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男,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发痒,搓了搓就烂了,现在结

送什么礼物有纪念意义要求比較高...

本人男性,一个女性知己(18岁)马上要出国了想问问送什么礼物有纪念意义的?(价格合理DIY的就不用了,最近忙高考没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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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送一个笔记本。。写字用的本子。。
    jetoy 这个名字的。你在淘宝 拍拍呀。搜下。。价格也不会很贵。。女孩子應该喜欢。特别是知己。不是女友的女孩子80%会喜欢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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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尔克已经学会游泳了有一次,我们躺在棒球场旁边的草坪上本来我要去看牙科大夫,可是大伙儿不让我走因为像我这样的投手别人很难代替得了。我的牙齿疼痛难忍一只猫轻巧地斜穿过草坪,而且没有被球击中我们有的嚼着草茎,有的拔着小草这只黑猫是场地管理员养的。霍滕·索恩塔克正在用一只羊毛袜子擦球棒。我的牙齿仍然疼得厉害。比赛已经持续了两个钟头,我们这一方输得很惨现在正等着在下一场里翻夲儿。这是一只幼猫但绝非小猫崽儿。运动场上不时地有人在练习投球我的牙疼丝毫未减。跑道上有几个百米运动员在练起跑一个┅个显得焦虑不安。那只猫在兜着圈子一架三引擎的Ju-52型飞机①缓缓从空中飞过,巨大的轰呜却压不住牙齿的抱怨场地管理员的黑猫躲在草丛后面,嘴边有一圈白色的涎水马尔克睡着了。这会儿刮着东风联合公墓与工业技术学院之间的火葬场正在工作。参议教师②馬伦勃兰特吹响了哨子:改练传球那只猫跃跃欲试。马尔克仍在睡觉或者看上去像在睡觉。我坐在他的旁边牙疼得钻心。猫一蹿一躥地过来了马尔克的喉结引人注目,因为它大得出奇而且一直在动,投下了一道阴影场地管理员的黑猫在我和马尔克之间拉开架势,随时准备扑上去我们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我的牙齿停止了抱怨疼痛略有缓解,这是因为马尔克的喉结在猫的眼里变成了老鼠猫是那样年幼,马尔克的喉结是那样灵活——总之这只猫朝着马尔克的喉结扑了上去。或许是我们中间有人揪住这只猫把它按到马尔克的脖子上的;或许是我抓住那只猫——要么是忍着牙痛,要么是忘了牙痛——让它瞧瞧马尔克的老鼠约阿希姆·马尔克大叫一声,脖子上留下了几道并不明显的抓痕。  


  ①Ju-52型飞机,是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重要的空中力量
  ②德国完全中学里设置的固定教师职位。
  我现在必须把这一切写成文字因为当初是我将你的老鼠暴露在一只猫和所有猫面前的。即使我们俩都是虚构杜撰的人物我还昰要写。虚构杜撰我们的那个人因为职业的缘故三番五次地逼迫我对你的喉结负责把它领到每一个曾经目睹它的胜利或者失败的地方。洇此我让这只老鼠在改锥的上方突突地跳动,让一群吃得饱饱的海鸥在马尔克头顶上空朝着东北方向疾飞把时间安排在天朗气清的夏季,那艘沉船是当年的一艘"鸥"级扫雷艇波罗的海的颜色如同厚厚的塞尔特斯矿泉水①的玻璃瓶。鉴于故事发生的地点在但泽②新航道导航浮标的东南方向只要马尔克的身上还挂着一串串水珠,我便让他生出一片麦接儿大小的鸡皮疙瘩来——不是恐惧攫住了马尔克而是遊泳时间过久通常都会产生的颤栗使他的肌肤失去了表面的光滑。  
  ①德国陶努斯山区生产的一种矿泉水
  ②但泽,现名格但斯克波兰北部港口城市。
  我们这些胳膊细长、瘦骨嶙峋的伙伴叉开双腿躺在扫雷艇露出水面的残破的舰桥上没有任何人要求马尔克再次潜入沉船的前舱和毗邻的轮机舱,用他的改锥撬下诸如小螺丝、小齿轮或者别的什么新鲜的小玩艺儿:一个上面用波兰文和英文密密麻麻地写着机器操作规则的黄铜标牌我们当时都四仰八叉地躺在露出水面的舰桥上。这艘"鸥"级波兰扫雷艇①当年是在莫德林②下水、茬格丁根③组装完毕的一年以前④,它在导航浮标的东南触礁恰好是在主航道外侧,对航行并无妨碍  
  ①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波兰海军扫雷艇"云雀"号被德国海军俘获被拖入但泽港口时在岸边浅水处触礁。
  ②莫德林波兰地名,位于华沙西北纳雷夫河与维斯瓦河的汇合处
  ③格丁根,现名格丁尼亚波兰北部城市,临但泽湾在但泽西北二十公里处。
  ④指1939年秋末
  海鸥的粪便茬锈迹斑斑的沉船上面风干,不管天气如何,肥壮的海鸥总是在空中翱翔时而睁大玻璃珠似的眼睛冲向露出水面的罗经室,时而又扶摇直仩展翅高飞,它们的意图实在令人费解海鸥一边飞翔,一边排出粘糊糊的粪便它们从来不去碰柔和静谧的大海,却经常撞击锈迹斑駁的舰桥海鸥的排泄物表面没有光泽,呈灰白色落下来后很快变硬,一小团挨着一小团密密麻麻,有些还上下重叠形成一堆一堆。每次我们上了扫雷艇总是要用手指甲和脚指甲弄开这些粪团。我们的指甲都是这样裂开的其实,除了席林有咬指甲的习惯和手上有許多倒刺之外别人都不咬指甲。马尔克是我们这一伙人里唯一留着长指甲的由于多次潜水,他的指甲略微有些发黄为了保持它的长喥,马尔克不仅不咬指甲而且也从不用它抠海鸥屎。此外在我们中间,也惟独他没有尝过海鸥屎的滋味其余的人都自愿咬过这种灰皛色的、像贝壳碎屑似的小粪团,将它嚼成泡沫状的粘液吐在甲板上面。这玩艺儿嚼起来没有什么味道或者像石膏,或者像鱼粉或鍺像其他随时可以想像出来的东西,譬如:幸福、姑娘和亲爱的上帝唱歌唱得很好的温特尔说:"你们知道吗?那些男高音歌唱家每天都偠吃这种海鸥屎"海鸥常常在半空中用嘴接住我们吐出来的灰白色的唾液,它们大概丝毫也没有察觉出这是什么东西
  战争爆发①之後不久,约阿希姆·马尔克满十四岁。当时,他既不会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一点儿都不显得出众后来招来猫的那个喉结也尚未出现。怹体弱多病并且有医生的书面证明,所以一直免上体操课和游泳课马尔克学骑自行车的样子十分滑稽。他神情呆板姿势僵硬,两只紦风耳涨得通红膝盖向两侧撇开,双腿不停地一上一下在学会骑车之前的那个冬天,他在下施塔特区室内游泳池报名学习游泳最初,他只被批准同八至十岁的年龄组一起在陆地上练习游泳动作第二年夏天,起初他仍然未能下水布勒森②海滨浴场的管理员先让马尔克在沙滩上进行动作训练,然后才允许他使用水中游泳学习器那个管理员有着一副典型的浴场工作人员的身材,肚子像浮标两条腿又細又长,上面没有一根汗毛看上去活像一个围着布料的航标。一连许多个下午我们都撇下马尔克游走了。我们讲述的关于那艘触礁的掃雷艇的奇闻给了他巨大鼓舞。两个星期之后他终于获得成功,可以自由自在地游泳了  
  ①指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
  ②泹泽湾海滨游览胜地是但泽市民节假日喜欢的去处。
  他在栈桥、高大的跳台和浴场之间勤奋地游来游去态度非常认真。为了培养遊泳的耐力他开始在栈桥防波堤附近练习潜水。最初他从水下摸上来一些普通的波罗的海贝壳。后来他将一只啤酒瓶灌满沙子,扔箌较远的地方而后再潜下去把它摸上来。马尔克大概很快就能够按时将这只瓶子摸上来了因为当他第一次在沉船上为我们表演潜水时,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新手了
  他再三恳求和我们一块儿游。当时我们这伙人——大约有六七个——正在男女混合浴场的浅水区一边慢慢吞吞地预湿身体,一边商量当天的游泳路线马尔克站在男子浴场的栈桥上朝我们喊道:"你们带上我吧!我一定行。"
  他的喉结下方挂着一把改锥分散了人们对他的喉结的注意。
  "那好吧!"马尔克和我们一块儿下了水他在第一片沙洲和第二片沙洲之间超过了我們,但我们没费多大力气又赶上了他:"这小子一会儿准会累趴下"
  马尔克游蛙泳时,那把改锥在他的肩肿骨之间摆来摆去因为它是朩柄的;他游仰泳时,木柄又在他的胸脯上面蹿上蹿下但一刻也没能遮住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颏与锁骨之间那块令人讨厌的软骨。这塊软骨宛若竖起的鱼的背鳍划出了一道水痕。
  随后马尔克为我们做了表演。他连续多次带着那把改锥潜入水中每潜两三次总要帶上来一件用改锥旋下来的小玩艺儿,诸如小盖子、镶板碎片、发电机上的零件等等他在水下找到了一根船用缆绳,用这根随时都可能斷的绳子从沉船前舱拽上来一个真正的米尼马克斯牌灭火器这个德国制造的玩艺儿居然还能使用。马尔克为我们试了一次教我们如何使用这种泡沫灭火器,让泡沫喷射出来射向深绿色的大海。从第一天起他就树立了一个高大的形象。
  泡沫一团团或一条条地浮在岼缓的海面上吸引了几只海鸥,但它们却在泡沫前望而却步泡沫渐渐破灭,惟有一团被海浪抛上了沙滩看上去就像一块变酸了的掼嬭油。马尔克也歇了下来蹲在罗经室投下的阴影里,皮肤开始收紧不,在舰桥上的泡沫随着微风飘散之前他的身上就已经出现了鸡皮疙瘩。
  马尔克浑身发抖喉结上下颤动,那把改锥在瑟瑟战栗的锁骨上方也跟着翩翩起舞他的脊背因持续的战栗已改变了形状,僦像挨了一阵冰雹肩部以下晒得像熟虾一样红彤彤的,有些地方呈乳酪状脊椎骨好似泥瓦工用的刮板,两侧被晒得蜕了一层皮他的嘴唇略略发黄,外面一圈毫无血色裸露着的牙齿格格打颤。他用两只筋疲力尽的大手抱紧被长满海蛎子的沉船舱壁擦出许多伤痕的膝盖试图使自己的身体和牙齿能够抗御海风的侵袭。
  霍滕·索恩塔克——或许是我?——冲着马尔克吼道:"你这家伙可别再下去摸啦!咱们还得回家呢。"改锥开始变得安稳些了
  我们从防波堤游到沉船要用二十五分钟,从浴场游过去要用三十五分钟回程则需要整整彡刻钟。马尔克一定累得够呛每次他总要比我们早一分钟爬上防波堤。他仍然保持着第一天的优势每次我们游到沉船——我们都这样叫那艘扫雷艇——马尔克已经潜下去过一次了。我们刚用洗衣妇似的手够到锈迹斑斑、鸟粪点点的舰桥或露出水面的旋转机枪①他就赶緊一声不响地向我们展示诸如铰链等容易卸下来的小玩艺儿。马尔克冷得瑟瑟发抖尽管他从第二次或第三次钻出水面后就往身上涂了厚厚的一层防冷霜——马尔克有的是零用钱。  
  ①"云雀"号扫雷艇装备有一门口径为75毫米的加农炮和四挺旋转机枪
  马尔克是他们镓的独子。
  马尔克可以算是半个孤儿
  马尔克的父亲早已去世。
  无论春夏秋冬马尔克总是穿着老式的高腰皮鞋,这大概是怹父亲留下来的
  马尔克用黑色高腰皮鞋的一根鞋带系着改锥,把它挂在脖子上
  现在我才想起,除了那把改锥以外马尔克出於若干原因还在脖子上挂了其他一些东西,只不过改锥更加惹人注意罢了
  他的脖子上有时还戴着一根银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天主敎的银质垂饰:圣母玛利亚的肖像他也许一直就戴着它,而我们却从未注意;至少从他开始在海滨浴场沙滩上练习游泳姿势并用手和脚蹬出各种图案的那天起就开始戴了
  马尔克从未将这个垂饰从脖子上取下来过,即使是上体操课的时候那年冬天,当他刚刚开始在丅施塔特区室内游泳池学习陆地上的游泳动作和借助水中游泳学习册练习时他也已经出现在我们的健身房里。他不再出示家庭医生开具嘚疾病证明那个圣母玛利亚的银质肖像不是躲在白色紧身体操服领口的后面,就是正好垂在体操服胸口的红色条纹上方
  马尔克在練双杠的时候也从不冒汗。跳长木马是只有学校甲级体操队的三四名最优秀的选手才能做的动作可他也不甘示弱。他从跳板上腾空跃起弯腰曲背,四肢伸开越过长长的皮面木马,歪歪斜斜地摔倒在软垫上扬起一阵灰尘;脖子上还戴着那根细细的项链,圣母肖像歪在┅边他在单杠上做大回环动作,虽然姿势不怎么优美但却总要比我们班上最好的体操选手霍滕·索恩塔克多做两个。倘若马尔克做三十七个大回环动作,那个银质垂饰总要从体操服里甩出来,围着嘎吱作响的横杠转上三十七圈。银像在浅栗色的头发前面荡来荡去却从未脫离他的脖子,获得自由除了可以起阻挡作用的喉结之外,马尔克还有一个凸出的后脑勺脑后的发际和明显的凸起足以阻止项链从脖孓上面滑落。改锥挂在圣母肖像上面鞋带遮住了一段项链。尽管如此这件工具也绝不会排挤圣母肖像,因为这个木柄的玩艺儿不得带囚健身房我们的体操教师是参议教师马伦勃兰特,他曾写过一本棒球比赛标准规则因而在体育界颇有名气。他禁止马尔克上体操课时茬脖子上套着这把鞋带系着的改锥但是,马伦勃兰特却从未对马尔克脖子上的那个护身符表示过任何不满因为除了体操课之外,他当時还兼上地理课和宗教课另外,直到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他还一直带领一个天主教工人体育协会剩余下来的会员练习单杠和双杠。
  银光闪闪、略有磨损的圣母玛利亚被允许戴在马尔克的脖子上为他的惊险动作提供保障,而那把改锥则不得不和衬衣一起挂在更衣室嘚衣架上等候它的主人
  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改锥,结实耐用价格便宜。为了播下一块很窄的小牌子马尔克常常得潜下去五六次,尤其是当这块小牌子固定在金属上面而且两颗螺丝都已锈死的时候。这些小牌子并不比那些用两颗螺丝固定在住宅大门旁边的姓名牌夶多少有的时候,他潜下去两次就能够撬下来一块较大的、有许多文字的牌子因为他把改锥当做撬棒使用,将牌子连同螺丝一起从腐爛的镶板上撬了下来他在舰桥上向我们展示这些战利品。他对收集这些小牌子并不经心大部分送给了温特尔和于尔根·库普卡,他们俩不加选择地搜集各种各样的牌子,包括街名牌和公共厕所的小招牌。马尔克只把一些与他现有的收藏相配的东西带回家去
  马尔克并鈈轻松:当我们在沉船上打盹儿时,他在水下工作我们抠着鸟粪,皮肤被晒成像雪茄一样的深褐色金黄色的头发变成了淡黄色,而马爾克的皮肤上顶多只是增加了一块新的晒斑当我们眺望着航标以北来往如梭的船只时,他却始终注视着下面眼睛微微发红,有些炎症睫毛不多,瞳仁是浅蓝色的我想,这双眼睛只有到了水下才会变得好奇有许多次,马尔克没有带上来小牌子没有任何战利品,而呮是握着那把弯得不成样子的改锥他把弄弯了的改锥拿给大伙儿看,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末了儿,他扬手将这玩艺儿从肩膀上面扔箌海里把一群海鸥弄得惊慌失措。他的举动既不是由于泄气也绝非因为无名之火。马尔克绝对没有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者真的無所谓地将坏了的改锥扔在自己的背后,即使是把改锥扔掉也还是有它的含义:现在我马上就要从另外一个方面向你们显示一下!
  ……有一次一艘运送伤兵的双烟囱轮船驶入了港湾。经过一番争论我们认定这艘船是东普鲁士远洋公司的"国王"号客轮①。约阿希姆·马尔克潜入沉船的前舱。他没有带改锥,钻进了沉船前部被撬开的舱口深绿色的浑浊的海水刚好漫过了舱口。他用两个指头捏住鼻子先把腦袋浸人水中——他的头发由于游泳和潜水的缘故从正中分开,平展地趴在头上——再跟上背部和臀部然后他又从左边抬起头,换了一ロ气接着两个脚掌蹬着舱口的边缘,向下斜着身体钻入了那座昏暗而凉爽的水族馆光线从开着的舷窗射进舱里,这里有许多神经过敏嘚刺鱼有一群静止不动的七鳃鳗,水手舱里的吊床用绳子系着摇来晃去,四周爬满了乱蓬蓬的海草鲱鱼在海草里面建立了它们的育兒室,偶然也会冒出一条离群的大西洋鳍鱼关于鳗鱼的传闻纯属虚构,比目鱼从不光顾此地  
  ①"国王"号在战争爆发后被征用为軍医船,负责运送伤员
  我们抱紧微微发抖的双膝,用嘴将鸟粪嚼成粘液大家带着几分好奇,既疲惫又紧张地数着正在编队行驶的海军单桅练习船浓烟从军医船的两个烟囱喷吐出来,垂直升向天空马尔克已在水下呆了很久。环顾四周海鸥在盘旋,海浪拍击船首摔碎在船头已拆除了火炮的支架上。舰桥的后面发出哗哗的水声海水在通风管道之间形成倒流,反复冲刷那里的铆钉我们的指甲缝裏净是灰白色的鸟粪,皮肤干燥得发痒水面波光闪闪。海风送来了马达的突突声用力挤压几个部位。生殖器半挺了起来在布勒森和格莱特考①之间有十七棵白杨树。突然马尔克从水下冒了上来。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四周呈青紫色颧骨上方微微发黄,头发从正中間向两边分开他从舱口钻出来,溅起了一片水花然后蹚着没膝的海水,踉踉跄跄地穿过船头甲板他伸手抓住露出水面的炮架,顺势跪了下来两眼无神地望着我们。我们只好伸手将他拽上了舰桥他不顾鼻孔和嘴角还淌着海水,迫不及待地向我们展示了战利品:一把鈈锈钢的改锥这是英国造的,头儿和手柄由一整块钢材铸成上面有冲压出来的"设菲尔德②制造"的字样。这把改锥没有一点儿锈迹和疤痕上面涂着一层润滑油,海水聚成小水珠从改锥上滚落下来。  
  ①但泽湾海滨游览地位于布勒森的西部。
  ②英格兰中部笁业城市刀具、工具和餐具是该市的传统产品。
  约阿希姆·马尔克将这把沉重的、可以说永远都不会折断的改锥戴在脖子上大约有一姩之久即使我们后来很少甚至不再游到沉船那里,他也仍然整天用鞋带系着它挂在脖子上。他虽然信奉天主教却又过分地崇拜这把妀锥,或许这正是由于他信奉天主教的缘故每次上体操课之前,他总要把改锥交给参议教师马伦勃兰特代为保管因为他怕被人偷了去。甚至去圣母院他也带着这玩艺儿。他不仅在礼拜天而且在每天上课之前都要去新苏格兰区海军路上的圣母院做晨祷
  马尔克和他嘚英国造的改锥不需要在去圣母院的路上耽搁很久。从东街出来拐入熊街①。这条街两旁有许多两层的房子有些是双层屋顶的别墅,門前有圆柱门廊和葡萄架再往前是两排居民住宅,有的抹过灰泥有的没有抹过灰泥,墙壁上有一块块水渍有轨电车拐向右侧,架空導线的上方是被云遮住大半的天空左边是铁路职工的小菜园,这里的土壤贫瘠含沙较多,黑红两色的鸽亭和免笼都是用淘汰下来的货車车皮的木板做成的小菜园的后面是铁路信号灯,这里可以通到自由港区②一座座圆塔状的仓库。一架架活动式或固定式的起重机貨轮的上面部分涂着色彩鲜艳的油漆,颇具异国情调两艘灰色的老式定期班轮一如既往地停在那里。浮动船坞日耳曼尼亚③面包厂。幾只障碍气球④悬挂在半空轻轻摇曳,泛着刺眼的银光街道右侧是从前的海伦妮·朗格⑤女子中学,现已改为古德伦⑥女子中学。校舍遮住了席绍造船厂⑦横七竖八的金属架,惟有巨大的旋转式吊车傲然挺立。学校的运动场养护得很好,球门新刷了油漆,草坪修剪得很短,罚球区的边线撒上了白色的粉末。每逢礼拜天,蓝黄队与合尔米尔98队⑧在此对垒。这里虽然没有看台但却有一座新式的健身房,通體漆成浅赭石色窗户又高又大,鲜红色的屋顶上有一个用焦油涂黑的十字架显得与这座健身房极不协调。新苏格兰区体育协会原来的那座健身房已被改建成圣母院它可以说是一座应急教堂,因为圣心教堂⑨离得太远长期以来,居住在新苏格兰区和舍尔米尔区以及东街和西街之间的市民——他们大多是造船厂工人以及邮局和铁路职工——只能把请愿书送到主教所在的奥里瓦区还是在但泽自由市时期⑩,教会就买下了这座健身房经过全面改建之后供人们在此祈祷。  
  ①作者对街道的描写完全符合但泽市的真实情况街名均按照1940年至1944年的叫法。
  ②港口专门划出的一块免税区域各国商船可在此区域内进行自由贸易。
  ③象征德国的女神
  ④固定在空Φ的大气球,是为了干扰敌机空袭设置的一种障碍
  ⑤海伦妮·朝格(1843~1930),女教师德国妇女运动领袖,"全德女教师协会"的创始人
  ⑥古德伦是德国十三世纪叙事长诗《古德伦》里的一位聪明美丽的公主,被纳粹分子奉为德国妇女的理想形象
  ⑦德国席绍机器制造公司1945年以前在埃尔宾、但泽和柯尼斯堡等地拥有许多造船厂。
  ⑧即但泽市舍尔米尔体育协会足球队因该协会创建于1898年,故名
  ⑨位于朗富尔火车站附近的一座天主教堂。
  这座圣母院有许多色彩斑斓的绘画和精雕细刻的装饰这些东西大多是从但泽主教管区各礼拜堂的地窖或储藏室里收罗来的,当然也有私人捐赠的尽管如此,健身房的特征却难以掩饰而且也不容否认。即使是袅袅上升的香烟和芬芳沁人的烛香也不足以抵消前几年留下的粉笔、皮革、体操运动员的气味以及室内手球冠军赛的痕迹。正因为如此这座尛教堂一直具有某种难以消除的新教的色彩——礼拜堂的那种过分的简朴。
  圣心教堂是一座砖石结构的新哥特式建筑它建于十九世紀末,距离居民住宅区较远紧靠郊区火车站。在这座教堂约阿希姆·马尔克的不锈钢改锥恐怕会显得极不协调,甚至丑陋得有亵读神灵之嫌。然而,在圣母院,他却可以放心大胆地公开在脖子上挂着这把精美的英制工具。这里的过道铺着整洁的地毯方形的乳白色玻璃窗┅直顶到天花板,地上有一排整整齐齐的金属托座是从前用来固定单杠的,混凝土天花板的表面十分粗糙镶板之间有一道道凹槽,铁鑄的横梁已经粉刷成白色从前,这些横梁上曾经固定着几副吊环、一架秋千以及六七根练习爬高的绳索尽管每个角落里都立着一尊描金绘彩的石膏圣像,这座小教堂仍然显得朴素、冷清现代味十足,以至于那把不锈钢改锥——一名前来祈祷、然后领圣餐的中学生认为必须将这件东西悬挂在自己的胸前——不仅没有引起为数不多的来做晨祷的信徒们的注意也没有让古塞夫斯基司铎和他的睡眼惺松的弥撒助手——通常由我担任——感到别扭。
  不对!那玩艺儿肯定不会逃过我的眼睛每当我在圣坛前面辅弥撒,甚至当神甫刚开始祈祷嘚时候我总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试图观察你的言行举止。然而你大概不愿意听之任之。你把那个用鞋带系着的玩艺儿藏在衬衫里面因此衬衫上留下了几块惹人注目的、大略能显现出改锥轮廓的油迹。从圣坛望去他跪在左侧第二排的长凳上,眼睛睁得滚圆朝着圣毋祭坛默默地祈祷。我相信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多半由于潜水和游泳的缘故已经发炎了。
  ……有一次我们来到沉船上。我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夏天或许是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暑假,即法国的动乱①平息之后不久或许是在翌年的夏天。那一天气候炎热,天色阴沉男女混合浴场熙攘杂乱,三角旗低垂人们的皮肉被水泡涨了,冷饮店的销售额激增滚烫的脚底板走在椰子纤维编织的狭长地毯上媔,紧闭的浴场更衣室前哧哧的笑声不断毫无约束的孩子有的在沙滩上打滚,有的缓慢而吃力地走着有的划破了脚掌。一个大约三岁嘚小男孩——如今该已是二十三岁了——在关怀地弯下身子的成年人面前笨拙而单调地敲着一只玩具铁皮鼓②,将这个下午变成了一个哋狱里的铁匠铺我们离开沙滩,游向我们的沉船站在沙滩上,用浴场管理员的双筒望远镜可以看见海面上有六个人头正在渐渐变小其中一个遥遥领先,最先到达了目的地  
  ①从1940年5月10日德国发动进攻至1940年6月20日法国宣布投降。
  ②指但泽三部曲的第一部《铁皮皷》中的主人公奥斯卡·马策拉特。
  我们躺倒在风干的鸟粪和灼热的锈铁板上几乎再也无力动弹。马尔克已经潜下去过两回浮上來时左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在沉船的前舱和水手舱在已经腐烂的、轻轻摇曳或仍被系得紧紧的吊床的床上床下,在一群群闪闪发亮的刺魚中间在茂密的海藻丛和受惊而逃的七鳃鳗之间,他到处寻找用改锥东刮西撬。在一堆破烂杂物中间即在水兵维托尔德·杜钦斯基或利钦斯基的航海行囊里,他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奖章。奖章的一面铸有一只小巧的、略略隆起的波兰雄鹰,它的下面镌刻着奖章获嘚者的姓名和颁奖的日期;另一面是一个蓄着大胡子的将军的浮雕用沙子和鸟粪稍加擦拭,奖章的四周露出了一圈铭文原来马尔克摸仩来的是一枚铸有华苏斯基元帅①肖像的奖章。  
  ①毕苏斯基(1867~1935)波兰资产阶级政治家,二十世纪波兰复国运动的主要人物缯任波兰总统、参谋总长和国防部长。
  此后两周马尔克一门心思寻找奖章。他在格丁根港的停泊场找到了一个纪念一九三四年帆船競赛的锡盘在轮机舱前面的一个狭窄而不易进入的军官餐厅,他又找到了一枚约有一马克硬币大小的银质奖章奖章的挂环也是银质的,背面没有镌刻人名平平的,略有磨损正面的造型和纹饰考究而且富丽:明显隆起的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婴的浮雕。
  凸出的铭文表奣这原来竟是著名的琴斯托霍瓦的圣母①。马尔克上了舰桥之后意识到了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东西。我们递给他被风吹到沉船上来的沙孓好让他擦拭一下奖章,然而他却并没有用沙子擦而是宁可让那些灰黑色的斑迹留在上面。  
  ①琴斯托霍瓦是波兰中南部城市有珍贵的壁画和著名绘画《琴斯托霍瓦的圣母》。
  我们吵吵嚷嚷都想看看这枚银质奖章擦亮之后是何等模样。这当儿他已经跪茬罗经室的阴影里,把那件出水文物拿在肿胀的膝盖前面挪来挪去直到他那一双低垂沉思的眼睛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角度为止。我们在一旁拿他取笑只见他哆哆嗦嗦地用一尘不染的淡青色指尖敲击奖章,颤抖的嘴唇随着祈祷而翕动从罗经室的后面传出了几句拉丁语:"贞奻中最杰出的贞女啊,你不会再使我感到悲痛①……"我至今仍然确信这一定是他当时最喜欢的、通常只是在棕枝主日②之前的星期五才唱的赞美诗里的词句。  
  ①引自赞美诗《母亲两眼噙泪》
  ②棕枝主日,亦译为圣枝主日或主进圣城节基督教节日,在复活節前一周的星期日举行
  我们学校的校长、高级参议教师克洛泽——他是党①的官员,但却很少穿着纳粹党制服②讲课——禁止马尔克在公共场合以及上课时将这枚波兰奖章挂在脖子上因此,约阿希姆·马尔克后来只好满足于那枚大家早已熟悉的小护身符,以及那把戴在曾经让一只猫当成老鼠的喉结下面的不锈钢改锥。
  ①指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即纳粹党。
  ②纳粹党制服通常是褐色圆形帶檐帽褐色衬衫,黑色领带佩带肩章的褐色军眼,褐色马裤印有米字标志的袖章,长统皮靴有环舌和肩带的腰带。
  他把这枚發黑的银质圣母像挂在毕苏斯基青铜浮雕和纳尔维克①战役的英雄、舰队司令波恩特②的放大照片之间  
  ①纳尔维克,挪威北部諾尔兰郡的不冻港1940年4月,德军攻占纳尔维克被称为纳尔维克战役。
  ②波恩特(1896~1940)德国舰队司令。在纳尔维克战役中他率领嘚舰队被英国海军全部击沉,他本人阵亡后来被追授一枚骑士十字勋章。

  崇拜这是开玩笑吗?你们家的房子坐落在西街你的幽默感——倘若你有的话——与众不同。不你们家的房子坐落在东街。这个居民区的所有街道看上去竟然完全一样你只能吃一片黄油面包。我们在笑而且相互传染。每当我们要拿你取笑我们就感到惊奇。当参议教师布鲁尼斯问起我们班上所有同学今后各自的职业时伱——当时已经学会了游泳——回答道:"我想当马戏团小丑,为人们逗乐"这时四四方方的教室里谁也没有笑——我吃了一惊,因为马尔克直截了当地大声说出想在马戏团或者其他地方当小丑的志愿时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以至于我不禁真的有些担心如果说他今后有朝┅日真会把人逗得开怀大笑,那也许是通过猛兽表演之后与空中飞人之前的对圣母玛利亚的公开崇拜不过,沉船上的祈祷也有可能是当嫃的或者你只是在寻开心?


  他住在东街而不是西街。这幢独家住宅坐落在许多外表相似的独家住宅的附近、中间和对面它们的區别仅仅是门牌号码,间或还能看见图案迥异、褶裥不同的窗帘人们几乎难以根据庭院里不同的植物加以区分。每个花坛跟前都立着挂囿鸟笼的木桩和上有釉彩的装饰品如雨蛙、蛤蟆菌、诛儒等。马尔克家的门前蹲着一只陶瓷雨蛙在下一户和再下一户人家的门前蹲着嘚也是绿色的陶瓷雨蛙。
  简而言之马尔克家的门牌号码是二十四号,倘若从狼街过来是马路左侧的第四幢房子。东街和西街平行它们的南口接着与狼街平行的熊街。若是从狼街方向沿着西街南行越过左侧红瓦的房顶可以看见一座塔顶已经氧化的葱头形钟塔①的囸面和西面。若是从狼街方向沿着东街南行越过右侧的房顶可以看见钟塔的正面和东面。这座基督教堂耸立在熊街的南侧正好在东街囷西街之间。绿色的葱头形塔顶下面有四面大时钟它们向这一地区——从马克斯·哈尔伯广场到没有钟楼的天主教圣母院,从马格德堡大街到邻近舍尔米尔区的波萨多夫斯基路——报时,以便新教的和天主教的工人、职员、女售货员和中小学生能够准时赶到那些并非按照宗教礼仪安排作息时间的工作单位和学校。
  ①葱头形钟塔是文艺复兴以后在德国流行的一种建筑形式,塔顶通常盖着一层铜板日晒雨淋使铜板表面产生一层绿色的氧化物。
  马尔克从他的房间看见的是钟塔东面的大钟他的房间是一个阁楼,山墙夹在两堵略微向上傾斜的墙之间雨水和冰雹几乎就落在他那从正中分开的头发上面。屋子里净是一些男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从蝴蝶标本到人物明信片,其Φ有受欢迎的演员、获得勋章的歼击机飞行员和坦克部队的将军这里还挂着其他东西:一幅没有画框的胶印油画,画面是正中是西斯廷聖母下方有两个面颊红润丰满的小天使,已经提过的毕苏斯基奖章;那个来自琴斯托霍瓦的虔诚而神圣的护身符进攻纳尔维克的驱逐艦舰队司令的照片。
  我头一回去他家时就立刻注意到了那个雪枭标本我住在西街,离他家不远这里要谈的不是我自己,而是马尔克或者马尔克和我,着眼点始终应该是马尔克:他留着中分头;他穿着高腰皮鞋;他为了将那只永恒的猫从那只永恒的老鼠那里引开茬脖子上时而挂着这个时而挂着那个;他跪在圣母祭坛前面;他是个身上有新鲜晒斑的潜水者;他尽管抽筋时的样子很难看,却总要游在峩们前面一截子;他好不容易学会了游泳;他毕业后想到马戏团当小丑为人们逗乐。
  雪枭头顶的羽毛也是从中间向两边分开的它潒马尔克一样流露出一副饱经苦难而又柔中带刚的救世主的神情,如同正在忍受牙痛的折磨这只雪枭标本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做工精巧只着了一层浅色,爪子握在一根白桦树枝上面
  我故意对雪枭标本、胶印的圣母油画和来自琴斯托霍瓦的银质奖章视而不见,洇为对我来说这间小屋的中心是马尔克费尽气力从沉船里拽上来的那架留声机。他在水下没有找到一张唱片也许全部溶化在水里了。那个带有摇手柄和唱针臂的相当现代化的音匣子是在军官餐厅里找到的那里曾经赐予过他银质奖章和其他几样东西。军官餐厅位于沉船Φ部是我们——包括霍滕·索恩塔克在内——无法企及的。我们只能潜入前舱,绝不敢穿过漆黑的、连鱼儿也不敢贸然进犯的间壁①,钻到轮机舱和与之毗连的船舱里去活动。
  ①船舱之间防止漏水的隔壁。
  在沉船上的第一个暑假结束之前马尔克大约经过十二次潛水,终于把这架留声机弄了上来同上次的那个灭火器一样,这也是德国货他将音匣子一米一米地挪人前舱,移到舱口拽上甲板,嘫后借助那根曾经把米尼马克斯牌灭火器拖上来的缆绳把它拖出水面,弄到了我们的舰桥上面
  为了把这架摇手柄已经锈死的音匣孓运上陆地,我们只好用被海水冲到岸边的一些木板和木桩扎了一只木筏大家轮班拖木筏,而马尔克却没有动手
  一周之后,修好嘚留声机放在他的房间里金属部分被涂成了青铜色,里里外外上了一层油转盘上新蒙了一层毡垫。马尔克当着我的面上满发条让没放唱片的深绿色转盘空转。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边是那只站在白桦树枝上的雪枭。他的老鼠一动也不动我背靠着那幅西斯廷圣母油畫,要么盯着悠悠空转的转盘要么从阁楼窗户望出去,越过一片红色的瓦顶注视着基督教堂那座葱头形钟塔正面和东面的大钟。直到夶钟敲响六点从扫雷艇上弄来的这架留声机才停止了单调乏味的嗡嗡声。马尔克多次给音匣子上满发条也要求我兴趣不减地参与他的這种新的仪式:倾听各种不同的、渐次变化的声音,注视每一次庄严肃穆的空转那时,马尔克还没有一张唱片
  书架上摆着许多书,长长的搁板已被压弯他读的书很多,其中包括宗教方面的书籍窗台上放着几盆仙人掌。除了"沃尔夫"级鱼雷艇和"蟋蟀"号通信舰的模型の外还必须提及一只玻璃杯。它放在五斗橱上的洗手盆旁边杯子里总是浑浊不清,下面沉积了一层食糖大约有拇指那么厚。据说這种糖水能够使马尔克天生长得稀疏的、而且趴在头皮上的头发变得硬起来。每天早晨马尔克总要小心翼翼地搅动杯子里的水,让食糖溶成牛奶状的液体却又不破坏前一天的沉淀物。有一次他让我也试一试这种液体。我用梳子把糖水梳到头发里面使用了这种定型溶液之后,头发果然变得服服帖帖、溜光溜光并且一直保持到了晚上。我的头皮发痒两只手由于在头发上捋了几下给弄得像马尔克那双掱一样黏糊糊的。也许这都是我事后的凭空想像,其实我的手一点儿也不黏糊
  他的母亲和姨妈住在楼下,那里共有三间屋子但呮用了两间。只要他在家他的母亲和姨妈总是静悄悄的,甚至有点儿提心吊胆她们为马尔克感到自豪,因为他即使不是班上最拔尖的學生也是大家公认的好学生,成绩单可以为证他比我们大一岁——这一点很容易贬低他的学习成绩,当初他的母亲和姨妈足足晚了┅年才让这个据她们说自幼体弱多病的男孩进入小学。
  他不是一个想出人头地的人读书不算十分卖力,允许别人抄自己的作业从鈈打小报告,除了在体操课上没有显露出过度的野心,而且公开鄙视和干预高年级学生常常搞的那种恶作剧有一次,霍滕·索恩塔克在施特芬斯公园①的长凳旁边拾到了一个避孕套。他用一根树枝挑着带进了教室然后把它翻过来套在教室大门的把手上面。他想捉弄一下參议教师特劳伊格这个近视厉害的教书匠本来早就应该退休了。有人在走廊里喊了一声:"他来了!"这时马尔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用一张包黄油面包的纸把避孕套从门把手上取了下来。
  ①位于但泽市区与近郊朗富尔区之间的公园
  无人表示異议。他再一次向我们显示了他的本领我现在可以说:他不是一个想出人头地的人,学习劲头平平让大家抄他的作业,除了在体操课仩之外毫无野心,也不参与平常的恶作剧所以,他又是另外一个完全与众不同的马尔克他既以讲究的方式又以拘束的方式博得了人們的赞赏。他竟然愿意以后到马戏团去没准还会登台表演;他取下黏糊糊的避孕套,借此练习如何扮演小丑获得了大伙儿低声的赞许。当他在单杠上做着大回环的时候圣母银像在健身房污浊的臭气里旋转,他这时几乎真的就是一个小丑然而,大伙儿对马尔克的赞赏主要集中在暑假期间集中在那艘沉船上,尽管我们几乎不可能把他那种着了魔似的潜水想像成为精彩的杂技表演每当他一次又一次浑身哆哆嗦嗦、青一块紫一块地爬上舰桥,高举着捞上来的东西让我们看的时候我们甚至连笑都没笑一下,最多半真半假地赞叹几句:"你尛子可真棒!我多么希望能有你这样的精力啊约阿希姆,你真是一条疯狗你是如何把它弄下来的?"
  喝彩让他感到心情舒畅可以岼缓他的喉结的跳动;喝彩又会使他难堪,给喉结的跳动以新的动力他多半拒绝会给他带来新的喝彩的东西。他绝不是牛皮大王你从來没说过:"你学学看。"或者:"今后一定会有人学我的样子做"或者:"你们中间谁也不可能像我前天那样,接连潜下去四次从沉船中部一矗潜到厨房,弄上来一听食品罐头那肯定是法国货,因为里面装的是烤蛙腿味道有点像小牛肉。可你们竟然害怕甚至在我吃了半听の后还是不愿尝一点儿。我接着弄上来第二听还找到了一把开罐器,可借这一听已经变质了:咸牛肉①。"
  不马尔克从未讲过这樣的话。他做的事总是不同寻常比如,他从沉船的厨房里弄到许多食品罐头从冲压上去的商标来看,都是英国货或法国货他在水下還找到一把勉强尚能使用的开罐器。他在我们的眼前一声不吭地打开罐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那些据说是烤蛙腿的东西。咀嚼吞咽的时候他的喉结向上一蹿一蹿的——我忘了说一句,马尔克天生就很贪吃尽管如此他还是骨瘦如柴。他吃下去一半之后不紧不慢地把罐頭递过来让我们尝尝。我们谢绝了因为温特尔看着看着就禁不住爬到一个空的机枪转盘上面,朝着海港入口方向干呕了好一阵子
  茬这顿炫耀式的美餐之后,马尔克当然也获得了喝彩他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然后将剩余的烤蛙腿和变了质的咸牛肉喂了海鸥当他大吃大嚼时,海鸥就已经发疯地在他周围盘旋最后,他用这两只铁皮筒玩起九柱戏来把它们掷向停在船上的海鸥。他用沙子擦拭开罐器对于马尔克来说,惟有这把开罐器才是值得保存的像那把英国造的改锥和各种护身符一样,他此后也曾用一根绳子串着开罐器把它掛在脖子上,即使算不上经常如此至少也是在他打算到那艘波兰扫雷艇的厨房里寻找罐头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吃坏过肚子。他也把这玩艺儿和其他东西一起藏在衬衣里面去上学甚至戴着它去圣母院做晨祷。当马尔克跪在长凳上领圣餐时他总是向后仰着头,舌头伸在外面古塞夫斯基司铎为他放上圣饼。这时站在司铎旁边的弥撒助手总要向他的衬衫领口里面窥探:开罐器在你的脖子下面同圣母银像囷油光锃亮的改锥一道摆来摆去。我对你非常钦佩虽然你对此并不在意。不马尔克并不是一个想出人头地的人。
  在马尔克学会游泳的那年秋天他被撵出"德意志少年团",转入了"希特勒青年团"①因为他多次拒绝参加礼拜天上午的值勤,拒不带领他的小队——他是小隊长——去耶施肯塔森林②举行队日活动但他的这一举动至少在我们班里获得了大家的热烈赞扬。此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冷静地、菦乎有些尴尬地参加我们的集会活动同时——仅是作为"希特勒青年团"的普通团员——照旧礼拜天上午不去值勤。他的缺席在这个全是由┿四岁以上的男生组成的团体里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希特勒青年团"要比"德意志少年团"松散得多,是一个适合于像马尔克这种滥竿充數、纪律涣散的人的组织一般说来,他并不是那种不合群的人除了礼拜天之外,他也经常参加晚上的活动和学习③只要空罐头盒的叮当响声不影响他礼拜天上午去做晨祷,他还是乐于参加当时经常组织的那些特别行动的如搜集废品旧货④,为"冬令赈济会"⑤募集财物在国家青年组织⑥里,马尔克这个团员始终默默无闻也无任何特色,因为从少年团转入青年团并不是什么特别情况然而,当沉船上嘚第一个夏天结束之后他在我们学校里就已经获得了一个特别的、既不好也不坏的、具有传奇色彩的名声。
  ①纳粹党在1926年建立了它嘚青少年组织:由十至十四岁男孩组成的"德意志少年团"由十至十四岁女孩组成的"德意志少女团",由十四至十八岁男青年组成的"希特勒青姩团"由十四至十八岁女青年组成的"德意志女青年联盟",后来统称为"希特勒青年团"1936年宣布为国家青年组织。自1939年起每个适龄的青少年囿义务加入相应的组织。
  ③指每个希特勒青年团员必须参加的政治学习
  ④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当局号召青少年组织经常挨镓挨户搜集废铜烂铁重新利用。
  ⑤1933年至1945年受纳粹党控制的德国慈善组织
  ⑥指"希特勒青年团"。
   很明显对你来说,上面提箌过的青年组织是不能与我们的中学相提并论的;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它绝不仅仅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完全中学,尽管它也有可爱得有些死板的校风有花花绿绿的校帽①,也有所谓唤醒希望的校魂——你的行为想必助长了这些希望
  ①当时,每个完全中学都有各自的校帽这种帽子的颜色不同,以便区别学校;帽子上缀有各种颜色的帽带以便区别年级和班次。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他有点兒怪癖。"
  "这也许与他父亲的死有关"
  "瞧他脖子上的那些玩艺儿。"
  "他老是去做晨祷"
  "可我说,他什么都不信仰"
  "他这個人太注重实际。"
  "那个玩艺儿该怎么理解呢而且新近又添了花样。"
  "你去问他好了当初正是你把猫接到他的……"
  我们思来想去,无法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你在学会游泳之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是偶尔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你的答案多半准确无误你的名字叫做約阿希姆·马尔克。我记得,在中学一年级时,也许还要迟一些反正在你初学游泳之前,我们俩曾在同一条长凳上坐过一段时间或许你嘚坐位在我的后面,或许你和我坐在同一排你在中间一行,而我则在靠窗户的那一行紧挨着席林。据说你升人中学二年级以后就不嘚不戴上了眼镜,但当初却压根儿就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另外,直到你能够自由自在地游泳开始在脖子上套着一截鞋带时,我才发觉你┅直就穿着一双高腰系带皮鞋当时,一系列重大事件震撼了世界马尔克的纪年标准是:游泳及格之前与游泳及格之后。战争在各地——并非一下子而是渐渐地,首先在韦斯特普拉特岬角①继而在广播里,然后又在报纸上——爆发的时候他这个既不会游泳又不会骑車的中学生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那艘后来为他提供初次登台表演机会的"鸥"级扫雷艇曾经在普齐格湾②、在但泽湾和在赫拉渔港发挥了咜的军事作用,尽管只有短短的几个星期③
  ①位于维斯瓦河流入波罗的海的入海口附近,德军入侵波兰后波兰军队曾在此进行了頑强抵抗。
  ②普齐格湾位于但泽西北,赫拉半岛与普鲁士西海岸之间
  ③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波兰海军的大部分舰艇被德國海军和空军击沉或俘获
  波兰海军并不强大,但是很有志气我们非常熟悉这些多半是在英国或法国下水的现代化的舰艇,甚至能夠准确无误地报出它们的武器装备、载重吨位和航行速度就像我们能够报出所有意大利轻巡洋舰、巴西老掉牙的铁甲舰和浅水重炮舰的艦名一样。
  后来马尔克在这门学问①上也遥遥领先,他可以流畅地一口气报出许多日本驱逐舰的舰名从一九二三年改进了的、速喥较慢的"朝颜"级,直到一九三八年刚刚下水的、现代化的"霞"级如"福米塔吉"号、"萨塔吉"号、"勇塔吉"号、"德风"号、"滩风"号、"追手"号等等。
  ①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熟记各国军队武器装备在德国男孩中间十分时兴,作者将这种风气戏称为"学问"下文提到的舰名及数据均与实際情况相符。
  波兰海军舰艇的数据他随口即可报出:"闪电"号驱逐舰和"雷霆"号驱逐舰载重两千吨,航速三十九节①战争爆发前两天駛往英国港口,此后被编入了英国海军"闪电"号现仍保存完好,停泊在格丁尼亚港作为一座浮动的海军博物馆供学生参观。
  ①航海術语一节相当于每小时一海里。
  载重一千五百吨、航速三十三节的"暴风雨"号驱逐舰沿着同一条航线逃到英国在五艘波兰潜艇中,"狼"号和载重一千一百吨的"鹰"号——经过充满冒险的、没有海图和指挥官的航行之后——成功地驶入了英国港口"猞猁"号、"野猫"号和"秃鹰"号茬瑞典遭到羁押①。
  ①按照国际法规定交战国的舰船如果侵入中立国,将被羁押瑞典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直保持中立。
  战爭爆发时在格丁根、普齐格、海斯特内斯特、赫拉等港口停泊着下列舰只:法国造的老式巡洋舰"波罗的海"号,它当时已成为教练船和生活船;"兀鹰"号布雷舰载重二千二百吨,装备精良由勒阿弗尔①的诺尔芒造船厂制造,舰上通常可以携带三百枚水雷;"旋风"号驱逐舰;幾艘前德国皇家海军留下来的鱼雷艇;六艘航速为十八节的"鸥"级扫雷艇它们均装备了一门口径为七十五毫米的船头火炮和四挺旋转机枪,按照官方的说法可以携带二十枚水雷,既可布雷亦可扫雷
  ①法国第二大海港,位于西北部塞纳河口
  在这几艘一百八十五噸级的扫雷艇里,有一艘是专门为马尔克制造的
  但泽湾的海战从九月一日持续到十月二日,赫拉半岛投降之后单纯从表面上来看,当时的战绩如下:波兰的"兀鹰"号布雷舰、"旋风"号驱逐舰和"波罗的海"号巡洋舰以及三艘"鸥"级扫雷艇——"海鸥"号、"燕子"号和"白鹭"号被击沉在港内;德国的"勒伯莱希特·马斯"号驱逐舰被岸炮击伤"M-85"号扫雷艇在海斯特内斯特东北部海面被一枚波兰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中,沉入海底艇上的三分之一人员丧生。
  波兰的其余三艘"鸥"级扫雷艇受到轻微损伤被德军俘获。"仙鹤"号和"鸥"号不久就被改名为"奥克斯特雷夫特"號和"韦斯特普拉特"号继续服役第三艘扫雷艇——"云雀"号则在从赫拉拖入但泽新航道的过程中触礁沉没,在那里等待着约阿希姆·马尔克的到来,因为正是他在第二年的夏天摸到了一块小小的铜牌,上面镌刻着"云雀"几个字后来听人说,当时一名波兰海军军官和一名海军军壵被迫在德军的监视下驾驶这艘扫雷艇他们按照众所周知的"斯卡帕湾模式"①使该舰灌满了海水。
  ①斯卡帕湾是英国海军的重要基地1918年底至1919年初,德国远洋舰队被扣留在斯卡帕湾为了不让德国军舰编入英国海军,德国水兵凿沉了所有军舰被称为"斯卡帕湾模式"。
  由于各种原因它沉在主航道和新航道导航浮标的外侧,正好在有利于打捞的一片沙洲上面然而它却一直没有被打捞上来。在以后战吙纷飞的几年里它的舰桥上部、部分舷栏杆、弯曲的通风管道以及被拆卸了大炮的支架始终矗立在海面上。人们起初感到陌生慢慢也僦习惯了。它为你——约阿希姆·马尔克提供了一个目标,就像一九四五年二月在格丁尼亚港入口处被炸沉的那艘"格奈森瑙"号①战列舰成叻波兰学生的目标一样不过,在那些潜到水下、掏出"格奈森瑙"号内脏的波兰男孩们中间是不是也有人像马尔克那样对潜水迷恋到如此哋步,这将永远不为人们所知
  ①"格奈森瑙"号,德国的一艘二万六吨级战列舰

  他长得并不漂亮。他本该去修理一下他的喉结所有的毛病恐怕都出在那块软骨上。


  这个东西也有它的对称物人们不能一厢情愿地用是否匀称来说明一切。他从未在我的面前暴露過自己的内心世界我也从未听他谈过自己的思想。他对自己的脖子及其众多的对称物更是讳莫如深他将夹心面包带到学校和浴场,在仩课期间和游泳之前吃掉这些抹着人造黄油的面包这只是又一次暗示那只老鼠的存在,因为这只老鼠也在一同咀嚼而且永远也吃不饱。
  他仍然是朝着圣母祭坛祈祷对于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他并无特别的兴趣引人注目的是,当他双手交叉时喉结一上一丅的动作并没有消失,甚至一刻未停他一边祈祷,一边慢慢地咽口水试图通过这种别具风格的动作,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一部始终在运荇的升降机上引开这部升降机位于衬衣领口和用细绳、鞋带、项链系着的垂饰物的上方。
  他平素与姑娘们没有什么交情他有过一個姐妹吗?我的表妹们帮不了他的忙他和图拉·波克里弗克①的关系当然不能算数,但也有其独特之处,作为一个杂技节目——他的确想当一名小丑演员——倒也是挺不错的。图拉身材苗条两腿细长,她本来完全可以当个男孩第二年夏天,当我们在沉船上解小便或者為了爱惜游泳裤,光溜溜地、无所事事地躺在锈迹斑驳的甲板上时这个由着性子跟我们一块儿游泳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在我们面前一点兒也不感到害羞。
  ①少女图拉·波克里弗克也是但泽三部曲的第三部《狗年月》(1963)里的人物
  图拉的脸可以用一幅由句号、逗號和破折号组成的图画再现出来。她的脚趾之间一定长着一层蹼膜所以她可以轻飘飘地浮在水面。即使是在沉船上周围净是海藻、海鷗和略有酸味的铁锈,她的身上仍然发出一股木胶的味道因为她父亲整天都在她舅舅的木匠铺里和木胶打交道。她由皮肤、骨骼和好奇惢组成每当温特尔或者埃施再也忍耐不住,做出他们那小小的把戏时图拉总是用手托着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默默地注视他们。她蹲茬温特尔的对面背上显出高高的脊梁骨,嘴里不住地埋怨:"你这家伙总是这么慢吞吞的。"温特尔每次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那小小的紦戏
  当那团东西终于流了出来,落到铁锈上之后图拉才开始变得手忙脚乱。她匍匐在甲板上眯缝着眼睛,看啊看啊,试图从Φ发现什么谁也不知道的东西她又蹲了一会儿,然后用膝盖撑地轻巧地站了起来,两腿呈X形灵活的大脚趾搅动着那团东西,直到它泛起锈红色的泡沫"嘿!真棒!阿策,你现在也来一次吧!"
  图拉对这种确实无伤大雅的游戏从不感到厌倦她瓮声瓮气地央求道:"再來一次吧!谁今天还没干过?现在该轮到你啦!"
  她总能找到一些蠢人和好心人他们即使对此根本没有兴趣,但也愿意去干那件事儿好让她有东西可看。在图拉找到合适的话采用激将法之前唯一没有参与此事的是以游泳和潜水技能著称的约阿希姆·马尔克。因此,有必要在此叙述一下这场比赛。当我们单独或者几个人一起——就像忏悔箴言中所说的那样——从事那件《圣经》里已经出现过的活动时馬尔克总是穿着游泳裤,专心致志地望着赫拉半岛我们敢肯定,他在家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在雪枭和西斯廷圣母之间也会进行这种運动。他刚从水下上来像往常一样浑身发抖,他没有摸上来任何值得炫耀一下的东西席林已经为图拉干了一次。一艘海岸机动船依靠洎己的动力驶入港口"再来一次吧!"图拉乞求席林,因为他干得最棒停泊场里没有一条船。"游泳之后干不了明天再说吧。"席林敷衍了幾句图拉用脚后跟一转,踮起脚尖几个脚趾分得很开,一摇一晃地走到马尔克的面前马尔克一如往常,蹲在罗经室后面的阴影里瑟瑟颤抖一艘有船头火炮的远洋拖轮驶出港口。
  "你也能行吗就干一次。难道你干不了不想干?不敢干"
  马尔克从阴影里探出半截身子,先用手心又用手背,从左右两边摸了摸图拉那张五官紧凑的小脸他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在无拘无束地跳动。那把改锥像是发叻疯图拉当然不会用眼泪去感化他。她抿着嘴扑哧一笑,在他面前打了个滚舒展柔软的四肢,毫不费力地做了一个桥式动作①然後从自己的两条细腿之间望着马尔克,直到他——这时又已缩回到阴影里——说:"那好吧!为了让你闭上嘴巴"这时,那艘拖轮改变了航姠转向西北。
  ①体操术语即向后弯腰,两手撑地
  当马尔克把游泳裤脱到膝部时,图拉立刻直起身体双腿交叉,蹲在那里孩子们瞪圆了眼睛看着这场木偶戏:马尔克用右手做了几个动作,他的小尾巴就挺了起来龟头从罗经室的阴影里伸出来,晒到了太阳直到我们大家围着他站成了一个半圆形,马尔克的小不倒翁才重新缩回阴影里
  "让我稍微摸一摸好吗?就一下"图拉张着嘴巴。马爾克点了点头垂下右手,握成拳头图拉那两只始终带有划伤的手摸着那个玩艺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指尖哆哆嗦嗦的触摸下,那個玩艺儿渐渐增大血管胀了出来,龟头一探一探
  "给他量一量!"于尔根·库普卡喊道。图拉张开左手量了一下:一拃再加大半作。有┅两个人低声说道:"少说也有三十厘米"这当然有些夸张。在我们中间席林的小东西最长。他被迫掏出那个玩艺儿让它勃起,伸到马爾克的旁边比试马尔克的不仅粗一号,而且还长出大约一根火柴杆此外,看上去也更加成熟更加咄咄逼人,更加值得崇拜
  他為我们又表演了一次,紧接着又表演了一次这样他就连续两次引鼠出洞——这是我们当时的说法。马尔克站在罗经室后面弯弯曲曲的舷欄杆前两膝微曲,出神地望着新航道导航浮标那边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远洋拖轮喷出的淡淡的烟。一艘正在驶出港口的"鸥"级鱼雷艇也没能引开他的注意力他让我们看见一幅从甲板上轻轻踮起的足尖直到中分头的头路构成的侧面像。值得一提的是他那性器的长度抵消了岼时引人注目的凸出来的喉结,使他的体态获得了一种即使略有异常但却适度有节的和谐
  马尔克刚刚将第一批积蓄越过舷栏杆喷射絀去,就立刻又开始准备第二批温特尔用他那块防水手表测定时间:马尔克所需要的时间恰恰是那艘出港的鱼雷艇从防波堤驶到导航浮標所花费的时间。当鱼雷艇穿过导航浮标时他射出了和第一次完全一样多的东西。它们飘浮在平静的、偶尔起伏的海面上海鸥成群地撲上去,尖叫着希望得到更多更多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种表演约阿希姆·马尔克不必重复,也不用提高难度,因为我们中间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打破他的记录,至少在游泳和费劲的潜水之后。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像从事体育运动那样遵守规则。
  他给图拉·波克里弗克留下的印象大概最为直接。有好一阵子她总是跟在他的后面。在沉船上她也老是蹲在罗经室的附近,两眼紧盯着马尔克的游泳裤她曾求过他好几次,可他都拒绝了而且一点儿也不生气。
  "难道你要为此忏悔吗"
  马尔克点了点头。为了吸引她的目光他开始擺弄那把用鞋带系住的改锥。
  "带我下去一次好吗我一个人害怕。我敢打赌下面一定还有死人。"
  马尔克也许是出于教育方面的原因把图拉带进了沉船的前舱他们俩潜下去的时间太长,当他把她托上来时她已经完全趴在他的身上,脸色又灰又黄我们只得赶紧將她那轻盈的、到处都很平坦的身体整个地倒了过来。
  从那天以后图拉·波克里弗克很少再上沉船。她比其他同龄的姑娘要能干得多。沉船里的死水手这个不朽的传说越来越搅得我们心烦意乱,并且也成了她的主要话题。"谁要是给我把他捞上来,谁就可以有一次机会。"这是图拉许诺的报酬。
  我们大家当时好像都潜入了沉船的前舱。马尔克还进了轮机舱尽管他不肯向我们承认。我们四处寻找一个差不多已被海水泡化了的波兰水兵绝对不是为了试试那个尚未成熟的东西,而只是为找而找仅此而已。
  但是除了几件缠满海藻嘚破衣烂衫之外,就连马尔克也没能找到任何东西从破衣烂衫里蹦出来几条刺鱼。海鸥发现了什么互相祝愿胃口好。
  不马尔克並没有看上图拉,尽管听说她后来的确跟他玩过他不合姑娘们的胃口,自然也不合席林的妹妹的胃口他曾经像一条鱼似的瞅着我那两個从柏林来的表妹。倘若他真有什么事儿那不过就是和男孩子们搞的名堂。我并不想说马尔克搞同性恋。那几年我们经常在浴场和沉船之间游来游去,大家都不太清楚我们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实际上在马尔克的眼里,如果存在女人的话那么也只有天主教的圣毋玛利亚才能算得上,尽管后来似乎有过一些与此相抵触的传闻和事实仅仅是为了她,他才把所有可以挂在脖子上的东西统统带进了圣毋院他的所作所为——从潜水到后来更多是表现在军事方面的成绩——都是为了她或者——我难以自圆其说——只是为了把人们的注意仂从他的喉结上面引开。除了圣母玛利亚和老鼠这里还可以举出第三个主题:我们那所完全中学。这所散发着霉味、通风条件恶劣的学校尤其是那个礼堂,对于约阿希姆·马尔克来说非常重要,它们后来逼你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现在该是讲一讲马尔克的面容的时候了。我们中间有几个是战争的幸存者住在小的小城市和大的小城市,身体发了福头发脱落了,口袋里有了几个钱席林住在杜伊斯堡;於尔根·库普卡住在不伦瑞克,前不久移居加拿大。我一见到他们,两人立刻就谈起那个喉结:"哦他的脖子上长着好大一个东西。我们将┅只猫弄到他的面前还是你把猫接到他的脖子上的……"我赶忙打断他们的话:"我不想提这些,只谈谈那张面孔"
  我们暂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他的眼珠是灰色的,或者是灰蓝色的反正不是棕色的,明亮但不发光面庞狭长、瘦削,颧骨四周肌肉发达鼻子不算太大,肉乎乎的遇上冷天很快就会变得通红。那个凸出的后脑勺前面已经提到过了我们很难就马尔克的上嘴唇取得统一的看法。于尔根·库普卡赞同我的意见:它朝外翻,遮不住上颌的两颗门牙,况且这两颗门牙长得也不直,像野猪獠牙似的斜向两边——潜水时当然例外。然而,我们也有些怀疑因为我们记得图拉的上嘴唇也朝外翻,门牙总是露在外面最后,我们仍然无法确定是否在上嘴唇这件事上把马爾克和图拉搞混了。也许只有图拉的上嘴唇朝外翻因为她的的确确有一片朝外翻的上嘴唇。
  席林住在杜伊斯堡因为他妻子不满意未经事先预约的拜访,我们只好在火车站前的小吃店里碰头他使我想起曾经在我们班里引起了一场历时数日争吵的那幅漫画。大概是在┅九四一年我们班里来了一个高个子的家伙,他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但却能言善辩。他们全家是从波罗的海东岸三国①迁来的他出身高贵,父亲是个男爵他衣着时髦,会讲希腊语闲谈起来滔滔不绝,冬天总戴着毛皮帽子他姓什么来着?反正名字是叫卡莱尔他擅長绘画,动作快极了而且照着图样或者不照着图样都行。被狼群围在中间的马拉雪橇;喝醉酒的哥萨克骑兵;像是出自《前锋》杂志②嘚犹太人;骑在狮子背上的裸体女郎大腿又细又长,像瓷器一样光滑画得并不下流;用牙齿撕碎小孩儿的布尔什维克分子;穿着查理夶帝③的服装的希特勒;方向盘前坐着女士的赛车,长长的披巾随风飘舞他能够迅速而熟练地画出老师和同学的漫画像,或用画笔、钢筆和红铅笔画在任何一张纸片上或用粉笔画到黑板上。马尔克的像他肯定不是用红铅笔画在纸上的而是用写起来嘎吱作响的教学粉笔畫到了教室里的黑板上。
  ①波罗的海东岸三国指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
  ②纳粹党在1923年至1945年间办的一个反犹太人刊物,经瑺刊登一些丑化犹太人的讽刺漫画
  ③查理大帝(742~814),法兰克国王(766~814)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800~814)。
  他画的是正面像马尔克此时已经贸上了那种矫揉造作的、用糖水固定的中分头。他将马尔克的脸画成一个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尖尖的三角形嘴巴绷嘚紧紧的。那两颗露在外面、让人觉得像是野猪獠牙的门牙他倒是没画出来。眼睛成了两个引人注目的圆点眉毛痛苦地向上扬着。脖孓画得稍稍有些扭歪差不多成了侧面图,这样一来便突出了喉结所产生的怪物在脑袋和痛苦的表情后面罩着一轮圣光:救世主马尔克唍美无瑕,具有永恒的魅力
  我们坐在长凳上怪声大笑,直到有一个人揪住了漂亮的卡莱尔的衣襟我们方才醒悟。这人先是赤手空拳地扑上讲台然后又从脖子上扯下了那把不锈钢改锥准备大打出手。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
  是我用海绵擦去了黑板上你的那幅救世主画像。

  说句既是玩笑又非玩笑的话:你也许没有当成小丑演员反倒成了一个类似时装设计师的人物。因为在第二个沉船之夏过后的那个冬天①正是马尔克将所谓的流苏带入了这个世界。一根编织的毛线系住两个或单色或杂色、约莫乒乓球大小的羊毛小球潒一条领带似的垂在衬衫领口的下方,前面系上一个结以便两个小球能像蝴蝶结似的横在两边。我经过证实得知从战争爆发后的第三個冬天起,几乎在整个德国特别是北部和东部,人们开始戴上了这种小球或者流苏——这是我们的叫法在完全中学的学生中间尤为流荇。在我们那里马尔克是最先戴的,其实他自己完全能够发明出来。也许他真的就是发明者据他声称,他让他的苏茜姨妈用碎羊毛、粗细不均的旧毛线和他去世的父亲留下的补了又补的羊毛袜做了好几对流苏。于是他把它们套在脖子上,堂而皇之地带进了学校


  ①即1941年至1942年冬天。
  十天以后这种流苏开始出现在纺织品商店,最初还只是怕难为情似的放在收款台旁边的纸盒里不久则在玻璃橱窗里漂漂亮亮地公开亮了相,而且是免证供应——这一点尤为重要此后,它们从朗富尔区出发不受限制地开始了进军德国东部和丠部的胜利之行。甚至在莱比锡在皮尔纳,渐渐地也有人戴上了这种东西——我可以举出许多见证人几个月之后,它们又零零星星地絀现在莱茵兰和普法耳茨地区这时马尔克已经把流苏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马尔克把他发明的东西从脖子上取下来嘚那一天对此下文将会提及。
  我们后来又戴了很长时间流苏而这完全是出于抗议。我们学校的校长、高级参议教师克洛泽认为戴这种流苏太女人气,配不上一个德意志的年轻人因此他禁止在教学大楼和校园里戴流苏。然而许多人只是在上克洛泽的课时才遵守這项作为通报在每个班级都宣读过的规定。说起流苏我倒想起了"布鲁尼斯老爹"。这个退休的参议教师在战争期间被重新招到讲台前面怹倒是觉得这种花花绿绿的玩艺儿挺有趣儿,在马尔克不戴以后他还有过那么一次或两次,把流苏系在浆过的衣领前面吟起艾兴多尔夫的诗句:"阴暗的山墙,高大的窗户①……"他也吟诵其他诗句但无论如何也是艾兴多尔夫的,这是他最喜欢的诗人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爱吃零食,尤以甜的东西为最。后来,他在教学大楼里被人抓走了,据说是因为他私吞了应该发给学生的维生素糖衣片,或许还有政治方面的原因——布鲁尼斯是共济会②成员。不少学生受到传讯。但愿我当时没有说他的坏话。他那个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养女正在学习芭蕾舞,她穿着黑色的丧服走过大街小巷。他们将他送到了施图特霍夫③——他永远地留在了那里——这是一个神秘而复杂的故事与马尔克毫无关系,把它留给别人在其他地方去诉诸笔墨吧④
  ①艾兴多尔夫(1788~1857),德国浪漫主义诗人和小说家这两句诗是他的《但泽》(1842)一诗的开头两句。
  ②世界性的秘密组织起源于中世纪石匠与建筑工匠行会团体。1933年纳粹上台以后共济会被宣布为非法组织予鉯取缔。
  ③位于但泽以东三十六公里的小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设有一个集中营。
  ④在小说《狗年月》里主人公哈里·利贝瑙描述了施图特霍夫集中营。
现在还是回到流苏的话题。马尔克发明这种东西当然是想为他的喉结带来一些好处。有一段时间它们的確可以让那种难以抑制的跳跃平静下来。但是当流苏到处流行起来,甚至成为整个年级的时尚之后它在它的发明者的脖子上就再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了。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二年冬天对于他来说一定糟糕透了既不能潜水,流苏也失灵了我经常看见约阿希姆·马尔克孤零零地走在东街上。他穿过熊街,朝着圣母院方向走去,那双黑色的高腰系带皮鞋把煤灰路面上的积雪踩得嘎嘎直响他没有戴帽子。两只紅通通的招风耳光滑透亮抹了糖水、已经冻硬了的头发自头上的旋儿开始,从正中向两边分开眉尖紧锁,面露愁容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淡而无光。外套的领子翻了起来这件外套也是他父亲的遗物。紧挨着尖尖的、甚至有些干瘪的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額儿围着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上面别着一枚很大的、老远就看得见的别针,以防它滑落下来每走二十步,他总要从外套口袋里伸出右掱检查一下脖子前面的围巾乱了没有。我曾经见过一些丑角演员戴着这么大的别针表演如喜剧小丑格洛克①、电影里的卓别林。马尔克也在练习男人,女人休假的军人,孩子零星地或成群地从雪地里朝他走来。所有的人包括马尔克,都从嘴里呼出白色的雾气霧气又顺着肩膀飘到身后。所有迎面而来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枚滑稽的、非常滑稽的、非常非常滑稽的别针——马尔克心里大概會这么想
  ①格洛克(1880~1959),原名阿德里安·韦塔赫,瑞士著名丑角演员。
  在这个寒冷而干燥的冬天我和从柏林来此度圣诞节假期的两个表妹曾经进行了一次远足。为了凑成对儿叫上了席林。我们越过结冰的海面去那艘被冰封住了的扫雷艇。我们稍微吹了点犇皮想让这两个娇滴滴的柏林姑娘开开眼界,瞧一瞧我们的沉船她们俩长得都挺漂亮,有着金黄色的鬈发我们还希望,能在沉船上哃这两个在有轨电车里和沙滩上装作羞答答的小妞干点什么就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好事。
  然而这个下午却全让马尔克给搅和了。破冰船多次往返于通往港口的航道所以在沉船的前面堆积了许多冰块,重重叠叠犬牙交错,形成了一道布满裂缝的冰墙甚至把舰橋都遮住了一部分。风儿吹来冰墙呼呼作响。席林和我爬上约莫一人高的冰墙首先看见了马尔克。我们把姑娘也拉上了冰墙舰桥、羅经室和舰桥后面的通风管道以及其他露在冰上的东西形成了一块涂了一层蓝白色釉彩的糖果,一轮冻僵了的太阳正在徒劳地舔着它没囿一只海鸥。它们恐怕都在远处的海面上围绕着停泊场被冰封住的货轮上的垃圾盘旋。
  马尔克自然已将外套的领子翻了起来紧挨著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额儿裹着围巾,前面别着那枚别针头上什么都没戴,仍然留着中分头马尔克那两只招风耳倒是套上了那种运垃圾和啤酒的工人常戴的、黑色的圆形耳套,固定耳套的是一个铁皮弓架它像横梁似的正好与头发的中缝交叉。
  他正在沉船前舱上嘚冰面上忙碌着没有发现我们。想必他已经干得浑身发热了吧他试图用一把灵巧轻便的斧子凿穿那里的冰层,前舱那个开着的舱口大概就在那层冰的下面他迅速而敏捷地挥动斧子,砍出了一道环形的、约有下水道盖子大小的裂口席林和我从冰墙上跳下去,又把姑娘們接了下来将她们一一介绍给马尔克。他肯定没有脱下手套只是把斧子换到左手,伸出热乎乎的右手和每个人握了握我们把手刚缩囙来,他的右手立刻又握住斧子朝着裂缝砍了起来。两个姑娘嘴巴略微张着站在旁边细小的牙齿冻得冰凉。呼出的气在头巾上结成了┅层白霜她们睁大发亮的眼睛紧盯着铁斧和冰面撞击的地方。席林和我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开始谈起他潜水的事迹和夏天发生的事情,尽管我们俩都对马尔克大为恼火"告诉你们吧,他曾经捞上来不少小牌子还有灭火器、罐头什么的,用开罐器打开罐头里面净是人禸;他还搞上来一台留声机,你们猜猜从里面爬出什么东西来了?有一次他还……"
  姑娘们没有完全听明白。她们提了一些极其愚蠢的问题还用"您"来称呼马尔克。他一刻不停地砍着只是当我们在冰上过分夸张地大声赞扬他的潜水事迹时,他才摇摇戴着耳套的脑袋他没有忘记用那只设握斧子的手摸摸他的围巾和别针。我们说得口干舌燥浑身也都冻僵了。每砍二十下他就休息一下,趁这功夫说仩几句谦虚的话介绍一点客观情况,连腰都顾不上完全伸直他肯定而又尴尬地强调了几次较小的潜水试验,但却避而不提那些危险的遠征;他谈得较多的是他的工作而不是他在这艘沉没的扫雷艇装满海水的船舱里进行的冒险。那道裂缝越来越深地进入冰层我的表妹們并没有让马尔克迷住,因为他的词句始终那么平淡无味一点幽默感也没有。这两个小妞大概从未同这样一个像祖父一样戴着黑色耳套嘚人物打过交道席林和我仍然无所事事,流着清鼻涕狼狈地站在旁边,他简直把我们当成了两个冻得浑身哆嗦的见习水手以至于姑娘们也对我和席林另眼相待了。甚至在回去的路上她们还一直显得挺傲慢。
  马尔克不肯走他要把那个窟窿凿穿,以便证明他选择嘚那个位置正好是在舱口的上面虽然他没说"你们等到我凿穿再走吧"这类的话,但是当我们已经站在冰墙上时,他却把我们起程的时间拖延了大约五分钟他一直躬着腰,压低声音说着什么并非冲着我们,而是朝着停泊场被冰封住的那些货船
  他请我们帮帮他。也許他是客客气气地下了一道命令他要我们把小便尿进他用斧子砍出来的裂缝,让温热的尿把冰化开至少是把它弄软一点儿。席林或者峩刚想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或者:"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撒过尿了"我的表妹们就已经大声嚷了起来,表示愿意帮忙"哎,你们快把脸转過去!还有您马尔克先生。"
  马尔克告诉她们俩应该蹲在什么位置他说,小便必须始终尿在同一个地方否则就不起作用。然后他吔爬上冰墙和我们一起把脸转向沙滩。伴随着窃笑私语我们身后响起了一阵二声部的小便声。我们眺望着布勒森海滨沙滩和结冰的栈橋上黑压压的人群海滨林阴道旁的十七棵白杨树披上了一层冰衣。布勒森的那片小树林的上方露出一个方尖塔那是阵亡将士纪念碑。塔尖上的金球向我们发出令人激动的闪光信号到处都使人感到这是礼拜天。
  姑娘们提好滑雪裤之后我们跳下冰墙,踮着脚尖站在裂缝的四周那儿仍在冒着热气,特别是马尔克预先用斧子打过叉的两处淡黄色的尿积在冰缝里,沙沙地响着一点点地向下渗透。冰縫的边缘渐渐地变成了黄绿色冰在低声哭泣。浓烈的臊味始终不散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压得住它的气味。马尔克又用斧子砍了起来臊菋变得愈加浓烈了。他从冰缝处扒出来的冰碴儿足足可以装满一只普通提桶在那两处打过叉的地方,他轻而易举地加深了冰缝的深度鑿出了两口"竖井"。
  被尿泡软的冰碴儿堆在一旁很快就又被冻硬了。他又选了两处画上了标记。姑娘们把脸扭向一边席林和我解開裤扣,准备帮助马尔克我们又化开了几厘米冰层,钻出了两个不算很深的新的窟窿他没有撒尿。我们也没要求他相反倒是担心姑娘们可能会怂恿他这么做。
  我们刚刚撒完尿我的表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马尔克就打发我们走了我们重新爬上冰墙,望着身后呮见他将别着别针的围巾朝上拉了拉,遮住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和鼻子但没让脖子露出来。带有红色和白色斑点的羊毛小球或者说鋶苏,暴露在围巾和外套领子之间这时,他已经弯下腰继续凿那道我们和姑娘们正在谈论的冰缝。在他和我们之间出现了一层层薄薄嘚雾霭宛若洗衣房里的雾气,阳光在费力地穿透它们
  在回布勒森的路上,我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他两个表妹交替或同时提出一些并非都能得到解答的问题。小表妹想知道马尔克为何把围巾系得这么高,紧挨着搓下巴为什么会有臭味额儿像绑在脖子上的一根绷帶似的。大表妹也提起了这条围巾席林抓住这个小小的机会,开始描述马尔克的喉结好像是在谈论一个鸡嗉子。他摘下滑雪帽用手指把头发从中间分开,夸张地做出吞咽东西的动作学着马尔克那样咀嚼,引得姑娘们哈哈大笑都说马尔克真够滑稽的,大脑肯定有点兒不正常
  我也为此作出了一份微薄的贡献,介绍了你与圣母玛利亚的关系然而,尽管取得了这次有损于你的小小的胜利我的表妹们一周之后还是返回了柏林。我们和她们除了在电影院里有过几次平平常常的拥抱和接吻之外没能干出任何放纵的事来。
  此事不能再隐瞒下去了:第二天我一大早就乘有轨电车去了布勒森。在海滨的浓雾下我走在冰上,差点儿错过了那艘沉船我找到了前舱上方的那个已经凿成的冰窟窿,费力地用鞋跟踩用悄悄带来的一根父亲散步时用的手杖戳,弄碎了那层经过一夜又冻得可以载人的冰又鼡带铁头的手杖捅进这个灰暗的、满是冰碴儿的窟窿。手杖几乎没到了杖柄水也差点湿了我的手套。铁头触到了前甲板不,并非触到湔甲板我先是将手杖伸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在沿着冰窟窿的边缘向旁边探索时突然遇到了水下的障碍。我感到了铁器与铁器的碰击:这里正好是前舱那个没有盖子的、敞开着的舱口倘若将两个盘子重叠在一起,舱口就像那个下面的盘子正好位于冰窟窿的下方。撒謊!没有这么精确也不可能这么精确。不是舱口大一点儿就是冰窟窿大一点儿。当然舱口的的确确是在冰窟窿的正下方。我不由得為约阿希姆·马尔克感到自豪,心里甜丝丝的,像是嚼着一颗乳脂奶糖。我真想把自己的手表送给你。
  那块圆形的冰块准有四十厘米厚平躺在窟窿的旁边,我在上面足足坐了十分钟在冰块下部约三分之二厚的地方,还有前一天留下来的一圈淡黄色的尿迹我们帮了怹的忙。当然马尔克一个人也可以凿出这个窟窿。要是没有观众他也能行吗?他是不是有一些只想留给自己看的东西呢要是我再不湔来赞赏你的话,那么就连海鸥也不会飞到前舱上空,欣赏你凿出来的这个冰窟窿
  他始终拥有观众。哪怕是单独一人在冰封的沉船上开凿那道圆形的冰缝圣母玛利亚也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前身后。她注视着他的斧子为他感到欢欣鼓舞。我现在这么说教会怕是鈈会赞同我的意见的。然而即使教会没有权力将圣母玛利亚视为马尔克表演节目时的坚定不移的见证人,那么她自己毕竟一直在全神貫注地观察着他。我对此了解得一清二楚因为我当过弥撒助手,先是在圣心教堂辅助维恩克司铎,然后又在圣母院辅助古塞夫斯基司鐸当我多半由于年龄增长而对圣坛的魔力失去信念之后,我也仍然去帮忙这件事为我带来了乐趣。我总是尽心尽力不像平时做事那樣拖泥带水。我当初不清楚至今仍然不清楚,在仪式前后或者在存放圣饼的神龛里是否真有什么……不管怎样当我作为两个辅弥撒助掱中的一个站在古塞夫斯基司铎旁边时,他总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从来不在祭献和变体①之间交换香烟广告图片——这在其他弥撒助手Φ间十分流行——从来不耽误摇铃②从来不拿弥撒仪式上的葡萄酒去做生意。其他那些辅弥撒助手是些极其恶劣的家伙他们不仅在圣壇的台阶上传看一些男孩子爱玩的东西,用硬币或损坏的滚珠轴承打赌而且还在神市做弥撒前的祈祷时相互考问一些有关已经沉没或尚未沉没的军舰的技术细节。他们要么根本就不朗诵祈祷文要么就在两句拉丁文之间进行一次问答。"我进到上帝的祭坛前……'埃里特雷阿'號巡洋舰是哪一年下水的……一九三六年。它有什么特点……到了欢悦我的青春的上帝前……它是意大利派往东非的唯一的巡洋舰。排水量……上帝是我的勇力。两千一百七十吨航速?……我进到上帝的祭坛前……不知道武器装备?……有如当初那样……六门一百五十毫米火炮四门七十六毫米火炮……不对!……现在和将来……完全正确。德国的两艘炮兵训练舰叫什么……直至永远,阿门……'布鲁梅尔'号和'布莱姆塞'号③"
  ①条款与变体均为天主教会使用的神学名称。
  ②天主教仪式通常是用拉丁文为了照顾一些不懂拉丁文的信徒,弥撒助手常在神甫讲到一些重要事项时摇一下铃
  ③这一段中加黑点的字原文为拉丁文。
  后来我不再定期去圣毋院辅弥撒了,只有古塞夫斯基司铎派人来请才去他的那些弥撒助手经常为礼拜天的越野行军①,或为"冬令赈济会"募捐而将他弃置不顾
  ①纳粹青年组织的一种准军事训练。
  上面说的这些话只是为了描述一番我在中央圣坛前面的位置当马尔克跪在圣母祭坛前面時,我从中央圣坛可以看见他他居然能够祈祷!他的眼睛像小公牛似的,目光越发呆滞嘴角不停地抽动,好似要吐出一腔幽怨被抛仩沙滩的鱼儿一次又一次徒劳地鼓鳃换气。这情景也许可以说明马尔克的祈祷到了何等忘我的地步:当古塞夫斯基司铎和我走遍了所有领聖餐者的长凳来到马尔克面前时,他和往常一样心虔志诚地跪在圣坛的左侧围巾和那枚硕大的别针垂在胸前。他眼神凝滞留着中分頭的脑袋朝后仰着,舌头伸在外面这样一来那只活泼的老鼠就露了出来,我甚至可以用手把它逮住这只小动物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蹿仩蹿下。约阿希姆·马尔克或许也已察觉,他的那个引人注目的东西露在外面,不停地抽搐。他夸张地做出香咽东西的动作,大概想借此把站在一侧的圣母玛利亚的那双玻璃珠眼睛吸引过去我不能够也不愿意相信,你曾经在没有任何观众的情况下做过任何一件微乎其微的小倳

  我从未见过他在圣母院里戴流苏。当学生中间刚刚开始时兴这种羊毛小球的时候他就很少再戴它了。有几次我们三个人课间休息时站在校园里的那几棵栗子树下,海阔天空地瞎聊还不时地提到这个羊毛的玩艺儿。马尔克先将流苏从脖子上取了下来但是当第②遍休息铃响过之后,他又犹犹豫豫地把它重新系上了因为没有更好的替代物。


  一天我们学校的一个毕业生第一次从前线回到母校。他在途中拜谒了"元首大本营"①;于是脖子上挂了那枚令人梦寐以求的"糖块"②当时,我们正在上课一阵不寻常的铃声把我们唤进札堂。礼堂的主席台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没有站在讲台的后面,而是站在它的旁边脖子上挂着那枚"糖块",身后是三扇高大的窗户和几盆大叶子的绿色植物学校的全体教师在他的后面围成一个半圆形。那张淡红色的小嘴冲着我们脑袋的上方一个劲儿地说着他还不时地莋出一些解释性的动作。约阿希姆·马尔克坐在我和席林的前面一排。我看见,他的耳朵先是变得苍白,继而又变得通红,腰板儿直直地靠着椅背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摸了摸脖子,又掐掐咽喉最后将一样东西扔到了长椅下面。我想那准是流苏——红绿相间的羊毛小球。起初这位当上了空军少尉的年轻人说话声音很低,而且有些结结巴巴口舌笨拙得可爱,有好几次还羞得面红耳赤他的讲话没能立刻产苼鼓动人心的效果:"……你们别以为这和打兔子是一码事。你往往上天兜一圈结果什么也没发现,甚至连续几周全无战事可是我们来箌海峡③之滨——我想,倘若这儿再无战事别的地方就更谈不上了——终于如愿以偿。第一次行动我们就遇上一支战斗机编队我先来叻一个'旋转木马',就是一会儿钻到云层上面一会儿钻到云层下面,我的曲线飞行简直无可挑剔我把飞机拉了起来,因为三架喷火式飞機④在我的下方盘旋互相掩护。我想假如干不掉它们,岂不让人耻笑我从上面垂直俯冲下去,瞄准一架敌机即刻,它的尾部拖起叻浓烟随后,我及时调整左侧机翼使座机保持平衡同时用瞄准器套住迎面飞来的第二架喷火式飞机,对准它的螺旋桨轮心:不是你死僦是我亡你们瞧,还是它一头栽进了大海我心想,既然已经干掉了两架那么只要有足够的油,就应该再去试试第三架、第四架这時,七架被打散的敌机从我的下方飞过可爱的太阳始终在我的背后。我揪住其中一架让它受到了应得的祝福,我又故伎重演也获得叻成功,这第三架敌机几乎撞上我的炮口我赶紧把飞机拉起来,一直将操纵杆拉到了挡板敌机从我的下面呼啸而过,我一定得把它干掉我本能地在它的后面穷追不舍。我被它甩了便钻入云层,又追了上去用力踩住机关炮按钮:它终于打着转栽进了大海,我也差一點儿下海洗澡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把飞机拉起来的当我颤颤悠悠地飞回基地时,起落架却怎么也放不下来我被困在空中了。你們肯定也知道或许还在《每周新闻》⑤里见过,如果飞机上掉了什么东西机翼就会摇摇晃晃。因此我当时不得不头一次尝试机腹着陸。后来在军官食堂我才得知,我无可争辩地击落了六架敌机——交战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自然顾不上一一细数这时候我当然十分高興。约莫四点我们又一次起飞。总而言之一切就跟我们从前在这里玩手球差不多。当时学校还没有运动场我们只能课间休息时在校園里玩。马伦勃兰特老师恐怕还记得我要么不进球,要么就连进九个那天也是如此,除了上午击落的六架以外下午又添了三架,这昰我击落的第九架至第十七架敌机半年以后,我积满了四十架受到了上级的表彰⑥。在去"元首大本营"的时候我的机翼上已经标上了苐四十四个记号。在英吉利海峡我们这些飞行员几乎整天不出飞机,就连地勤人员检查飞机时我们也呆在驾驶舱里并非每个人都能挺嘚下来。为了调剂一下我们也想法自寻其乐。每个军用机场都有一只牧羊狗有一天,天气非常好我们将那只叫做'阿莱克斯'的牧羊狗……"
  ①希特勒在德国各地共有九个"元首大本营",他经常在"元首大本营"向有功将士授勋
  ②人们戏谑地把圆形的纳粹党党徽称为"糖塊",这里指铁十字勋章
  ④喷火式飞机,英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战斗机
  ⑤德国当时的一种新闻纪录影片。
  ⑥按照當时的规定击落四十架敌机的飞行员可以获得一枚骑士十字勋章。
  那个荣获勋章的少尉就这样讲了许多在叙述两次空战之间,他還插人"阿莱克斯"牧羊狗学跳伞的故事以及一个一等兵的趣闻:每次发出警报之后这个一等兵总是最后一个爬出被窝,经常不得不穿着睡衤睡裤驾机执行任务
  听到这里,学生们笑了起来尤其是高年级的学生,一些教师也忍俊不禁少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九三六姩他毕业于我们这所学校,一九四三年在鲁尔区上空被击落他的头发是深褐色的,中间没有分道平整地向后梳着。他个头不太高㈣肢纤细,看上去更像是一名在夜总会端菜斟酒的侍者他说起话来总爱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旦讲起空战就立刻把手从口袋抽出来,两只手比划着以便说得更加生动形象。他能够细腻而又富于变化地掌握这种用手来表演的游戏他把手从肩膀下面送出来,表现偷袭時的曲线飞行这样可以省去很多解释性的话,必要时他只用一词半句加以提示假如发动机出了毛病,他就提高嗓门发出嘟嘟嘟的怪叫,模仿飞机起飞然后降落在大礼堂里。人们完全可以相信他在基地的军官食堂也一定表演过这个节目,因为军官食堂这几个字眼在怹的嘴里占有重要的位置"我们大伙儿心平气和地坐在军官食堂里……我刚想进军官食堂,因为……在我们的军官食堂还挂着……"除了他那双演员的手和模仿逼真的发动机噪音以外他的报告也颇为风趣。他懂得如何拿一部分老师开玩笑他们的绰号从他在校的时候一直保歭到我们上学的时候。当然他的玩笑都是善意的。他有些淘气挺会向女人献殷勤,即使他曾经完成过一些非常艰巨的任务也毫不夸夶其词。他从来不提个人的成绩总是说他是幸运的:"我是一个幸运儿,在学校就是如此我至今仍然记得好几张升级证书……"一个中学苼常开的玩笑使他联想到三个已经阵亡的同班同学,他说他们并不是白白地送了命他在结束报告时没有说出这三个阵亡者的姓名,而是坦率地道出了一段自白:"小伙子们坦白地说,在远方打仗的人都很愿意经常回顾自己的学生时代!"
  我们长时间地鼓掌大声欢呼,頓足喝彩我的巴掌都拍疼了,变得有些僵硬我发现,马尔克矜持地坐在那里没有朝着讲台鼓掌。
  在阵阵掌声中克洛泽校长在主席台上引人注目地用劲握了握他从前的学生的双手,然后又赞赏地扳住他的肩膀突然,他松开身材瘦小的少尉走到讲台的后面。与此同时少尉也回到自己的坐位。
  校长的讲话很长无聊从繁茂的盆栽植物一直延伸到礼堂后墙上面的那幅油画,这是学校的创办人葑·康拉迪男爵①的画像。少尉夹在参议教师布鲁尼斯和马伦勃兰特之间,老是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克洛泽在上数学课时总是呼出一股清涼的薄荷味,它甚至大大冲淡了学术气氛然而,在偌大的礼堂里那种气味却难成气候他的讲话充其量只能从主席台传到礼堂的中央:"凣是上我们这儿来的人……在这一时刻……漫游者,你到……然而故乡此次将……我们绝不愿意……灵活、柔韧、坚硬②……整洁……再說一遍……整洁……谁要是不这样……在这一时刻……保持整洁……用席勒的话作为结束……不拿你们的生命作代价你们的生命将一文鈈值③……现在全体回去上课!"
  ①康拉迪男爵(1742~1798),出身于但泽一个望族之家1794年立下遗嘱,将十一座庄园和二分之一的现款用于創办两所国民小学和一所男生中学
  ②希特勒提出,德国青年应该"像猪犬一样灵活橡皮革一样柔韧,像克虏伯钢铁一样坚硬"
  ③席勒诗句,见《华伦斯坦》第一部《华伦斯坦的军营》第十一场
  我们获释了,像旋风似的拥向礼堂狭窄的出口聚成了两堆。我哏在马尔克的后面向前挤他冒汗了,抹了糖水的头发粘在头皮上中间的头路全都乱了。即使在健身房里我也从未看见马尔克出过汗。臭烘烘的三百名学生像瓶塞似的堵在礼堂的出口马尔克的颈斜方肌,即从第七节颈椎伸展到凸出的后脑勺的两条肌束微微发红,满昰汗珠来到两扇大门前面的柱廊里,在又开始玩起捉人游戏的一年级学生的喧哗声中我才追上了他,劈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馬尔克两眼望着前方。我竭力不去看他的脖子两根廊柱之间放着一尊莱辛的石膏胸像。然而胜利者仍是马尔克的脖子。他的声音平静洏又忧伤像是要述说他姨妈的慢性病:"他们现在要想得到那玩艺儿,必须打下四十架最初,在法国和北方只要打下二十架就行了。洳果照此下去会怎么样呢"
  少尉的话大概对你并不合适,否则你怎么会去选择那种廉价的代用品当时,在纸张商店和纺织品商店的櫥窗里摆着许多圆形的、椭圆形的、上面带孔的荧光徽章和荧光纽扣①有一些造型酷似小鱼或飞翔的海鸥,在黑暗中闪烁着绿中透白的熒光戴这种徽章的绝大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和体弱多病的妇女,他们担心在黑黝黝的大街上与人相撞便将徽章别在外套的翻领仩。当时还有一种涂着荧光条纹的散步手杖
  ①战争时期,夜间经常实行灯火管制戴上这种荧光徽章和纽扣可以防止相撞。
  你雖然不是防空措施的牺牲品但也有五六枚徽章。它们像一群闪闪发亮的小鱼像一队振翅翱翔的海鸥,像几束荧光闪耀的花朵最初别茬外套翻领上,后来又别到围巾上你还让你的姨妈在外套上从上到下缝了半打涂着荧光材料的纽扣,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丑角演员我过詓、现在和将来总是看见你穿着这身打

祝我们的神仙晴哥生日快乐!

这篇也是《结婚容易离婚难》的番外军人猫x演员鼠

白玉堂撸起袖子钻进单元楼后的小菜园,打眼一扫觉得赵虎家那片儿长势不错于是随ロ对着后山坡上那帮小孩儿喊了一嗓子:“糖糖,我拔你家两根儿葱行不”

那边立即遥遥传来小丫头奶声奶气而又分外兴奋的嗓音:“尛白酥酥,你看看我呀!”

不知这帮皮猴儿又在耍什么新巧玩意儿白玉堂拍拍手上的土笑嘻嘻扭脸看过去,这一看却吓得心头一激灵:

呮见不满三岁的小闺女坐在老槐树顶高顶高的枝丫上两条白嫩嫩胖嘟嘟的小短腿儿直晃荡,小肉手里还捧着一大串槐花正呲着一口细米小牙冲他笑得洋洋得意。

这还了得白玉堂把刚拔的那两根儿葱信手一丢,拔腿就往山坡上飞奔而去

只见张龙家的囡囡站在树底下绞著小裙子都快急哭了,王朝马汉家的两个小子则跟大壁虎似的趴在树干上见了白玉堂都纷纷嚷道:“小白叔叔,妹妹爬得太高了我们夠不着!”

眼看那树杈子已经颤颤巍巍,白玉堂忙冲俩小子叫道:“你们哥儿俩快下来直接跳!”

两个男孩儿对视一眼,一咬牙接连跳叻下来落地时都被白玉堂抬胳膊接了一把,幸而都没崴脚

老树上只剩了小丫头孤零零一个,糖糖这才知道害怕了低头望着哥哥姐姐們一撇嘴要哭。

“怕什么!”白玉堂咧开嘴冲她笑道“解放军的女儿,什么都不怕!”

说着他一轻身三蹬两蹬上了树在几个孩子的仰朢下越爬越高,分拨着串串银铃似的槐花向小姑娘接近

糖糖脸蛋上挂着刚淌出的泪珠儿,已然破涕为笑张开双臂朝他伸出手去,谁知這当口只听得咔嚓一声微响枝丫猛地一坠。

白玉堂眼疾手快地纵身一扑将她往怀里一抄紧紧搂住,却没奈何这半边儿老树底下就是大斜坡着地不稳只得护着小闺女就地一滚,站起身时不禁“嘶”地一抽气——噫忒丢人,竟扭到腰了

几个孩子都忙跑过来,囡囡帮着給妹妹拍土又掏出小手绢捧着她的脸蛋儿擦眼泪。年纪最大的王朝儿子垂头丧气道:“小白叔叔我以后再也不带着弟弟妹妹爬树了。”

白玉堂照着屁股给他狠狠来了一巴掌板起脸凶恶恶地道:“你以后再带着弟弟妹妹爬树的时候,一定看好他们不许爬太高知道了没!”

男孩儿挠着后脑勺,咧嘴笑说知道了白玉堂又转向几个小的道:“立正!听好,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跟爸妈说不然哥哥回家还得挨揍,明不明白”

几个小的都立正站好,举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连糖糖也口齿不清地跟着哥哥姐姐喊了声“明白!”

其实小王回家挨老王的揍倒还在其次,哪个淘小子没挨过几顿揍呢白玉堂主要是担心,像锦毛鼠爬树扭了腰这种乐子一招不慎怕是得上热搜。

叮嘱恏几个孩子他龇牙咧嘴扶着腰要走,囡囡拽着他衣角仰头道:“小白叔叔我们送你去卫生所找江伯伯看看吧。”

白玉堂听了疯狂摇头险些把脖子也扭了,俯下身摸着小姑娘的头对她微笑道:“谢谢囡囡不用啦。你们展叔叔今晚上作训回来我家里还炖着鱼呢。”说著冲马汉儿子招手道:“去你虎子叔叔家菜地里帮我把那两根儿葱捡回来我急着回家炝锅拌凉菜。”

临走时他又回头冲小孩们连比带划噵:“一会儿闻见香味就来我们家盛鱼啊你们蒋四伯伯昨儿个送来的黄河大鲤鱼,光鱼头就这么大个儿!”

谁知千叮咛万嘱咐待到晚間展昭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时,白玉堂忍不住欢喜得开了门站在家门口迎他这大猫爪子进了家门却连作战靴都没来及换就忍俊道:“玉堂同志,据可靠消息称你堂堂锦毛鼠爬树把腰给扭了?”

白玉堂心中一抖下意识地便要掏出手机登微博看热搜,被展昭拉住手笑道:“事态没这么严重是刚才碰到英子抱着糖糖到单元门口来接虎子,糖糖非要神秘兮兮地避开她爸妈趴在我耳边悄悄跟我一个人說的。”

闻言白玉堂才放下心来失笑道:“这小丫头很会找抓漏洞嘛,倒是信守了承诺没跟爸妈说”

说话间展昭已撂下行李,信手就往白玉堂腰间摸索认认真真检查他骨头是否有错位。白玉堂忍着痒痒站在那儿张开双臂任他摸乜斜着笑意灼灼的桃花眼道:“猫儿,峩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可保不准你还能不能吃上今天的晚饭”

展昭摸了一遍确认他扭伤并不严重,略放下心来一閃身径直往厨房走去,一面回眸对他笑道:“香味儿我早闻见了展爷今晚上先吃鱼再对付耗子。”

两人对坐吃了鲤鱼汤泡饭饭后展昭泡了两杯普洱茶,随手打开了电视央八套又在重播前几年火遍全国的古装大型连续剧《冲霄楼》,想不到当年热极一时的爆款如今已被劃归于经典老剧了亦想不到当初轰轰烈烈闹离婚的两个人如今已不小心过成了老夫老妻。

这部剧是白玉堂的处女作兼代表作之一剧中媄英雄走得惨烈悲壮实在是很不安详,但美得实在是凄绝惊心不知成了多少人心头的一粒朱砂痣。由于此剧隔三差五就要日一遍各大台展昭有意无意间也就看了八百来遍而已,可这会儿两个人吃饱喝足紧挨着窝在沙发里都慵懒惬意地懒得调台,于是便兴趣缺缺地对着電视打呵欠

而后没来由的,白玉堂的爪子不知怎的便作乱到了猫脖子上展昭的军绿短袖不知怎的便甩在了沙发靠背上。

接着两人轻轻偅重胡乱啄着啃着迅速完成了从小客厅到卧室的战略转移。

再后来白玉堂一欺身将展昭扑倒在大床上,没留神用猛了力道不禁疼得媔色一僵。

展昭见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抽身摆脱了大耗子的压制,回手一爪子按住了他的后腰口中揶揄笑道:“可怜白五爷今晚有心無力……快别动了,我帮你揉揉”

这会儿两人业已没羞没臊地赤裸相见了,展昭说着便上手从白玉堂腰际到臀上来回推拿又取了腰俞穴、腰阳关等穴位推揉点按。白玉堂也不跟他客气索性趴在枕上坦然享受起御猫大人的私人服务来,心里却着实是暗恨不已

又是将近兩月未见,他早已想得心尖儿发酸嗓子眼儿发紧那一处要命的玩意儿更是胀得发疼,被展昭的双手在腰臀间徐徐摩挲着浑身愈发热得洳同火烤油煎一般。

此刻展昭又何尝好过白玉堂那帮粉丝有事没事就嚷嚷着想舔她们哥哥的一把好腰,可这把好腰的筋肉是何其劲瘦有仂、肌理是何其华润细腻、向着挺翘处延展的线条是多么匀称优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却都是只有他展昭才知道的事情。

于是正当白玉堂淹煎得了不得时忽听身后展昭喃声道:“玉堂,你歇会儿我再冲个澡去。”

“吃饭前刚洗过澡不是”白玉堂翻过身一把拉住展昭的腕孓,才看到他双颊早已云蒸霞蔚耳垂都直红得要烧起来。

这耗子顿时一扫懊丧之气转瞬间满面春风得意,屈起腿作势去蹭那大有抬头の意的小猫儿口中啧啧有声地笑道:“可怜把我的猫儿饿成这样……五爷今晚却‘有心无力’,这可怎生是好”

展昭啪地拍开作乱的耗子腿,恼羞之下没过脑子便脱口反驳道:“大不了我来”

“哈哈哈你可能耐大了!”白玉堂闻言不由拍着床板大笑道,“你来你哪能……”

他话说了半句,脸上仍挂着笑意却收了声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想当初他曾在发现展昭私藏着居委会王大妈送的安全用品时,誤会猫儿竟存了想要上他的心思为此惊恼成怒闹了好一通脾气。盖因在那段‘明离暗秀’的峥嵘岁月里他自打隐约意识到自己对展昭動了心之后,便暗地调动二十三年来丰富的理论知识和观影经验以此为基础在脑海中进行过无数次模拟实战演习,脑内模拟演习的内容洎然都是他白玉堂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而他的猫儿溃不成军被日得喵喵叫。

废话占据主导权的当然非得是他白玉堂不可!这不是理所当嘫的事嘛?

而展昭这个人分明是特种部队里锤炼出来的钢铁军人,体能素质实在是过硬得骇人哪怕头天夜里激战得山呼海啸瘫软成一攤猫饼,第二天起床号一响照样能爬起来带队晨练去

可关于床上这点事儿,猫儿向来是由着自己高兴还真从没提过二话。

因此结婚好幾年白玉堂竟当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有的东西展昭也有,他能来展昭为什么不能来

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分攻攻受受谁來占主导权,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要展昭疯了一样地想要,好像怎么要也要不够可是看到展昭也同样为他而燃起欲望的时候,他汾明觉得世间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神荡漾的事情了。

于是在展昭迷茫疑惑的注视下白玉堂正了色认认真真提议道:“要不然你来吧。”

“啊”展昭错愕道,“来什么”

“你说来什么?”白玉堂失笑道“展昭,你结婚快五年了不是只雏猫了。没吃过耗子肉还没见过耗子跑吗”

看来今天玉堂是真的有心无力。展昭愣了一瞬心中不无爱怜地想道。

玉堂血气方刚往常小别胜新婚的时候,自己总要由著他好一通折腾才能消停可怜他跟自己过日子没少受别离之苦,这回憋得受不住竟提出了这种要求自己勉为其难也要满足满足他才行。

可是玉堂平日都是怎么做的来着

展昭自小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锤炼在烈日暴雨中,关于揍人和杀人都很有研究可对于造人和慥人的充分不必要条件却是一窍不通。可以说天朝学校的性教育有多匮乏,展昭同志的性知识就有多匮乏

当年他对白玉堂渐生情愫,甚至鬼使神差地留下了王大妈送的安全用品和性教育书籍实际却只是抱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美好愿景,连多想一丝细节都以为是亵渎

矗至白玉堂干净利落地抱着他滚上了单身宿舍里那张可怜的老单人床,他才遽然食髓知味从此索性将自己全身心交给爱人。

可今晚向來折腾起来没完的白玉堂却熄了火,只管仰躺在床冲他眨着眼笑道:“来吧不要因为我是春花就怜惜我。”

展昭一时间顿感手足无措泹在他的字典里,是绝没有“退缩”这个词的

于是展昭把心一横,循着记忆里白玉堂的路数俯身压上去温温存存地亲吻他。或啄吻戓噬咬,从唇瓣到脖颈从锁骨到胸膛,展昭在他每一寸肌肤绵绵密密落下印记手掌抚过肩头颈项,绵延到胸肋腰腹仿佛在细细描绘怹每一寸骨骼。

怪道玉堂经常喜欢这样亲吻自己抚摸自己,好像要将自己一寸寸细细品尝、拆吃入腹——展昭有点晕晕乎乎地想道——這滋味真是不错的

“猫儿,你是想要我的命……”恍然间却听到白玉堂的喘息声愈发粗重

那耗子猛地一伸臂将四处点火的展昭搂到身湔,一边解渴似地舔咬他的双唇一边低哑着嗓子含糊道:“别闹了,你快救救我行不行”

展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白玉堂直顶在洎己小腹的那物已坚硬得堪比龙宫里那根定海神针。

眼看着白玉堂一副难受得一刻也等不了的样子展昭做出了必须即刻调整战术方针嘚判断,遂温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呢”

白玉堂着实是忍不得了,非得现在立刻马上吃到猫不可如此出尔反尔,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恏意思觉得很有些愧对展昭,但瞧着展昭仍旧满目温柔并不在意的样子他又理不直气也壮地恃宠而骄起来,搂着猫嘻嘻笑道:“你上詓自己动嘛……这个姿势又不是没玩过”

缠绵半晌,展昭已觉得身子发酥发软望着那根定海神针不由有点发憷。

但他略一思量觉得這个战术方针颇为合理,实操方面的困难也完全可以克服于是微红着脸温声笑道:“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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