乘凉;父母和大姐天不太亮就起床了,趁太阳还没有出来,紧忙地里的活,到十点才能回来,吃完第一顿饭,睡个午觉或者做做家务。待到烤人的阳光收敛些,约五点再上地,干到天黑了下来,才回转。他们没有带上我的意思,说我在学校里学习够辛苦的,回了家就好好的休息。我实在过意不去,就跟着他们去了地里。  夏季的太阳极早地露出整张脸,地表的温度迅速地窜起。没有树的遮阴,两亩的花生地里丝风全无。太阳张着个大嘴大口大口地吸收空气的水分,被露水滋润支挺起的花生叶子又卷起来了,没有了生气。空气干燥得使人闷热,全身像洗过澡,湿透了遍体,衣服黏贴在身上,好似挡住了呼吸,连呼吸都困难了,很不舒服。一会,白花花的太阳光晃得眼看不清东西,一片黑。头晕晕的,想站起来,低血压的体质,头更晕了。大姐先注意到我,赶紧扶我到树荫下休息,喝了点水,休息了一阵子后,头渐渐不那么沉了。父母心疼又愧地说:你这是中暑了。毕业了,别回来了,在大城市里找个好工作,找个好对象,这辈子也就不用干农活了。父母的话,我,五味杂陈。  眼看开学的时间快到了,才觉察到陪家人的时光真是越来越少了。不经意间,时间从身边悄悄地溜走,时常会想起那边的吴秋生,分开时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许是给对方点时间和空间,想一想回到学校该怎么面对彼此。同时,距离也考验着对方在自己心里位置。总有一天,会等到那一天的到来,谁也阻碍不了时间的步伐。  大三终于开学了,见到了想念的同学们,女生们凑一团无非叽叽喳喳的聊点小秘密。有心事的我不知道怎么被嫚云带到了教室。我刚想和她坐在一起,她一下子拽起我,把我拉到原来的位置,并一使劲摁在座位上了,就听见同学们低低地笑声。当时的我真想会七十二变,把自己变消失了。这个张嫚云一点不像刚来学校的柔弱的样,不愧是从大山深处来的,手上的劲一般男生都未免是她的对手。我端坐着,不能出差错,别人会笑话你的,故作没事一样。吴秋生腰板也挺得溜直,夹着胳膊,半天才听到一丝的喘气声。谁也不先开口说话,像两个陌生人,都不作声。  二十多天后的一个平常的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我和嫚云却遇到了吴秋生。我才明了,从不早走他,原来是在这等我。  他坚定又拘谨地说:“我们聊聊好吗?”嫚云向我使了个眼色,就跑开了。我默不作声和他又一前一后的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走去。诗意的月光洒在他直挺的雪白的衬衣上,衬得耳后的皮肤更加白了。一个男生长得比女生还白,自叹不如。我就跟着他的影子走,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全全实实地栽倒在他身上,又惊恐又害羞地想站稳退回来。他一把抱住我揽在他怀里,紧紧的。我越想挣开,他抱得越紧。他比我高好多,恰好在他宽厚温暖的胸口处,感受他的心脏有节奏地扑通扑通直跳跃。  我慌慌地说:“你能先放开我吗?我们不是有事说吗?”  火热的气息在我耳垂边游丝,他沙哑地说:“别说话。我好想你!”没有松手的意思,低下了头,藏在我浓浓的长发里,急促的呼吸,燥热的风吹拂着我的脖颈。我慌乱极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不能随便让一个男生就这样抱着我,再一次地想挣开。他好像早有防备,我刚一动,一只手把我两只手牢牢握住放在我的背后,朝向他又增加了力气,我就紧贴到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稍用点力,他的嘴唇极速地就堵住我的嘴唇,热烈地汲取着。我完全懵了。他带领着我进入了从来没有去过的幻境,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万物不存在了,浑然不觉身在何处。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当他小心翼翼从我的嘴唇移开,我软绵绵地靠在他温厚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缺氧的大脑急需新鲜的空气来大量地补充,我贪婪地呼吸着,想着自己是否被吻傻了。茫然得缓慢地找回了自己,滚烫的脸颊,我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的模样,闭上眼睛,呼出一大口气,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逃之夭夭了。剩下一脸惊愕的他,随即又被我不知所措的给逗乐了。这件糗事似把柄被他捏着,有事没事开我的玩笑:“以后,我吻过你就不能撒手,搞不清你又一下子不见了。我还晕头转向的,以为发生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呢!”  “哎!吴秋生,你再拿这说事,我再也不理你了。”我气呼呼地不理他,结果又被他逮着狠狠地惩罚了,被吻得魂不附体得不敢多说什么了。他一脸的揶揄,拿起书佯作认真地说:“看书吧。”我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他好像后面长眼似的,又半真半假地说:“你还想叫我吻你啊!我会成全你的。”我这次彻底的投降了,一直不解,他是怎么知道的。忍不住问他的结果居然又被惩罚,还得意地说:“你呢?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乖啊!”什么逻辑,没有道理?刚开始也没看出他有那么多的坏心眼。我是不是上当了啊?  往后的日子过得很是甜蜜,他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有点迷糊的我,也让他哭笑不得。上课的时候忘记带书;买东西付过钱忘记拿了;去食堂时忘记带卡了;自己兴致突发奇想背个包独自逛城市了。天黑了忘记回来的路了,只好打电话向他求救。当他满头大汗地找到我,我还满不在乎地在那傻乎乎的乐个不停。他很生气地把我使劲往怀里一抱,责备又心疼地说:“你能不能好好地照顾好你自己,别让我总担心你。我怕有一天,你会突然不见了。我会疯得。你知道吗?傻瓜。”  “对不起啊!我下次会小心的。我都成年了,不会把自己弄丢的。”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我在他怀中,谛听他的不安。有他,足够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遥远的大四的临近,我有种要失去什么似的无精打采。他的眼神询问着我,好像要看透我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烦躁,无理由的搅乱心。或许,是看到同学们为了迷茫的将来到处实习,侥幸地乱投简历;情侣之间为了到底回谁的老家能有更好的发展,相互争吵。也可能,是为了留在那个城市在争辩着,结论是越辩心越凉。  事实难料,谁能预见变幻莫测的未来之事如何?谁又能掌舵它的方向呢?如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浩瀚的大海中的一叶孤独无助的小扁舟何去何从,茫然,不知归处?在洋洋的深不可测的大海里,它显得那么渺小,可以忽略不计,好像你从没有来到这个地球上;要想站住一席之地,在这多如海中的一粒水滴的社会中生存谈何容易!
  被急促的寻呼机吵醒,我腾地跳起,抓起一看,是公司的人问我怎么还没来上班?我来不及洗簌,夺门打的到了公司。经理的秘书李敏着急的叫我马上去见经理。我提心吊胆地进了经理的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等着他对我的惩罚。经理批好文件,严厉地说:“你刚正式上第一天班就迟到,作为公司的员工应该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你学习了没有?”  我疏理好自己不安的情绪,既然自己做错事了,就得自己承担。““经理,今天是我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您怎么严惩,我都接受。”  “你没有要解释的吗?”他含着某种询问的眼光问。  “没有,经理。”  他有点意外,又出乎我的意料地说:“没事了。你先去上班吧。”  我困惑地察看他的表情,确准无误后从办公室心疑地走出来。看见李敏在我的脸上像车上的雨刷扫来扫去,瞅的我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呢?”  她神秘地说:“你的眼睛肿的像两个大灯泡似的,都能放电了。”  我这才感到眼睛是睁不开,跑到洗手间细看镜中的人,面容消瘦,两只眼泡肿得亮晶晶的,出卖了我的心事。怪不得经理问我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昨天晚上,我坐在床沿边上呆呆地看着他,回忆着我们一起上学开心的事,泪水如开了闸似的直往外冒,怎么都抑制不住不明情绪的宣泄。想要把这几个月心酸的全部倾洒出来,冷静下又很清楚他对命运的反抗。我们都是来自农村,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家庭金钱的支持,唯有运用学到的知识——暂且不论学到的知识上有多少是能跟上社会发展的脚步的,别无选择地坚持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期望。  吴秋生仍旧每天神出鬼没的不见人影,钱却每星期一早上都规规矩矩地放在我的床头上,有时多点,有时少点。一个月下来比我挣得多了好多。我实在闷不住了,周末的一天,等到他来。“你在做什么工作呢?是不是很辛苦啊!”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  “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上班啊!怎么啦?”  “你,你不要这么的累。这些钱,你多留点。买点好吃的,你太瘦了。”  “我挺好的。那些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秋生,我们的日子长着呢!不要,太累了,行吗?”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我真的很好,吃得好,身体也好。等忙过这阵子,我带你去好好玩玩,好不好?乖!快!睡吧!明天还有事。”他明显地累极了,歪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  秋生,我知你的心。你却,懂我的心吗?  远在一座大城市里生活,家人很是挂牵,说这两天爸爸来W市看看我。和吴秋生交往的事没有告诉他们,也找不出理由不让爸爸过来。只好联系到秋生,问他晚上能否早点回来,有事和他商量。他说尽量。等过了十一点了,也没等到他回来。累了一天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他又已不在了。酸楚地望着空荡荡的小屋,明知他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委屈得还是想哭,想再联系到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就这样吧!  爸爸来得那天我调休了日子,看了一下租住的环境。“住得不习惯吗?你毕业后也不让家里打钱了,钱够吗?家里忙的差不多了,你妈妈叫我来看看。有困难给我说,你刚毕业正该用钱的时候。”爸爸边说边从身上掏出钱递给我,“这是两千快,你拿着吧。租房子也要花钱的。”  “爸,我不要。我有工作了,工资还可以。你们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和爸爸正在推搡间。白天从不出现的吴秋生回来了。他们意外地相撞,也都很诧异对方是谁。我结结巴巴地介绍了好一阵子,总算说明白了。  “叔叔,我们上外面吃饭吧。这里太小,不方便做饭。”爸爸推让了一会。小屋确实太窄小,靠北墙铺了两张单人床,中间留有五十公分的走道。南墙放了一个塑料的简易的衣架。东墙有一个不到一米的空位,叠放着上学用的包和一些书籍以及不舍丢的又用不着的纪念性的物品。错对着门摆了一个一平方米的小方桌——二十块钱买来的,不太结实,一使劲摁会吱吱扭扭地响,是我们写点东西,吃饭的地方。还有两个简陋的小板凳之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些已挤满了屋内的空间了。大部分都是我一个人,觉得算是足够。但,三个人,总是感到很狭小,胳膊一动就接触到他人,就连空气都稀薄的难受。再者,做饭,也是很需要时间的。洗刷的地方离小屋较远,碗、盘、筷都很不到位。基于上面的一些实在的原因,我们还是决定出去吃饭。饭桌上,他们都很客气,说一些很正式的话,问了几句家常的事。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又是在没有准备的状况下见了面,很仓促,也很尴尬。从小我生活的圈子就很小,风土人情,待人接物,不是我所擅长的。硬着头皮在中间插一点话,说的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很假。他们好像都没有在意我的局促。但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汹涌澎湃。  饭后,帮爸爸安排了住宿,他就早早地睡下了。  中秋节快到了,城市的边边角角都挂满了喜庆洋洋的条幅,或垂或横。一过风,就噗啦噗啦的作响不停。这一红红火火的景象好似和我们搭不在一起,瞧不出他有啥表情——紧闭的双唇却表露出不悦来。  回到小屋,在各自的床上对坐好,像是谈判似的。倏然间,犹如要为了一个长期得不到解决的问题,今天我们都想要对方一个明确的案底。他的性格中不容许自己浮躁,什么事都那样一板一眼地按照规则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如果,今天我不先开口,他也会闷在心里不问,仿佛无声的空气滑过不了了之了。  首先,我打破了压抑的气氛,轻问道:“今天,你回来的挺早。不忙了吗?”  他的脸颊微微松开了一点。“还好。你爸爸过来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应该早点去接他,这样,我很失礼的,你知道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生硬。  我有点不舒服。想给你说的时候,你在哪里?“毕业这几个月了,你都忙什么呢?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压低自己的声音,说出口的话还是沾点怨气。  “你是在怪我吗?”他一闪而过受伤的深邃双眸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秋生,我们好好聊聊,好吗?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这一段时间是很忙,没有时间陪你。等我有钱了,我会好好补偿给你的。给我点时间,宛晴?”他忧郁又认真地注视着我。  其实我想说得是:我不想让你这么没日没夜的劳累,不要为遥远未来的起始就不遗余力地拼搏。我不允许你在损耗自己的健康——你不止属于我一个人,还有你的父母都指望着你,我不能这么自私。可是这些话说给你听,你会理解吗?终究没说出口。  “秋生,我爸爸来没告诉你,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你原谅我,好吗?”我不想我们有任何的心结。  “没事。也怪我太忙了。”他附身轻吻我的额头,停留了几秒钟。“睡吧!明天陪叔叔逛逛”
  一夜,毫无困意。爸爸对我抱很高的冀望,姐妹三个只有我一人考上了大学。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出人头地,以来慰藉他因为没有儿子而受到周围的人无辜的冷热嘲讽和没有传宗接代的沉重的压力。不爱表现心里想法的他如沉默的大山无言无语,但对我谆谆教诲的神态在我有所懈怠时如照向遥不可及的未来的探灯,催我奋进;更盼望我能找个好的归宿,了却漂泊的小女孩无所归依;牵动父母的心,做父母的无不倾注全部的亲情。  一大早,我和吴秋生去宾馆见爸爸。爸爸问道:“你的家是哪里的?”  “叔叔,我家是HN的。”秋生正襟危坐地回答。  “家里都有什么人?”爸爸继续追问。  “有我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就我自己。”他压低了身。  我拘谨在侧,想插话——怕爸爸多想,也怕秋生误会。  “哦,那你的父母是做什么?”听出来爸爸的声调对他是独生子的身世颇感兴趣以推测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再也坐不住的我连忙站起来,拉起来秋生对爸爸急道:“爸爸,咱们该走了。你看都几点了?”  可秋生没有体会我的顾虑。“叔叔,我的父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里很穷,就靠种点粮食卖不了几个钱。他们不舍得添置什么,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毕业了,想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不想再让父母为我担心。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是因为家里穷没钱治病,兄弟姐妹没有一个的,作为父母也想多子多福。”说完这些,秋生的情绪有点偏激,且暗暗地拂去我的手。我的心似有人撞了一下,不动声色又叫人有心无力。秋生,你还有我,你有感应吗?  爸爸一言不发,走到床前重重地说:“正好今天晚上有直达咱们那的火车,你就别送我了。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就不去了,休息一下,晚上好坐车,你们去吧。”爸爸背对着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真真切切地领会到他的失望。  “爸爸,我们先过去了。晚上,我们会来送你。”爸爸仍旧一身不吭。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很难认同别人的观点,我很明白多说无益。和秋生退出来后,并列走着,都沉默不语。我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眉头紧蹙,眼睛透露出他的犹豫不决的神色惊动了我一直拉紧的神经。隐隐约约中预感着我们之间将有一场不可避免的争执,估计比这更预料不及的事情爆发也不是不可能的。人在自己简单或复杂的一生中怎么可能都如遂愿呢?是我们主宰了命运的翅膀任自由的遨游,还是命运铺好了前进的道路使我们按照它的轨迹而前行。不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和心力都未曾改变过,坚强的我们都有无人能深究的脆弱和他人不能触及的阴暗一面,在我们心底的最深处,不愿和他人分享。  回来的路程比去的时候似乎缩水了。到了暗潮的小屋里,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秋生,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啊,比以前厉害多了,你信不信?”  “宛晴,你爸是不是不同意我们的事?因为,我家......”秋生忧伤和沙哑的声音拨动我刻意掩盖的无所适从的焦虑。我所受的的煎熬不亚于他所承受的,我们的内心都渴望在对方的心目中是不可或缺的,都不想伤到对方自尊的一丝丝。  “秋生,不是这样的。我家的条件不比你的好。我爸他......他......我们共同努力,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的。你说,是不是?”我语无伦次的,不知所云。一个是我尊敬的人,一个是我心惜的人。我理解爸爸的苦心,明白秋生的心情。作为父亲自私地不想女儿受一点点时间上的痛苦,而秋生已经很努力地为了我们的未来在打拼。身为女儿,不应该使父亲担忧;作为爱的人,不应该使他忧愁。两难之下,我听从内心最深情感的回应,我在乎他,不想因外在的因素失去他。他在,我心安。  送走了父亲,我们好似又回到了从前一样的生活。吴秋生更忙了,有时连着几天也见不到他的人。我知道他这是在与时间赛跑,在无节制地透支他的身体。我却只有袖手旁观的份——不敢去阻止他,因怕他多思。这次父亲的举动和言辞已深深地刺伤了秋生的自尊心,对他的自信心也是最大的挑战。他的内心是强大的,可抵御外界对他的误解,或许不承认。但是,接触到的不是竞争对手,不是以自己的实力就可以战胜的。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无条件的证明自己的能力,获取最大的利益,创造安适的生活,对于一个穷小子谈何容易。  公司每年都要举行中秋节晚会,并且明令禁止各部门的人员缺席。本来我是不愿参加的——衣服不是工作服,就是上大学的旧款。公司的人的眼都往高处看,平时都是笑脸相迎,转脸就会指指点点,使人的脊梁倍感冷意。虽然,手头上的钱足以让我买一件很上档次的服装来装扮自己,但是,这大多是秋生不惜自己换来的,我岂能用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呢?只好挑了一件大三秋生给我买的生日礼物:窄肩、圆领、收腰的短裙,外搭同藕色的齐裙底边的简约的风衣——花光了他两个月打零工的钱。因太珍贵了,像个宝似的,我总舍不得上身。只有生日、人才市场、刚上班的第一天穿过。回来后,清洁了,又挂在通风处。一年多了,仍像刚新买的一样。今天的晚会,当然不列外的是它了。  晚会在一座豪华奢侈的酒店如期举行了。男士西装革履,女士争奇斗艳。在聚光灯下经理热情地做了一个小总结,底下的人自然热情地鼓掌回应。光彩的灯光配合音乐的起伏影在同事们洋溢的面容和精致的服装上,又都倒映在着釉的地面上。每个人都觉得是今天晚上的主角。我却静静地闲看他们的笑声和舞姿,似是多余又不便参与。聚光灯像一个跟踪器一直罩着经理,和他伴舞的也成为大家献媚的对象,占据光辉的神态是不必掩盖的。此时,就是要突出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灯光、音乐、人都相互呼应着。我则念着吴秋生会不会回来的早一点,会不会着急看不到我。九点多了,到住处还要转一班车,那里的灯光昏昏的,路面也不是很整洁,时不时地会窜出一只狂吠的狗来,往往被吓得不敢贸然地走动。我想离开了——没人会注意到我,向门外走去  “宛晴,你这是去哪儿?”经理挡住了我的去路。  “噢,经……经理,我想回去了。天太晚了。”我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了。  “晚会才刚进入到高潮,你就要回去?”  “我离这远,想早点回去。”  “没事!会有人送你回去。来,我请你跳舞。”经理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经理,我……我还是回去吧!就不要麻烦别人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今天是中秋节,秋生,他会回去的早吧!  “你是不是想我一直这样弯着腰等着你呢?”  “我不会跳!”我无奈下撒了个谎。  “我可以教你!来吧!”经理握住我的手托了起来,进了舞池。我感到所有的灯光都射了过来,太刺眼了。没有容许我多想,音乐就响了起来。每转到下一个要改变的动作,经理就会暗示我,他的舞跳的很轻盈。我跟着他的步子,越来越轻松了。脑海里忆起大学时,刚刚学会点了舞步,就在寝室里跟着随身听放的音乐的节拍乱扭着身体,跳着、玩着、闹着、笑着、疯着;激动又好奇得偷偷地跑去歌舞厅,混杂的空气,暗淡的灯光,震耳的音乐,舞动的人影,一种眩晕的感觉很不好,待不了多大会,我们就逃了出来。念起以往,就会想起秋生,他回来了吧!心不在焉,容易出错,我一个不留神,转错了方向,很尴尬地停了下来。  “经理,不好意思!我想回去了!”  “那好吧!走吧!”经理带着我离开了舞池,向门外走去,叫来司机说:“你把宛小姐送回住处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做公交车。”  “天确实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是不安全。公司要保证每个员工的人身安全。”经理打开了车门,说:“上车吧!”  穿过车身,我注意到一个黑影在不远处,似是秋生。我使劲眨了一下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光线,那真的是他!我开心地跑过去。“秋生,你来接我啦!”  秋生没有答话,而是往我身后望过去。是经理跟了过来。他说:“宛晴,能介绍一下这是谁吗?”  “是我男朋友!吴秋生!”我又对秋生说:“秋生,这是公司的赵经理。”  “你好!我叫赵世成。”  “你好!吴秋生!我来接她,就不麻烦送了。”秋生推好了自行车,示意我上去,说:“赵经理,再见!”  经理笑了笑说:“注意安全!宛晴,做个好梦!”  我笑了一下。秋生蹬起车子,越来越快。入秋了,夜深了,天是有点凉了。揽着他的腰,回想起刚从毕业的学长那里买来的半新的自行车的兴奋的劲儿。一到空闲,听说那有可口的小吃,他一定会带着我大街小巷的非找到不可;二年多的时间里,秋生和我逛遍了城市的每一块土地。坐在他后面,感觉是快乐的、自豪的、幸福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纯净的、美好的画面。天冷时,照进小屋的阳光少的可怜,阴冷的寒气侵进身体,又潮又凉的被窝,我是暖不热的。秋生不出声,给我买了一个暖水袋——只买了一个。他说:“我不冷。你用。”天热时,小屋似在火炉上炖着,地面像泼了一层水,潮气往上顶,一股发霉的味道,直冲脑门,很闷;暴雨雷霆时,小屋似在大海风暴中飘摇不定,总担心随时会塌陷。笑声却从来没有远离过我们,有他在,心总被填的满满的,情总是甜的。  虽然生活的条件很简陋!但是,坚信在不久的明天,我们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安康的日子。  小屋的灯光亮起来了,我挂好了衣服,见秋生深低着头,就蹲在他跟前说:“累着了吧!这趟路挺远的。我买的月饼,你尝尝好吃不。”  “宛晴,我不想吃。”  “你怎么啦?声音这么的赖。要不,我帮你按摩一下,俺的手法可是一流的。”  “你和我在一起,开心吗?”秋生抬起头,眉头紧紧的,眼光里的疑问很深。  “秋生,你不会是累傻了吧?我当然很开心了,这你还问我啊!”  “我怕给你不了你想要的。”  “秋生!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用手把他的眉心往两边展开,认真地笑道:“累了!是不是?我们请假,出去玩玩,好不好?”  “我不累。如果你累了,请假邀张嫚云去玩两天。”秋生好多了。  “张嫚云啊!都不见她的人,忙得很呢!”我边说边给他铺了床——他太疲倦了。  那天夜晚,我听到秋生的床咯吱咯吱的,声不大,很轻,却隔几分钟就响动几声。黑暗中我想和他说说话,但没有开口。后半夜,我也倦了,渐渐地睡着了。当从睡梦中醒来,秋生已不在屋内,我也习惯了。日上三竿了,揉揉麻麻的太阳穴。今天公司放了一天假,反而无聊的每处可去。坐在床上,双手抱膝,下巴蹭着膝盖,望着破损的窗帘被秋风吹起一个鼓包,傻笑了一会。头仍很晕,把被子往上一拉蒙过了头顶,身子一歪,又睡了。  在城市里生活,好像天天在过节,外国的、中国的、传统的、新式的,统统地在各大商场被大肆地宣传着,打着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牌子,宣扬着折扣的诱惑,一点一点把你的感情激发出来,波涌着,泛滥着,不花费点钱似乎缺失了人情味。这几天里,忙的停不下来的秋生晚上都会早早地回来陪我,只要我的眼睛在那个商品上多停留几秒钟,他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从不看吊牌上标的吓人的价格——对他自己却很苛刻。圣诞节那天,天很阴冷,在一间专卖男士服装的橱窗里,我发现一件咖啡色的棉风衣,很大气。秋生穿上它一定很帅气!不由分说地拉他进了屋,指着那件模特身上穿的,让店员拿下来,秋生试穿。那件风衣似是给秋生量身定做的,颇有意气风发的味道。当我要问价格时,秋生却阻止了,坚决说不喜欢,迅速地脱下衣服,跩起我往门外走去。后边送来鄙夷的一句:“买不起,就别试!”我想折回身去,但拗不过秋生。  “那件,很适合你!为什么不买呢?”我禁不住问他。  “不喜欢,就不买了。走吧!你的手都凉了。”  “秋生,那件衣服还没有我的那件贵好多。你不要这样!不要这么对自己!好不好?”我很难过,话快要说不出来了。  “我对自己很好。不买,是因为它不是我想要的。好了,下次有好看的,我一定买。天真得冷了。快回去吧!”我们手心对着手心——他的手掌很暖和,我感到很踏实。
  下雪了,天气冷到了极点,冬日的阳光弱的感受不到暖意,屋檐下冰凌凌有一尺多长,地面被冻的硬邦邦的。行人很慢很小心,脚下打滑也是常有的事。我手脚冰凉,好像寒气从脚底钻进身体里,能套上的衣服都套上了,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像个演杂技的大笨熊。同事们都笑我:比粽子包的还严实。公司的暖气开得足足的,呼呼地往外吹暖风。我又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工作性质要求我随时都有可能外出,我再费劲地把衣服穿回来。这样来回折腾没几天,我就重感冒了,头疼脑热地发起烧来,全身软绵绵的。我不敢请假,否则,就没有了全勤奖了。撑着,撑着,我就倒下了。李敏把我送进了医院,一量三十八度七。医生说:“这么高的温度,她还低血压,贫血,怎么可能受的了呢?”打了点滴,全身还是冷,我头晕的起不来。  冬天的夜来的早一些,经理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替换了李敏。出了一身的虚汗,温度下降了许多,头也轻了,喝点粥,才注意到十点多了,我没有这么晚回去过,掀开被褥起得有点猛,又虚弱地支撑不住,万分的难受。经理忙上前,握住我的胳膊,把我又平放到床上。我伸出一只手摸到了他,弱声地说:“经理,送我回家吧!他找不到我了。”  “医生说你的体质太差,需要休养。今天你就住院把病治好!你男朋友那边,我会通知他的。”  “不……你不能告诉他,他已经够累的了。我这不是大的毛病,不想让他知道。麻烦您!把我送回去。他下班看见我在就好。”  “你这样不会觉得难过吗?”  “不会!他若知道我病成这样会更难过。”  “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去。”  头很重,走路轻飘飘的,没有脚跟似的。经理不忍我的样子,抱起我放进了车里。迷糊迷糊地说出了地址,他费了好多时间,折折回回地找到小屋。这一路,我用了太多的精力。他喂我喝了水,帮我掖好了被角,等我睡着了,就离开了。秋生,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什么时间走的,我一概不知。等醒来,已是上午了,我口渴的厉害,挣着抬起头,想伸手去提水瓶,太沉了,我一失手,咣当一声,炸了——水从瓶胆的碎片里淌的到处都是,热气一会就消失了,塑料的空壳瓶皮孤零零地倒在地上。随即,泪水哗地一下流下来,浸湿了毛巾和被褥。门被推开了,我以为是秋生,急忙把眼泪去掉。  “你好点了吗?昨天,我走的时候把钥匙拿走了……你……没伤着吧!”他清理了地面。我一直爬在那儿没有出声。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还有点热。挂了两天的点滴,睡了两天足足的觉,晚上也就没有了困意。他见我的气色好多了,说:“明天还要挂吗?”  “还是拿药吃吧!”我不想再挂了。每次冰凉的针尖尖地刺穿血管往里钻去,我就吓得闭上眼睛,扭过脸去,心也紧了一团,很是难受人。  “就知道!”经理想笑又怕我多心,帮我拿好了药。我不好再耽误他的时间,就一再地拒绝他送我回去。经理装着很生气地说:“病刚有点起色,就卸磨杀驴了嘛。”他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却故意拿话来堵我。“好了,我再送你最后一程。做好事,就要做到底。”我只好由着他。  他送我快到小屋的拐角处,我停下了脚步。“经理,这两天太麻烦您了。医药费,等我上班了,我会还给您的。”  “这么快就公事公办了,你真是个好员工。至于医药费,公司有明文规定:因在上班时期得的病所花的费用,都有由公司负责。所以你明白了。进去吧!天太冷了。”  小屋是亮着的,秋生回来了,很高兴能这么早见到他,我极快地向小屋走去,等再转身时,已看不见经理的身影了。可是,秋生的脸色真的很难看,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秋生,你回来了。”  秋生脊背紧直地坐在床沿,双手按在岔开的大腿上,并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我。  “哎!不认识了?这么怪怪地看着我?”  他仍保持那个架势,有一种没理由的距离感!  “吴秋生,吴先生,吴同学,秋生,秋秋,生病了?那不舒服吗?”  “你这是去哪儿啦?”他生硬地说。  “什么去哪儿?”我不想告诉他才从医院回来。  “我问你,你这是去哪儿啦?”  “我刚下班回来啊!我能哪去呀?”这是第一次给他撒了一个谎,实属无心。  “下班?你的挎包都没有带,下什么班啊?”秋生蹭地站起来,发青的脸在白光下显得越发的青白了。我的心一下在提到嗓子眼,不是害怕,而是担忧——误会是最难解的。  “秋生,不要生气!听我解释!”  “你要给我解释什么!我不想听!”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不要过早地下结论!”  “我现在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他是公司的经理!什么都不缺!而,我!什么都却!不同的人,不同的命运,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宛晴,我尊重你的选择!”  “吴秋生!你胡言乱语什么!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清醒一下,行吗?”一股冷风扑来,我打了一个寒战,嘴唇抖的合不上。  “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渴望一天能给你一个温暖安逸的家,不再让你受一点点苦。可是,我现在给不了你。也许,你也等不到那时候。”秋生双眼通红,黑红的眼珠好似要蹦出来,双手攥成一个坚硬的拳头。  “秋生,不要胡乱猜疑好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想握住他的手,但是,他避开了。  “宛晴,刚才我看到他陪你回来了,是我亲眼所见,不是无端的猜忌!”  “不,不是这样的,秋生。”  “他走了,你还回过头去看,我没说错吧?你是不是不忍……”  “不要往低下编了,真的不是你看到的,不是,不是!”  “我没有编,这,都是真实的,真实的!”他扬起拳头往墙上砸去,又突然转过身来,绝望地说:“我们分手吧!”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大笨蛋!你是个天下最蠢最蠢的人!我是生病了!不想让你为我担忧。而你,今天会这么的怀疑我,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秋生,我们之间的情,就这么的不堪一击吗?”我掐着手指逼眼泪不要流出来,可它不争气的如汹涌的洪水集聚的越来越多,一刻也等不及,簌簌而下从指缝里顺流下来,遏制不住的悲伤情绪骤然爆发。秋生牢牢地抱着我发抖的身体,头深深地埋藏在我乱蓬蓬的散发里。我们就像个肃穆的雕塑静默地在地上拥抱着,支撑着对方,传递着所剩无极的温度。  整个脑袋被巨大的东西压得死死的,抬也抬不起,膨胀到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我敲打着麻木的脑袋,用力揉揉了两边的太阳穴,迫使自己能从昏昏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半旋在这黑暗不着边际的空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我挣扎着想呼喊,喉咙如同被扼住终归没有发出声来,再次昏迷过去。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以后的事了。由于长期的体力的消耗和精神的遏抑,加上大病初愈,悲伤过度的我土崩瓦解了。  吴秋生把我安顿好,给张嫚云打了个电话,让她来陪我,把身上的钱全留了下来,再三嘱托嫚云好好照顾我。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好久,才依依不走出了小屋,也走出了我的视线。从此以后,吴秋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们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四年多的相遇、相知、相爱,点点滴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心就像被谁用剑狠狠地刺进又狰狞得不留一点余地拔了出来。那个拥我入怀的男人,那个对我任性包容的男人,那个痴痴的笑细心呵护我的男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就这样狠心地不言任何片语,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半醉半醒分不清他是否曾走进我的生命里,那又为何叫我这样郁郁寡欢,终找不到欢乐的源头,像个挣断的风筝飘浮在无边无尽的没有浮力的空气中,再微小的风也能把心灰意冷的我吹到任意一个地方,心空空荡荡,没着没落。  无论一个人有多么爱那个人,都无法忍受他无情的诀别,无言的不解释,无声的应答,无有时间的等待,遥遥无期,就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方向才是正确的,走到那里才是尽头,才是爱的彼岸,才是温暖的家。没有光明,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爱的力量和源泉。只有等待,再等待,还是等待,没完没了的等待,充斥你的整个极度崩溃的灵魂。你想再一次地逃,藏到没有他——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国度的地方。可是,你还是能感触到他和你的灵魂总是在一起,不能分开,不忍分开,不想分开,不愿分开。最后,你还能如何呢?他在哪里?你的心就在哪里?你深陷爱的沼泽之中,每走一步越挣扎就会越陷越深,直到你被淹没。无力反抗,束手就擒,苦苦地在一起,绝望的在一起。你!无处可逃!
  嫚云把神志不清的我送到了医院,给公司请了假。经理指明李敏来医院看望我,并吩咐医药费公司完全报销。我的工作暂时安排给同事。只要求我养好身体,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我们相距大概有一个小时路程,大学毕业后各忙于生计,在同一座城市里四处奔波,竟然没有时间见过面——时间消亡在忙忙碌碌的背影中。她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我,烧我未见过的江南饭菜,色香味俱全,想尽办法叫我吃口饭。  情绪跌入低谷状态,理智远离了我。不吃不喝,对美味的食物丧失了味觉;无欲无求,对周围的一切美好的事情缺失了观赏的感觉;无动于衷,对多么动人的音乐丢失了欣赏的听觉。  见我无味地活着,绞尽脑汁逗我开心,讲了并不是太可笑的笑话——难为她了。让我感受自然界和人类共同演奏的所有的声音,唤醒我生存的信心和欲望。  我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想思维,不想反应,不想转动,只要和动有关的都排斥在外。  经理得知我的病情,将我从医院带离,安排到随时都能望见一望无际的大海的住处——是经理家的别墅,很少有人来居住,只有度假时才来住几日。  远离尘嚣,静默如初,空洞的眼神什么也看不见了。  冬季的天气变得异常寒冷,清冽的寒风肆虐着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银灰的天空中飘舞着大片大片的如鹅毛般的雪花,散落在能望见的角角落落。骤然下降的温度冷冷地冻住了一切流动的物体,就连那浩瀚无边的大海也没逃脱它的淫威。世上的生灵都鸦雀无声。我的心也被冻得冰冰的,整个冬季久久不能释怀。蹉跎岁月从指尖流逝,依然无法走出自己的牢笼。  再冰冷刺骨的冬季也有把它储存的能量耗尽的时候,当春天的钟声敲响,惊醒了沉睡的万物,到处生机盎然焕发着对生命顽强地追求。柳树率先接到春天的气息,露出新嫩的柳芽,伴着暖暖的春风在明媚的阳光中尽兴地伸展,昭示春天到来的信息。  在嫚云和经理共同的精心照顾下,把迷失已久的我拉了回来。嫚云满含激动的泪水抱着我不愿放开手。  经理亦兴奋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希望你能开心地生活每一天!”  “是的!是的!我去准备准备。”  “我想回小屋。”我要求道。  嫚云不解地看着我。  “让她去吧!心结打开了,才能面对以后的生活。”经理轻柔地说:“宛晴,让我送你过去。到那里,你自己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慢慢地收拾,多长时间都可以,好吗?”  一望无际的蓝蓝的大海,静溢如处子。晨曦穿过我的后背洒向大海,阵阵泛起一片金色的波纹。  经理载着我一路奔驰,无语。我漫不尽心地望着往后闪退的美丽的风景,脑海一片空白没有留下一点画面。  久违的小屋,黄铜的锁锈迹斑斑。阴冷如旧,曾经的回忆布满薄薄的尘土,倾诉着背弃的悲凉。手轻轻滑过满心欢喜装扮的家——简陋不堪,和理想相差甚远。但有你陪伴,我感到无比的温暖。时至今日,我仍在。而,你去哪里了?茫茫人海中看不到你的身影,听不到你的声音,感受不到你的体温,痛苦在静夜里折磨着我!  愿今生今世都不要再为男人心动,心不动就不会受到伤害。再也不要因为他,如坠到冰凉的海水,沉没海底再无力浮上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麻木的心随着已失去痛觉的身体往海底慢慢地下沉,沉到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能落到什么地方就落到什么地方!也许,今生今世的我,不完美的我,从生命降临这个冷冷的世界里注定要遭受各种磨难。不管我是多么努力,多么认真,多么用心,多么期盼,多么无奈,多么痛苦,多么坚强,多么小心翼翼,可还是伤到了我。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不想不想......打开自己禁锢的心灵。就让这颗来到这个世上所受的所有的不公逐渐封闭的心随着我那伤痕累累的灵魂飘落在尘世中某个角落,不被人发现,不再为尘世所打扰,慢慢愈合自己的伤口。或许,那时的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力量和能力。只希望今生的灵魂跟随着万事万物的精灵并能感受他们的快乐,有一天恐怕是累了就此落下,不要有什么灵魂转世之事。纵然有!也不要再变成女人!如果老天不小心违背了我谦卑的愿望,那就让我成为无情无义无心之人吧!  离开小屋,我什么都没带!既然尘埃落定,就不要念念不忘。过去了就过去了,有缘无份终究是无缘无份。路还长,走下去,总有一天会见到阳光!  回到车上,我用接近于平常的口吻道:“经理,谢谢你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回到公司上班。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马上租到房子,这里我不想住了。”  “好!在公司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在经理的帮助下,我找到了一间不大却设施齐全应有尽有的房子。租金比正常的价低得多,有点怀疑,又看不出那里有破绽,就安心的住了下来。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我和嫚云用心准备了晚餐以表达经理的恩情。经理特意给我带来定制的蛋糕,光芒四射的太阳,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的图案,暗喻:春天是万物复苏生命的起点,好好地生活下去!  “感谢您!经理。谢谢您!敬您!”我捧起一杯红酒诚意敬他。  “宛晴,都过去了。善待自己!来,咱们一起举杯,为了更好的明天!  “宛晴,愿你像以前一样地开心地笑!”  我还能回到从前吗?  嫚云仍不放心我,又多陪了我几日。对于吴秋生的不辞而别,她有几次几乎都要问出口,欲言而止的样子,我明了。要走的那日,我们像回到了大学时代亲亲蜜蜜的黏在一起,一问一答那远去不可回又似近在咫尺的大学生活。回忆使我脑海不停地转换着我和秋生的过去,历历在目。冬去春来,我以为已经把他抛出脑后,推出身外再无瓜葛——我高估了自己!真正一心一意地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我就没有了自己。我伏在嫚云的怀里大声地痛哭起来,泪水冲刷了怨恨和无尽的思念。  为了能尽快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除了能保证基本的作息外,我一头扎进工作中,似工厂为了最大的利益,机器开足马力加工生产。工作还是工作,工作就是忘了不堪回忆的救命草。我死死地抓住它,别无其他!  全公司的人都异常的眼光地远望我的反常,像看到了怪物,窃窃私语。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置身于广阔无边,阒无一人的一处。我犹如明镜,不该如此极端,却再一次把自己禁锢,固执地认为当下的生活很适合自己!  李敏手头积压了三个月的工作量正好解救了我。她对我多说无用。我魔怔般地做着公司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工作,乐此不疲。  在幽灵行为一个多月的晚上,快到八点了,我整理好明天要做的文件,出了公司的大门——做公交车回去。入夏的天气真是比翻书还快,似要专门和我作对,两个小时之前余晖还轻抚我的案桌,这回却是瓢泼大雨。一道狭长的闪电犹如一条发光的巨龙似要把天空分成两半,伴随着远方的雷似战鼓声声震耳。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地面,弹起珍珠般的水花,又急急地往低处流去。伸手接住凉凉的雨水,它顺势溅在脸部和身上。老天你也伤心了吗?雨水夹杂着泪水一并流淌下来,落在我凄凉的心上。  最后的一班车就要到了,我要赶快到站牌去。就在我想冲到雨水中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拽了回来。我差点没站稳,惊吓中我认出是经理。他怎么在这儿?  他皱着眉头,生气地问:“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冒着雨跑到站牌啊?”  “是啊,我快晚车了。”我着急地答。  “你淋湿了,就不怕生病?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他加重了语气。  “没事,经理,我真该走了。”这次我还没抬起脚,他就给我披上了他的外套,半揽着我,打着伞上了他的车。  我的心思全浸在悲伤中,却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来的。  “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家。”一路上,他专注地开车。我靠着车座,也不知在想什么。  “明天不用上班了。我什么时候来接你,你再开始上班。”见我疑惑地想说什么,他用稍微严厉的眼神阻止我开口,继续道:“下车吧,把伞带上。”他转去脸不看我。我默默地下了车。他打开远程车灯照亮路。房间的灯亮了,他才离去。车灯被雨水打的忽明忽暗渐渐地看不到了。莫名的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没有了工作,像被人毫不犹豫地遗弃在荒漠之地。冷清的房间影射着我空虚和孤寂,我爬在床上失声大哭起来。
  当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刚下过雨的空气弥漫着清新的味道。我睡眼惺忪,眼皮紧紧的,懒散地躺在床上发呆,要怎么打发上班之前的日子呢?摇摇迷糊的脑袋,突然有个念头跳进来——回家。自从和爸爸上次见过面有半年多了,我也想家人了。打车直奔火车站,买票,坐车。回家的欲望强烈的超过自己的想象。在老家,我曾暗自下决心有一天一定要离开那里,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和事,但当我在外生活的不如意就会自然想到亲人。毕竟,那里才是理所当然的避风港——接纳你的一切。  家人见到我颇感到意外,特别是奶奶和妈妈喜得直搓手,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好喝的,老是说我在大城市受苦了,脸色不好看,变瘦了,没在家的时候胖了。我玩笑道:现在流行苗条,买衣服好穿。她们就乐呵呵地笑起来。  自从八五年家庭承包责任制实施以来,父母和大姐对家里的一百亩土地更是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大姐夫的家离我家不远,兄弟姐妹较多,家里的活能轻松干完,见这边太忙了,干脆就搬了过来。他这人头脑比较灵活,手脚也很勤快,和大姐共同承担起家里的重担,任劳任怨。父母也觉得有大姐夫的帮助减轻了不少的劳苦,也就默许了。大姐家的小孩已经八岁了,忽闪着明亮亮的大眼睛,怯生生的不敢靠近我。我不具备哄小孩的技巧,只好拿好吃的给他。妈妈在旁边不时地交待他:“这是你小姨。你要好好上学,等你长大了,跟你小姨走吧。她会照顾你的。”我听后也不吱声,给他点钱,让他和院子了的小伙伴们买东西吃。他欢呼雀跃去玩了,省得妈妈唠叨来唠叨去;  二姐夫的家是在城里,家里的条件不错。父母都有正式的工作。一个妹妹,大学毕业后正在找工作。二姐夫虽有单位,也是隔三差五的不去,时间长了也越发地懒去了。他是个很精明的人,眼光很准,对朝九晚五的工作颇厌倦,就辞了职,下了海。在中国改革浪潮中摸爬滚打多少年,终于在九十年代中期奠定自己的事业。在广州买了房子和车子,把妹妹和二姐都带到了那里。给妹妹在自己的公司安排了职务;二姐添了一个男丁,没有上班,在家相夫教子,过得日子很安逸。因此,二姐也成了我的正面典范。家人每每地在谈话结尾来上这么一句:你以后也寻一个和你二姐一样的人家,我们就放心了。  家人对我和吴秋生分手后的感情总想问个明白,绕来绕去寻找话题,想从我这里尽可能发掘一点蛛丝马迹。理解他们对我的关心,却设法躲开那殷切的眼神——对于吴秋生,是爱还是恨?是忘记还是留念?自己都没弄懂,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感情进入呢?法桐树下,不自觉的又会想起秋生。有的事情不是换了地方就能把过往忘掉,你越是想忘,反而忘不了。那么就交给时间去解决问题吧!  再次回到W城市,虽然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这里还有你热爱的工作,你的同学嫚云,你的同事们,不是吗?顾影自怜的你不会快乐,别人也会逐渐的疏远你——鼓起勇气重新找回自己!  家门口,我意外地看到经理。他垂着脑袋,呆立在那儿,这种情形我是没有见过的——他一直给人的印象是成熟稳重的。发现我时,他笑了笑道:“真巧!我正要通知你明天该上班了——公司的业务多了,同事们也很想你了。”  “好啊,我今天就可以去。”我急忙地说。在城市里,在这套房间里,最怕的是孤影。  “别急,先收拾好东西,休息一天。我可不想让我的员工带着疲劳上班。”帮我把行李整理好,清洁了房间,满头大汗,不多言语。恍惚中似吴秋生正在整理小屋,我失神屏息凝视着他。他注意到我的样子,很不自在。忆起伤心的往事,泪水如线流过脸庞,我尴尬得慌里慌张地躲到洗手间。身体碰倒的物品在背后哗啦咣当的一片响,我也无暇顾及了。  也许是坐火车的疲倦,或者天气炎热冒了很多汗水,疲倦的面容黄中带点苍白。这是二十三岁的女孩应有的颜色吗?你远航的生命之旅才刚刚起锚,不能因为在起航中出现了故障你就抛锚。世界是无穷无尽的,你丢失这一处,而远方的风景正在静默的等候你的脚步前往。别低估了自己潜在的毅力,你是这个大千世界中独一无二的人,谁都无可替代,你是唯一的!  我抹去了眼泪,拍拍脸颊,面色有点红润了,走出洗手间,一笑,说:“我请你吃饭。走啦!”拿起包,往门外走去。他一愣,狐疑地望着我。我不睬他,自顾地下楼。本在后面的他超过我,还是瞅着我,一梯一梯得随着我的速度往下走去。  “找个优雅舒适的地方,我们大餐一顿。”  “这你放心,保证你会满意的。”他也轻松地笑了起来。  这顿中餐我们吃得很舒畅,各自爆料遇到的不可思议的所见所闻,精彩之处前仰后合,引得其他的用餐的人纷纷投过来善意又嫉妒的目光。  太阳静悄悄地落下,远边如噬血般的夕阳撒向大地金色的光辉,蓝色的天,绿色的草,多彩的花,我放飞心,迎向落日,长发随风飘逸,但愿我能真正地快乐起来。疯狂地驰骋在如醉如痴的美景中……车停在半山腰,说着笑着,倦了,也就睡着了。  感到有亮点,我揉揉眼睛环视四周,看到他吃了一惊,回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打趣道:“大小姐,不会想不起来了吧?”想到昨天的所作所为,我的脸不由羞得红起来,心虚地不敢看他。耳边说:“吃早点去,然后你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去上班。”我坚决不同意——他毕竟是经理,应该和他保持距离,转搭公交车到了公司。李敏抱来一小摞资料,吩咐我看完后再另安排工作。公司刚接到一个新项目,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在一个月里做好。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工作已没有多少我放心不下得了。  忙是最感不到时间流逝的,尽管它从没有改变过行走的速度。悲观或乐观去看同一种事情发展的心态是截然不同,会从内心深处影响,甚至于决定你判断事情是否合理性,不稳定的情绪左右你缺失了应用的理智,那么生活还给你的也是你不希望拥有的。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公司制定的方案很符合合作方的理念,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下举行了隆重的签字仪式,从各地闻来的记者不停地拍照和争先恐后问着有关两个公司合作发展的动向。  作为公司的小员工,我早就回到了住处,简单吃点零食,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忽然,一阵铃声,李敏通知我:公司里的请客和唱歌。我困意正浓,真不想去了,可不被同意,无奈之下前去。  赶到指定的饭店,同事们一个不缺,我找个较蔽的角落坐了下来。总公司副董事长特意来为我们庆祝,给每个员工都奖励了红包,批准了放假三天的请求。消息一出,员工们都沸腾了,激动地讨论着上那去玩。旁边的同事问我:“宛晴,你去那儿?”  “我约好了同学,去她哪儿。你准备去哪里?”  “和我男朋友一起去郊外爬山。”  她幸福的模样,似针刺了一下我的心,疼!我若无其事地回应了她一声。  宴会结束后,我无心去唱歌,执拗不过同事们的热忱,只好来到KTV。沉闷的包间,眩晕的灯光不停地急转,震耳的音乐声、不着调的歌声、大声的喧闹声混合在一起。我感到头晕眼花,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来,躲到隐蔽的拐角处,背靠着墙,合上眼睛,处于静止状态。过了好大一会,脑子清晰了,睁开了眼睛,想马上离开这儿,却愕然地看到经理站在我对面,递给我一瓶水。  “喝点水,会好很多。”  “谢谢你!我没事,回去了。”我起步想离开。  “等一下,我送你。”他喊住我。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你怎么了?自从你回到公司,为什么老是避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三步两步的挡住我的去路,语气中有质问的味道。  “不!没有。我真的该回去了!”我竭力否认他的说法,即使那是对的。他用高大身体堵住了我,使我不能越过去,我到底还是放弃了。  “宛晴,我们谈谈,好吗?”他恳切地说。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如果拒绝了,他是不会让步的,势必引起他人的观望。  暗淡的景色像放电影采用快进的方式一闪一闪而过。他的脸色在灯光和来来往往的车灯的混合下也一闪一闪的,尤其的有点阴暗。  清净的月光笼罩着城郊的一座山脚下W城市一派流光溢彩的景象和密密麻麻的繁星在远方连接处辉灿。一条南北走向的水带弯弯曲曲在城市里静静地流淌多少岁月,整个城市褪去浮躁不安,笼上宁静祥和。但是,我的静谧之心呢?  “宛晴,你,你,你懂得。”他语无伦次地言道。  “对不起!我……”什么样的言语是没有伤害的呢?  “我知道。不会强求你、会给你时间、不要着急回答我、我等你!”他急促地打断我的话。  “经理,我只想好好工作,没想那么多,不会也不敢想!”我急于抛开再有感情纠葛——有甜蜜却也能置人于不可挽回的境地,抗拒着。  “我有名字,赵世成。你不要总是经理的称呼我,现在已经不上班了。”他因为急切,显的眼窝更深了,一汪清水在里面晃动。  “经理,我清楚你对我的感情。可是,那只是上司对下属的关心,没有其他的。我心累!请见谅!”我眺望星空悠悠地说。  那个人虽已不在眼前,却未曾从心中消失过,留下的伤痕什么时候才能淡去呢?嫦娥在那孤寂的寒宫里有没有感到过万事皆空的情绪呢?
  清闲时,和嫚云觅到幽静的山水处,痛痛快快地释放着自大学毕业以来遇到的种种烦恼、迷惑、愁苦、丝恨。如大学时期相互打趣,聊着班里同学的奇闻趣事,常常笑得好像就在眼前刚发生的。背靠着背望着星稀朗月的天空喃喃地说着各自目标和理想。从头到尾“吴秋生”三个字,她只字未提。我们都特意回避他的名字。随着时间的逝去,他也该淡出我的生活了吧。  倚窗而坐,无神地望着街面上络绎不绝的人为了各自的目的选择符合各自的生活方式。有的因为智慧比别人领先一步抓住机遇而取得了被人尊重的成功;有的因为命运好继承父辈的巨额财富而获得了被人羡慕的资本;有的因为前世不济而落得潦倒的生活却遭到被人鄙视的下场;有的因为安于现状而不思进取还洋洋自得却被人不屑的远离。生活就像一个大熔炉把形形色色的人放在里面千锤百炼,经受住风风雨雨的洗涤,才能在社会上扎稳脚跟,夺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否则你得仰慕别人的辉煌,徒剩下唉声叹气,顾影自怜了!  弱小的我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没有抱有多大的奢望,只想遇到一个对我好的人:知我冷暖,解我心忧,陪我终老,共赴一生!可又为什么?像雾里看花,明明就在眼前,伸手去触摸时,那人蓦然的弃去,不留一点温存。心如冰冻三千尺,不知何时能融化,潸潸泪下也无人惜!  时针在滴答滴答的有规律的转动,半年又过去了。去年春节没有回家,今年急早地把票提前买好,给家人准备好礼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专等公司放假了。  假期终于到来了,全公司上下亢奋万分,拍掌叫好。经理也兴致勃勃地说:“今年在大家共同努力和合作下,公司的经济效益提高了10%,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总公司给每个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以此奖励!希望年后大家再接再厉,创造更好的成绩!”话音未落,掌声又雷鸣般响起。  同事们短暂的告别后,我的心早就飞回了老家。突然,一辆轿车横在我跟前,我无意识地向后让了让,就听到有人叫我:“宛晴,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经理。公交车很快就来了。”我不假思索地说。  “我有事和你说。上车吧!”  从上次单独见过面后,除了工作的需要,我们很少有过言语上的交流。今天不知什么原因来送我,也许是有什么事吧。可又能有什么事呢?  “经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态度有点过于正式了。  “除了有事就不能找你了?是不是?”他半眯着眼很真地说。  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的内容,背过身去整整已妥当的行李。  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你何苦为难自己,你只怀念已逝的风景,还要错过为你停留、能触到的景致吗?它一样甚至比原来的更要让你流连忘返。那个人会认为你是这一生中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会像珍宝一样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点伤害。宛晴,别拒我千里之外,我很痛苦。自从你拒绝我之后,我每天都生活在黑暗中……却不敢打扰你,怕会吓到你。年假那么长,见不到你的人。如果我给你联系,担心你不会接我电话。我感到无能为力了,就跑过来找你,想告诉你:我想见到你!宛晴,不要躲我,好吗?”  “经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请您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和您般配的该是出身高贵,能扶持您事业的女孩子。”  “我不在乎门第高低,只要我喜欢的!”  “我们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之说,而是你没有试着接纳我。宛晴,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受过一次的伤使我迟迟不敢再次打开心扉,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又一次的悲怨。世间的人和事因不可预测的这样和那样的缘故而有所变动,而爱情是最脆弱的,也是难以修复的。心的最低处我不敢再冒然地接纳任何人,对于情感我真的是摸不着猜不透,它是虚无缥缈的。只有两个人毫无杂念的付出才完整;若一方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胆战心惊,甚于崩然坍塌了。  房间里很静,静得让人多少有点尴尬。这种感觉很不好,于是,我大方地说:“我会认真考虑的,年后会给你答复的,好吗?”此刻,我已有明确的答案,他期待的眼神——我不想去伤一个曾经无私地帮助过我的人——我做不到无情无义。  “好!离你上车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吃点饭,回来你睡足一觉。差不多的时候我送你,好吧?”他的身子略往前倾斜,恳求地说。我难以回绝他,希望时间过得再快点。  他点了好多我喜欢的饭菜,一个劲地说:火车上的饭菜难吃,督促我多吃点;等再回家选乘飞机;购好多零食,比我的行李还多。我放弃了争辩,任他自作主张。  真的快受不了他过度的热情,也不想一次一次地欠他太多的情。友情和爱情,不能混为一谈,不能相互转换。违背心意的事我不愿意去做,可我也不想他难过的模样。爱一个人是无罪的,那有罪的是谁呢?我困惑极了!  越往后回家越把我弄得像个尊贵的客人,什么都不要沾手。家人一脸的笑容,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笑。时常地夸赞我,犹如我做了光宗耀祖的事,别人且未知,他们有义务一而再再而三向街坊邻居和亲朋好友介绍,反复絮叨着我怎么样考上的大学,怎么样在外面工作,工资有多少,给家人带多少礼品等等,如数家珍,一无例外。我真的被他们过分的关爱腻的不敢出门见人了!  他们总在我无话不谈的间隙中不合时宜地提起我的终身大事,见我垂下眼皮不回话就叨叨开了:谁谁和我差不多都结婚,小孩都多大了,会到处跑了,会叫姥姥了;比我年幼的也定亲了该出门子了;打算给我介绍对象,谁家的儿子学历不错,照片也看过了,很满意;又啰嗦:女孩子光考上大学不行,有个好工作也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得有个好人家。过了年你就二十五岁了,再不结婚都成老姑娘了,剩下来可咋办呀?还不如不考上呢!孩子都抱上了。  听着她们唠唠叨叨地数落着我前前后后,好的坏的集于我一身,如善恶不能分!耳边的声音在不停地鸣响着,像两根不同属性的电流在大脑里起火爆炸。我就是“错”的最好解释。  该走了,奶奶和妈妈又千般得不舍。最后一句话仍是:“再回家,可带回个男朋友啊。”我只好装作答应。父母养我这么大了,仍不放心,我总是有愧的。  然而感情的事怎么可以勉强呢?家人的焦急地等待,经理期盼的回复。我陷入一片焦躁的状态,像一团乱麻没有头绪。这时候那已不在我生活里出现的吴秋生就会活灵活现在我的脑海中蹦出来,以为只要不想不念不提不问他会被遗忘,可我错了。他,还会影响我对未来感情的判断。心已被一个人的占据,怎么再装下另外一个人呢?  我心不在焉得前言不搭后语和同事聊天,干脆避一个安静的地方了解一下放假前遗留下来的资料,投入到星罗棋布的数据里忘了时间。当清洁的阿姨告诉我,才发现过了午饭的点。我匆忙到了食堂,人极少了,草草吃点东西,端了一杯热的橙汁上了天台。天很冷,我裹紧自己以此来保持身体的温度。  朔风凛冽地肆虐着我,毫无规章地吹舞了头发,单手挡在额头上,防止风吹迷眼睛。极目瞭望这座城市被一年一度的喜庆的春节所装扮,一座座楼房和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披红挂彩的张扬着中国特有的节日气氛。自然的环境再恶劣却没有影响人们乐观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权利和决心,生活的美好得自己积极地去发掘,而不是自怨自艾,不可终日地哀声怨道的生活着,豁达无畏地生存在这个世上。因为来到这变幻莫测的世界里并不容易,那能都一帆风顺,没有曲折和苦难呢?从容的接受它,再去解决它,最起码也得为自己而活着!
  下午继续忙碌着上午的工作,一切平静!  和几个同事出了公司的大门往车站走去,一辆车迎在我的去路上。不看,也知道是经理的车,打开车门直接钻进了车,灿烂地对他一笑:“我饿了。你请客!”  他不敢置信我的转变,太快了,显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从惊奇,到茫然,又了然,哈哈大笑地说:“你放心,保准达到你的满意!”  那顿晚餐没有情绪上的任何不适。他从小是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等他长大了想尽心地孝顺奶奶,奶奶却在他刚进入工作不久,因为疾病去世了。每年的清明节,他都要把奶奶的墓碑仔细地打扫干净,以告慰奶奶的在天之灵,也是慰藉自己的愧疚!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年满二十岁的妹妹,比他小九岁,正在大学上学。父母早年的时间是在忙碌着生意度过的,等都稳定下来才又添了一个妹妹。妹妹是在家庭优越时长大的,全家人给予过度的溺爱下娇生惯养,尤其是父母对她是极其偏爱的,奶奶却是极疼他的。他经常被妹妹欺负,妹妹的无理取闹他也很头疼,但从不计较,任她胡闹!说起家里的事,他眼底难掩伤感,端起一杯红酒一口喝下去像是把过去伤心的往事通通地一饮而尽,之后淡然一笑,觉得是自己破坏了晚上的美好的气氛,又倒了一杯表示对自己的惩罚。我没有拦他。当一个人在倾诉他的痛苦时你只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倾听者,不要发表言论,更不要打乱他的话语,沉浸在特别是缺陷的回忆里,他的灵魂已不在这里,思绪在回忆的隧道里游走。那里作为旁观者无从通晓其中的原委和经历,所以没有资格加以评价。聆听是给他最大的安慰。  自从那以后,虽然我再三要求他在公司里保持距离和偏离公司接我,还是被同事们偶然发现,像隐藏起来的秘密被公众于天下路人皆知而又不能自圆其说懊恼缠身,爆炸性的新闻像长了翅膀飞遍公司的角角落落。我对待这段感情是没有信心的,同事们的窃窃私议不能理解我心中苦闷的滋味;李敏的半吐半吞的样子,让我好生怀疑又不便问。  赵世成,像什么事情没发生,并且光明正大的和我上下班;吃饭的时候就坐在我旁边,把好吃的都拨给我,伸着头快碰到我的额头,和我低声说笑。每次我都很窘,躲闪不及,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  几次下来,我郑重其事的告诉他:“经理,在公众场合还是和以前一样。本来就说得沸沸扬扬的,你再这样......”  “怎么样啊?”他有点急,又道:“唉,宛晴,你什么时候能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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