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上皮肤病的种类图片4月前得了脚病,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开始是一小小透明的圆点开始长的越大,现在有绿豆大了,现在...

寒冬腊月你又开始手脚冰凉?教你一招,坚持这个习惯调理真的有效!
最近这天气越来越冻人了
往身上堆再多衣服好像也还是冷
即便已经盖了 3 层被子
在 8 度的夜晚也依然脚底冰凉瑟瑟发抖
有句老话说“ 寒从脚起 ”
泡脚是在冬天一种不错的保暖和保健方式
娱乐圈的养生达人——孙俪
也是常年有泡脚的习惯
冬天晚上泡泡脚
身上热乎乎的,解乏、入睡快
但泡脚看似简单
其实也有不少麻烦点:
比如得提前烧好足够热水和准备一个容量够大的泡脚容器。用 塑料盆 泡脚,盛水少、凉得快、不过瘾。用 木桶 的话,笨重、搬运不便、收纳困难,用完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前阵子 智慧哥 新入了一个
冬天宅家必备神器
可折叠的足浴盆
▲ 折叠只有 11 cm 厚
只有 iPhone 6 长度的三分二
放床底放茶几底下
想放哪里放哪里
当然这个足浴盆
不仅仅是可折叠这么简单
毕竟智慧哥在众多的泡脚神器中
选择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优点可以说是很多了:
自动恒温可折叠足浴盆
可折叠,方便收纳和携带
折叠后只比 iPhone 6 的一半多一些
传统的足浴盆体积大又笨重
找不到地方放的时候
就经常放在洗手间的角落或堆在阳台里
占空间看起来也杂乱
这款全自动加热足浴盆做了
可折叠的设计
折叠后仅厚 11 cm
(折叠部分采用精选 PP+ 纳米抗菌材料,
用个 10 年都没有问题~)
泡完脚后折叠 30 秒搞定
可以轻松收纳在任何地方
放在茶几、沙发、床铺……下
完全不是问题
可装 4 L 容量的水,整机重量只有2.3 kg,老人和未成年人也可以轻松提起。足浴盆的上方还有一个手柄,取放自如,翻到中间位置时可以两人一起泡脚。
水电隔离设计,用电低
确保热水与加热器完全分离
曾经智慧哥在买足浴盆前有个很大的顾虑,万一足浴盆漏电怎么办?也因此犹豫了很久。
这款足浴盆的水电隔离设计,经过反复研究调试,采用多重防护,经 1500 V高压测试,仍然能做到水电隔离,达到 0 漏电率。哪怕是无水启动,智能防高烧的功能也会自动断电,具有很高的安全性。
▲ 加热运作中的电笔测试,无漏电迹象
自动加热到 48 c°
泡脚最舒服的就是水温刚刚好,但传统的手动泡脚温度很难保持,过没几分钟水温又开始慢慢转凉,得不停兑水。
这个洗脚盆还有一点很打动智慧哥的就是自动加热。泡脚时只需要倒进适量温水,按下开关键,15 分钟就自然加热到 48 C°,加热后还可以持续恒温!没有反复兑热水的烦恼~
不知道大家平常大家泡脚时是不是总喜欢用很烫的水,觉得越烫越暖和?其实不然,温度过高不仅会使皮肤干裂甚至烫伤,还会使下肢血液循环过快加重心肺负担,因此泡脚时的水温在 40-50 度最为适宜。
模拟中医按摩
带有红光理疗,边泡脚边按摩
在足浴盆的底部带有 58 个凸起的小圆点,左右两边还有气泵相连的小气孔,脚放入足浴盆正对应了两只脚的脚心,小凸点对应了各个穴位。足浴时,来回移动双脚可以充分按摩穴位,放松全身,消除疲劳~
▲ 足浴盆加热时的热流气泡会不断喷出
泡一次脚就等于一次足底按摩,并且一次只用 0.3 度电,折合下来只要不到 4 毛钱,比做次推拿不知道省到哪里去了!
▲ 足浴盆底部还有红光照射灯
气泡中的臭氧还有抑菌的作用,保持足浴干净卫生。
使用方法简单
老人也一学就会
折叠足浴盆的使用方法很简单,无非是打开足浴盆、倒水、加热:
1. 将足浴盆腿打开立于地面,随后撑开折叠的部分;
2. 倒入温水或凉水,连接电源,再按下开关键;
3. 加入适量水,按下侧面开关,足浴盆自动加热约至 48 ℃,15 分钟后便可静享足浴时间;
4. 待水加热至恒温,即可开始享受足浴。
▲40 ~ 50 °C为最科学的泡脚温度,时间以 10 ~ 20 分钟为宜,时间过长易导致兴奋,温度过高易虚脱。
自用送礼都可以
坚持每天睡前泡脚 15 ~ 20 分钟,不仅可以缓解上班后的疲劳感,还可以改善手脚冰冷、经常感冒、腿脚酸痛的小毛病,还能促进血液循环。
老年人比年轻人更畏寒,经常泡脚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从而防治糖尿病、高血压、风湿性关节炎等病症。
搭配足浴粉使用
养生又驱寒
最后,智慧哥 还要推荐一个
足浴盆的好搭档给大家
平时在家泡脚的时候会加盐巴或醋
但其实有一个好东西完全可以替代
天然草本足浴粉
有的女生容易体寒、体虚,在泡脚的时候加入足浴粉,通过脚部皮肤吸收具有不同功效的中药成分,除了暖身的作用,还能针对性地改善体质,让身体更健康,把泡脚这简简单单的 20 - 30 分钟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针对不同的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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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搜狐热点我脚上一圈都是死皮,中间是空的圆点网上查说是跖疣是...
我脚上一圈都是死皮,中间是空的圆点网上查...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症状变化等):我脚上一圈都是死皮,中间是空的圆点网上查说是跖疣是由人类乳头瘤病毒引起的现在我家宝宝3个月了,吃母乳现在宝宝嘴里起霉菌,请问怎么治疗?想得到怎样的帮助:宝宝吃母乳,现在嘴里起霉菌,请问怎么治疗!
医院出诊医生
擅长:生殖器疣,病毒疣,肛门疣,软下疳等疾病
擅长:病毒疣
共4条医生回复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及药品推荐仅供参考
职称:主任医师
专长:皮肤外科,疥疮、阴虱、尖锐湿疣、冻疮、鸡眼、跖疣、...
病例分析:跖疣是病毒感染引起的。具有自身接种传染,会越长越多的。意见建议:宝宝嘴里霉菌和跖疣没有什么关系的,
赶快去医院给宝宝看看。
脚上的跖疣的话可以用鸡候消祛除掉的,不疼痛,不腐蚀的。
职称:副主任医师
专长:脑出血,脑积水,脑瘤
&&已帮助用户:306278
指导意见:跖疣;本病的治疗一般采用外治法为主,如皮疹数量较多者,可结合辨证治疗。主要的治疗方法是养血平肝、活血通络。多数疣患者在发病后1~2年内能自行消退,对一些能造成永久性瘢痕的疗法不宜使用。  治疗;冷冻疗 法、电灼疗法、激光治疗、红外凝固治疗适用于数目少的跖疣。火针治疗跖疣简单易行,见效较快,有一定治愈率。
职称:医师
专长:子宫肌瘤,不孕症,月经不调
&&已帮助用户:110722
指导意见:确定霉菌是吗。平时注意不要亲密接触。宝宝的情况先用弱碱性溶液,如碳酸氢钠溶液清洗口腔,然后用盐水棉球洗干净,最后涂上龙胆紫,
职称:医师
专长:高血压、冠心病、2型糖尿病、胃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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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意见:这个情况必须注意局部用西瓜霜喷雾进行局部涂抹调理看。
问怎么区分鸡眼和跖疣
职称:护士
专长:荨麻疹 湿疹 带状疱疹尖锐湿疣
&&已帮助用户:160132
问题分析:你好,根据你描述的这种情况来看身体局部脚鸡眼并且造成炎症感染有死皮,可以采取一些方法进行调整。意见建议:给你的建议就是,你可以适当的知道的通过水杨酸苯酚贴膏并且注意好休息哟,可以通过局部的理疗调整。
问跖疣?脚后跟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长了一块东西,...
职称:医师
专长:女性不孕
&&已帮助用户:221770
病情分析: 你好,跖疣又叫“鸡眼”和“肉刺”。中医认为是由于足部长期受压,意见建议:气血运行不畅,肌肤失养,生长异常所致。长了鸡眼应该尽早去医院检查,看看是否有其他身体疾病引起的,先要排除,之后再根据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治疗方法。取乌桕叶嫩枝适量,折断叶柄,取其乳白色汁,每天上午涂擦患处2次,每次5分钟,晚上用热水浸泡,并刮去软化的角质。另外可以通过激光治疗。祝你早日康复!
问脚底板长十几颗跖疣,走路就疼,要怎么样治?脚底板长...
职称:副主任医师
专长:血管瘤、白癜风、银屑病、痤疮、慢性过敏性疾病、免疫性疾病、血管炎性疾病和各种性病及其性病后遗症的治疗。在鲁西南率先开展口服普萘洛尔治疗婴幼儿血管瘤,不冷冻、不激光、不手术、不留疤痕,疗效好,费用低
&&已帮助用户:43034
病情分析: 目前的治疗方法有冷冻、激光和外用药物。冷冻需要连续多次,每两周一次。激光容易残留部分,导致复发,因此不首选。如果非常多,可以用水晶膏和思可得等化学制剂来腐蚀局部皮肤,从而治疗。浅层x线放射治疗也有效,但现在很少有医院开展此业务。
一.局部治疗:激光或者冷冻,大部分医院都采用此业务,属于物理治疗,容易复发。
二.手术治疗:用切除的或者腐蚀的方法对跖疣的角质皮层去除,属于物理治疗,容易复发。
三.中药治疗:用木贼,香附等中药浸泡患处,治疗缓慢,彻底、不疼痛、无刺激性、无反复。
四.西药治疗:在患处湿敷,治疗快、彻底、不疼痛、无反复。
五.中西药结合:临床用跖疣康的中药液浸泡患处,泡完涂上跖疣康药水,坚持使用,直到康复。意见建议:希望我的回答对您有所帮助,祝您身体健康、、
问好像是跖疣因为有好多开始不疼这几天疼的厉害因为在宝...
职称:医生会员
专长:骨折,颅脑损伤
&&已帮助用户:0
问题分析:你好,根据您现在的情况可选择硝酸咪康唑软膏治疗,平时应该穿透气性较好的意见建议:一定要注意一些饮食,生活方面要规律等,平时可以喝点茶也可以有帮助的,VB2可以吃一些
问宝宝几个月时就发现脚底长了类似水泡的东西,以为自己...
职称:医生会员
专长:内科、尤其擅长上呼吸道感染等疾病
&&已帮助用户:77892
问题分析:手足口病是由肠道病毒引起的传染病,引发手足口病的肠道病毒有20多种(型),其中以柯萨奇病毒A16型(Cox A16)和肠道病毒71型(EV 71)最为常见。多发生于5岁以下儿童,表现口痛、厌食、低热、手、足、口腔等部位出现小疱疹或小溃疡意见建议:对症治疗,做好口腔护理。口腔内疱疹及溃疡严重者,用康复新液含漱或涂患处,也可将思密达调成糊状于饭后用棉签敷在溃疡面上。
问医师们你好,我是一名26岁的女性朋友,现有一个七个月...
职称:医生会员
专长:手足癣,传染性软疣,白驳风
&&已帮助用户:284927
病情分析: 你好朋友,根据现在的病情分析,主要考虑皮脂腺囊肿,建议去检查一下,以明确治疗.要有一个好的心态.还要饮食应粗细搭配,少饮浓茶、咖啡、酒类及少进辛辣食物,争取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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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成功!胆小勿看!最近几个月我发现我脚上长了一起鸡眼的东西,周围还有小点点,有点像透明的,不知道是不是,拍_百度知道
胆小勿看!最近几个月我发现我脚上长了一起鸡眼的东西,周围还有小点点,有点像透明的,不知道是不是,拍
胆小勿看!最近几个月我发现我脚上长了一起鸡眼的东西,周围还有小点点,有点像透明的,不知道是不是,拍张照,有点恶心。。。
我有更好的答案
你这那是什么鸡眼呀,跟我前两个月得的是一样的东西,只是我一开始没治,后来就长了大大小小有20个可受罪了,最后在路上看见药店做的广告了就去买了五盒,还挺管用,五盒几乎全用完了,你这个大概也要三盒吧,你可以在网上咨询一下,比药店肯定要便宜,可要记住了这个是中药制剂的,要买无痛的
是不是一两个大的,然后很多小的?
而且小的还是有点透明?
亲回答啊?
是的,那个传然的可厉害了
不过医生说了,只是自身传然
那是什么病啊?
用什么药?
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治的好
怎么得的这种病?
是病毒性的
😱😱
我都快成了医生了吧
我去网上搜一下
先采纳你的
告诉我这病是如何得的
还有用什么药
你就直接买这个就行
其他的,太受罪了,
主要是疼啊
我一开始用鸡眼贴
那连路都别想走
在家就呆了一个星期都没出门
我觉得没多疼啊?
走路完全没问题唉
上次我还去旅游了的
那是因为我的比较厉害
又用了鸡眼贴
你脚掌上现在还没有
到时候多了,你就知道了
采纳率:72%
用生蒜头捣什附患处三到五天见效
这是什么啊?鸡眼吗?
我记得鸡眼应该只有一个吧,怎么周围还有小点点?
。。。你动都不动还回答我。。。
要信不信,不信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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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我小孩前几个月突然长了一颗小小的跟肉疙瘩一样的东西,后来慢慢的越来越大,到现在都没消,再后来脚上,_百度宝宝知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夜色中,蓝河艰难地拨开一丛灌木。
细小的枝杈划开了手腕上的旧伤,和着血和泥的粗粝味道。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绷带了,一条还渗着血的狰狞伤口就翻着皮肉裸露在外面,被挑开的血痂下渗出新鲜的颜色。他嘶了一声,尽力先向前跨了一大步。
不远处是棵枝干虬结的老槐树,他以此为目标走了小半天,此刻近在咫尺。亮如白昼的月光洗得人心旷神怡,那棵树就像一座终点的哨塔,黑色的剪影摇曳出愉悦的风琴声。
“我靠!”他突然小声骂出来,暗道晦气。脚下踩到什么绵软的东西,低头一看隐隐是个人形。一路上已经踩到了四具尸体的蓝河深感命运长着张嘲讽脸,这山明明已经远离战区,自己中枪率怎么仍然如此之高。
心中有气,加上队友失散深陷困境,蓝河一脚就把那东西踢开了。
槐树是这小山头的制高点,那尸体咕噜噜地滚下了山,半个身子跌落进布满星河的小水沟里,银河荡了起来。
蓝河原地站着,发起了呆。
连这里都满山尸体了,联盟这仗败得彻底。
他来时亲手埋葬了一个不知名村落的小姑娘,头顶缀着个小辫子,指尖以不正常的弧度触碰着她的睫毛,上面凝结着清晨的露珠。即便蓝河已经习惯尸体,还是忍不住驻足,祈祷她一夕好眠。他始终无法麻木,明明小姑娘已经死去,他的共感却仿佛能触碰这个甜美的梦。
即便感到挫败和无力,蓝河还是抱着自己的狙击枪,以一种警界的姿势靠坐在了槐树旁。枪是蓝雨产的新型M-50溪雨IV,配组合匕首和噪音干扰器,50mm口径配合2800m的射程,在蓝雨一贯轻巧的武器制造风格里也算是轻量型的了。他拆下匕首放到手边,从武装带里掏出一只消炎药打进手臂,这才缓缓地放松自己,解开精神屏障。
作为一个至今仍没找到哨兵的向导,蓝河是被允许使用一些自我保护的药剂的。他本来自控力很强,这方面需求不大,但是,上了前线可不一样。战场上的疯狂绝望足以让任何一个向导崩溃。但是这深山理应没有活口了。
他缓缓地放松精神解开屏障,脸却唰的一下白了。
“我操!”他猛地站起来向沟里奔过去,那个被他一脚踢开的“尸体”居然是这座山里唯一的“活口”,乱七八糟地散发着类似熟睡着的微弱信号,像一根根棉絮在空气里浮游。他好像终于被这声吵醒了,迷糊地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被他踢进河的这个活人,半坐在映满银河的小水沟里,居然就这样从容地捧了把水撩在自己头上,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早啊,几点啦。”
蓝河脑袋轰地一下就炸了开来。
向导因其共感体质,不应该随便和人接触。而这个尸体竟然是个哨兵,趁着月色能看清轮廓。
男人,不壮不弱,情绪混沌,像个黑洞。尽管没有明确的侵略性,却仍然让蓝河感觉到危险。
一个哨兵。
本该后退的蓝河却突然一个虎扑把这人按在了河边的水草旁,胸口死死抵着对方的脑袋。那人呼吸困难,使劲扭过脸,草尖扫在他鼻尖上,几乎要戳进眼球。
“快醒醒吧您啊。”蓝河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他知道这个哨兵一定听得见:“附近有人,敌人,听听在哪儿。”因为紧贴着叶修,蓝河觉得气血翻涌,有些呼吸困难,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精神防御上。
“收到,离我远点。”听到回应,蓝河总算松了口气,从哨兵身上七手八脚地爬开,他熟练而轻巧地将狙击枪架好,对上瞄准镜。
“溪雨的两千八?”身边的人也从怀里掏出几根细黑的铁管,眼花缭乱的组装起来。蓝河无暇他顾,低声说没错。
“敌高我低,护好头。你,远的那个,西偏南二十度,对方露头再爆,估一千三百米。我近的那个,还剩一个能爆就爆,爆不到,砍。”
哨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无意识中散发出的冷静在涟漪里扩散,蓝河也跟着稳了稳呼吸,河里蹦出一只小虾。
深沉的黑夜和荡彻天地的月光,不远处老槐树盘结的根被晾成剪影,每日每夜都是类似的风景,天知道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但是蓝河很难感觉到厌烦。
比起当一名士兵,他更害怕坐在向导之家的档案室里成日誊写个人资料,尽管安全,却很麻木。
向导在身体素质上和普通人无异,要与哨兵搭档,他们也必须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蓝河的向导体质觉醒得不算太早,能力也并不突出,倒是在军事技能方面成绩不错,也因此凭着强大的自控力留在了军队,为联盟效力。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永久地保留军籍,最终还是得找一位哨兵搭档。
然而现在考虑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们都性命堪忧了。
紧绷地匍匐了近一小时,敌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敌人进入视野的一瞬间,计算好风向距离,蓝河稳稳地扣动了扳机。瞄准镜中夜视仪的成像准确直接,他清楚地看到圆形视野里红色的热点炸裂开来,紧接着不远处的人也开了一枪,趁着后坐力直接起了身,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窜了出去,带起一串水花。
蓝河半伏身调转枪托,划出一个大角度,急速又开了一枪。可距离太近弹孔穿透,敌人并没能立刻丧失行动力,蓝河迅速回身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轰隆一声巨响,子弹穿透河水带出一阵气泡的轰鸣,蓝河肩膀一疼呛了口水,急忙将头向外探。
那个窜出的哨兵没有让他失望,看起来经验丰富。他急速绕到敌人背后,一个漂亮得近乎完美的擒拿扣住双臂,反手甩刀直切腰间,月下拉出一道狭长的银光,像一道悠扬的弦。
“哥们儿厉害啊……”蓝河又呛了一口,狼狈地爬上岸,有点尴尬。
“你也不错,狙击手?”那人又仔细踢了踢已经不动的亚种人尸体,转头朝蓝河笑了笑:“告诉你个秘密,亚种人又进化了,下次不要瞄心脏,要瞄头。”他指了指地上那滩东西的脑袋,树皮般的沟壑纵横在全身。
“脖子也长甲片了,要是拼近身,不要割喉。哦,我忘了,你是狙击手来着。”
蓝河头晕目眩。“你等会儿,你先告诉我你谁啊!?”
那人啊了一声,转过头来。月光太亮,这人就看得格外清楚。不是一张很特别的脸,透着疲惫却又好像无懈可击。
“我叫叶修。”
蓝河恨得牙痒痒:“卧槽我管你姓甚名谁,战队片区从属官衔啊?”
叶修啧了一声:“你这么好奇我你自己干嘛不先报一报啊,说起来好奇怪啊,我怎么不记得自己选了块儿会涨潮的沼泽躺下做梦,人老了记忆力也衰退了,唉。”
蓝河脸涨得通红,自知理亏不敢搭腔,只能默默跟着他回到老槐树前坐下。
“你肩膀是擦伤还是穿透,给我看一下。哎你屏障别松懈啊,我怕把你给吓死,不是吹牛,哥杀过一个连的特务,心特脏。”叶修吊儿郎当地讲,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蓝河张口结舌了半天也没憋出话,挫败极了,论口才他输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一个哨兵没带向导也实在奇特。他一边脱下作训服给对方查看伤口,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八卦起来。
“你一个人怎么在这儿的?这里离战区已经很远了,不是无人区吗?你的搭档呢?”
“我没有搭档。”叶修从武装带里掏出一个小手电。武装带防水,里面还有一些急救药物。他没等蓝河问就继续扯起来:“我是哨兵,但我也有一点共感力,搭档什么的都是浮云!”
“鬼才信你!?”这人满嘴跑火车,要不是长得的确是个人,他简直要以为是个铁轨!“嘶——我靠你轻点儿!”
叶修拿手按了按枪伤边缘的嫩肉:“挺白嫩啊,真不是文职?诶别瞪我,告诉你件好事儿和一件坏事儿,好事儿是子弹还在里边但没伤到骨头,取出来就成。坏事儿是,我真有共感,你得信我,那你变鬼了可咋办?”
“凉!拌!”蓝河咬牙切齿。
“呵……”对方轻轻笑了一声,似乎特别愉悦。
“你叫什么?起码名字告诉我吧?”
“蓝河。”
“蓝河同志,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蓝河就奇了怪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转过头,看着这个叫叶修的男人盘着腿正在撕一条纱布,面前垫着作训服,镊子和打火机都被翻了出来,动作还算靠谱。小手电摆在一旁照着武装带,惨白惨白的光。
他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累。
“别睡啊,体力流失严重的时候睡了可就不容易醒了。说来其实还要谢谢你踢醒了我。”
……原来他记得自己被踢了。蓝河又尴尬地别过脸。
“我差点就想长眠不醒了。”叶修貌似诚恳地说道。
蓝河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夜晚潮湿的风吹过,老槐树茂密的枝叶沙沙作响,哨兵仿佛听到了遥远国度的歌谣,微微眯起眼。
“你为什么要当军人?”叶修突然问道:“向导在战场上很苦不是吗,太强烈的情绪是没法儿彻底隔绝的,就算有哨兵在也或多或少的会有影响,何况你还没有哨兵。”
“那你又为什么当军人,多微弱的呻吟都能听见,多遥远的血都能闻到,连受个伤都比别人疼?哦,我差点忘了,你还没有向导。”蓝河翻了个白眼。
这种问题太过矫情,军校里道德情操守则光这个问题就写了整整三页,蓝河从来不会背,考试的时候差点戳坏自己个人终端的屏幕。
但这是不必明说的。
亚种人的侵略已经持续了六百多年,人类也对抗了六百多年。他上战场并不是什么纯粹的为联盟为人民,却也不单单是为了杀伐的快感。
他说不清,也许已经变成一种纯粹的追求了吧。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人去做,做到后来就变成了意义,他宁愿自己过得鲜活一些。
“我纯粹是不想输啊。哥这么厉害,没了哥联盟输给亚种人了怎么办?”叶修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靠,你到底谁啊,要点脸行吗,要么别说自己是人类啊?”蓝河气结。
“别把力气都用顶嘴上,省点儿呗,没麻醉,你将就下啊。”
“我是向导,本来就不能用麻醉好吗……”蓝河嘟囔着。
叶修让他靠好树,左手稳稳地压着他的肩颈一带。他的头向另一边歪过去,拉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放心,哥好手艺,绝不留疤。”他的左手指尖触到蓝河脑后细碎的头发,因为出汗皮肤有些冰凉的粘腻感。
“听你鬼扯……我操。”
烧过的镊子略显粗暴地嵌进伤口,蓝河收了声,咬紧牙关。
实在是爽利的疼痛,皮肉和金属纠结缠绵,蓝河疼得颤抖,面上发白一身冷汗,无奈脖子被压着条件反射都动弹不得,心里不断问候了亚种人祖上九九八十一代。
实际上也就十几秒,叶修把子弹随手一抛,揪起伤口缝了两针生物线:“我说蓝河同志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的手艺真的不留疤。”
蓝河没力气瞎叫唤,直接选择沉默。
叶修正缠着绷带,半晌没得到回应,凑过去看了一眼,人睡着了。
被他接触着的向导居然能睡着,这是有多累。
叶修感叹了一下,收拾好东西抖了块防水布围在蓝河身上,靠坐回去却一时迷茫。
不知什么时候云层遮蔽了夜空,河里的星星一颗接一颗逃走了。
明天这是要下雨啊……
他放松自己却不小心又开始神游,不知道几百公里外的什么基地似乎有人在做线骨汤。这是一种香味奇特的汤,很受欢迎,但线骨嚼起来滑滑的,许多人不喜欢那个口感。叶修也不喜欢。但现在他有点馋了。
他渐渐觉得感官收不回来,疲惫又锲而不舍地袭击起自己,抬起右手摸摸额头,似乎是又在发烧。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他连可回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蓝河第二天是在一阵敲打声中醒来的,他睁眼一瞪差点没从山头上滚下去,叶修这神经病竟然在打一口锅。
“烧点水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怎么打的……”蓝河无语。
“铬氧化再塑剂。”他随手抛给了蓝河一个小瓶子,空中一道标准抛物线。
“有说明书?”蓝河观察着瓶子里细小的淡蓝色晶体,晨光下非常好看:“怎么用?”
叶修终于敲完最后一锤子,直起身答道:“洒在铁和铝制品上,300摄氏度就可塑。你摇摇看呗。”
蓝河依言摇了摇小瓶,晶体竟然在流动中变成蓝色粉末,静止后又迅速组成晶体。
“你这是哪儿来的……”蓝河心情复杂。
“我以前是嘉世的,嘉世这样的小玩意儿多了去了。”叶修漫不经心地说完,河边捞水去了。
蓝河站起来,观察了一下地形。
这棵槐杨树约是方圆两千米内的制高点了,视野相当开阔,比较安全。树的外围地上都是潮湿的,看来早上下过一场雨。他叠好那块防水布,把显然是被火烤干的作训服穿好,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远远地叶修从河边走上来,清晨他面目总算是清晰不少,比蓝河昨晚印象里显得要年轻一些。走路姿势松松垮垮,却一时也找不出破绽。大概是在河里洗过了澡,看起来还算干净。
“你今天心情不好?”蓝河突然问。
“怎么了,你没屏蔽我吗,哥何止心情不好,简直糟透了。”叶修笑着说。他把锅架在了火堆上,踩了踩脚下的草坐了下来。
蓝河摇了摇头:“我没法儿完全隔绝的,我没有哨兵。所以你心情如何,我从昨天就一直有感觉的。”
叶修顿了一下:“你确定,你的精神力,在不完全隔绝并且没用药的情况下,能接触我而不得神经病?”
“敢情你还知道你神经病?不我能力不强,只是我觉得你也没那么洪水猛兽啊。蓝雨战队下蓝溪阁,蓝河。很高兴认识你。”蓝河打定主意礼貌地正式问候一下。
叶修笑了:“无从属闲散人士叶修,蓝河同志你好。”
“有完没完啊?我都把老底给你揭开了!?”蓝河觉得这人简直无法无天。
“我现在是真无从属,我以前是嘉世的刚才都告诉你了?”叶修无奈。
“…………”
一阵空洞沉寂的风吹进蓝河的脑海,他突然偃旗息鼓:”那你现在要干什么?”
“至少脱困吧,别的……”叶修停顿了一下:“战争还没输呢不是吗,联盟需要哥,哥会回来的。”
蓝河会意,掏出无线电终端再次联络同伴,仍然没有回应。
“等人营救还是自己出去?”他问叶修。
“没人救我,只能自己走。”
“那就自己走。”蓝河举目四望,狙击手对高地和狙击位有着一种变态的执着。
“你呢,没有目的地吗?”叶修将沸水灌进隔热瓶,留了一个锅底等待冷却。
“有的。”蓝河回答。
居高临下,山中也似旷野。天气不太好,灰色薄云流的飞快。蓝河笔直地站着,偶有些不知名的鸟类低空掠过,锋利的羽毛割断树叶。
“太荒凉了。我检查了无线电,情报不足,无法判断这里到底是干扰区还是静默区。我们所在的位置大概是蓝雨向西一带。”蓝河稍稍顿了一下,“说不定还更靠近百花。”
“你要回蓝雨?”叶修灌下一大口水,收拾好东西,踢散了火堆,拍了拍屁股走到蓝河身边,“可能是离蓝雨比较远,我看看。”
说罢他站定,眯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旷野的风。
他双臂微张,像伏翼的鹰,久久地凝视远方。
蓝河觉得肩膀钝痛,便靠坐回树下,看着叶修的背影。
他直觉这个哨兵能力很强,他明明好好地站在那里,自身存在感竟然稀薄得像块透明玻璃。
他曾听哨兵的同事讲过个故事,说有个脑残哨兵非常喜欢乡下的家里一种草甘棠的味道,他到城里后也常常神游,以为自己能闻到那种奇妙的植物,后来他觉得自己能看到那植株上叶片的纹络。实际上,他是看不到的。
这个哨兵的向导一直企图控制他,告诉他事实,但那个哨兵臆想症越来越严重,向导也开始受到影响了。上级为了保护向导,企图拆散他们的连接,但肉体连接岂是那么好拆散的。后来哨兵被强行枪决了。
蓝河记得那个故事,是因为故事里的那个向导没比他大几岁,很小的时候在向导之家他们就认识。哨兵死后不久向导也还是死了,蓝河还被邀请去参加了葬礼。那群前来吊唁的人里面还有不少学生,大家都显得很害怕。
不过关于那个哨兵的细节蓝河都是后来从同事口中得知的,令人唏嘘。
同事最后总结道:“不过,虽然大家都说不可能,但谁能知道那哨兵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说不定他就是闻到看到了?谁知道呢。”
“看到了什么?”蓝河坐了会儿,看见叶修动了动,便站起来问道。
“西边有火光,在打,东边有很多亚种人的味道,你们蓝雨大概也有点危险。”
东南沿海是安全区,叶修提都没提。“要么直接向北先脱困,要么从敌人背后回你们蓝雨。不是我泼你冷水,选择回蓝雨的话,估计在到达之前咱就先回到老家了,明年清明节你的同伴会给你烧纸的。”
“闭嘴,北边什么情况?”蓝河不用叶修说也知道分析利弊。
“看不清。”
“有浓雾,距离太远,看不清。说实话我看了蛮久,但是一直挺飘渺的,状态不好要人命啊。”
“就这样啊……”
“那你还想怎样?”叶修见蓝河果断地就往北边迈步子,也索性跟上。
“呃,能看见几百公里外美女在河里洗澡?或者闻到什么神秘古老的栀子花开……”蓝河随口胡诌。
“真浪漫啊蓝河同志,美女没有,只能看到洗澡的老男人。”
“你不会信息过载吗?一直没有向导的话……按道理没有向导的哨兵也不能一直保留军籍和单独出任务的吧?”
“我说了我有一点共感力能用用。”叶修从口袋里掏了个小瓶子,倒了一颗淡黄色药丸吞下去。“还有一点抑制剂。你不用?”
蓝河笑了笑:“无人区我可不用,我最好的就是自控力了。不管怎么样总得找个出口,是死是活,北边赌一把吧。”
他并不像嘴上说的这么潇洒,灰色的天和草丛里游荡的风都在忐忑,但他的步子迈得很稳。因为他觉得他能看到这个哨兵看到的东西,就和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是个真实的世界,像那个小女孩的睫毛,像他的哨兵同事熠熠生辉的眼睛,像战场上一截焦木无声的哀嚎,像向导之家里的阁楼里永远光洁的钢化玻璃。明明没有那些充满幻想的草甘棠和栀子花,却令他感觉安心。他爱的是这个战场本身,没有修饰,因而格外鲜活。
方圆百里的空山,只有这个人能散发出这样纯粹的情绪,像黑夜里温热的海水。
“要是咱都交待在这儿了,你可别赖我。”叶修随手叼了根草在嘴里,状似漫不经心地试探。
“不赖你,反正你都给我陪葬了。”
叶修无声地咧嘴一笑,小向导走在前面,背脊挺直,特别显眼。
这大地上还活着这样的人呢,最原本的士兵。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贪婪的欲望,让人有心跟着他向北边迈步。
大半日行了约四十公里,还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既没有人烟,也没有亚种人的痕迹。
“昨天那三只是怎么到那儿的?”蓝河百思不得其解。
“迷路了吧。”叶修随口答道,甩手将水瓶扔给蓝河。
“啧。”蓝河小抿了一口水,就要把瓶子还给叶修。
“多喝点儿,再走五公里左右就有水了,前面在下雨。”
蓝河依言又喝了几口,叶修接过瓶子晃晃,还有大半瓶。他侧脸瞄了眼蓝河,“单人潜伏最高纪录?”
“78小时。”蓝河自豪地回答道。
“哦?那是很不错了。”叶修听着远处淅沥的雨声:“我看到个山洞,到了之后休息一会儿。”
这一带的草木渐渐茂盛起来,光是苇草就能长到一人高。蓝河的耳前被一片锋利的草叶边缘划出了口子,叶修敏锐地转头扫了他一眼。
“没事,一点血。”他抬起手背擦了擦,拉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一会儿他们果然迈入了雨区,雨势比蓝河想象得要小很多,淅淅沥沥的灰色雨点浸润着树叶。脚下泥泞,他们费了挺大的功夫才进到山洞里。山洞干燥而温暖,总算像是个能栖息休养的地方了。
“如果照这个速度,再走五天可以出山,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应该能进入安全区。通讯还是没法恢复吗?”叶修站在洞口,望着翠绿的丛林。
“没法通信,但是……”蓝河皱了皱眉,飞快地敲击起投影键盘。“基本确定了这里是干扰区。不应该啊,这么强的干扰覆盖这么广一片无人区?”
“我看看。”叶修凑过来:“解锁。”
蓝河犹豫了一下。个人终端的信息在军中是严禁分享和更换操作者的,如果有不得不更换的紧急情况,事后还要上交评估报告给裁判所。但他叹了口气,还是用虹膜验证修改了权限,把终端让给了叶修。
“怕什么。”叶修嘴里又叼了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的草:“强干扰区你修改权限战队也不会收到消息的,咱们这基本属于失联,再过十天小本子上都该画红叉了。”
说着,他也不看信息页,直接调进后台飞快地改起了运行项目。
“哇。”蓝河短促地一声惊叹。
“你这手速……你不是哨兵吗?没呆过信息队?”
“哥啥都会。”叶修含糊地笑了笑,“有个信息队的朋友。”
“你等等!”蓝河瞧着代码不对劲,赶紧扑上去强硬地攥住了叶修的手:“你违规了。”
见蓝河一脸苦闷,叶修沉默了两秒:“你先放手。”
蓝河缓缓把手收回去,直接接触的情绪干扰让他脑袋里轰然作响。
叶修双手交握斟酌了一下措辞:“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不行!”蓝河瞪过去,“你违规操作不就是想借蓝雨上面的卫星,干扰作战要被处决的。”
“可能性很小。”
“不行。”蓝河顿了顿,有些挫败:“虽然我也没什么立场说,但规则就是规则。况且你违规也没法儿帮我们脱困,卫星站的信息都是单向通道。你想知道大局,出了山找你上级打报告去。”
蓝河话说得也没什么底气,他终端都交出去了,也不算有立场了。
山洞里的土灰是种黄色的壳岩干灰,常被用作制造各种烘焙工具,据说会让食物散发出自然的味道。蓝河抓了一把灰在手里碾了碾,叹了口气。他有点怀念蓝雨基地的面包了。
“有人来了。”叶修突然出声。他把终端合上还给了蓝河:“你的东西,听你的。操作痕迹抹掉了,放心。”
“有人!?”蓝河压低声音,手一抖终端差点掉到地上。
“放心,还有很远,但确确实实是往我们的方向来的。按照这个速度的话,这俩人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能到。我们怎么办?”
“接头吧,不管哪个战队至少都是人。”蓝河靠向墙壁,打算闭目养神。
“是人,可未必是自己人。”叶修又挪到洞口,细碎的雨滴打在他的靴子上。
“你什么意思?”蓝河敏锐地睁开眼睛。
叶修回头瞟了一眼:“现在战队里有不少人想太多,他们的心思,嗯……不太到位。”
蓝河知道叶修是什么意思。他们下层对这些事情接触相对较少。
但是在战区炮火迎面的时候,在举目四顾已然看不到战友身影的时候,他还是悄然失望过。
可他还是笑了笑:“做好自己的事吧。”
“况且,能直接找过来,要么又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哨兵或者护卫,要么,就是来找我的。”蓝河说道。
他抬起手掌拨开耳朵前面的头发,把耳垂托住给叶修看。一枚小小的黑色耳钉嵌在那里,光泽暗淡,却像一盏不灭的明灯。
“蓝雨这次统一了身份标识,搭载个人信息的是这种黑涓磁石,只有后勤部队有相应的探测器。主要是为了方便收尸,偶尔营救。机密,懂?”
“懂了。”叶修嚼着草:“就是别在耳朵上的狗牌嘛。嘉世的伦理评判委员会发动狗牌改革的时候,把编码做成手链套在了手腕上。结果不少被炸掉手臂的倒霉蛋直接看到了自己的墓碑,跪在前面哭得起不来。后来大家都抗议,说狗牌又不是给伦理委员会那帮老东西戴的,在这儿放什么洋屁。”
“哈哈哈,那后来改回来了没?我没见嘉世的朋友戴过狗牌啊?”
“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大家也嫌丁零当啷的麻烦,直接改植入式了。后腰那块儿。”
蓝河听着,时不时搭会儿腔,略有了些困意。
叶修仍然靠在洞口,嘴里的草眼看快嚼烂了,又随手扯了一根新的。
“你不睡会儿?听说哨兵都喜欢下雨,声音规则像白噪音,能睡好。你昨天晚上就没睡吧,我守着你睡会儿?”蓝河忍不住提议。
“我没事儿,毕竟不是安全区,雨声也是种干扰,要保持警觉。”
“你一直不睡觉能行!?当你自己是铁人王、王……王什么来着。”
蓝河一时卡壳儿,僵愣住了。
“王大眼?”“王进喜!”
“……”“……”蓝河和叶修异口同声后不禁沉默了半晌,蓝河倒吸一口凉气。
“王大眼……是我想的那个吗?”
“应该是你想的那个吧,微草那个,王杰希。”
“你就这么叫魔术师!?你懂不懂尊重!?你这人有没有上过学!连铁人王进喜都不知道!?”
“咳咳我看王大眼也挺铁的。那什么几百年前的老骨头记他干嘛,应该推一推新一代铁人。”
“草好吃吗兄弟?”
“好吃。”
石洞壁可能有些凉,叶修弓起上身微微活动了一下,吐掉了第四根可怜的草茎。
“他们好像停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雨又大了。”
“如果直接过来要多久?”
“至少两个小时吧。”叶修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我守着,你睡会儿吧。”蓝河起身,一屁股坐到叶修身边。“只是一点辅助,别抵抗,别怕。”
洞外的雨连绵不绝,在季节的区分已经不甚明显的现在,已经如深秋般阴冷。
雨打芭蕉,草木欣荣。
蓝河将手搭在了叶修的手背上,闭上眼睛。
叶修耳中纷乱的天地,眼中斑驳陆离的光,一瞬时纷纷从那些躁动的残垣断壁中逃了回来。它们温顺地躺回了缀满蕾丝和满天星的摇篮,万物都蛰伏进了湿润的泥土。
连悠扬的风琴都瑟缩了,悄悄地从青砖背后露出了干涩的眼睛。那双眼睛心生不满,焦急地四处张望,砰砰地捶着透明的墙。
但是一会儿它也安静下来,因为狭小的栅栏里升起了一团火。它摇摇曳曳,微弱的温热铺陈开来,从天到地,从青山到海洋,一望无际。
叶修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这是一个向导将他拢在了他的精神屏障中。单纯的辅助,没有任何结合的前提。向导承受着精神压力,而哨兵则沉溺在危险感里。
他试图出声阻止,然而疲乏却让他无法张口。只是一方小小的屏障,却出乎他意料的难以自拔。
“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蓝河靠着他,声音显得有些沉闷:“来人万一不好对付,或者遇上亚种狗,有你在的生存率要高的多。”
他顿了顿:“亏得你知道把终端还回来。”
叶修在眼皮彻底沉下之前回了头。
模糊的视线里,蓝河紧绷着表情,一动不动。
就像一场漫长的蛰伏。
很多时候叶修都觉得那些不得不看的东西很碍眼。
他曾经跟着一支后勤队,沿着一条铁轨行军。火车呼啸而过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一种近乎痴迷的表情。八百多张脸像九宫格一样排进叶修的眼里,非常相像。
叶修很熟悉那种表情,那是一种无端的,没有任何理由的向往。
作战部队更早就深入了丛林,只有后勤可以走那么一段“安全”的路。铁路沿线没有匍匐的蟒蛇,更没有虎视眈眈的狍狸,他们就这样呆站着凝视东去的列车,木然地痴迷着。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横卧在地上,伸长手脚,将那些能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通通连接起来。然后他成了那条铁轨。
飞驰的列车从他头顶飘过,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呆愣的部队最终横跨了他的身体,去往森林。冰冷的皮靴撞击钢铁,他在缓慢蠕动的人群缝隙里看到了一方格外晴朗的蓝天。
渐渐地,乌云密布,雨声袭来。叶修吃惊,倏然睁开了眼睛。蓝河已经疲惫地睡着了,头枕着他的肩膀,手仍然搭在他的手背上。
叶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他推开。尽管不可思议,但蓝河的确是睡着了,脸上并没有不安的神色。
叶修觉得自己也隐约地愉快起来,铁道上铺天盖地地飞过一群鸽子,被太过白亮的天空衬得发灰,热热闹闹地咕咕叫着。
它们扑棱着翅膀,卷起一场飓风,摧枯拉朽。
“醒醒,是你们蓝雨的人。”
蓝河在叶修黯哑的声音中醒来。
“抱歉,我睡着了。”他有点困扰地挠了挠头发:“嘶……”
他最先感到肩膀一阵钝痛,试图扭头失败之后,发现嘴边好像有点粘粘的。愣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一把。
“再过五分钟就到了,你可以先把口水擦干净。”
“靠。”蓝河放弃遮掩的动作,一面声讨着该死的哨兵这该死的洞察力,一面猜测着来者是谁。
雨已经停了,他走到洞外。草叶反射着微光,天空仍有薄云。很多年前他初入蓝雨,也是这么个天气。
全自动的轨道车像个巨大的罐头,他被人群挤着贴在玻璃上,玻璃面的反光映出了他自己的眼睛,瞳仁里面掠过一片小小的人工湖,在低矮的灰色建筑群前面熠熠生辉,浏览着一场又一场的战役。它等在那儿,期待着有一天世界能停下来休息一下。
“系舟!”蓝河远远地看到了那个面目温顺的青年,喘着粗气一副艰难跋涉的模样。
他着实有点意外,医疗队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这趟长途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搜救。
“蓝河!”系舟正吭哧吭哧地走着,终于是看见了找寻已久的同伴,眼睛都亮了。他拨开草丛快步走上去狠狠地拥抱了他,大概是体力消耗狠了,他颇有种劫后余生的爽快感。
“太好了我还以为真要来收尸了,我还带了骨灰盒!你喜欢现在的氰化玻璃还是那种死贵的花梨木?”
“……”蓝河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咳咳,抱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系舟意识到话说得不太上道儿。
“我会先好好解剖你的。从头到脚分析致命伤,一定不错认复仇对象!”
“……”算了。蓝河放弃了抵抗。
“哼,贱命就是硬。”系舟身后还跟着垂杨,他抱着双臂鼻孔朝着天。
蓝河心情实在太好,这节奏他也习惯了,烦不起来:“你们怎么到这片来的?”
系舟的表情突然就变了:“雷鸣死了。”
蓝河沉默,垂杨也收起了不可一世的表情。
他们相对无言,只是原地站着。
“快走,往东边,现在就走。”叶修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做了个移动的手势就拽了一下蓝河。
“你谁啊!?”冲击太突然,垂杨完全没注意到在场还有第四个人。多年的习惯让他当场跳起来,冲着叶修一刀甩过去。
刀尖锋芒毕露,直插叶修视线正中央。他的意识和身体强度早就登峰造极了,这种程度攻击简直隔靴搔痒。铁器森然的气息灌进鼻腔,他小角度侧头,本来可以避让的一刀他愣是抬手一捉。
垂杨心知不妙,咬牙企图肘击。他动作不慢,但叶修似乎也早有所料。
他矮下身抬腿一绊,扣住垂杨右臂朝天一扬。垂杨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背狠狠地砸进了泥草,而叶修则趁机反手拔枪,抵在他腰间。
电光火石之间,蓝河和系舟也同时拔了枪。系舟到底反应慢了些,但场面静止的一瞬,至少蓝河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叶修。
“把枪放下。”蓝河咬牙。
“这家伙不会听我的。”叶修说着,还是松了些力。“我知道了,你别这么大力气放气场,我有点儿共感力的,告诉过你的,我这就要跪了,我跪了你们还活吗。”
“你先把枪放下。”蓝河不禁沉下了语气。
“你,站起来就跟着跑。西边来了敌人,而我是哨兵,听懂了吗?”叶修没理会蓝河,缓缓地放了点力将垂杨拉得站起来。
“服从了就说,不然我开枪了。”
“叶修!”蓝河了解垂杨,知道他真的不会轻易服气。但到底是自家人,让外人在眼前这么嚣张,是人都咽不下这口气。尽管如此,他脑子里被叶修弯弯绕绕的想法包围,那种严肃和紧张从每一缕微粒中渗透进来,想也知道情况紧急。
“枪放下,快走。”犹豫片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率先把手枪插回后腰,给系舟使了个眼色就向东跑去。
“蓝河!?”系舟到底沉稳些,尽管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走吧小哥?”叶修轻轻推了垂杨一把,后者被耻辱感逼得说不出话,尽管他根本不屑于蓝河的帮助,但他扭头就走的姿态简直碍眼得要命。
“有时间怨队友不如自己多练练吧?你好歹也是个护卫?强化的是什么,触觉吗?”叶修轻松地跟在他身后,闲闲道。
“妈的。你到底他娘的什么人?蓝雨没你这样的哨兵。”垂杨闷头小跑,气急败坏一不小心就乱了呼吸节奏,喘了起来。草叶太高,时不时打到脸上,刺痛连绵不绝,让人忍不住烦躁。
“蓝雨最出名的哨兵不就是黄少天嘛。”
“你、你他妈也配叫我们黄少的大名?”
“哦,少天那个话唠,自由格斗赛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叶修气定神闲。
“……你说啥!?”
叶修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是三次。”
雷鸣是系舟的好友,他们在蓝雨的资历比蓝河还要老一些,各有些擅长的方向,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了。
“你知道的,你们十队在厘山一带不是遇伏了吗,怎么到这儿来的你还记得吗?”系舟边跑边冷静地解释。
“不记得,我醒来已经没法儿定位了。因为观察了附近有村落的痕迹,才继续深入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系舟顿了一下:“你知道吗,这片不知道什么山,在地图上无法定位。它是夹在百花和蓝雨之间的无人区,但如果是辐射区,怎么会有村子,又怎么会几百年来没有被定位?辐射区很多,都是公开的,为什么单单这里搞特殊?”
“那你们怎么?”蓝河不解。
“上个月雷鸣被派出去侦查,你走以后不久他被回报失联。当时我也比较激动,就一定说事有蹊跷。不管怎么说,他去的北边一带通讯情况应该是很好的,是不是一无所获不谈,完全失踪这根本不符合他一贯的任务风格。”
蓝河想起雷鸣大大咧咧地把小米粥喝到领口上的样子,抿了抿嘴。
“我们战队的那个什么石的标识器不是刚刚启用吗,这东西探测范围是五十公里。结果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有分队来报告了。”
他们小跑着,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让系舟不能很好的咽下自己喉腔里浑浊的叹息。
“对,就在这里。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山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稍微慢点吧,亚种们停下了。”叶修适时地上前拍了拍系舟的肩膀。系舟警戒地后退了两步。
蓝河感觉到队友的反感,无奈地解释道:“他叫叶修,他说他以前是嘉世的而现在无从属,之前在山上救了我一命,应该不是什么……呃……坏人。”他本来想说“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但是实在张不了这个口。一个诚实的人,怎么能说违心的话!?
“啊,亚种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叶修赶紧举起拳头宣誓。
“那你拿枪威胁我!?”垂杨愤愤地上前,一副誓死不休的张牙舞爪样儿。叶修转头瞟了他一眼,他瞬间熄了火,赶紧羞怯地埋头苦走起来。
“……垂杨你!?”系舟觉得垂杨会低头堪比火星撞地球。
“哈哈哈,没事儿,就联络了一下感情,解除了一下误会。哎你们别停下来啊,继续走。”叶修安排道。
“放屁!我们到底凭什么相信你!?”垂杨跳起来,系舟那目瞪口呆让他顿觉颜面全无。
“哈哈哈!”蓝河被系舟那种类似震惊当机的情绪和配套的表情弄得乐不可支,一回头垂杨那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脸直接让他笑岔了气:“垂杨别生气啊?再来给爷乐一个!”
“蓝河你小子不知好歹!你知道这什么人吗你,你……”吼着吼着他又漏了气,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气哼哼地鼓着腮帮子,跟平常一无二致地瞪着蓝河,像条大金鱼。
蓝河大概猜到垂杨要说什么,没有搭腔。他心里也不是一点判断都没有的,对于叶修的身份,他有着自己的一点猜测。
“系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叶修是个哨兵,我们说什么他早就听见了。”
系舟看看叶修又看看蓝河:“我这是不懂你们在搞什么了。反正如果是你的话,他使坏你早就知道了吧。”
其实也就是这个道理,谁都别想在一个向导面前伪装自己。向导不会读心术,但善意恶意比什么故事的来龙去脉都鲜明。叶修是个奇特的人,鲜明又有趣,所以他值得奇特的对待。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雷鸣的尸体我们找到了,完好无损,原因不明地停止了生命体征。还有一个记录的小黑匣,等安全了我解码给你们看。然后在那儿我们搜索到了你的标识器,因为显示移动,我们就判断你还活着,来碰头了。当然,完全没有预见到还有第二个人。”系舟看了叶修一眼。
“唯一让我在意的是,当我们两个到这里和你碰头以后,留在基地里待命的部队已经独独剩下一支八队,而其他所有的蓝雨战队官兵们都……”系舟表情严肃说着,举起双手,横向比划到两边:“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叶修有些吃惊,蓝河也有些微妙的动摇,这个阵型太不科学,甚至有些可怕。
“喻文州和黄少天在哪儿?”叶修突然问道。
系舟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告诉了他:“在呼啸附近。”
“呼啸吗…………停。”叶修突然站住了脚步,一个转向迈开步子,呼吸急促起来:“往北跑,快!”
蓝河脑中一炸,立刻拽了系舟一把带着他跑。而垂杨愣了一下后也跟着撒足狂奔起来。
“喂!”他吼了一声就发现气息不稳,只能咬牙跟上,潮湿的风割在脸上居然有点咸腥味,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
肺里的空气从每一个叶片里挣扎哀嚎着,泥泞的土地拼命挽留着他的脚,前方看起来漫无止境。飞扬的草屑刺入双目,痛楚鲜明,视线里一片血红。
但他很快发现顾不得这么多。因为他听到了。
——脚步声。
——很多很多的脚步声。
“你他妈不是哨兵吗!”垂杨歇斯底里地吼叫,凄厉在风里横冲直撞。
系舟挣尽全力向前奔跑,大口大口地喘气。这嘶吼让他颤抖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剧烈晃动的视线里倏地出现垂杨的脸,他吓得赶紧回过头,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用力呼吸,怔愣着双眼。
雷鸣已经死了。他突然间又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缺氧,他缺水,他缺食堂里的线骨汤。
雷鸣很喜欢蓝雨基地的线骨汤,他明明对吃的并不讲究,却唯独对此钟爱不已。他曾经喝汤太猛,把一条滑溜溜的线骨呛进了气管,大半夜眼泪汪汪地来找他。最后系舟从他的鼻腔里取出了那条恶心的东西。
雷鸣倒胃口极了,发了一个第二天就被打破了的“再也不吃”式毒誓。
我也会死吧。系舟这样想着。
已经瞪到麻木的眼眶里噗噜噜地溢出干枯的泪水,呼吸道开始痉挛,发出了破风箱一样的嘶嘶声。
可还是很恐惧,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他吞咽着咸涩的眼泪,仍然紧跟着蓝河。
“叶修!”蓝河咬牙,持续的缺氧让他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垂杨要不行了!”
系舟尽管绝望却仍然坚持,跟在最后的垂杨却已经濒临崩溃。蓝河被那股巨大的压迫感推着,后背像无数刀尖碾过。
护卫虽然不像哨兵那样五感俱健,却也是强化了一种或者两种感官的特种兵。垂杨有触觉强化能力,是名多执行侦查类的任务的尖兵。虽然不是哨兵,其他感官却也强于普通人,精神状态几近崩溃的时候,那份恐惧让紧逼的脚步声无限放大,连蓝河脑中都轰然作响,沉且烈。
叶修也感觉到了,一个顿步捉过垂杨,托着他的左肩给他借了点力:“醒醒,你还没死。”
“妈的老子知道!”垂杨理智还在,略微的休息让他有所好转,叶修随即放开了他。
“跑!”叶修余力无多,状况偏差搅得他脑内混沌。只能喊出这么一句坚持的口号,一旦停下脚步就会掉进死亡的深渊。
可这样剧烈的奔跑根本不足以支撑太长时间,和敌人的距离仍在拉近,终于连系舟都听见身后仿若震动大地的脚步声了。
蓝河眼前阵阵发黑,他边跑边解开系带,将背后的狙击枪放开提到手中。叶修也伸手从武装带里摸出了那一堆细细的黑色铁管,激烈奔跑中居然还是冷静地组装好了,这次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型冲锋枪。
“死前、还要爽、爽一发?”蓝河接不上气,戏谑地嘲笑他。
“比不上您。”叶修也笑了,枪管口划出银色的残影。
敌人渐渐逼近。
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盘旋在脑海。有的很幸福,有的很残酷。
他甚至想起了军校时期第一次见到他的蓝雨大神黄少天本尊时,人正玩儿着几件冷兵器进行模拟对战。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为了看动态图而不是连环画甚至跟人热血沸腾地打了一架。手背碰上对方汗湿的粘腻皮肤那就是结结实实的冲击。最后光顾着打了,对战全程一秒都没看着,只在散场时要到了一纸鬼画胡似的签名。
他的情绪猛然高涨起来。
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故事。
蓝河和叶修脚步同时一滞,分别左右藏进大树背后。系舟和垂杨也分行其后。
心脏鼓动,耳膜轰鸣,蓝河端着枪,感觉左肩粘湿。之前的枪伤可能裂开了,端枪的手已然不太稳。
但是,无所谓了。
他仰起头,磨蹭了粗粝的树皮,无声地开怀大笑。
倒数五秒,一枪穿心。
如果从飞机上向下看,这只是一片茫然的山野。
地形无奇,植物寻常,山甚至没有名字,也不属于哪条山脉,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而已。
但人类总是在它的边缘游走。
它像一座哨塔,圈了一块孤独的城池守卫着什么。
晚霞映出它的剪影,它沉默地看着什么。
包荣兴很苦恼。他不知道该穿哪件衣服去见老大。所以他干脆什么也没穿就出了门。
说出门其实也不太对,他的小屋被陨石砸没了,只剩一扇孤零零的门,哪边进哪边出他也说不清了。
昨天这是狮子座的流星雨啊!
包荣兴激动极了。
他前一天重伤终于痊愈,饿得不行,兴冲冲地出门打猎。结果没走几步腿一软就跌进了泥里。
我的妈呀!包子惊呼。
包子的字典里从没有后悔这个词,比如他的母亲一个多月前去世的那天,他恰巧出门打猎去了。他没啥后悔的,但为了永远记住她,包子决定把所有常用的感叹词都改成“我的妈呀”。
林间小屋远离人烟,每颗树都长得笔直,仰头仰到酸了脖子都看不到顶。
母亲不在了以后,山中更空旷了。
他趴在泥里,歪过头看着草叶的根茎。很饿,所以必须要起来找吃的。
他很久没屯粮,又遇到意外差点丢了命,但老大救了他一命。老大很厉害,因为老大就没遇到意外!老大说他是从北边来的,北边,一听就很厉害啊!
看老大打狍子那气势!那动作!然后老大还救了他,这心肠,这义气!
尽管他重伤昏睡了很多天,醒来时老大早就不见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认定了老大,一定要追!
包子这样想着,决定去找他的老大。这一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还就撑着站了起来。
尽管他那天过得很艰苦,但结果圆满就让他无比开心——比如,吃饱喝足后陪一群小狮子睡觉,竟看到了一场他最喜欢的狮子座流星雨,而第二天回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屋被砸没了!
幸好没睡在里面!
“一定是我妈催我去找老大!”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当他终于确定了开门的方向,披了件狍子皮,将母亲最喜欢的一口锅,啊当然也就这锅还能分辨形状,摆在了门边之后,头也不回就迈入了山林。
“喻文州在干什么。”吴羽策皱眉,将手中一叠纸拍在了桌上:“家门大开给谁进呢。”
“有什么考虑吧?”对面靠墙的沙发上,李轩正坐着喝茶,不知道神游着什么天外,心不在焉。
“过来。”吴羽策指尖轻轻叩了下桌面。
李轩刚啜了一口,不小心呛了一下,轻轻咳嗽了两下走向吴羽策,隔着办公桌盯向他。
“李迅上哪儿蹦跶去了?”他的嗓音本是清亮的,但低沉的语调愣是道出了几分慵懒和沙哑。说着他抬手拽出李轩的领带——办公室里他们都穿着制服常服——将他半个身子拽伏在桌面上。鼻尖相触,吴羽策眼角略有些上挑,是副凉薄的面孔。唯独看着他时带着些暗地里灼人的热度。
“他上岸去了。阿策小心杯子。”李轩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吴羽策的有些干燥的双唇,将茶杯推远了一些。
“一会儿该回来了。”
随后他捧紧吴羽策的脸,舔了舔对方微张的嘴唇。灵巧的舌头敲开牙关,粘腻的吮吻交换着彼此的微妙心事。
纠缠了一会儿,吴羽策渐渐难耐,他扭头躲过了李轩的一个吻。
“好,好。”李轩像是听懂了什么,直起身绕开桌子,重新坐回沙发,带着笑意迎上吴羽策紧随其后的怀抱。
薄云飘过,狰狞的海面如阴晴般起伏不定。
吴羽策兴致不错,和李轩多厮磨了一会儿。
他的向导今天也还是他的向导,明天也一样。想到这儿他的心情也就好了。
“嘉世不行了,你这么高兴?”李轩哑着嗓子笑问,又摸了一把吴羽策光滑的脊背。
吴羽策做爱时向来隐忍,几乎不出声。但李轩不需要听他说什么。吴羽策是他的哨兵,今天是,明天也是。
他们像往常一样确认着这个令人安心的事实,用身体结合,用精神安抚。
毕竟即使死亡,也是共赴的。
“蓝雨不会是想帮嘉世挡一挡烂摊子吧?”情事过后,吴羽策扎紧腰带,又理了理头发。眼角还带着些潮红。
“按照联盟现在的战力分布,东南拉出直角防守,北边霸图微草沿着防线向内陆压缩——不一直是这个战术?嘉世南北方向上本来夹在呼啸和蓝雨之间,只是更靠东而已。蓝雨如果意识到嘉世有什么问题,是该去跟呼啸接触一下,好好打打这块补丁了。但这样做对喻文州有什么好处,还把他家人都散到天涯海角去了?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吴羽策站在舷窗前,眼前日光明灭变换。
“联盟仍然没发表什么声明?”李轩皱着眉坐到桌前撑着下巴。
吴羽策摇了摇头:“联盟能管得着什么?喻文州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还能做出纰漏来?联盟光压着海壳子们不让造反就不错了。哪天联盟再也收不上他们的租子,就得派咱们上阵了。”
李轩失笑:“你怎么到现在还说海壳子,你是上个世纪的古董吗,小心联盟抓你。”
吴羽策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却无声地笑起来。
“也是。”李轩看着吴羽策,眼中带笑,闪着微光:“联盟哪抓得住你。”
“海壳子”是上个世纪联盟军对平民的贬称。
联盟为民众们筑起了一道防线,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区域是东南沿海一带。尽管幅员辽阔,但真正看到过海的人并不多。
大海是“魔窟”。几百年时光的推演让大海失去了激情与美。
永远消散不去的重重海雾,阴凄迷茫的异质海水,无论什么生物浸泡其中,身体组织都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但人们不得不盘踞在这里,这是稍近内陆的“联盟”为他们捍卫的土地。所以在上世纪的一段惨烈的时期里,士兵们不断一边讽刺平民们只会在海边瑟缩的样子,一边迷茫着自己不知道还会不会拥有的明天。
事实上几百年来的斗争中人类是占据优势的。军队的绝对化让科技优先服务于战争,他们也因此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然而贪欲无止境。人类想远离“魔窟”之海,想获得更多的生存资源,想去往内陆,想驱逐亚种人。这样不断给联盟施压的过激派政客层出不穷。
李轩觉得自己就是个过激派,吴羽策也是。所以虚空无孬兵。
他们藏在这里,肩负重任。
“李迅回来了。”半晌,李轩突然说道。他开门走了出去,吴羽策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
当蓝河抱着必死的决心闪出树后,端枪准备扫射时,天上突然一暗。
他迷茫之际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从天而降!
“老大——————!”
一道人影自树上跳下,荡着树枝吼出一道凛凛的威风!大树重重地砸到了他们前方,压倒了一大群亚种,也阻了他们的来势。
震荡的空气一波波扩散,蓝河被呛了半天,还没回过神,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了。来人将他整个扛到了肩上,一声大喝:“老大!弟兄们!跑啊——!”
说完,撒足狂奔。
“你……靠……!”蓝河被倒扛着,状况不明情形混乱,被顶着胃一阵阵泛恶心。但他看到叶修仍然伏在原地,端着枪,一动不动。
突然间一股暗沉的情绪如大浪般向他打来,灌满了冷水的房间搭起一座墨色的水晶宫殿。
鼓膜,眼睛,鼻腔深处都像被锤子击打一般。
蓝河猛地吐出了一口酸水。
“系舟!那、叶修!”他喘息着,嘶哑着嗓子吼着同伴,他知道现在他说不出话,但他想尽力让同伴听见。
系舟的确离叶修最近,也是听了蓝河的喊叫才意识到叶修还在原地。他脚步一顿,垂杨却径直向他跑来。
“你先跑,我来!”
垂杨拽住叶修的衣领往前拖了好几步,叶修才终于回过了神。奔跑的步子下意识就迈开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官。
恍惚间,他听见了那棵老槐树的被风吹动的声音。
唰啦啦——
唰啦啦————
“叶修!”少年猛地一拍桌子,水杯倒了。“我靠。”他手忙搅乱地收拾着那些散乱的纸张,琥珀色的茶汤倒影着四面八方的漫射光,蜿蜒地顺着桌边滴落。
滴答————
有个人跌进了缀满星星的河流中。喧嚣的活水被他的头分开,艰苦地走了半天,在他的脚下合拢。它们终于重逢,嗨你好呀,你也好呀,不断地打着招呼。于是这个人踩着许多份的问候,热闹得仿佛要逆水行去。
嗨——你好。你要往哪儿去啊。
自己在半空伸出了手。
“去战场——”
河水们惊呆了。
“他说去战场。”“他说去战场?”“他要去战场!”“竟然要去战场?”“战场多可怕!”“战场太可怕!”“战场好可怕的。”
“战场!”“战场!”“战场!”“战场!”“战场!”
窃窃私语之后,他们动荡起来,水花四溅,打得人生疼。
很着急,很焦虑。自己握住河里人的手,冰得像液态氮。你起来啊,你为什么不起来?
你不是要去战场吗,你为什么不起来?
少年终于把桌子擦干净了。
桌面光可鉴人,他又神采飞扬地翻起了那叠纸。
“真是天才之作。”有人说。
叶修被强烈的光线惊醒,回过神来却见他们已经跑出了丛林。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狂风迎面,迷得人睁不开眼。系舟站在崖上,大起大落终于让他绝望地哀号出声。
他们立于山崖,而眼前,竟是一片覆着灰雾的海。
他们明明身处内陆,面前怎么会有海?这种违背常识的事让几人一阵眩晕。
“嘿,你们哭啥!老大你看啊老大,是海诶!”
蓝河半途就挣扎着自己下地跑了,此刻不禁神色复杂地多看了神秘人一眼。他脑袋有点晕,原因也许是失血,但世界观要是崩塌了,绝对跟这倒霉孩子脱不了关系。
叶修即便脸色青白,也还是迅速接受了状况,他略略思考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结论。
“别怕,死不掉了。”他说。
远远地,海边跑出一个人影,起步加速后展开滑翔翼,一个漂亮的爬升向他们冲过来。
“叶秋前辈,嘿!”来人个头不大,短发支楞着,笑得很是机灵。他抛出几包降落伞,招呼道:“远来是客,麻利儿点下来吧!”
“原来虚空藏在这儿啊,真是难为你们挑了块风水宝地,丧葬费很贵吧。”几人穿着起装备,叶修疲惫地打着招呼。
“哪儿能啊!咱福利待遇可好了!”
“但是副队长很吓人,对吧李迅?”叶修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拉过蓝河往怀里一抱,就跳了下去。
“抓好啊。”蓝河心中正上演草泥马飞跃疯人院,听见狂风里隐约掺上了这句。他也顾不得多想,能动的右手遵照了命令。
降落伞面哗地张开,与强烈的失重感刀剑相向。蓝河被猛地一拽,耳朵里灌进潮湿的风。然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
感谢老天爷,老子居然还活着。
“嘿!”李迅神神秘秘地扒开门缝:“叶秋呢?”
问罢他吓&了一跳。
昏暗的房间里是见惯了的整齐摆设,上下铺双人间,小书桌上方一扇小小的舷窗。
有个乱七八糟的青年一丝不挂地正捣鼓着后勤给的虚空队服,一张苦恼地脸上写满纠结两个大字。
“你谁啊?咱文明人不要随便脱裤子。”
包子一见有人,眼睛一亮把李迅直接拽了进来:“你叫什么?你是什么星座的?”
“啊?不我说你把裤子穿上!”李迅冷不丁撞了一下头有点晕:“然后告诉我叶秋在哪儿?”
“叶秋?谁是叶秋?你说我老大吗?”包子撇撇嘴,还是先把队服外套套上了。“老大估计去找你们老大了吧,进了别人的地盘得先打个招呼,至于地盘要不要抢还得看有没有东西吃再决定啊!哦说起来你们这儿有吃的吗?熏肉烤肉酱香肉?”
李迅干瞪了半天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后勤刚来过?没给你东西吃?”说着他突然变了脸色:“靠啊什么东西!”
走廊上噔噔噔地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两个黄色的影子砰地撞进门来,嘿咻嘿咻,蹦蹦跳跳,跃起一扑那力道就把李迅给撂倒了,几只爪子欢实地踩上了他的脸,啪嗒啪嗒。
“这什么!?狮子?这年头还有狮子!?它们刚才怎么上来的!?”李迅拍拍脸狼狈地爬起来,看着两只小狮子围着还遛着鸟的青年转来转去,不禁头晕目眩起来。
“我从山里带出来的!不是它俩我也拔不起那树扫荡了一群坏人!”包子自豪地拍拍胸脯,两只小狮子就自觉地凑了上去,嗅嗅闻闻再舔舔,一副包荣兴是我爹,我爱我爹全家自豪的模样。
“山里?拔树!?”李迅扶了额,掏出了一本小本子:“你等等,我理一理……不,等等。”他在左右两只小狮子毛绒绒的围攻中艰难地转过头对准包荣兴。
“你他妈先给我把裤子穿上!”
虚空的基地是一艘巨大的战舰,就停靠在幽灵海边。海面终年飘散着雾气,站在海边岩石带上也永远望不见海平线。
因为深入内陆,幽灵海严格意义上该称为“咸水湖”。由于它的资料太少,又是可怕的“魔物入侵”,历史才赐给他了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名字。很少人知道它在哪儿,也许这名字也包含了这层意思吧。
雾气稍稍遮挡了战舰巨大的身形,之前逃命时,叶修一行之前就从事先架好的通道上急急地钻了进去——几百只怪物们远远地停在了悬崖边,望着“海”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当时李迅心里惊奇极了,因为那个山崖上的亚种人智慧显然不足,他们不仅不会使用枪支,甚至完全不会彼此交流,看起来就像……就像一群僵尸?
所以回到虚空四处安排了一下,他就开始找叶秋大神了。只是大神带来的人太奇葩,为什么不肯穿裤子!?
这怎么行!一定要弄清这个包荣兴的来头!李迅的求知欲蹭蹭直冒。
野性在召唤!
蓝河睁开眼睛。他坐起身,扭头就看到一扇小小的舷窗。外面是以前从未见过的灰蓝。
“内陆到底为什么会有海?这儿难道就是幽灵海?虚空不是个神秘得要死的地方吗,我还以为不在天上就在地下。”
“恭喜你你深入神秘内部了,要不要去探个险?”
蓝河怀着鄙视向叶修投去该吃药了的同情目光。
对方坐在地上背靠床沿,低着头正捣鼓着几根细细的黑色管子。换过了一件外套,但显然没洗过澡,他头发上还有结起的泥块。
“你醒得太快了。”叶修手上仍然不停,细黑的管子不断被拆开重组,变换着各种不一样的形态。
“因为太疼了。”蓝河受的都是外伤,剧烈的动作让他不断失血,刚落地就失去了意识。
向导对精神抑制类药物天生排斥,除非重大手术,一般都不使用。在必须的情况下也要严格控制剂量。虽然有个体差异,但大多数向导会对抑制剂感到危险,从而产生应激反应,严重的还会导致死亡。
所以急救之后蓝河还是很快清醒了,虽然信息量太大让他有些混乱。
“给你吹吹?”叶修问。
“来啊。”蓝河俯身,手肘撑住自己。半趴在床上将头搁上叶修的肩膀,“先听你吹一下你是怎么当上嘉世队长的吧,叶、秋、大神。”
叶修手上顿了顿,委屈地说:“我要告你侵犯尸体尊严。”
“还企图杀害友军。”
“特别小气不肯把东西分我用。”
“…………”
“好了我去洗澡。”
“……叶!修!”蓝河咬牙切齿。
“哦你也要来?”叶修拍拍屁股站起来,惊讶地问:“听说隔间很小的!我要告你企图在军中行不轨之事!”
说着叶修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不介意做点酱酱酿酿的事的,但我服侍人的水平很糟的,怕客官不满意,要给我差评。”
“……滚。”
叶修转身出门,刚把门带上就又推开了,露了个脑袋:“等会儿去探险不?我说真的啊。”
“……去去去。”蓝河躺回去。
有些事情蓝河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料到叶修是个高层,却没想到高成“队长”级,说不震撼是假的。
嘉世至今没有公开任何他们的队长离队的消息,这其中有些什么曲折都不是他要关心的。而叶修本人,看样子也并不想把事情告诉他。
两天时间短暂,接触有限,蓝河却觉得这人十分有趣。藏着秘密,怀揣梦想,对蓝河略显天真的想法也没表现出嘲讽。是个令人觉得舒服的人。
但之前在丛林中他的判断和失误都太丧失水准了,蓝河觉得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叶修是个厉害的人,但如果他一直用拼装那个奇特的武器来转移注意力的话,他的军人生涯,或者说他作为一个哨兵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了。
我还没见过海呢。
他偏头,却只能从那一方小小的空格里望见灰白的薄雾和天空。
虚空是联盟的影子。
所有公开资料的战队里,只有虚空是除了名字一概不详的。
外出任务的时候,叶修遇见过虚空的正副队长,也见过几个比较有本事的后辈。
李迅是很有本事的,这点叶修心服口服,因为他正在自己没察觉的情况下打开了他淋浴间的门锁。
“前辈!可找到你了!”李迅哭着说:“你那小弟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穿裤子,遛着鸟到处跑,刚才还带着狮子进厨房,把我们师傅吓得手一抖多放了一大勺盐!”
隔间里氤氲的水汽不断从门缝往外窜,叶修感觉到了那么点清凉。
“小李啊。”
“你非要看我也不介意,那你告诉我,我和包子谁比较大?”
“……”人不要脸还真无敌!李迅带上门,扭头跑了。
此刻他无比想念他的队长。
一会儿叶修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了,打开门,蓝河又睡着了。因为全身多处外伤不能沾水,叶修之前就给他擦了擦脸。
层云飘过,房间里晦暗不明。他们漂在幽灵海上,战舰厚重因而丝毫不晃。他觉得耳鸣渐渐漫上来,仿佛有人在低声交谈,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他低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掏出了那只改装枪。那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武器,名为“千机”。但想了想他又把枪塞了回去,一屁股重新又坐到了床边。
“前辈。”一会儿,李轩开门进来:“喻队长找你。”
叶修稍稍惊讶了一下。
“文州找我?怎么找我,你们这儿通信没监视吗?”
“干扰区。”李轩指了指天。
叶修明白过来。幽灵海仍然属于这一片诡异的干扰区,因此虚空和外界的交流是靠单向卫星实现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虚空应该是用了一些手段钻了卫星的空子,构成了一条独有的通道。
“你们这搞得可够神秘,怎么以前从没用这招联系过嘉世?”
李轩微笑:“如果什么时候都可以用,怎么能叫秘密通道呢?”
李轩人生得一张笑脸,讲起话来也很周全得体。全联盟的战队里,只有虚空和蓝雨的队长是向导而不是哨兵。因此他们也各有些过人之处。
叶修拍拍屁股走出房门,李轩带上门后稍显犹疑地问道:“前辈,你还好吧?”
叶修笑了笑,随意地摆了摆手,径直往前去了。
船舱走廊里照明微弱,叶修觉得心情愉快。
有来路,有去路,实在是件挺好的事情。
蓝河沉沉地睡了一觉,睁开眼还以为自己有第二层眼皮。
也太黑了!
他坐起来,摸索到床边,随手一抓就听“嗷”的一声。
蓝河尴尬地收回手。
叶修捂着半张脸把灯打开,柔和的小灯并不刺目:“放下仇恨吧少年……”
“谁是少年……呃对不起。”
似乎刚才那一爪子,小拇指正巧顶了人眼睛一下。要不是叶修正闭着眼浅眠,估计真得戳瞎了。
“你还好吗?”蓝河问。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叶修揉揉眼睛终于缓过来,眼眶仍然有些红肿,配合他长年的黑眼圈,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蓝河努力忍着吐槽的欲望,试着活动了一下全身。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有些麻痒。显然是好的医疗条件带来的福利。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我没事了,现在几点?”
“夜里两点。说好的虚空探险,走不走?”
“…………”蓝河盯着叶修那张嘲讽脸,简直想从里面看出朵花儿来。
“不许反悔,你白天说过要去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说‘去去去’。”叶修摸了摸裤兜,又空手抽出来,很难受的样子。
“这尼玛也行!?”蓝河又咬牙切齿了。但他简直又要笑出来,因为叶修这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实在是熟悉极了。
大神也会犯烟瘾啊。
“你之前在外面吃草也是因为这个?”蓝河和叶修走在船舱七拐八绕的走廊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唉是啊,可怜可怜我吧好同志。”叶修每到一个岔路口都要贴着墙偷偷看左右,以防被人发现。但蓝河简直不想和他走在一起了。
其实也难怪,全联盟都实行了禁烟令,烟这东西只能偷偷搞。
叶修大神沦落野外显然没有了存货,就算回到了文明的基地那也毕竟不是回家,总不能偷偷抓住李迅跟人讲“诶迅哥儿我跟您商量个事儿呗,就那个,那个,你懂。”
多跌份儿啊。
……其实要是这么两句真能搞到,叶修绝对不会在乎这个脸皮,关键是喊十万遍迅哥儿那也变不出来啊?
“你其实是想去找烟?”
“胡说,哥至于落魄成这样吗。”
蓝河很想说至于。
叶修看一间房亮着便倾过身子听一听。蓝河是听不见什么,但叶修能听见。
“啧,这边都是宿舍,打牌呢,没意思。我们摸去李轩那边看看。”
“你真的不是去找烟的?”蓝河觉得叶修积极得莫名其妙。
“啧你怎么不相信我,李轩身上也没烟啊。”
“李轩和吴羽策。他俩都不抽,我闻过了。”叶修抽了抽鼻子。
蓝河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叶修往另一边走去。“给你拿个东西叼着,别挑三拣四的了。”
“你要给我啥?”
“草啊?……啊。”蓝河脚步一顿,想起这是在船上,顿时尴尬得红了脸。“随你吧……”
叶修啧了一声:“也是个办法。本来无所谓的,说了就想要了,你跟我来。”
他说着朝前快步走起,蓝河紧跟其后,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想啥幺蛾子。
俩人走着,穿过一个楼梯间和一个半圆形的大厅,又拐了好几次,终于是见到了一扇门,看起来颇为高级。
门上什么也没写,但有些暗槽组成了些奇异的花纹。在一些转折的地方,不知道嵌了什么特殊的金属,隐隐发着幽蓝的光。
“你要怎么进去?”蓝河疑惑地问。在基地这种地方,没有权限跟乞丐也没区别。
叶修转过头,朝他自以为神秘地一笑,蓝河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包子开门!”
为什么是包子不是芝麻!?
蓝河腹诽,可大门居然真的开了。
“老大!”面前蹦出一个长发青年,这不就是之前那个神秘人吗?他一个熊抱就揽着“老大”往里走,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干?
蓝河被光线晃了一下。这偌大的空间里照明单位非常密集,尽管光偏冷,但热气氤氲人群喧闹,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走进他不禁“哇”地感叹了一声。
“老大老大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刘师傅,最擅长做各种馅儿的烧饼!”
刘师傅从铁炕里挑出一个饼扔到了半空,撒出一把炒过的香芝麻,举起张油纸准准地一接后撂进盘子,头也不回地递到了蓝河眼前。
“好!啪啪啪啪啪!”众人鼓掌。
“…………”蓝河一手接过盘子,包子和叶修已经像领导一样走到了前面。
“老大老大!这位是张师傅,煲汤一把好手!”
张师傅抄起大勺,往一口大铁锅里撒了一把里椒和山枸,一阵奇香扑鼻而来,接着他迅速地舀了一勺浓白的汤盛进一个白碟,头也不回地递到了蓝河眼前。
“赞!啪啪啪啪啪!”众人又鼓掌。
“………………”蓝河接过碟子,拿起来尝了一口。
“老大老大来来来!这位是赵师傅,烤肉最是拿手!”
赵师傅双手持刀,擦擦地互相磨了两下,从烤架上唰唰唰地割起肉来,瞬间就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拿起两张面皮,呼啦一卷,动作流畅又无比帅气。
蓝河伸出手。
赵师傅把烤肉卷儿往脚下一丢,两只黄色的影子一窜而出,叼走了肉开心地在全场绕圈。
“太厉害了啊!啪啪啪啪啪!”众人给小狮子们鼓掌。
蓝河的手还尴尬地举在眼前,狮、狮子!?是我想的那个狮子吗!?
“给。”举起的手里被塞了点什么东西:“王师傅的肉包子。”
叶修觉得自己非常体贴。
这位老大吊儿郎当地走在前面,蓝河举着包子烧饼和汤碟努力避让着两边忙碌的人群。
“这儿是食堂?”
“明显是厨房。”叶修真的顺来了一把韭菜,咬在嘴里晃来晃去。
“原来虚空的厨房长这样……”
“蓝雨的不一样?”叶修侧头问道。
蓝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也是。其实我也没去过蓝雨的厨房。都是重地,谁敢随便进?厨房可是战队的‘命脉’。”
“你就踩在虚空的命脉上。”
“你先进来的,前队长大神。”
“好吧,等会儿李轩要是骂我,我就把包子拎出来挡箭。”叶修朝前头到处搭话的长发青年撇撇嘴。
“包子到底是……?”
“是我之前在附近山里顺手救出来的,性格的确有点飘忽,我也摸不透。”叶修不小心把那根韭菜吞了下去。
“是个很单纯的人。”蓝河说,“没什么心思,很难得。”
叶修赞同:“我也看得出来。”
三人一路领了些吃的,坐到角落里都摆在了地上。
“老大你先吃点儿肉,我大力推荐,这儿的肉烤的真好吃啊!比我的妈厉害多了!我猜师傅一定是金牛座!”包子兴奋地说着。
“包子你好,我是蓝河。”蓝河艰难地试图与他对话:“我能问问你之前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吗?又从哪儿弄来的树?还有,为什么一开始就冲着我来?你是个……哨兵吗?”
“你的问题好多哦,你是不是水瓶座?”
“…………”
蓝河看向天花板。
“包子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叶修端起一碗面,吸溜溜起来。
“报告老大,我就随便乱找的,我就想反正我就走总有一天能找到老大的!”
包子啃着烧饼,蓝河目瞪口呆。
“你……就这么随便走的?你找了多久?”
“五天!”包子回答。“正好我家被流星砸坏了,出去找老大这是天意啊!”
蓝河和叶修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诶你悠着点儿啊!”蓝河见叶修手上还捧着面碗,笑着提醒道。一笑手一抖,汤水看起来颇危险。
叶修住了嘴。
面汤里飘着些不知名的菜叶,微漾的表面映着些光。热气不再冒得凶狠,他忽然感觉有点困。
“不是包子,我们说不定都已经死了。”叶修说着,又捧起碗喝了一口。
“我是沾了你命不该绝的光。”蓝河抬手,又放下:“你也别放弃。”
“我放弃什么?”
“……对了包子,你又为什么一开始要来拉我?你真的不是哨兵吗?”蓝河脸有些红,转而问向包子。
“我当然拉你啦蓝河兄弟!你身上血味儿可浓了我老远就闻见了!老大的兄弟那也是我兄弟,怎么能不救!”包子拍拍胸脯。
蓝河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你能闻见血?你知道什么叫哨兵吗?”
包子摸摸头:“我妈好像跟我讲过,我给忘得差不多了!你要是也想闻见血味儿,那来我们山里打猎啊!打打你就会闻了,咱可要靠这个吃饭的!你是我兄弟,我分你一块儿地!”
“包子你听着。”叶修喝了一口面汤,含混地插嘴:“以后再有人问你这个问题,你就神秘地告诉他,你有‘野性的直觉’。”
“噗——”蓝河冷不丁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好的老大!遵命老大!老大真是聪明机智,原来我这叫野性的直觉!”
“你这样好吗……”蓝河拿胳膊肘捣了捣叶修,悄悄地说。
“什么好不好?我是认真的。”叶修老神在在。
“老大我去带孩儿们遛个弯!”包子突然站起来,两只小狮子恰好跑到他们跟前。
“去吧,注意安全。”
“好嘞老大!它们俩可是帮我拔树的功臣!”
包子哈哈一笑,朝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两只小狮子让哄闹的厅堂更加热火朝天,这里可没有谁见过活的狮子。包荣兴实在是个运气很好的家伙,总能出其不意地让你觉得震惊。
白天出自他的手笔的神兵天降,看来助演就是这两只了。虽然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让两只动物对他死心塌地,但那一个画面的确值得记住。
“说来你究竟为什么要拉我出来乱转,可别老拿探险忽悠我,我可不是包荣兴。”
“你不好奇?这里可是神秘得跟黑洞似的‘虚空’。”
叶修伸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喻文州让我传话给你,把标识扔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蓝雨的人了。”
蓝河一顿。
“好吧,任务结束我再回去。”
“不错嘛。”叶修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的人有所动摇,不禁称赞了一把。
“你可别小看我们蓝雨。”蓝河咬下一口包子:“喻队的命令嘛,我们可比你熟多了。所以说,你准备带我上哪儿去说话?”
“边走边说吧。”叶修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重新叼上了一根新鲜的韭菜。
将包荣兴留在了厨房,叶修和蓝河先行离开。大门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回到昏暗的走廊里,蓝河觉得刚才热闹的世界就像一场梦。他回头看看,大门上的花纹里隐约浮现的幽蓝的光,像一个盛情邀约。
他跟着叶修继续往深处走,船舱寂静。极其遥远的地方海浪拍打礁石,无端的让蓝河感到些许不安。
“怎么了?”叶修隐约察觉到蓝河的变化。他虽然不像蓝河能自在使用这份共感,却也多少沾了点存在的光。多年来他靠这样的能力实现自制,虽然最近两方能力都有减弱的迹象。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虚空可以这么镇定地呆在这里。海水有危险,那上面的雾气呢?尽管没有直接接触,但对舱底的侵蚀呢?这些一概不知的东西放在这儿,居然还能安心的组建战队?”
“你有没有想过,联盟为什么要让虚空藏起来?”
“呃……有宝藏?”蓝河说完自己先咳了一下。
“这么说也没错吧。”叶修拍了拍他的肩:“亚种人表现出很强的模仿力,可创造力几乎为零。这是人类能取得优势的关键。如果他们肉体上的高速进化能战胜一切,那我们早就灭绝了。他们在战争中学会制造和使用枪支弹药,完全是一种高度模仿行为,证据就是,他们从没有使用过领先于我们科学技术的武器。”
蓝河点点头,这些知识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学习过。
“所以我们的宝藏,就是这些技术和新型的研究成果。”叶修指了指前方:“但每个战队都有自己的武器研究部门,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这里,应该在进行一些关于亚种人本身的研究。”
蓝河皱眉:“这是真正的机密吧。”
“是。”叶修毫不犹豫。
“逾越职权可是重罪。”
“我已经是退役的闲散人士了。”
“那也是偷窥机密。”
“李轩让我看的。”
叶修叹了口气:“被联盟知道了就是重罪,所以他偷偷放的行。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我呢?”蓝河问。
“你已经不是蓝雨的士兵了。”
“……”蓝河半晌说不出话来:“卧槽难道是你让喻队开除我的吗?”
“别激动啊。”叶修停住脚步,摸住了一个破旧的门把手,拧开:“想带你玩儿嘛,你不高兴?”
这是个尘封了很久的储物间,因此也没有配智能锁。打开的一瞬间灰尘漫天飞扬,蓝河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他使劲儿拍掉脸上的灰,实在是没法儿心平气和地说出“我炒鸡高兴”之类的话。
“这也太巧了点,你怎么能保证自己能到虚空?我们可无数次差点死了。”
“所以我大概是他们的计划中的变数吧,虽然我还没猜到他想干什么。喻文州估计压根没把我考虑在内,而且他对着我好多东西都闭口不谈,更不会拿我当王牌。”他从里面翻出了一根铁棒,在手里掂了掂:“啧,虽然哥觉得区区一个王牌我当当还是不在话下的。”
蓝河翻了个白眼:“你要找啥?”
“随便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说着他翻出了一卷铁丝,吹了吹,扔在了地上。
“有目的地吗?”
“李轩要是对我这么好我一定感动地哭给他看。”
说着,叶修翻出了一叠白色的卡,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正反面都没字。
“啧,好东西。”他掸了掸灰,抽了好几张往兜里塞,蓝河也把铁丝盘好装进了武装带。
“其实我也没想太多。”叶修顿了顿:“就觉得你会愿意来,就跟文州提了提。”
蓝河哑然失笑:“大神你还行不行?之前不是那么嚣张,啊等等。”蓝河制住了叶修要关上门的手:“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个……”
“梯子。”叶修顺着蓝河指的方向一看,肯定地说。“我去看看。”
他把一堆扫帚和破纸箱推到了门外,踩着些不太稳的杂物够到了踏脚。储物间的顶部低矮,梯子是一些突出的铁杠。
他摸了摸头顶的板材,使劲一推,稀里哗啦的灰尘和砖石碎屑就落了下来。
“哇……大神好臂力。”蓝河崇敬地看着那块四分五裂——或者说也许它其实并不是活动门只是一块普通的天花板——的混合板材。
头顶开了一个容一人的洞,叶修抖了抖身上的灰,探头上去查探了一下。确定没人之后招呼蓝河带着门外的铁棒一起上来。
储物间的上面是一个半层的通道,里面空空如也。叶修掏出照明棒,打量着四周。通道尽头有向上的台阶,似乎是废弃了很久,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白灰。而台阶很陡,一会儿就到了顶。叶修看着封死的前路和低矮的天花板,得意地挥了挥手里的铁棒。
“你看哥多有先见之明。”
他用铁棒往斜上方一捣就出了一个差不多的洞,碎块都落在了前方。这次没有踏脚了,幸好洞本身不高。蓝河半蹲,先让叶修踩着他没受伤的肩膀上去,接着叶修把他拉了上来。
蓝河身上还有伤,用力比较艰难。半个身子上来的时候,脸正贴着叶修的脖颈。有些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前面有梯子!”掩饰尴尬而四处张望时,梯子简直是救命稻草。
这梯子和储物间的铁质踏脚是同一种构造,但举起照明向上看时,有空洞与上一层相通,踏脚延伸到不知何处。
叶修把照明棒插到腰间,率先爬了上去。
每层都没什么不同,面积也很小。向上爬了约几十米,终于是到了顶。
“有风,估计是到了外面。”
叶修用手肘顶了顶活动门,纹丝不动。
“蓝河,弄截铁丝给我。”叶修把照明棒举到眼前,眯眼查看了下缝隙。
蓝河绞了截铁丝递给叶修,叶修弯起铁丝伸进缝隙捣鼓起来。大约找了五分多钟,他勾到了铁栓,一推一拉,活动门终于打开了。
咸湿的海风哗地灌进来,尘封多年的空气开始蠢蠢欲动。
“居然上了甲板。”蓝河愣愣地,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战舰巨大,甲板向前望也望不到边。他跟着叶修向侧面围栏走去,从未见过的景象让他惊叹不已。
“没见过真正的船和海吧?”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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