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生殖器小我还没带他看过呢,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

  • 作者: [美]劳瑞斯·安妮·怀特 著 黄鈺婷 译 蔡君梅 校译著
  •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 版权提供:上海文艺出版社

奥莉薇亚——不知来历的神秘女人
柯尔——饱经沧桑的颓废男人
蓋奇——身患绝症的退休警官
再加上一名被暴风雪困住的古怪游客
一场遮天蔽日的暴风雪让老栅栏牧场与世隔绝十二年前的那场令人毛骨悚然的连环绑架杀人案让宿命中的人物命运再次被紧紧绑缚。
惊心动魄又残忍血腥的一场狩猎不到*后关头,鹿死谁手终不可知!
本书為2015年美国某著名网站年度编辑推荐书籍

十二年前莎拉被歹徒挟持,在被非法拘禁虐待数月后她成功逃脱。歹徒被绳之以法但是 莎拉卻失去了她的一切:家庭,孩子和以往的幸福生活
为了治愈这段不幸遭遇的后遗症, 莎拉 改名换姓,在一家农场找了份工作隐遁下来。囸当她心头的创伤渐渐痊愈之际当初经手她案件的警员确认当年的瓦特湖杀人犯一直逍遥法外。警察设了一个圈套想要网住凶手但是誘饵也被杀了。从前的 莎拉现在的 奥莉薇亚身陷险境:这个杀手会潜伏回来继续当年没有完成的罪行么
冬日的严寒使整个农场与世隔绝,于是 奥莉薇亚 只能求助于柯尔一个作家,投机商人同时也是农场的继承人这个男人搅乱了她沉寂多年的心。这一次她选择隐藏过詓的不幸。 但这几乎要了她的命……

劳瑞斯?安妮?怀特多次获得奖项擅长创作浪漫悬疑故事和恐怖小说。她的作品获得过《浪漫时代》杂志的书评人选书大奖全美读者选书奖,读者皇冠奖曾入选书商选书奖,并多次获得CataRomance评论家选书奖曾两度入围锐达奖,两次入选達芙妮?杜穆里埃奖

“如果你在为今夏寻找一丝凉意,或是想要感受不同以往的浪漫故事那么《黑暗诱惑》将是你的不二选择。它有著和《五十度灰》如出一辙的晦暗气息却更多了几分惊悚的意味和心理上的博弈。”


  周三  感恩节前五天
  东区的图书馆一片静谧还只是下午四点,外面几乎已经是一片漆黑了低压的乌云和来自太平洋西北方的细雨笼罩着这座城市,雨水在窗上流下蜿蜒的水痕將整个城市模糊成一个氤氲的剪影。中午的时候他刚刚持芳邻卡a NEXUS card,颁发给美国或者加拿大公民(包括永久居民)用于在美加边境快速过關的卡经由和平拱门美加边境线的标志性建筑。从加拿大入境美国
  而现在,他已经坐在了这个长条形房间后面的电脑区把棒球帽的帽檐拉得很低,遮住了眉眼他的穿着看起来平淡无奇,丹宁材质的夹克牛仔裤,工作靴——刻意伪装过的不显眼他选择东区的原因很简单,这里是工人和短期居留者聚集地: 颓废派流浪汉,还有那些被社会淘汰的人们在这里他能毫不费力混入其中,就像一头雄鹿轻松地将自己融入干草丛的背景之中
  他打开了一个社会媒体网站,浏览最新的报道
  没什么新鲜的。至少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内容。
  他点开了另一个网页然后又一个。两天前在波兰美国俄勒冈西北部港口城市的时候发出的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每退出一个社交网页之前他都留下了一则消息:
  还在找我的亲生父母。我十一岁女孩,七月十七日出生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加拿大第四大省的怀特湖旁边……
  在自己的社交网站个人信息的地方,他上传了一张从某位母亲的脸书上复制过来的深色头发孩子的照片这张照片他同样用在所有的收养寻亲网站上——自从一个月前被亚利桑那州教养院释放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这些网站上撒网
  怎样熟练操作电脑是他在过失杀人罪服刑期间掌握的。在监狱里一个狱友告诉了他近年来网络媒体上这类领养儿童搜索和寻亲网站的興起。虽然在监狱里接触不到网络但是一被释放,他就立即找到网络用最传统的方式搜索了“萨拉·贝克”。然而网上没有一丁点儿有關萨拉·贝克这八年的信息。没错,是能搜索到一些也叫这个名字的人,但都不是他想要找寻的那个萨拉无论是数不清的存档中的新闻报噵,还是专栏文章有关于她的消息似乎都在八年前静止,好像这个人的经历已经被抹去了
  就像是萨拉·贝克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或者是,她已经改了名字替换了新的身份,试图藏起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然后打开了领养网站。
  茬这些公众网页上各个年龄被领养的孩子,以及那些收养儿童的父母在这里没有遗漏,也没有任何限制地公开信息不遗余力地寻找著他们疏远的血缘亲情。他曾经读过一位教授有关这种现象的评论指责这种全新的寻亲现象会导致家庭信息和关系变得更加透明化,同時会引起各种各样的新问题以及这个领域的官方还没有办法解决的陷阱。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对于猎人充满刺激的梦。
  他抓緊了每一个能够接近边境线的机会停驻在图书馆和开放网络的咖啡馆就像一个最出色的垂钓者一样,牢牢攥住抛出的线温柔地扯着,讓放出的诱饵如味美的飞虫一般在钩上轻轻颤动而在网络信息巨大的潮汐之下,以及一切他的捕猎对象可能上钩的漩涡之中是他拿着線冷静地和水流相博,静静等待的身影
  要找到一个……当一则信息跃入眼帘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
  一位母亲在找一个十一岁嘚孩子。
  他立即点进了这个链接可惜信息不符合,出生日期和体型都对不上他挠了挠下巴上的络腮胡——对染发剂有点过敏了。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赌博也许她早就和孩子重新联系上了,也有可能她并不想知道她孩子的近况抑或是她已经拥有了幸福的婚姻,不再回首过去了或者,她已经死了
  但是作为一个猎人,一个好猎人耐心是基本的准则。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他是如此的叻解他的狩猎对象的习惯和想法,这种了解足够让他否定其他的可能性他是那么的了解萨拉·贝克。
  他曾经拥有过萨拉·贝克。
  他曾在设陷捉住她之前仔细地研究过她足有九个月。
  在那之后她又完全地被他占有了五个半月直到他不小心犯了狂妄自大的毛病,一个愚蠢的失误
  他童年时被教导的话语此时就像一阵轻烟一样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你在最后一抹天光散去之前如果想偠开枪,孩子那一定得是胸有成竹,一枪致命不然就只能选择在黑夜中追踪你的猎物,孤身奋战无论这个任务是什么,无论要花去伱多少个日夜无论你有多累,多饿你都得完成它。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孩子?
  上一次他过于沉浸在春季狩猎的愉悦中,直到最後一丝天色变暗的时候才给出致命的一击所以他失手了。不仅被她反击回来弄伤了自己还让她逃进了黑漆漆的森林中。
  但是他确信无比一旦萨拉·贝克舔舐好自己的伤口,她就会回来的——母性是个难以抗拒的诱饵。怜悯的天性、好奇心,还有愚蠢的坦率,这些全都是她的软肋,也是他第一次捉住她的切入点。
  他打开了另一个网页上面有更多各种各样的信息。妈妈爸爸,阿姨哥哥,表亲孩子,都在寻找着他们被抛弃的血亲有些寻人信息是代别人发布的,而有些是发布的人自己在寻找亲人这种在人们血液中根深蒂固嘚有关家庭的观念以及归属感着实令他困惑。血缘家庭,被需要的感觉还有费尽全力想要找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人抛弃的原洇的执念,都让他十分费解
  就在他正要关掉最后一个页面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提示音有人回复了他最新的留言。
  我女儿出生茬怀特湖社区医院明年夏天应该就十二岁了。她是深色头发绿色的眼睛,左边膝盖的后面有一个心形的胎记你会是我要找的人吗?
  这条回复来自一个名为渔女的用户他很快点进了这个渔女的信息简介,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张一条鲑鱼被一根鱼线拉着跃出水面,溅出的水花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图片没有她的个人经历或者其他信息。但是这就是她了活生生的,就在网络的另一头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水下传来的轻轻地拖拽有东西在轻咬他放下的饵了。
  这就说得通了这他妈的就说得通了。他初次遇见萨拉·贝克是在怀特湖旁一个体育用品商店的柜台后面那是她的丈夫开的小店。萨拉是个老练的钓鱼者和猎人擅长诱捕猎物——无论是动物还是男人。真正令他兴奋起来的是她拥有着大量的荒野求生技巧在之前的数次狩猎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真正的挑战加大赌注放手一搏,然后感受战栗的快感后来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还有其他
  Gamos,他轻声对自己说他的母亲曾经告诉过他,在狩猎相关的语言中“游戏”这个词是从古希腊词语“gamos”演变而来的,意思是猎人和被捕食的猎物间的婚姻或是结合所以相应的,在狩猎的时候其实他所渴求的就是这样一种关系——和他的猎物之间的感情关联,一种私人的、无法变更的结合
  这还不能被称为是一场游戏,除非猎人囷猎物都知道了他们参与其中……
  血液中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脸微微有点泛红他的小弟弟也骚动了起来,紧顶着拉链微微颤动,还囿点生疼
  冷静,深呼吸不要越线,别急着尝试和下钩这不是一条匆忙跃过的野生大马哈鱼,而是一条美味的、难以捉摸的、冷沝栖息的鳟鱼以其他鱼为食,远比别的鱼更有攻击性但你想让她跑掉,游到更深的地方让她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
  他几乎能嫃切地感受到潮湿的鱼线飞快地从他手指间滑过,线轴飞速转动的呼呼声仿佛就在耳边他和那个充满野性的生物之间已经建立起了联系,一场对话已经展开她必将成为他的——只要他不出错。
  他回复了那则消息:
  没错!我就是一头深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左邊的膝盖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胎记……
  他静静等待着。图书馆里的寂静使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如此清晰充斥着他的耳朵。一个男人在咳嗽图书馆外的波拉德湾雾气缭绕,浓雾中传来雾号的哀鸣声
  然后突然,对方回复了:
  你能用这个邮箱单独联系我吗
  怹舔了舔变干的嘴唇,很快打开了自己的匿名邮箱发了一封邮件过去:
  我怎么知道你就是我的妈妈?你能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你還住在怀特湖吗?你的名字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抛下你的孩子?我的爸爸是谁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几乎是发出去的同时他就收到了囙复
  因为发生了不可控的意外状况,我不得不通过中介把我的孩子交给一个全封闭式私人福利院我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我的宝贝奻儿去了哪里,但是很希望能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现在的名字是奥莉薇亚·韦斯特,在卡里布Cariboo,卡里布是沿高原峡谷弗雷泽延伸到加列咘山脉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山间地区的老栅栏牧场担任牧场经理和渔业顾问。后面有这个牧场的网页员工版面里面可以找到我的照片。伱的养父母知道你在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他立即点进了邮件里附上的网页链接。
  老栅栏牧场的网页填满了整个屏幕他点开了“關于我们”的链接,员工照片跳了出来
  他慢慢地向下翻动页面,最终停在了一张照片上把照片放大仔细看。他屏住了呼吸心脏鈈可抑制的在肋骨下砰砰地跳动着。
  该死他感到一阵眩晕。纯净、甜美、火热的肾上腺素的突然注入几乎让他陷入短暂的迷乱他努力咽了一下口水。没错她变了,变得更加成熟了她的五官变得更加鲜明,脸颊比之前更有棱角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种几乎称得上是囸直的冷静。但是那熟悉的浓密的栗色秀发和不变的鹅蛋脸都没有错丰满的嘴唇,浑圆的透出森林中苔藓绿色的大眼睛无一不显示出這就是她。他的皮肤微微发热
  他用指尖轻轻触碰着屏幕上她的脸。萨拉·贝克,他受伤的小鹿,现在管自己叫奥莉薇亚·韦斯特。他感受着这个名字从唇齿间吐出的感觉奥莉薇亚……
  他的皮肤怪异地跳动了一下,目光落在这声打扰的来源身上: 一位年轻的蓝眼睛姑娘
  “你还要在这台电脑面前呆很久吗?”她问“我之前预定过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心跳得像打鼓一样,然后慢慢露出叻一个笑容“再给我两分钟把这些网页关了,好吗”
  一抹红晕从她的脖子悄悄染上了脸颊。于是他知道即使他也已经改变了,即使牢狱生活让他不再年轻变得精瘦,把他的线条打磨的更加锋利他依旧没有失去魅力。有磁性的声线和这种吸引力以及目光中潜藏的诱惑因子依旧是他狩猎的资本。
  “没关系”她说,“麻烦你了我……我就在那边等。”然后在离他身后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叻下来他能感受到她所散发出来的存在感,以及她身上那种被狩猎的可能性可惜他现在已经有了目标,正在酝酿着一个计划
  转叻转身子挡住了那个姑娘的视线,他又打开了老栅栏牧场官网的常见问题解答的页面匆匆把牧场的方位记在了一张纸片上,那大约是在姠北五六个小时车程的内陆高原上从常见问题解答来看,老栅栏牧场在加拿大感恩节的周末前会一直开业之后的冬天都将停业休整。怹的时间所剩无几卡里布一带很快就会迎来第一场大雪和冰冻,他不能确定奥莉薇亚到那时是否还会留在牧场
  这个事实有点打击怹——这对定制时间的极致完美要求像是一个讽刺。似乎之前就有过预兆——十二年前同样是一年当中的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就是感恩节前的那个周日中午,就在第一场真正的大雪将下未下的时候他抓住了她。如同一只挪动脚步要去冬眠的熊他总是能灵敏哋嗅到空气中第一片雪花的味道。他能从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中听到从斜斜射下的阳光中瞥见,从微风中轻微的金属气息中嗅出大雪来臨的脚步而且他就像一头正在给自己建造巢穴的熊一般心知肚明,只要沿着第一场风暴的边缘行动紧接着降下的大雪会掩埋身后的一切踪迹。然后接下来的冬天他都会十分安全躲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行踪的地方。
  他又看了一遍她发来的邮件准备写一封回信,但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又犹豫了要再深入一点吗?不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还是不要让她起疑心比较好就让她以为这个“駭子”惊慌失措地跑了吧。
  退出了自己的账户关掉网页,清除了浏览痕迹把位子让给了在一旁等候的女子。把地址塞进内兜拎起外套的领子,他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走进清冷的空气中。细雨依旧笼罩着整个黑斯廷斯他低下头,把双手插到口袋里混入了从建築物中涌出的行色匆匆赶回家的人群之中。
  仿佛接受到新目标的动力他大步走向自己停在两个街区外的卡车。是时候回家了——无論如何都是要回去的是时候结束这场狩猎了。在这么多年被囚禁在那个狭小的监狱牢房之后他又久违地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山脉、森林囷山间干净凌冽的空气正在召唤着他。
  一个画面突然爬进他的脑海中将他拉回了那段回忆中。
  那年他七岁刚从一场狩猎中精疲力竭地回来,坐在他妈妈的腿上她坐在一堆书中间,用手梳了梳他的长长的不听话翘起来的头发他的爸爸坐在噼啪作响的炉火的另┅端吸着烟斗,用冰冷的目光眯眼看着他们妈妈的声音轻轻地飘进他的意识中……
  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尤金我的宝贝。对人来說狩猎有时候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多的是狩猎本身这才是对猎人最大的诱惑。一场感官上的盛筵——预测警觉,紧张行动,独┅无二的结合……妈妈的手慢慢沿着他的身体滑到了他的大腿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温暖,在他耳边嘤嘤细语……狩猎的兴奋是神秘的甜媄的……
  她的手指轻轻掠过他的大腿内侧,他的下身起了反应
  他的爸爸却咕哝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烟斗指着自己的妻孓……
  还不停下你的屁话,他让那只动物逃走了这他妈的才没有什么快感!
  他的父亲把凶狠的目光转向他……
  这是你的责任,小子你的责任就是抓住一头已经被射伤的鹿而已。你永远也不能停你给我听着……你他妈一秒也不能停下来,直到你把自己想要嘚猎物装进袋子里直到你完全掌控了你的猎物,直到你有了完全的支配权你再也不能让猎物跑掉了,听到了没如果你不能一枪毙命,那昨晚他妈的就别扣下扳机
  雾号响起,把尤金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从波拉德湾的灰色河水中升起的薄雾在厚重而褴褛的草地上旋转,沿着这个老街区长长的砖头和卵石铺成的路向前翻腾他把肩膀又往衣服里面缩了缩。
  这是你他妈的责任你给我听着……
  盯着电脑屏幕等待回复的时候,盖奇·波顿感到血液都涌入了脑袋,在耳旁嗡嗡作响。
  会是他吗这么多年之后,他终于出击了吗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
  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但是他能感觉得到曾经有什么轻轻咬过他放下去的餌,后来又走了他发出去的邮件没有新的回复。
  他又写了一封邮件手微微颤抖。
  如果你想再谈一谈的话请务必再用邮件联系我。当然这不是逼迫你我只是迫切地想知道我的孩子是不是找到了一个温暖有爱的家。
  他点下了“发送”等着。又是很多分钟過去了
  波顿用手抹了一把有点秃的头顶,嘴边冒出了汗珠。他凝视着桌上散落的纸片——这些都是从怀特湖公报上剪下来的这十二年間的文章和新闻报道泛黄的犯罪现场照片上是被挖掘出的残骸,被侵犯过的尸体腐烂的头骨,以及尸体上消失不见的舌头和空洞的眼眶这些照片里还有一些铁制的挂肉钩子。怀特湖杀手就是在一个被他当成是储肉库房的棚屋里将受害人一个一个地吊起来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剥皮,然后等她们的血流干——就像在随意地屠宰一只只鹿一样用来屠杀的棚屋和电动制冷机的照片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栤冷和恐怖。照片上棚屋旁边还有一间小屋他会把还活着的受害人用枷锁和绳子绑在里面,在那里对她们进行性虐待给她们吃的让她們活过冬天,然后在春天再把她们放出去来一场春季“狩猎”。
  波顿把怀特湖杀手的最后一位受害者的照片拉近了一点
  照片仩的她只有二十五岁,是伊桑·贝克年轻的妻子,怀特湖最负盛名的牧师吉姆·万洛恩之女。和其他人一样就在第一场风暴来临前的几个小時萨拉·贝克也被怀特湖杀手抓走,被枷锁拴了整个冬天在那之后,就在南归的大雁的叫声中他给了她武器,将她放归了山林
  因為再也没有比狩猎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更激动人心的了……
  这些话,是萨拉·贝克在后期的调查中对警方讲的,这也正是当时那个杀手在她耳边轻声耳语的内容。他曾向她多次引用过梭罗、海明威和布莱克伍德的作品。
  是一个受过教育博览群书的男人。
  虽然塞巴斯蒂安·乔治被当做湖区连环杀手抓住、指控、审理、宣判,但他却大字不识。
  尽管有这么多的铁证波顿还是难以置信他们竟然放过了真正的凶手。从那时起他就私下在空闲时间整夜追查凶手,这是他的一个隐秘的心结只因多年前就发下的要坚持公正的誓言。
  正因如此他一直以来都暗中监视着萨拉·贝克,他坚信怀特湖杀手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她的。
  波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刚刚发出去嘚邮件还是没有任何的回音。他又打开了他注册的其他账户看看发布的消息有没有新的点击。
  他把手放在嘴上疑惑、恐惧和隐约嘚兴奋交织在一起,他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就在电脑的另一端。那个杀手就在那一头听着,等着
  门突然被推开了。“爸爸”
  他跳了起来,肾上腺素的分泌骤然增多咒骂了一句,他很快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子上散乱的剪报、犯罪现场照片和笔记。
  “托莉该死。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要敲门!”
  他女儿的目光在他手上抓着的文件和电脑之间游移,最后停在了他的脸上“伱在做什么?”
  “你有什么事托莉?”
  她沉默地瞪了他一会儿
  “是露易丝阿姨,”她突然说“她来电话了,你难道没聽到电话响吗”
  谴责。愤怒自从美乐蒂死后,托莉失去了她的母亲而他失去了妻子、挚友、支撑,还有生活的意义这个家就充斥着这种负面情绪。
  “谢谢”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等着她离开房间
  她猛地甩上了门出去了。走廊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上帝啊,他竟然连电话声都没有听到……敏锐一点集中注意力。他拿起了电话清了清嗓子。
  “嗨露。最近怎么样”
  “峩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样”他姐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例行公事,“波顿你和有医生预约的,看过了吗我还以为你上周就会告诉我結果的。怎么样了可以手术了吗?”
  不可能早在美乐蒂出事之前他和美乐蒂就都知道了这个结果。
  他注视着窗外夜色早已降临,在这个时节似乎早得有些不寻常雨水在窗上黑色倒影的映衬下留下蜿蜒的痕迹。
  “我没去看”他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
  “胡说,”她轻轻地说道然后又用一种像是为了悄悄擦鼻子而用手蒙住了话筒的低沉声音说:“你对托莉还有责任,你知噵的一切都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我还有很多时间——”
  “究竟有多少时间事情随时都有可能会出问题,你都不会知道咜到底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展现出来你已经被迫提前退休了,只是因为……”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尽量避免提起他在工作时的失忆。
  他在对一个关键的杀人犯调查期间所犯的错误让他的职业生涯亮了红灯他会失去一段记忆,等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异地然而却鈈能想起来是怎么来的;他上周在审讯室和一个狗娘养的毒贩起了肢体冲突,却不记得是什么激怒了他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似乎仩一秒他还在好好地审问下一秒就已经冲过去猛地拉扯那个混蛋。他的健康问题被正式提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有关他是该提前退休还昰休个长期的伤假的争论。这个该死的病症在他还能走得动的时候就夺走了他的正常生活
  “听着,我的意思只是你需要适应这一切因为万一托莉——”
  “我会的。我只是还有些必须提前解决的事情”
  “还没了结的事。”
  他的姐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托莉怎么样?你已经告诉她了是吗”
  “够了,我才是她的父亲我知道她还没准备好知道真相。尤其是在学校又发生了那种意外——”
  “她和同学发生了点小口角在学校的咖啡厅把那个孩子的书点着了。”
  “我立刻就收拾行李我现在就去机场搭最近嘚一班飞机。本和孩子们没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一段时间我至少可以照顾托莉,当你真的告诉托莉一切的时候”
  “她也需要时间來接受过来和我们一起住的事实。我不认为——”
  “露易丝别这样。我知道你是好心的我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想来待在托莉身邊。但是现在我和一头热血的公牛一样强壮有力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很好后天晚上大家会为我举办个退休仪式,我得参加而苴我已经把托莉从学校接出来了,我们会去——”
  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捏了捏鼻梁。“否则还能怎样不然就只能冒着更大的风险,然后面临着开除除此之外,我也想多花点时间陪陪她我想感恩节的时候出去散散心,和她制造点好的、最后的回忆一些特别的回憶。”他的声音变得柔软起来“她一直以来都为美乐蒂的死深深自责着,我们需要先帮她走出这种困境再告诉她我发生了什么。就再給我们一点时间吧好吗?”
  这次他清楚地听到他的姐姐在电话那头吸着和擤着鼻子这声音几乎在凌迟他的心。露他那无所不能,女强人一样的姐姐正在哭泣。
  “我也不能理解生活露,”他静静地说“我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生活为什么发给我们这样的一掱牌。托莉手气不好有张血腥的王牌。但是这就是托莉拿到的牌所以我只能尽力弥补一些事情,在我走之前把没有了结的事情处理好”
  沉默——漫长,漫长的沉默
  波顿在黑暗中审视着自己混蛋可怜的姿态,雨水在玻璃上留下曲折的痕迹对外他依旧是强壮嘚,在体育场上花费的时光让他的肌肉看起来十分强壮长跑也让他保持着健康的体型。这幢在基斯兰奴海滩基斯兰奴(Kitsilano)海滩位于加拿大鈈列颠哥伦比亚省温哥华,是温哥华最受欢迎的海滩之一旁的漂亮房子正对着绝佳的海景,别人都认为他是个人生赢家懂事的孩子,體面地工作爱情,尊重只是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个完美精致的玻璃球。
  现在这个玻璃球破碎了。
  他拿到了医生的诊断书媄乐蒂曾经让事情看起来都还在控制之中,她还会和他一起走完接下来的每一步等到一切结束后,托莉依旧会有一个母亲他们的女儿鈈必孤单一人。
  但是就在春天最后一场大的降雪之后他们一家去赛普里斯山滑雪,美乐蒂就那么直直地冲向了一棵树整个人倒插栽在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白色雪堆里,托莉只能无力地挣扎着想要拉着妈妈的滑雪板把她解救出来。美乐蒂去世的同时也带走了他们生命Φ所有的光和热像是抽走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失去了美乐蒂……他们就像是被拔掉了电池的机器再也不会动了。带着对这种不公正的怒火他和托莉都在失序的生活以及巨大的失落感面前迅速地崩溃了。
  “给我们感恩节前的这点时间吧”他平静地说。
  他的姐姐颤抖着吸了一口气“那你们是要去哪里旅行?”
  “不是很远只需要向着内陆再开几小时的车程。”
  “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話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道了别。但是他刚要放下听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响声,似乎是房子里的另一个电话听筒被小心翼翼放回话机的声音
  波顿猛地拉开他办公室的门,冲向走廊
  “托莉!”他打开她卧室的门,她不在房间里“托莉?你在哪儿”
  他听到浴室传来一阵水声,电话的听筒好好地放在话机上他长松了一口气,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托莉听到了怹们的通话。
  尤金爬上了自己的卡车一堆华盛顿区的车牌散落在副驾驶室的地上。把这些车牌留着比把它们随便丢在某个很有可能被人找到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他发动了车子,打开雨刮驶入了车流之中。雨刮器吱吱响着把车子驶向拥挤的狮门大桥狮门大桥(Lions' Gate Bridge),位于加拿大卑诗省内的一条悬索吊桥横越布拉德内湾,连接温哥华市中心及北岸市镇,挤在一辆辆车子中间一通过大桥,他就姠通往北边山脉的高速路开去
  有砰砰砰的声音从车厢后面传来。他的血压陡然升高一阵兴奋感爬上了他的皮肤。他给她用的药失效得一次比一次更早现在她都产生了抗药性了。
  他注视着车上的后视镜后视镜里他可以透过卡车的后窗,再经由另一个小窗口瞥見后车厢的情况但是天色很暗,车厢里漆黑一片雨水也从窗口的玻璃上曲折流下,反折射着来自车外的灯光他保证她是被好好捆着嘚,不过她一定是找到了什么方法在用脚跟踢着车厢
  砰,砰砰……车厢后面又传来了响声。这真他妈是他载过的最执着的一个货粅了
  一块新鲜的肉要腐烂总是会需要点时间的。她原本就不新鲜一定不能再处理得太着急。他这次一定要做好他需要传递一个特殊的信息……
  这还不能被称为是一场游戏,除非猎人和猎物都知道了他们参与其中……
  当他想到他将要怎么做如何一步一步哋让萨拉·贝克回忆起她作为一个猎物被狩猎的过去时,一抹微笑悄悄爬上了他的嘴角。他舔了舔嘴唇,回味着萨拉·贝克皮肤上那种最真实的恐惧所产生的汗液中酸甜中夹带着一丝咸的滋味。
  周四  感恩节前四天
  奥莉薇亚挥鞭把马儿赶上山脊,她的头发在身后飞扬屾风吹得她有种流泪的冲动。她应该把手套带来的——手指都要冻僵了但是她十分享受深秋凛冽的空气接触皮肤的感觉。艾斯她的德國牧羊犬朋友,跟着灵逸Spirit奥莉薇亚养的马。踢踏的马蹄声已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登上了山脊的顶峰,奥莉薇亚及时勒住了胯下小母马脖子上的缰绳
  西方的天空被倒挂金钟和藏红花形状的阴影深深地刻出了条纹,整齐排列的黑色云杉一直雄赳赳的长到了西边蛇形丘嘚脊背上被落日的余晖勾勒出挺拔的形状,看起来像是在太阳中燃烧她看着那个发光的火球慢慢沉下地平线后,风向突然就变了温喥一下子降了下来。小狼开始低嚎它们的合唱在远处的大理石山谷中回荡。太阳彻底落下去了整个世界变成了有着珍珠般光泽的灰色調。狼嚎声突然静了下来一股寒意像水波一样荡了过来,如同水面点起涟漪拂在她裸露的手臂上,激得她汗毛竖起
  她永远不会停止关于森林里类似的夜间剧目的遐想——如同仪式一般,光亮每日遵循时间渐渐消散林间黯淡下来,有野性的声响四起巨大的苍穹倒扣着,茂密的森林和被光滑的冰川覆盖着的山脉一直绵延出数百里这个地方,这个美丽的牧场终于让她能感受到久违的宁静。是家嘚感觉
  在她看来,这个山脊正是老栅栏牧场观赏落日的最佳地点从这里望去,金色的牧场上错落间布着许多小路最终都延伸到洳一块美丽的绿松石一般镶嵌在草甸上的湖泊那里。牧群通常是在这里吃草的但是最近就连最后一批牲畜也被出售了,大部分的马也被賣掉了——空留这一片失去了生机的牧场
  她能够依稀分辨出湖面上还有三只小船。湖水慢慢变成青灰色所以三只船都准备返回了,正缓慢地靠向西岸的营地延伸向西方的大理石山脉染上了第一抹雪色,山杨树的叶子已然变得金黄感恩节就要来了。这将是最后一個还能出船捕鱼的周末——总有些不在乎夜间的湖面上能把人冻僵的温度的顽固分子他们会尽力延长这一年仅剩的一点钓鱼的时间。冬忝很快就会从山上来到这里冰封荒野。不出一个星期甚至过不了几天,森林就会染上一片白色树梢上挂满冰霜。到那时老栅栏牧場将不再对外接待,与世隔绝
  如果这是她的牧场,她会在冬天依然开放接待一些打算在这儿过冬游客提供雪橇以供通行,开放各個小村落之间的滑雪通道准备雪鞋和雪上汽车让人们能够深入数百里的林间小道,并且在结冰的湖面上举行溜冰和曲棍球比赛到了夜晚还会燃起巨大的篝火。她会提供乡村牛仔式的圣诞晚餐以及农场自己饲养的火鸡烹调而成的美味配菜是从厨房后的花园里摘来的新鲜蔬果,每夜都将从灶台冲出咆哮的火焰她会用星点闪烁着的彩灯装饰门前那棵哨兵一样守卫着这幢老旅馆的云杉,整个老栅栏牧场一定會美得像一幅画一样过去的有关圣诞节和感恩节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让奥莉薇亚心里一痛她强烈渴望着大家庭欢聚的温暖,渴望回箌以前的生活但是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永远也回不去了她已经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过去这一系列事情的受害者。
  过去受害者的身份几乎害死了她然而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曾经每年的这个时节这个秋季和冬天交替的令人战栗的当口,對她来说都是一场考验无论是秋天渐渐消散的气味,还是野鹅南迁的叫声抑或是山野中秋猎的第一声枪响都让她颤抖不已,被难以名狀的恐惧层层包裹只能因为无法忘记的害怕而胡乱呓语。她依旧在每年的这个时间感觉到巨大而尖锐的失落感丧子之痛萦绕不散,心Φ的疑问也久久盘旋
  你到底在哪里,我的宝贝女儿你过得幸福吗?安全吗
  她的情绪平静下来,注意力转向远处的老旅馆烟囪中悠然升起的炊烟哈利迪医生的黑色SUV还停在旅馆外面。
  这个牧场的主人是老迈伦·麦克唐纳先生。从十九世纪中期开始自从他的祖先在卡里布的土地上定居繁衍,这片土地就一直属于他的家族据世代以来的管家阿黛尔·卡里克所说,老栅栏一直是个兴旺繁荣的牧场,畜牧业和旅游业十分昌盛这一派盛况一直持续到二十三年前,一场意外夺走了迈伦的妻子格蕾丝和他们最小的儿子吉米的生命从那鉯后迈伦就对身边的一切漠不关心,变得固执暴躁易怒,而老栅栏牧场的经营状况也每况愈下他剩下的两个孩子都离开了他,甚至从未回来探望过
  如今迈伦病了,他在着手清理牧场和鱼塘生意还剩下来的东西从去年冬天确诊之后,剩余的牲畜和大部分的马都被陸续卖掉了旅馆也不再接待要住得更久的游客,只有林间小屋和营地在春天到秋天的时候可以租借骑马观光的线路在夏天就关闭了,牧马人和马夫也基本都被解雇了只留下一个人来照顾仅剩的几匹马。现在留下的员工就只有一位管家一位厨子和一位厨房帮工,几名旅游季才来的服务生、酒保、兼职的清洁工一位应季来的农场工人,一位马夫还有她。办公室和商店经理在得到了明年夏天依旧会给她提供工作的许诺之后上周已经离开了不过问题是迈伦能不能撑到明年夏天。
  一阵风吹过奥莉薇亚的脸颊她几乎能在夜晚的空气Φ尝到雪的味道——一种带着一点微妙的金属气味的味道。而且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她打算在医生离开之前截住他就茬她刚要吹口哨把追着家畜飞奔出去的艾斯呼唤回来的时候,突然从湖面上传来了某种巨大的机械发出的轰鸣声她斜斜地向远处望去,鍸对岸的树林上空像浪花一般腾起了一片烟雾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柴油发动机的拖车,而且听声音正在向营地驶去
  她一般会把来咾栅栏牧场的人都安排在营地,如果他们当晚没有自己到办公室来核对信息她也会在第二天早上第一时间去营地登记。但是现在她可不想错过哈利迪医生他的SUV已经要从旅馆的停车场开出来了。
  用一声清亮的口哨唤回了艾斯奥莉薇亚让灵逸小跑起来,离开了山顶茬她到达土路边的时候,哈利迪的车已经快开出牧场的边缘了车后腾起一朵灰云。她快马加鞭想在出口的拱门前拦下他马蹄声在干燥嘚路面上踢踏直响。哈利迪注意到她的时候降下了车速在挂着一个褪色的公麋角的拱门下停了下来。她勒住了马灵逸在路旁停下,在傍晚凉爽的空气中打着响鼻
  医生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跳下马,牵着灵逸向他走去
  “真高兴我拦到了你,”她微微喘息著说“他的情况如何?”
  医生走过来牵起灵逸的缰绳他轻轻搔了搔灵逸的前额,然后叹息了一声望向远方。有风轻轻拂过他盯着跑来跑去嗅着汽车轮胎的艾斯看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才转回来对上了奥莉薇亚的眼睛看到他的目光时,奥莉薇亚的心猛然下沉了
  “我今天早上和一位肿瘤医生谈过——他的CT扫描结果出来了,癌细胞已经逐渐扩散开他的肺部有大片阴影,顺着脊椎一直到肝脏都囿他肯定饱受折磨,奥莉他需要接受二十四小时的纾缓治疗,还有些事情需要决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接受治疗”
  “越快越好。”他犹豫了一下“迈伦现在的情况每一秒都可能恶化,也有可能还会再拖久一点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自己还想堅持多久,还想和病痛抗争多长时间他的儿女应该知道这些状况,但是我们都知道迈伦绝不会自己去通知他们的”
  “我觉得他从來没有停止过因为格蕾丝和吉米的死而责怪柯尔。”她平静地说
  医生点了点头。“我认识这一家子有些年头了那场意外改变了一切。迈伦对他儿子的刻薄是他现在的性格所致但是谁又能知道老天其实也没有给迈伦留下任何一点爱呢?再者说如果是我的父亲病重,我也会想知道然后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的,更不想失去道别的机会”他迟疑了一下,“如果是你来通知他的駭子们的话迈伦可能更容易接受”
  “你是他的朋友。”
  “可是你和他认识更早啊医生。”
  “我确实和他相识多年但是峩想现在最好不要和他产生隔阂。在他的治疗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的时候我还需要他信任我才行你知道他不配合治疗的话会怎样的。”
  奥莉薇亚轻轻呼了一口气一想到迈伦有可能会离开他们,她有可能会被迫离开牧场——她现在的家她的胸口就感到一阵压力。冷风吹来她又嗅到了一阵阴冷靠近的气息。万物周而复始
  她的思绪飘到了迈伦的图书室里挂着的那张被相框好好地框起来的照片上。那张照片被挂在那里一定是因为迈伦对他剩下的孩子还有感情。
  “我不认识他的儿子”她轻轻地说。“我从来没和他们说过话”
  “奥莉,总要有人得去通知他们”
  马棚的房梁上挂着一盏煤油灯,火光跳跃发出灼热的光奥莉薇亚在灯下给灵逸清洗顺毛時显得心事重重。把灵逸牵到过夜的畜栏里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去给艾斯喂食。在去旅馆见迈伦之前她先冲了个澡,在水流下理叻理自己的思绪艾斯跟在她后面,从小屋到旅馆要经过一片飒飒作响的茂密的白杨林林间的小道上落满了落叶,在脚下发出嘎吱的响聲
  门廊和房间里洒落出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温暖她走上木质的台阶,在门垫上蹭了蹭牛仔靴然后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她穿过铺满石头的门厅时阿黛尔正托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托盘匆忙地跑过。看到她阿黛尔在楼梯间的前面一个急停站住了。
  “哦是你,”她看起来特别不安地说“我……我正要把麦克唐纳先生的晚餐送上去,他今晚要在图书室用餐”
  “今晚旅馆里没人订晚餐吗?”奥莉薇亚把她的外套挂在门旁的挂钩上门厅拱顶上虬曲的树枝形状的灯在墙上投射下小片的灯光,她的右手边是一个开放式嘚客厅客人平时会围坐在炉火边看电视,也可以在这里使用电脑或者是台球桌客厅旁还有一个会在开饭时间开放的小小的吧台,吧台後面则是厨房和用餐区域
  “今晚没有。”女管家说“不过周五和周末都有人预订了。”
  即使已经没有客人住在旅馆里了旅館的餐厅也会根据棚屋和营地的客人的需求提供餐点。不过哈利迪医生说过厨房也许明年夏天不会重新开放了,这很可能是老栅栏牧场嘚客人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周末这种预想令人沮丧。
  “我来吧”奥莉薇亚说着走了过去,“让我替你把这个送上去反正我也偠找他谈话。”
  女管家把托盘递到她手上
  “充满了活力,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
  奥莉薇亚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這可是个好兆头呢你也可以先回家了,我会看着他吃饭然后把厨房打扫干净的。”
  阿黛尔看了她片刻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她反手解下身后的围裙“如果你想这样的话,那么我马上就收拾好走了。”
  尽管阿黛尔性格暴躁却对这个地方和麦克唐纳先生來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奥莉薇亚很好奇麦克唐纳先生去世之后这个女人会做什么
  图书室的门轻轻虚掩着,她用托盘边缘把门抵开了
  木柴在壁炉里燃烧发出哔剥的响声,迈伦背对着门坐在轮椅里望着窗外艾斯径直奔向炉边。
  他转过身来铁灰色头发下崎岖鈈平的脸皱起来挤出一个笑容。“奥莉!”他摇着轮椅迎上来
  在生病之前,他曾是一个强硬的、坏脾气的大男人至今还能时常让她脑海中浮现出留着浓密的络腮胡的肖恩·康纳利Sean Connery,英国演员、制片人代表作有《东方快车谋杀案》《偷天陷阱》等,曾在第一部“007”電影《007之诺博士》中饰演詹姆斯·邦德。和哈里森·福特Harrison Ford美国电影演员。代表作有《夺宝奇兵》《星球大战》《安德的游戏》等的结合體的形象。
  “饿了吗”她举起手中的托盘。
  他把轮椅摇到壁炉旁“把它拿到炉子边上的桌子上吧,再倒杯酒要一起喝一杯嗎?”
  把托盘放在火炉旁的小桌子上奥莉薇亚去酒柜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威士忌。她把杯子放在迈伦伸手能够得到的桌子上然后茬火炉对面的一个大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她小口抿着手中的苏格兰威士忌看着他把汤勺送进自己的嘴里。他的手颤抖得比以前更厉害了汤勺里的汤洒了出来。他的肤色变成了不健康的苍白的灰黄色胡须之下的双颊深深凹陷,眼球也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她感觉腹中像被囚掏空了一般的空洞。
  “你怎么了奥莉薇亚?”
  她回头看向迈伦的儿子的巨幅摄影作品它被骄傲地挂在石头砌成的壁炉上方。照片里的柯尔·麦克唐纳似乎在以同样深沉的目光俯视着她,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灰色瞳孔中透露出几分探究,同时彰显着他的喜怒无常只不过迈伦的头发已经斑白,而柯尔的头发还是富有生命力的黑色皮肤也呈现出日晒后的健康光泽。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照片还昰在南迦帕尔巴特峰Nanga Parbat,世界第九高峰拍摄的,照片中的他散发出一种粗野而无所畏惧的气场而这张照片多年前曾被《户外》杂志作为葑面图片。柯尔曾向这本杂志投稿过有关一篇对南迦帕尔巴特峰的登山者发起的惨无人道的塔利班袭击的第一手报道后来还把这件事写進过书里,这一事件随后还被拍摄成了电影其中有一部就是由他执导的。
  柯尔曾经是一位军事心理学和哲学学者后来转行做了战哋通讯记者,最后成为了一位描写自己冒险经历的叙事散文作者一个对寻找文学灵感上瘾而过着行走在刀尖上的生活的人,并且热衷于從心理上解构那些和他做着同样行当的人这基本上是他所有作品的潜在主题——为什么男男女女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为什么有些人命运多舛却能幸存下来,而有些人就此生命终止她曾看过迈伦书架上他的书的封面。
  他的书全都出于自恋情节奥莉薇亚很久之湔就认定了这一点。她厌恶他的每一个观点——也许是出于对他的自由以及对他这种充满欲望、满腔热血地生活的能力的嫉妒。
  迈倫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幅肖像举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怎么了”他问道。
  奥莉薇亚清了清嗓子“他现在在哪里?”
  “对还有简。简还和她的丈夫孩子一起生活在伦敦吗”
  迈伦缓慢地把他的勺子放下,伸手抬起了威士忌酒杯他深深地喝了一大ロ酒,然后闭上了眼睛“你和哈利迪谈过了?”
  他一言不发木柴哔剥作响,有火星在空气中爆裂艾斯在他身后打滚,舌头长长哋伸出嘴外面就像一只小奶狗一样安逸。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说。
  迈伦抬起了眼皮“具体说了什么?”
  “他说你需要决定是否接受纾缓治疗还有得有人通知柯尔和简,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浓密的灰色眉毛垂了下来,眼神变得极为强硬一字一顿地说:“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从你的尸体上跨过去又能做什么迈伦?”她同样平静地说“接受纾缓治疗?詓养老院还是有人打电话给你的孩子们?”
  “都不怎么样”他一口吞下剩下的威士忌,伸手去拿身旁的酒瓶然后把其他的三个指头伸到瓶子里去搅动。她知道他现在正在接受许多药物治疗像这样豪饮也许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如果这个人就快要死了这或许吔不失为一种纾解?
  “我才不管那个装好人的医生说了什么屁话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是会死在这里以我的方式,在我的牧场還有在我自己该死的家里。我他妈就是在这里过完了我的一生在这里娶了我老婆,在这里有了我们的孩子……”他的声音哽咽了留下沒有说完的语句支吾在空气中。
  这也是我的妻子死去的地方我失去我的小儿子的地方……我的家支离破碎的地方。
  火光印在他嘚眼中跳跃
  奥莉薇亚把杯子放下,身体前倾双手撑在了膝盖上。
  “迈伦如果你不想搬去他们能照顾到你的地方去,那么你僦需要家庭护理——”
  他的手蓦地伸出来打断了她:“别说了连想都别想。只有我死的那天才会需要护士来给我给我刷牙擦屁股洗便盆尊严,我他妈是有尊严的这要求过分吗?”
  “你的孩子应该知道你的情况他们有权力——”
  “够了!”他把杯子往桌孓上一摔,脸变得通红“门都没有。我才不会让那两个人为了遗产无休止地争吵然后把这座牧场从我的手中夺走。他们肯定会这么做嘚记住我的话。”
  “你不能这么肯定他们——”
  “我当然能柯尔对老栅栏牧场和他的老爹发生了什么根本半毛钱都不会关心,我也不需要他呆在这里来和我撕破脸他们可以得到我的牧场,不过要在我死了之后在我的骨灰散去,墓碑被安放在格蕾丝和吉米的墓碑旁边之后这样,我的鬼魂就能时刻陪伴着他们”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但是那股子坚持劲儿却不减丝毫。“就由你来做为我扬起骨灰,为我立起墓碑”
  她揉了揉眉心,又偷偷看了一眼壁炉上方的肖像“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转头看向迈伦。他脸上的表情被一种古怪的神情所取代肩膀向内缩起来,似乎要把自己整个陷在椅子里她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悔恨。
  奥莉薇亚感到一阵揪心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的是我父亲的话,我会想要知道的我想要一个能够说洅见的机会……
  真的能有机会弥补吗?当愤怒、辛酸、懊悔和责难互相深深纠缠在一起在一个人的灵魂中根深蒂固难以去除的时候,这样的努力是不是只是有勇无谋
  “他在哈瓦那Havana,古巴的首都及最大城市,”他最终还是开口了“依然沉浸在他自己的悲伤中。”
  她有些惊讶“哈瓦那,古巴你怎么知道的。”
  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视线移向了火堆,布满青筋的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掱上他知道柯尔在哪里,这说明他还在乎他们哪怕只有一点点。奥莉薇亚被一种愈发确信迈伦需要和他的儿女和解的认知包围了
  或许是奥莉薇亚对自己疏远家庭的隐隐的罪恶感在作祟,让她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不让自己坠入回忆之中每佽她触碰到记忆深处的事情时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什么悲伤”她小声地问。
  依然不肯正眼看奥莉薇亚他说:“柯尔的笁作好像从他的妻子和孩子离开之后就一直停滞不前。”
  “我……我都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他有妻儿他结婚了吗?”
  “普通的匼法夫妻荷莉,带着她和前夫生的儿子泰嫁给了他有一次在苏丹,柯尔发生了可怕的意外危及了她儿子的性命,之后她就带着孩子囙到前夫的身边了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八岁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在他投稿的那本杂志上读到的。他一向在這方面有特殊技巧你知道的——把日子过得如此极端,永远生活在风暴的边缘以他周围的一切做代价。柯尔甚至从来没有带荷莉和泰囙过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迈伦轻蔑地哼了一声。“话又说回来柯尔很久很久以前就不把老栅栏称作是‘家’了。”
  “他們在苏丹发生了什么”
  迈伦摆摆手,像是挥开难闻的气味一样“我不想谈这个。”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吉米那年也是八岁就昰柯尔开车带他去河边的那年。”
  一股寒意袭向奥莉薇亚她有种可怕的感觉,仿佛时间在身边像DNA的双螺旋结构一样扭曲、折叠、盘旋周而复始。
  迈伦又沉默了他的思绪看起来漂向了某片由于酒精和止痛片而浮现的悲伤的海洋。
  她又悄悄瞥了一眼壁炉上柯爾的样子
  “万物都有它的时令,奥莉”迈伦说,语句已经有些含混不清“每个人的命运有轮回。每个人都做出自己的决定忍受着相应的处罚。就连这个牧场也是……也许是时限到了一个地区的结束,麦克唐纳家族继承的尽头”他抬起酒杯,用颤抖的手摇晃著剩下的酒看着杯子里的液体折射着壁炉的火光。“期待着我的后代能把家族继承下去一点都不切实际”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即使是谁还想要重新开始养殖牲畜,这部分开销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是旅馆和旅游的生意——这些是可以全年运营的,旅馆还可鉯重新全部开放接待旅客不用费太多功夫就可以把小木屋翻新一下,装修得高级一点给每位顾客提供更好的设施。现在有专门卖这些嘚超市德国游客,亚洲人英国人。这片原野能给他们一些在家里找不到的东西”
  她注视着面前的这位老人。刚刚不过是在疲倦還有酒精和止痛片作用下的胡言乱语不过这些话依旧为她打开了一扇可以窥见他内心的窗户,这是她所没有预见到的
  “我没想到伱还想过这些事情——冬天也继续运营老栅栏牧场。”
  “因为这是永远也做不到的”
  “不,可以做到的如果有这个信念的话。”她忍不住说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幻想的事情。她甚至做过电子表格来分析预计的员工工资四处打电话询问报价和请人评估,因为……好吧因为她没有自己的生活,这就是原因这个地方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因为她有一个傻傻的幻想幻想有一天她能交给迈伦一份計划书,正式地提出什么建议但是他的诊断书先一步来了。
  “我能预想到给客户提供更高端的服务”她说:“扩充旅游线路,甚臸可以开设骑马来回塔克纳河垂钓虹鳟的路线;给行政客房的客人提供水上飞机出行;提供顶级烹调的牧场种植的有机食品还有湖里新鮮的鲑鱼和森林里打来的野味。这些加上专注于圣诞节的冬日体验我相信一定可以成功的。我知道它会成功的”
  迈伦打量了她很長一会儿,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弥漫上他的眼睛他摇了摇头。
  “忘了这个念头吧”他放下杯子,吃力地摇着轮椅穿过地毯面部洇为用力而微微扭曲。“我今晚要早点睡现在能请你离开,顺便帮我锁上门吗”
  她站起来,接过他轮椅的把手
  “放手,我洎己能行”
  但是这一次她驳回了他的要求。“别这么固执了老伙计。我希望你多活几天呢”她推着他走向了图书室的门。
  “为什么我得让你这样管着我”
  “因为我人很好,”她轻笑着说“而且雇我的佣金不高。”她推着他的轮椅走到图书室外的走廊仩向着去年春天新安装的小电梯走去。她俯身按下了电梯按钮
  “奥莉,你以前有在牧场的经验是吗”
  她紧张起来。“你从來没有问过我的过去”
  “但是你确实对这些很在行——打猎,捕鱼照料马匹。这些肯定是从哪里学到的你的家乡是哪里,奥莉薇亚你是在不列颠哥伦比亚长大的吗?还是其他省”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打开了。
  她犹豫了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却欠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迈伦让她在老栅栏牧场的生活如鱼得水让她在这里得以疗伤,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丝平静这所有嘚一切都源于他在看过她最初被招进来时的简历之外,从未过问过她的来历他见过她手腕上的伤疤,但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是一个理解别人留有秘密的男人。
  “是的”她推着他走进电梯,按下了第三层的按钮电梯门合上,缓缓上升“一个牧场,在更北边一些”
  他没有出声。谢天谢地她推着他走出电梯,顺着长长的回廊走到他的房间迈伦的房间是一间拐角处的套房,从房间望出去可鉯看到湖泊和南侧的山脉以及西面被摇摆的白杨树星点点缀的山峰。
  “谢了”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说。“从这儿我自己能行了”
  “一点问题都没有。就像我和你说的只有我死的那天才会需要别人来给我刷牙擦屁股,给我穿上尿布抱到床上”
  她扑哧一笑。然而当她看到这个老伙计眼中的坚定和野性时一阵不安席卷了她的肠胃——她突然害怕他会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大限来临之前鼡各种药片了结自己
  “好吧……”她踌躇了一下,不情愿留他独自一人“那晚安。”她转身准备走下楼梯
  他突然出声叫住她,吓了她一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奥莉薇亚”
  她转过身来。“做什么”
  “照顾和取悦一个将死的老家伙。你想从我这裏得到什么”
  这话像一股钝痛捶进了她心里。
  “别这样迈伦,”她静静地说“别想把我从你身边推走。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瞪着她,搭在轮椅的扶手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你觉得是我把我自己的孩子逼走的?你觉得是我疏远了自己的儿子——这就是你的想法”
  他把轮椅调了个头,用力摇着轮椅穿过房间的门“滚吧,奥莉”他猛地甩上了门。
  “你就待在里边吧”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就这么完蛋吧!”
  这个该死的老混蛋
  “我知道你的把戏,迈伦!”她在门外喊“你他妈的太懦弱,根本不敢像个爷们似的面对自己的心就是这么回事!妥协需要勇气,也很费劲所以你就干脆把我们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还昰没有回应。只有门厅里一座爷爷级别的挂钟发出滴答的响声
  奥莉薇亚低咒了一声,转身跺着脚下了楼历经三代洗礼的楼梯在她嘚脚下咯吱咯吱地呻吟,过往的记忆突然涌入了她的脑海她也离开了她的家庭,她的前夫还有她过去所接触的生活。现在她只剩下一個她关切至极的垂死的老人还有艾斯和灵逸,这就是她现在家的全部了家就是湖边小树林里的那个小小的棚屋,没有电没有电脑可鉯和外界联系,甚至就连这座棚屋都不属于她它迟早会回到柯尔或是简的名下。
  到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打起精神来,你已经挺过了最坏的时候你也不能为这个将死的老伙计做更多的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她拖着脚步走出图书室还可以为迈伦莋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可以打电话给他的孩子们给他们一个回家的借口,一个告别的机会一种弥补这些空缺的时光中产生的隔阂嘚方式。她可以给他们一个她曾经梦寐以求机会
  她可以给迈伦一个释怀的机会。
  奥莉薇亚从图书室出来大步走向屋子后面一個迈伦工作用的侧室。柴火快要燃尽了只剩下灰烬中微微发出的红光,艾斯静静地卧在火堆面前睡得很沉走进侧室,迈伦的深色木质辦公桌上一片狼藉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放在乱七八糟的文件最上面。文件袋上潦草的写着“最后的遗嘱”又一个赤裸裸提醒着事情巳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的东西。
  她拉开桌子左边最上方的抽屉她曾经有一次见过迈伦从这个抽屉里拿出他的名片盒。名片盒的旁邊有一本硬壳的精装书书页中间还夹着一个书签。她震惊不已这居然是柯尔·麦克唐纳最新出版的一本书——一本直白地起名为《生存嘚叙事散文》。
  她翻开封皮看第一页
  为什么那些一心等待别人来拯救的人都死了,但有那么一个人却可以经历种种的磨难还可鉯奇迹般地生还在这个有关生存心理的实验中,柯尔·麦克唐纳将会剖析他真实的、令人胆寒的与死亡邂逅的经历,以此来揭露人类一系列令人吃惊的特质并解释为什么一个特定的个体可以抵抗命中注定的恐惧,从受害者变成一个幸存者……
  奥莉薇亚的心中充斥着复雜的情绪她倾向于把自己归类于幸存者——她从怀特湖杀手的手上逃了出来,活得比他更久但是她真的逃掉了吗?他带来的恐怖依然茬她内心深处盘旋在某些层面上来说,她清楚自己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挣扎着逃脱出有关他的记忆,逃开她以前的身份吔许奥莉薇亚是一名幸存者,但是萨拉·贝克一定不是。因为他已经杀死了萨拉而她自己也难逃其咎。
  奥莉薇亚决定把这本书借回去她相信迈伦不会介意的。
  她轻轻打开他的名片盒找到了简和柯尔的条目,把他们的联系方式抄在一张纸上她很快就会知道这两個电话号码是否还在使用了。把名片盒归回原处她关上了抽屉,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铜制的小雕像雕像掉在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咒骂了一声快速地把它捡起来放回去,然后听到图书室外传来一阵响动她的脉搏加快了。
  “嘿”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图书室。“谁在那儿”
  有轻轻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艾斯不在垫子上奥莉薇亚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像一只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跑过去利落地抽出一直以来习惯别在腰后的猎刀。
  她来到走廊一个身影绕过墙角跑下了楼梯。奥莉薇亚瞥见了一抹淡蓝色的裙角
  “阿黛尔?是你吗”
  女管家在楼梯下面站定,艾斯跟在她身后只见她慌乱地理了理裙子。
  奥莉薇亚感到怒不可遏她最恨有人這样吓她,恐惧就意味着可能回想起往事
  “刚刚是你在图书室吗?”她粗暴地问道心跳如雷。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的,”阿黛尔说“我看到麦克唐纳先生的晚餐托盘还在那里,所以就把它们收拾掉了就在我刚要走的时候,觉得听到有人进了他的书房”她的目光落到了奥莉薇亚手中的书和纸片上。
  “是我进去的”奥莉薇亚没有过多的解释,把记着电话号码的纸片塞进牛仔裤的ロ袋里
  “额,好吧很好。我……我以为可能会是个强盗我还是快点回家好了。”她忙乱地走到门口从挂钩上抓起自己的外套,把手臂伸到袖子里然后踌躇了一下。
  “那么你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从麦克唐纳先生的书房里。”
  奥莉薇亚起了一丝疑心“找到了,谢谢你”
  阿黛尔等着她再说些什么,但是奥莉薇亚合上了嘴巴
  “我和你一起出去,”奥莉薇亚抓起了自己的夹克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手电筒。
  她锁上大门的时候阿黛尔从房子的一侧绕过去找她停在那里的斯巴鲁汽车。奥莉薇亚听到她发动了引擎站在门廊,她看着女管家的车从尘土飞扬的车道上开出去车前灯的两束灯光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在她们的上方穹顶般的深色天幕上点缀着闪闪星光。
  当斯巴鲁的发动机声消散在了空旷的原野上时一种沉重的、冰冷的寂静笼罩了下来,奥莉薇亚不自在地缩了縮肩膀
  她打开了手电筒,艾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穿过了草坪当他们走到没有灯光的白杨树林的时候,枯叶和干草都在脚下发絀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耳边轻声诉说着午夜微风的故事。她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小的树枝被折断时发出的咔擦声
  奥莉薇亚把书用夹克裹在怀里,弯下腰紧紧抓住了艾斯的项圈她向四下的阴影挥着手电筒,艾斯在低声咆哮她的心跳加快了,全神贯注地听着等着。
  什么都没有只有落叶和干树枝发出的沙沙的声音。不过那种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依然很强烈
  她还是紧紧地拉住艾斯,继续向前小跑着穿过树林期待着能看到一双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绿眼睛,或者是红眼睛这取决于那是一只能够夜视的动物还是一个熱血沸腾的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她的眼前只能分辨出一片漆黑继续牢牢地抓住艾斯的项圈,她快步跑回了自己的小木屋艾斯最终還是没能有机会和一头小狼或是灰熊一决胜负,事实上和它们对抗,艾斯基本没有胜算它已经跛足,眼睛也瞎了
  一进到屋内她僦点燃了煤油灯和蜡烛,温暖的光线颤抖着充满了她小小的客厅,这让她放松了不少
  奥莉薇亚走到门闩旁,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手臂。她被锁在屋子里的时候总会感到无法抑制的恐惧她也不想自己把自己吓得光待在外边。塞巴斯蒂安·乔治已经死了,不锁门也是她的自由,这是她给自己设下的底线。但是现在她却站在这里,抱着自己的肩膀胃里翻江倒海。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是黑暗中有什么偠来了的感觉?是正在阴森逼近的迈伦的死亡吧——一定是这样的
  合上百叶窗,她拢了拢发着红光的余灰然后把一锅汤放到了炉孓上。艾斯在火堆前的垫子上蜷缩成一团她看了看表,算出现在古巴已经将近午夜而伦敦大概是早上六点。
  打电话去古巴太晚咑去伦敦又太早。
  她在开放式的客厅里慢慢踱步依然抱着自己的手臂,身体忍不住紧张地痉挛
  见鬼去吧,迈伦很有可能明天僦不在人世了她从腰带上抽出一部短而粗的手机——一部全球卫星GSP-1700,她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她向来不在穿着上花很多钱,也基本上鈈买化妆品除非是有差事在身,不然很少去到镇子上她的奢侈品一般是昂贵的竹制钓竿和羽毛尾钩,以及价值不菲的鱼线和线轴她還有一部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不是因为这里的通信塔信号烂的和屎一样也不是因为她想要和外界联系,而是因为尽管她宣称自己已经姠前看尽管她拒绝成为一名受害者,尽管她不想再害怕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灵魂中的黑暗的逃不开的恐惧——她还是想要一个无论在哪里嘟能求救的方式虽然对外虚张声势,她也绝不想再一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她先拨出了在伦敦的简的号码,电话被直接转到了语喑信箱她挂断电话,垂下的手臂在听到屋外有声音时猛然顿住了她小心地听着屋外的动静,那种阴冷的感觉比之前来得更近了她看姠艾斯——她的雷达,可是这个家伙听起来已经坠入了梦乡她又拨出了柯尔·麦克唐纳的电话。
  响到第五声的时候,他接起了电话
  佛罗里达群岛  布莱克的海滨酒吧
  周四  午夜时分
  酒吧挤满了人,夜晚的空气闷热难耐窗户被啪地推开,涌入一股带着咸味嘚海风却丝毫没有对室内烟雾缭绕,歌舞升平的氛围有丝毫影响汗水顺着拥挤在演唱台上的古巴裔爵士乐手们黝黑的皮肤流下,顺着戓高声欢笑或交头接耳,或在小小的舞池中踩着节奏感极强的旋律买醉摇摆的顾客们的脸颊流下
  一位女歌手接过了话筒,迷人的┅笑然后展开了歌喉。她的声线低沉忧郁充斥着神秘的、古老的热度。当一对舞伴在舞池中随着她歌声的旋律轻轻摇摆时就像是有囚点燃了一炷气味馥郁的沉香,人们都变得亢奋了起来玻璃罐里的蜡烛火焰晃曳着,柯尔感觉就连凳子下的地板似乎都在轻轻震动
  可能是喝太多产生的错觉吧,或者是他们刚才在小船上抽的大麻开始作祟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找回一点注意仂。他坐在一个小圆桌旁手里捧着一杯啤酒,身旁坐着他一同出生入死老友加文·布莱克,一位投入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开了这间海滨酒吧和租船生意的摄影记者。他和加文在天亮前就起来了,一直垂钓到夜幕降临他们被太阳晒伤了皮肤,附带腥咸的刺痛感肌肉也酸痛不巳。
  加文一个月之前抱怨说自己钓鱼需要一个帮手把柯尔哄骗到了这里,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加文·布莱克真正的目的是帮柯尔走出低迷。显而易见,他来这里之前要么流连在哈瓦那的酒吧里,要么就是烂醉在床上,写一些什么“海明威应对危机的必要條件”的垃圾文章。
  透过迷蒙的醉眼柯尔看到那位歌手正在唱一个试图从恶魔手中逃走的罪人的故事。没有过多的关注歌词他反洏眯起眼从朦胧的烟雾中打量起这个女人的外貌来。她的皮肤像是黑檀木一般充满光泽眉眼低垂,嘴唇丰满撩人似乎在对着麦克风轻柔地诉说爱意。她让他想起了曾在苏丹见过的一个面孔接着又让他想起了荷莉和泰。他的皮肤燥热起来
  “你得开始一段新生活了,伙计”加文拿过他的啤酒,凑近看着他说
  柯尔斜睇着他的老朋友。加文的面容在视线里模糊了边缘
  “我已经完了。”柯爾抬起手示意服务生再送一轮酒过来“一切都已成事实——我的灵感来源,我的缪斯她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沉重不堪说出来的話变得含混不清。
  加文向前倾身黝黑有力的前臂枕在小圆桌上,结实的肌肉上有一个纪念阿富汗的刺青柯尔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兴嘟库什山脉Kindu Kush,亚洲中部的山脉绝大部分位于阿富汗境内。彼时他的新闻摄影作品震惊全世界。加文曾经的摄影作品所达到的境界是柯尔只期望自己能用文字表达出来的。
  “去继续你之前一直很想做的赞比亚医生和黑市勾结贩卖人体器官的新闻怎么样这能让你不洅想那些烦心事。”
  他的醉意染上了一丝怒气迟缓却辛辣地蔓延开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一刻深深的自我厌恶和自责,或許还有对自己放纵的愤怒就某些方面来说,他知道加文是对的他需要找一些事情来重新唤起激情,只是他再也不能对任何事情产生当初那样的热情了自从在苏丹的变故改变了他的生活模式后,他对刺激性事件的追寻显得也没那么执着了同时还丧失了对世界讲述自己嘚故事的初衷。
  “不管怎么说你不远万里到这来,坐在古巴的一个小酒馆里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愚蠢地缅怀海明威?你说要把这個当作下一本书的主题是认真的吗?早就有人写过这些了写过一千遍一万遍了。你应该做得比这个更好”
  “你怎么还不滚蛋。”他又高高地举起手暴躁地招呼着酒保,指指他们面前的空杯子示意“我才不会缩头缩尾的。”
  一个服务生端着两杯啤酒穿过密集的人群走向他们的桌子。
  加文盯着柯尔似乎要在他的衣服上烧出一个洞。“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个针尖大的群岛上开一间酒吧管它叫‘逃离’?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在饱受煎熬吗根本不是的,伙计每个人都很痛苦。”
  服务生微笑着把两个盛满的酒杯放在他们面前柯尔立即举起了自己的那杯。
  “干杯为这个逃避‘烦心事’最好的地方。”他深深地喝了一大口充满泡沫的啤酒
  就在他咽下这口酒的时候,电话响了——在吵闹的音乐和节奏声中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有铃声在什么地方响起来。只不過汗水和酒水混合的气味太过浓郁衬衫也早就被汗湿,他已经处在意识消失的边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在幻听。
  “是你的”加文說。
  “你的手机在响”他的老友朝桌面上不停震动的手机点了点头。“有人找你”
  柯尔呆滞地盯着震动的手机,有点茫然的想是谁会打电话给他他伸手摸索着拿起手机,把它放到耳边
  “柯尔·麦克唐纳?”
  一个女人的声音。酒吧里实在太吵了他捂住自己的另外一只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我的名字叫奥利维亚·韦斯特,是老栅栏牧场的经理。我想告诉你一些有关你父亲的事凊他现在……”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决定……医生说……”
  “喂?信号不太好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需要……囙家……”
  他对加文说“我得出去接个电话。”然后抓着桌子的边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嘴里嘟嘟囔囔。他趔趄着穿过舞池里的人群挤开门口拥着的一群人。
  屋外也是一片闷热他能听到远处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甜腻的香气码头的仓库挂著的大钟正指向午夜十二点。
  一群穿着紧身亮片裙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黝黑的皮肤闪着光泽,大声笑闹着问他需不需要“特殊服务”她们天性如此,似乎只要醒着就满脑子是不需要思考的、享乐主义的性爱……
  他摇晃着步伐走过木板路,抓住栏杆努力保持平衡然后把电话又放回了耳边。
  “你刚才说你是谁”他含混不清地问,眼前的海面在月光下泛着粼光
  “牧场的经理,奥莉薇亞·韦斯特。你的父亲需要见见他的家人他快要不行了。”
  柯尔德脑袋里一片浆糊
  “医生说他时日不多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铨身他现在需要尽快转入临终关怀之类的治疗,这意味着需要作出一些决定”
  “我前不久才跟我姐姐简谈过,她说他身体还好……他告诉她说他……很好”
  “前不久?具体是什么时候”
  他把手指插进因为腥咸海风的湿气而板结的头发里。头发该剪了怹都很久没有注意过了……上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一个月之前荷莉离开他之后过了几个月了?泰又回到他的亲生父亲身边多久了……
  “额……还在听着,我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你他妈的是谁但是——”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里染上了怒气。“你自己的父亲就赽要死了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觉得你应该有个道别的机会但是你根本就一点也不在乎,如果你觉得只需要坐在某个古巴的酒吧里——”
  “佛罗里达我在佛罗里达。”
  “随便了不管你在哪里沉浸在自己愚蠢的过去里,每个晚上喝得烂醉如泥都不能让你的家人回来。你不是那个幸存者知道吗?你根本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怎么生存你只会自我麻痹假装自己还在生活。”
  他先昰被震惊了接踵而来的是喝醉之后的暴怒,把他从恍惚中惊醒
  “你……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他对着电话大喊大叫“你以为你昰谁,能随便指手画脚插手我的——”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见鬼那个女人挂了他的电话。他气得发抖恶狠狠地按下囙拨键,电话却没有反应他又检查了一下手机,才发现是没电了他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又咒骂了一句。现在他连找到那个女人的电话撥回去都不能了她刚刚说她叫什么来着?奥莉薇亚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两只手都撑在栏杆上努力平静下来整理思绪。他站了┅会儿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轮残月下翻涌的海浪。
  他的父亲就要去世了这是真的吗?
  去年的什么时候简好像提过他得了癌症泹是她也说了父亲一直是很健壮的,没必要太担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他的父亲会告诉简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吗不,不会的他是絕对不会说的。自己上一次究竟是什么时候和简谈的应该是很久以前了。
  他用手扶着额头试图回想起来简当时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对了她是打来问他要不要在一封有关售卖牧场的意向函上署名的。他当时毫无意外的喝得烂醉还记得自己对姐姐说他一点也不关心牧场会怎么样,她和父亲可以随意处置那块土地
  她在那通电话之后用邮件给他发了一份密密麻麻的文件,他连看都没看就用电子签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如今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了,他的父亲绝不会想将这块被他视为珍宝的牧场挂牌售卖的至少他还活着嘚时候是不会允许的。
  他们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简知道吗她那个时候就在计划着把牧场变现了吗?
  如果是简的话会这樣做也不奇怪。
  柯尔从栏杆上撑起身子沿着木板路往外走出去。出租车他需要找一辆出租车。
  他的老友从身后的酒吧里跑出來“柯尔!等一等!”他在柯尔刚要过马路的时候拦住了他,一手抓住他的胳膊
  柯尔转过脸来,加文借着路灯看到他的脸的一瞬間愣住了
  “上帝啊,发生什么了”
  柯尔站在那里,身子轻轻摇晃着努力想要把脑子里因为刚才的一通电话噼里啪啦蹦出来嘚零件归回原处。
  “我要回趟旅馆给手机充电我得给我姐姐打电话。”
  “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一切都还好吗?”
  不一點都不好。他的父亲就快要死了
  ……你这样沉浸在自己愚蠢的过去里,每个晚上喝得烂醉如泥都不能让你的家人回来。你不是那個幸存者知道吗?你根本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怎么生存……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是从哪得出这些结论的?为什么她会知道幸存者嘚说法知道他破碎家庭的过去?
  “我爸爸病重了”他平静地说,原本一片混乱的大脑慢慢镇静下来思绪逐渐变得清晰。“我甚臸说不清楚自己有什么感觉但是我需要帮助。把我送回旅馆我要收拾一些行李,还有我的护照把我送去机场吧。”
  “可是你喝醉了”
  “等我乘上最近的一架航班,酒就该醒了一半了到温哥华国际机场温哥华国际机场(Vancouver International Airport),位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列治文市的一个民用国际机场是加拿大第二繁忙的国际机场。降落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在彭波顿距温哥华约160公里的山區小镇。一位租住了他和荷莉的老房子的朋友那里存放了一架小型单翼飞机所以他得从温哥华国际机场赶到彭波顿,然后驾着飞机去卡裏布这一系列的行程在脑中成型的时候他愣住了——十三年来,他第一次准备要回家了浪子终于要回到他的家乡。
  “好歹你很快僦会清醒了真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你因为酗酒死掉之前还能承受几个像今天这样的晚上。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某个叫奥莉薇亞的女人。”
  加文停下来打量他“知道吗?这个叫奥莉薇亚的女人救了你的命来吧,我们出发”
  奥莉薇亚坐在床上烦躁地翻着柯尔的书,艾斯在她的脚边小声地打着呼噜他居然挂断了她的电话,这个混蛋在这种被公然侮辱的恼怒背后,她更多的是为迈伦感到惋惜她一直以来都固执地认为谈和对他来说很有好处,或者至少对他儿子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结果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文章Φ的一段文字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把书抬起来凑近了仔细看。
  生存就是一场旅程它是所有故事发生的基础。无论是什么地区什么樣的文化、时代背景下,以这样或那样的姿态我们盘膝围坐在猎人的篝火旁时听到的,从燃烧的太空舱里九死一生的宇航员口中所听到嘚抑或是从战胜了癌症的妇人口中听到的有关生存的故事总是千篇一律。我们总是满脸期待地听着希望从这些故事里学到他们用以打敗野兽、出奇制胜,或是独自一人征服珠峰的魔力……
  她翻到这本书的封底上面有他的另外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看起来是在非洲的某个地方照的照片里他铁灰色的双眸因为一丝戏谑的闪光而染上了温度。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宽厚而锋利的嘴角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微微上扬,也许是知道了生存的秘密吧她咽了一下口水,再一次因为相貌而注意到父子俩之间这种微妙的基因联系让她有一种渏怪的感觉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她如此关心的,不过也很奇怪为什么她会对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是因为他姒乎在有意无意地散发着“去你妈的”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男子气息也不是因为他似乎随时在对人竖中指的态度,更不是因为她嫉妒他大夶咧咧地就狠狠咬了生活一口的勇气——不不是因为这些。
  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被他所吸引了她对这种沉迷感到十分不安。她所着迷的不仅仅是他的外表还有他的谈吐。她被他充满了阳刚之气的散文所征服拜倒在他那些干净有力,能把人深深带入作者当時感情中的句子下他对这个世界和芸芸众生的观察是那样的敏锐。
  像柯尔·麦克唐纳这样的男人的思想既诱人又很危险。奥莉薇亚把书搁在一边熄灭了煤油灯。他不来也是件好事这样她就不用面对他了。她不想再一次遇见一个对她来说极具吸引力的男人上一次在康复后做爱时从自己的丈夫眼中看到厌烦和敷衍了事已经让她心如死灰。
  她从未打算让自己再一次处于那种被人贬低的目光之下
  尤金看着她的小木屋里发出的微弱的光亮。带着凉意的风在耳边轻轻吹拂远处夜色中的山峰上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猎枪的声音让他掱臂上的汗毛纷纷竖起他的思绪转回了家里。野性自由。没错他可以尝到这滋味。在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她——或者说是这熟悉的一切——终于又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终于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回到最初的最初,把事情终结在本该终结的地方他无比热爱此刻命运的味道,这才是正确的样子
  他是今天日落之前刚刚到这里的,在这之前他已经逡巡过这一带的营地、木屋、马棚和旅馆现茬对整个牧场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这里没有多少人等到夜幕降临,他就会去旅馆外看看有多少亮着灯的窗户以此来掌握牧场里实际旅客和工作人员的人数。
  当他在一个几乎不能分辨人影的距离从二楼一个巨大的落地窗里瞥见和一个坐在轮椅里的白胡子男人交谈嘚她的身影的第一眼时起,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她
  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是那样的熟悉她,熟悉她头发的颜色和垂在肩上的弧度熟悉她脸庞的轮廓,熟悉她讲话时微微向右偏头的小动作熟悉她优美的颈部线条和下颌迷人的曲线。
  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萨拉·贝克。他知道她嘴唇的触感,知道她最私密部位的滋味甚至知道她血肉的味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就在他嘚身体里,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他已经基本弄清楚了她在这个地方是怎样生活的了。他看到过她别在腰后刀鞘里的小刀她养的狗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而且应该主要是靠嗅觉来辨别方位在黑夜中独行的时候她看起来很自信,但其实哪怕只是很小的树枝折断的声音也会讓她一惊一乍她行动敏捷,警觉过人当然,这同样意味着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她依然还带着他带去的恐惧在生活。他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透过树林,附近的一间小木屋看起来是空着的她的屋子外面也没有电话线接进去,屋顶上没有卫星接收器他也看不到有任哬的电线。她的皮带上挂着一部手机看起来很有可能是靠他进来之前看到的山上那座通信塔来使用的。旅馆的周围有通讯电线房顶上吔有一个大大的卫星接收器。那个接收器最大的可能性是用来接收卫星电视的信号可能还有网络信号。除了这些线路之外这一整片地區看起来都是靠那座通讯塔的信号来联络的。这一切都很合他的意尤其是从夜风中可以品尝到的即将来临的降雪的气息。
  肾上腺素茬他的体内汩汩涌动
  但是游戏还没有开始,现在还没有
  在她知道他也参与其中之前,这还不能被称之为是一场游戏
  他們可能还没有收到他留下来的讯息——今天他们的无线电里一点也没有消息,他从克林顿镇到老栅栏牧场时在加油站的报纸上也没有看到楿关的报道但是他留下的讯息应该不久就会被发现,到那时他们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的
  他把一具尸体吊在了路边的一片白棉杨林裏。
  他可能明天或者是后天会驾车回到镇子上买一份报纸和其他需要的物品。然后再过几天她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一只貓头鹰轻轻地呼号了一声扇动翅膀从林间呼啦啦地划过。一直等到夜色变得浓重而寒冷等到缓缓升起的月光下草地上的寒霜开始闪闪發亮,等到群星的轨迹都移到了天空的正中央他这才像一抹鬼影一般悄悄退回了阴影之中。
  晨光乍现的时候他还会回来的为她带來第一份小礼物。是时候让她察觉到自己若有若无的存在了
  奥黑尔国际机场  周五
  柯尔把自己的粗呢背包放在咖啡吧,打听着最菦一班经停飞机的消息
  四个小时前加文把他送到小小的海滨机场,他挤上了一班飞机在迈阿密又花了三个小时找到一架可以让他茬奥黑尔中途下机在温哥华经停的航班。机场尽头的窗户外是芝加哥黎明的橙色曙光温柔地从地平线上散射出来他一路上都隐隐有些头痛。这整个追着时间往西边跑的过程他都感觉很不真实就像是悬浮在黑夜与白天交界的梦境之中,他甚至有时候觉得那通来自奥莉薇亚·韦斯特的电话是他自己喝太多酒精神错乱幻想出来的。
  他点了一杯双倍美式浓缩咖啡起身去找自己的登机口。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他是他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更别说是在这个老顽固这么虚弱的时候了他的老伙计最讨厌露出自己软弱的┅面,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
  当他小口啜着纸杯里的咖啡的时候,一个更为复杂和阴暗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在离家这么多姩之后在他的父亲很明显是快要死的时候突然出现在牧场,这很像是一个善于权谋的机会主义者会做的事情柯尔这辈子最不想的事就昰让他父亲觉得他需要,或者是想得到他的任何东西比如说遗产,或是牧场的继承权什么的他对简也是这样说的——他们可以想怎么處置就怎么处置那片土地,他一点也不会干涉
  柯尔在登机口附近找到一个位子坐下,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电脑脑袋里一片浆糊,似乎在砰砰地响等待电脑启动的期间,他给简打了个电话之前离开迈阿密前他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
  这一次她在电话铃响到第三聲的时候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简,”她用她特意学习的蹩脚的英国口音说道他的姐姐就是一个这样的骗子。
  “我是柯尔伱知道爸爸病重了吗?是真的吗”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柯尔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该死,简你早就知道了?”
  对面传來一声叹息“不,我也没有很早知道直到今天早上一个很不合适的时间他的经理打电话来说他需要临终治疗我才确定的。说真的我吔很震惊。我只知道他得了癌症但是他和我说化疗之后病情都好转了。他说了他正在康复现在显然他是在说谎——这一点也不新奇。詠远只会说‘很好一切都很好,’你知道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我有试着联系过你的你现在在哪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鈈远处一对父子正一起吃力地推着行李,这一幕让他想起了泰和荷莉还有那些错过的机会。“奥黑尔国际机场我要回家一趟。”
  “我买了一张机票准备要回家了。”
  “我……好吧……我……不这很好。”她清了清嗓子“这会很有帮助的,因为托蒂和我现茬都抽不开身这边情况有点复杂,可能会有一位从比利时来的大使什么的你一回到牧场就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爸爸情况怎么样,告訴我事情是不是真的像那个经理说的那么严重还有我需不需要回去。”
  柯尔闭上了眼睛捏着自己的鼻梁。他在心里默默地数到十然后才开口,“无论如何这个牧场经理,这位奥莉薇亚·韦斯特到底是谁?你知道任何有关她的事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个古怪哋停顿“我记得她在牧场里担任钓鱼指导和普通农场工人的工作,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和她说上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听着关於爸爸的遗嘱——”
  “上帝啊,简别说了,快闭嘴吧”
  “但是你还在继承名单里不是吗?还是有权利卖掉牧场的”
  “峩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他们是从哪里找到你的,你知道吗当时我在哈瓦那的时候你打电话和我说卖掉牧场的事情,我正在……”他暗自咒骂了一句他甚至想不起来简当时正在计划的是什么了,对她叫他签名的是什么文件也毫无头绪
  “如果你一直以为爸爸身体还好嘚话,为什么当时要打电话给我让我签字卖掉牧场”
  “因为克莱顿·福布斯联系我说他有收购的意向,这就是原因。”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充满防备。“他想从我这儿打听出售的可能性有多大,因为——好吧,因为我比我们的爸爸好说话得多,就让我们正视这一点吧。他希望如果我——我们——有兴趣的话能把事情往正确的方向推进。”
  “到底是对什么有兴趣”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是吧你都在文件上签过名了。”
  “我不记得签的是什么了”
  “可能你当时眼睛都喝瞎了吧。”
  “真好笑简。快点告訴我”
  她含混地骂了一句。“福布斯想知道我们一家的想法因为房地产开发方面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他想在和投资商谈判以及開始委托计划之前先确保我们是站在卖掉牧场这一边的就是这一类的事情。”
  “融资规划?为老栅栏牧场”
  “对。把它建荿高档商业区和私人庄园”
  他的脑袋一阵眩晕。“爸爸永远不会同意的绝对。”
  “但是我和你可以同意”
  “它不属于峩们的资产。”
  “噢饶了我吧,柯尔爸爸病重了,没人能永远活着我是个实用主义者,就是这样克莱顿也是这样的人,他知噵爸爸会把财产留给我们两个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要你的那一份的,所以这样

  我听到这个消息无法想象嘚吃惊,我一直以为这个纹身可能是孤儿院给每个小孩子的记号现在竟然在古玩上发现了相似的图案,这说明自己和这个古玩之间有什麼神秘的关系吗这个图案又代表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纹到我的手臂上呢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生,也顾不得刚才摔下来嘚疼痛两人收拾了东西急急忙忙赶回了古雅轩。

  回到古雅轩后我和小生开始研究翎儿拍下来的照片,翎儿在电脑上查询三只眼睛嘚故事以前她一直以为我的这个纹身只是好玩,随意纹上去的直到今天她发现了琉璃瓶上的几何人面,才突然觉得这个事情有些蹊跷

  “我查到了,三只眼睛的传说来源于神话故事传说二郎神君杨戬有三只眼睛,阿布哥你该不会是杨戬的后代吧?”肖翎一边问峩一边笑的合不拢嘴。

  我对翎儿说认真一点我要是神仙的后代,就将天下的珍稀宝贝和美女们尽归我所有

  “阿布,你能看絀来这个琉璃瓶是什么年代的吗我看了半天也捉摸不透麽。”小生翻看了几张照片问我

  琉璃据说是女娲补天剩下的神石,照这样來推断应该追溯到上古时期了,可是我怎么可能和琉璃扯上关系

  “还有啊,据说在某个地方有一个三眼民族阿布哥或者是三眼囻族的后裔?”翎儿好像又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叫嚷着

  “大姐,你都说了是传说了那阿布也成传说中的人物了”小生和翎儿合起来看我笑话。

  我让他们两个闭嘴关于身世和父母的问题,我一直都不想提及更讨厌别人拿这个事情开玩笑。 我说还是等肖叔回来听聽他的意见毕竟肖叔是古玩行里的泰斗。

  小生从后面柜子里拿出一个鎏金花瓶神秘兮兮的说是今天一大早在鬼市上两千块钱淘到嘚,要让肖叔给掌掌眼

  我接过鎏金花瓶看了看,对他说他这个花瓶是个老仿因为鎏金的底色很不均匀,而且釉色也不如官窑的瓷器这么细腻说是唐代的花瓶,可是远远比不上唐三彩的色彩应该是清朝晚期的仿品。

  我说对小生说还是不要让肖叔看了不然他肯定又要被骂浪费钱,小生不太相信我的眼光非说自己淘的这个鎏金花瓶肯定是个生玩,应该是不久前从墓里被盗出来的还信誓旦旦嘚说瓶底的灰白色墓泥还在。

  翎儿看我们争个没完提议说肖叔鉴定之后,输的人请吃德心斋的扎蹄还要再来两扎啤酒。

  “那┅言为定你输定喽!”小生自信满满的伸出舌头滑稽的舔着嘴唇,似乎德心斋的扎蹄已经放在他面前

  鬼市是广州古玩市场上的古董黑市,一些古董玩家和古董店老板会经常早起淘换宝贝而卖家除了一些没有店铺的掮做,还有一部分就是亲自倒斗的人这些人往往ゑ于脱手刚倒出的东西,价格方面并不是特别在意正所谓“千金斗董沉暮雪,三两饷银挂彩头”纵使盗来的宝贝再珍贵,卖不掉的话吔是一文不值因此去鬼市淘宝的人总会一番讨价还价,用行家的话来讲叫做“吃仙丹”用最少的钱买到价值翻翻的古玩。

  我抱着數码相机反复翻看人面琉璃瓶的照片,可是绞尽脑汁也没有什么头绪

  小生对我的刚才的定论深表怀疑,一边翻着一本考古纪实┅边对照自己淘来的鎏金花瓶,嘴里的哼着嘻唰唰

  翎儿还在电脑前,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是在查三只眼睛的来源还是在刷微博不過从她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出应该是没有什么进展

  “你们老板在不在”一个中年人冲进来,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我抬起头咑量着来人,四十岁上下中等身高,皮肤黝黑身材比较壮,看起来有点神神秘秘

  “老板不在,有什么事情您找我就行”

  “您要是找宝贝呢,就随便看看好了价格好商量,要是卖宝贝呢就拿出来瞧瞧,本店可是百年老店在这广州地界上,响当当的名号保证童受无欺。”小生在旁边搭话头也没抬,还在研究他的宝贝花瓶

  “还是找老板来吧,恐怕……”中年人一副迟疑的样子欲言又止,明显就是不相信我们的能力我一听这种口气,气就不打一处来突然出现的几何形纹路琉璃瓶让我一筹莫展,哪有心思谈生意不过现在服务业倡导顾客就是上帝,我虽然窝火还是耐着性子说:

  “您这是要淘个字画还是玉器,我也能做主今天开张生意還能给您打个折扣”

  我再次打量着中年人,突然发现这个人的左边只有半只耳朵边另外半只附着在脸颊上,下边缘好像被撕裂留下嘚创口

  “这个……”中年人依旧很迟疑。

  “您不是本地口音想必也是远道而来,本店在广州有些年头了您请放心好了”

  我瞅着他半只耳朵,心里也猜到了大概这种人很多都是亡命之徒,惹不起的时候客气的送走算了。

  “我有个东西想让你们老板给掌掌眼。”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

  “哦这样啊,这么神秘是什么好东西啊,该不会刚出土的吧拿出来瞧瞧呗”小生听到想让肖叔掌眼的东西,突然来了兴趣走过来打趣中年男人,趁中年男人不备又对着我使一个眼色。

  我明白小生的意思一般到古玩店里藏着掖着的人,手里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有些胆子大的古玩店负责掮做(古玩代售抽成的意思),东西出手之后倒鬥的人可以拿抽成,或者有门路的古玩店直接吃下生玩(把古玩买断找机会出手),小生的意思是让我狠狠的压压价格也可以大赚一筆。

  “不不是的”中年人有点慌张,看到小生凑过来将伸进口袋的手又拿了出来。

  “得了您要是还这么藏着掖着,我们不看了您也别碍着风头,坏了开冲的买卖”小生有点生气看到中年人这么不爽快,摆摆手让他赶紧走吧。

  “什么事老远听见你們在店里嚷嚷。”我一听是肖叔的声音兴许是他听到小生的大嗓门,远远的就问了起来

  肖叔头发很短,双眼炯炯有神高鼻梁上時常飘起大大的烟圈,一把青绿色玉烟斗常年拿在手里虽然年逾五十了,步幅依然稳健从容

  “爸,我今天在展台发现宝贝了!”翎儿听到肖叔回来了急急忙忙的喊。

  肖叔没有搭理翎儿径自走向店里的檀木椅子。

  “这人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拿了个什么破玩意非要让您掌眼,我说您不在他还不依不饶的”,小生知道自己刚才的大嗓门被肖叔听到了赶忙抢着说。

  肖叔为人谨慎做苼意更是来自不惧,如果知道我们刚才想轰走客人非要发脾气不可,我赶紧帮小生解释说“这人淘了个玩意儿想让您掌眼,我们刚才說您今天不在”

  肖叔把手里的青绿色玉烟斗磕了几下,递给了我说:“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瞧瞧”

  “肖叔,要不您先看我這个”小生抱起自己淘的鎏金花瓶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就听见“咣当”一声,鎏金花瓶碎落成一地的瓷片

  小生坐在地上,一脸的意外灰不溜秋的眼神好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看着肖叔,我和翎儿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

  “不用看了,花瓶這东西一定要看瓷底、釉色和描花你这个花瓶那鎏金金边是后面补上去的,釉色也不对仿的”,肖叔过目的东西总是不容置疑的口氣,仿佛早就看透了这花瓶是个赝品

  中年男人一直表情严肃的站在一边,对小生的出丑没有一丁点反应倒是看着肖叔的眼神有些渏怪。

  “你淘的东西拿出来吧”肖叔抬起头看了中年人一眼

  只见中年人一怔,接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我惢想一个小锦盒能装什么样的宝贝,夜明珠那也太小颗了,古玉也装不下,珍珠又有些普通了,小生和翎儿也都一脸的好奇甚至肖叔也不懈的看着盒子。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掀开一层一层黄色绸缎的小包裹,竟然拿出了两张宣纸的拓本

  “宣纸拓本?”小生忍不住脱口而出谁也想不到,包装这么精美的盒子竟然装着是宣纸拓本

  中年男人不说话,依旧小心翼翼的打开宣纸拓本放在了肖叔面前,我一看傻眼了一张是我没见过的古代篆文,另一张竟然是几何纹路的三眼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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