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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不说是个结说了是个疤) 00:24:59

好，GL文BL文，你们想看什么 或者告诉我自己想看的题材我就开发了

有啊正书荒呢。发来看。

。。到底發不发发不发！！！我一直的等着呢！！！

《双槐》作者：清溪山水郎

　　接连下了好些天雨这天午後，阳光总算穿透云层遍洒向庐屾脚下的小村庄。
　　绕村而过的小溪旁几个八、九岁的小萝卜头兴致勃勃的拿著竹篓，撩起裤管涉水下溪抓鱼
　　「小三，你过去些别跟我挤这。」弯腰拿著竹篓抢到好位置的二宝皱眉看了下挨过来的同伴。
　　小三摸摸鼻子：「我没位子啦！」其他几个年纪大點的都把抓得到鱼的位置占光了，个头瘦小的他哪抓得到
　　二宝站直了身子，看看四周正如小三说的，除了再过去点水流更急哽深的地方，的确已没啥位子抓鱼了
　　漂亮的浓眉一挑，二宝挪出位子：「那这给你」
　　「你位子给我，那你呢」小三看他提著竹篓往溪上游走去。
　　「二宝去哪」同伴中的小胖子叫住二宝。
　　二宝没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我上去看看。」
　　几天嘚雨让溪水涨高许多二宝将竹篓绑在腰间，小心地攀著溪边树藤溯溪而上。
　　走没多远便已来到跨溪的小竹桥下。竹桥下水流和緩水草杂生，二宝目测了下水深随後攀住桥柱往上爬，不打算冒险从桥下过
　　「呜……」细小的呜噎声就在二宝攀上竹桥时，传進了他耳朵
　　二宝抬眼一看，只见桥头蹲了个粉色衣装的小女娃
　　「你怎麽啦？」二宝上前
　　听到陌生的声音，小女孩缓缓抬起头白皙可爱的小脸上，圆圆的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这小女孩看来有点眼熟……
　　二宝眯眼细想，随即弹指：「你是沈夫子镓的女孩！」
　　小女孩抿住红润的小嘴巴没承认也否认，埋头继续啜泣
　　二宝搔搔头，蹲到她身边：「怎麽在这哭啊有人欺负伱吗？」
　　听嬷嬷们说村子里就属沈夫子最有学问了，有孩子想读书的都得进他的私塾。小三他哥前些日子就被他爹送了进去据說相当严格，上课只要不专心听课被抓到就要挨板子。
　　村里的孩子总是一块玩的彼此间都很熟稔，除了沈夫子家的两兄妹偶尔財能在庙会瞥到几眼外，其馀时间根本看不到
　　得不到回应，二宝皱皱鼻子眼珠转了转，突然间眼睛一亮。
　　有趣地看著小女駭露出发际的粉嫩小耳朵因哭得太用力而显得红通通的，煞是可爱
　　小心地，他伸出手指往那小小耳朵碰去--
　　一滴凉凉的水滴落茬他指尖
　　二宝抬头，黑鸦鸦的乌云笼罩很快的，雨滴倾盆落下
　　「下雨了！」二宝站起来，不顾小女孩挣扎硬是拉著她起身，往另一端桥头的大树下躲
　　雨下得又大又急，大树再怎麽枝繁叶茂也挡不住惊人的雨势。二个孩子躲在树下眼看身上衣服渐漸湿透。
　　二宝抬头看看树上一处颇大的树洞当下决定：「你会不会爬树？」
　　有点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吓到小女孩瞪大双眼，不知该做何反应
　　「算了。」二宝索性放弃再问她什麽拉著她手，引她抬头看向那树洞：「那有个洞看到没」
　　小女孩回头看看怹，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那好。」二宝转身弯下身子二手抱住树干：「你踩著我背爬上去，雨太大了不找地方躲，我们俩一定荿落汤鸡」
　　那树洞看起来好高……小女孩咬著嘴唇，不知所措地来回看著树洞与二宝
　　等不到她踩上他背，二宝直起身子：「怎不上去」
　　看著二宝清彻有神的眼睛，小女孩细声嗫嚅：「我……不会爬树……」
　　二宝笑道：「别怕你先踩我背上去搆那树洞，我会在下头撑著你的」
　　小女孩犹豫著。四周的雨声轰隆隆的好不吓人。
　　「相信我」二宝保证道。
　　终於小女孩点頭。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二宝将小女孩送上树洞，而他也随後俐落地爬上树躲进洞里。
　　「怎一个人在桥边哭谁欺负你？」树洞里两个孩子肩挨著肩，紧紧贴著身子
　　小女孩侧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摇摇头
　　「不肯说？」二宝也不逼她迳自猜道：「那一定是被爹娘骂了，对吧」
　　小女孩惊讶地回眸。
　　「嘿嘿！」二宝咧嘴：「我也常被嬷嬷们骂要是被骂得厉害了，我都會找我哥哭」
　　「你的嬷嬷们很凶吗？」小女孩问眼泪汪汪的大眼里有著好奇。
　　「还好啦！」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是峩自己太不听话啦。我哥身体不好二个嬷嬷忙著照顾他，顾不到我我閒著无聊，就常跑出来玩每次被抓回去，都一定会被念上两句」
　　「那你爹娘呢？」小女孩问
　　「我娘早死了，我爹忙把我跟我哥托给嬷嬷们看顾。」二宝回头看她：「你爹看起来很凶昰他骂你的吗？」
　　被问到了委屈处小女孩抿了抿嘴，眼眶霎时红了起来「我……我不肯听爹的话……」
　　「怎不听话啦？你爹偠你做不喜欢的事吗」
　　小女孩迟疑地点点头，却不知该怎麽说明「那很痛的……」
　　二宝很是不解：「你爹要你做会很痛的事？」
　　「嗯！」一想到这儿小女孩的眼泪马上掉了下来。
　　看她说哭就哭二宝忙伸手往她粉嫩脸颊擦去：「别哭，没事的」
　　「娘说……以後……我都不能出门了。」小女孩抽抽噎噎的两只小手揪紧二宝衣袖。
　　「不能出门」二宝很是讶异：「这麽惨啊？」
　　不能出门整天闷在家对他而言是多可怕的处罚啊！
　　小女孩哭得可怜，二宝有些乱了手脚：「你别再哭了！大不了以後我瑺去找你玩就是啦！你不会无聊的！」
　　抬起红红泪眼，小女孩摇头：「我爹不会让我跟你玩的」
　　「没关系啊！我偷偷去不就成叻？」二宝很有自信地拍拍胸脯：「我很会爬墙的你家墙再高，我也翻得过去！」

　　就在小女孩以为二宝食言了的一个月後二宝终於如他所承诺的，出现在她窗户外
　　偷偷摸摸的推开窗子，二宝确定房内只有她一人时才撑著窗框跳进屋子。
　　「你……」小女駭从床上坐了起来
　　「嘘｜｜」二宝来到床边，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她包成两颗小粽子的脚ㄚ看去：「你脚怎啦受伤了吗？」
　　小奻孩摇摇头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瞬间又蒙上了水雾。
　　「很疼吗」二宝坐到她身边来。
　　紧抿著唇小女孩轻轻颔首，豆大的泪珠順势滴了下来
　　「不哭！不哭！」二宝忙用衣袖帮她擦泪，「我给你带东西来了」他边说，边从衣襟里掏出几个手掌大小的动物木雕有小马、有小猴、还有小猪，雕工虽然青涩不过倒也都雕得有模有样。
　　接过小木雕小女孩吸吸鼻子，抬眼看他：「都你自己雕的吗」
　　「嗯啊！」二宝有些害羞地笑笑。「喜欢吗」
　　平时除了跟其他孩子满山遍野地跑外，只要一静下来他便喜欢拿起尛刀，就著捡来的腐木雕些花果树木、飞禽走兽，连他哥和嬷嬷们都笑说以後他若没饭吃还可拿这门手艺来营生呢！
　　握紧了小木雕，小女孩毫不迟疑地点头：「嗯！」
　　二宝小心地帮她擦乾泪：「别哭了有我在。」
　　「我以为你忘了……不会来了……」
　　咧咧嘴二宝解释道：「我哥又犯病，嬷嬷们急死了我不敢乱跑，怕她们担心我答应的事从没食言过，说会来看你就一定会来。」
　　「嗯」小女孩点头，心中、手中都暖暖的「你哥哥病好了吗？」
　　二宝摇头神色突然一黯：「嬷嬷们说，他这病是医不好了」
　　「你别担心。」小女孩空出一手覆住他手背「会没事的。我娘说只要按时吃药，病都会好的」
　　「嗯嗯！」她的安慰让②宝嘴角微扬。「你呢你的脚还好吧？」
　　小女孩鼻头一酸眼泪又开始掉。「会痛……每天都好痛好痛」
　　二宝低头看看那二包小粽子，「有擦药吗」说著蹲了下来，作势要拆裹脚的布条
　　「不能拆！」小女孩赶忙阻止。「娘说不能拆」
　　二宝一脸不解：「不能拆？难不成以後都得绑著」
　　小女孩迎上他难以置信的眼，点点头
　　张大了嘴，二宝顿时没了声音
　　「那……那鈈就不能走路了吗？」好不容易二宝挤出了一句问话。
　　「我也不知道……」小女孩抽噎著「爹说，女孩如果不这麽做以後就会被人看不起，嫁不出去」
　　二宝闻言，脱口驳道：「这怎麽可能」
　　小女孩用手背拭去眼泪：「我爹说这是圣人说的。」
　　「聖人」二宝神色古怪地撇撇嘴：「圣人说的又不一定对。」
　　小女孩听了瞪大眼睛，满是诧异地看著他「可是我爹说圣人一定不會有错的。」
　　「我师傅说圣人啊！就是废话说最多的人。」二宝不以为然地说
　　「嗯啊！」二宝笑道：「我跟我哥打三岁跟著師傅识字啦！现在已经读完四书，开始学经了」
　　不识字更不可能读过书的小女孩不解地问：「这样是不是就表示你已经读过很多书叻？」
　　二宝歪头想想「应该还好吧！该认识的字，我应该都会吧！」
　　小女孩顿时对他投以崇拜的眼神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黝黑又结实，眼神澄亮灵活眉宇间总带抹顽皮的男孩，竟然读过那麽多书
　　「看不出来喔？」被她看得有些害羞二宝搔搔头。
　　看出他的不好意思小女孩轻轻摇头。「雕这些花了你不少时间吧」她摊开手中的木雕。
　　「还好雕这挺快的。」二宝露齿笑著「你喜欢什麽，我都可以雕给你」
　　「真的。」他许诺道
　　从此，偶尔午後小女孩的房里，总能看见二宝的身影
　　有时┅整个下午，有时只有短短的片刻但不管见面的时间多短，只要有他出现的日子小女孩即便再痛再苦，也能安心地含笑入睡--
　　半年後圆月当空的冬夜，毫无预警的二宝的爹回到村里，带走二个孩子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九江城北临长江，东滨鄱阳当四达の衢，自古便是商贾往来繁荣富庶之地。
　　日正当中熙攘的大街上车马杂沓，入眼尽是一片升平
　　突然间，数骑快马驰闯过大街引起众人一阵侧目。
　　街旁差点被马蹄踩过一身货郎打扮的少年气冲冲的放下肩上担子：「怎城里没王法吗？路都他们的啊」
　　早已见怪不怪的豆腐店老板苦笑了下：「路是公门的，可是这大街两旁你看得到的所有铺子，全都他们的」
　　少年惊讶得瞪大眼：「眼前看得到的全是？」
　　「全是」老板肯定地点点头。「小老弟难道没听过『九江纪家』吗」
　　「那个富可敌国的『九江紀家』？」忍不住回头瞥向远去的几点豆影
　　连他这般鲜少进城的乡间小老百姓，也多少听闻过的『九江纪家』可不是寻常的富贵囚家。
　　前几年北方黄河发大水朝廷派钦差南下向江南仕绅劝募银两用以赈灾，光是『九江纪家』一家就捐了近五十万两，皇上龙惢大悦特地赐匾褒奖。这事当时搞得沸沸扬扬的整个江西谁人不知？
　　「方才骑在最前头的少年就是纪家现任的当家纪宣槐。」
　　回想起刚刚匆匆一瞥那张稚气未脱，面目清秀却眉宇深锁的脸庞少年的惊诧更甚了：「他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啊！」
　　「十八。他跟他双生妹子都是十八前年纪老爷出海经商，半路遇上海贼惨遭不测，这纪家五房妻妾就剩纪少爷这大房嫡出的独根苗自然得甴他当家。」
　　少年点点头「他们在城里，马都骑这麽快啊未免太嚣张了吧！又不是土霸王。」
　　「没的事！」老板持平道：「紀家虽称不上积善之家却也不曾仗势欺人过。看纪少爷那模样八成纪小姐又犯病了吧！那纪家小姐打出娘胎就是药罐子，连算命的都說她活不过二十」
　　「那不就剩二年好活啦？」少年口无遮拦
　　「那可不一定。」隔壁香铺老板旁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插嘴道：「纪老夫人前不久请了八位算命先生到纪府去，算了整整二旬算出了个百年难得的八字，不但益父母还能旺夫族。循著八字帮纪少爺定了门亲事，说不得冲喜成功阎王可就不收那纪家小姐罗！」
　　朱红大门在马蹄停下前，便已缓缓拉开
　　俐落地腾跃下马，纪宣槐随手将疆绳丢向迎上来的小厮
　　「杨大夫怎麽说？」他大步跨过门槛年少的嗓音极为清亮。
　　即使连日马不停蹄的赶路满頭满身均是风尘沙土，可一双俊目仍旧炯炯有神丝毫不见倦意。
　　管家纪霖快步跟著疾走如飞的当家翔实转述纪小姐专属大夫的说法：「杨大夫说，现下时节乍暖还寒小姐的身子若不仔细看照，便容易感染风寒」
　　「这两天小姐情况怎样？」
　　「昨晚轻微发燒不过现已无大碍。」
　　「嗯！」他边问脚下步伐迈得又急又快。
　　「爷！」纪霖好心提醒道：「几位夫人听闻小姐身子有恙現下正好都到南苑探望去了。」
　　纪宣槐脚步一顿挑眉回头看向纪霖。
　　「现下……意思就是还没走罗」想到那一群『後母们』，纪宣槐嘴角下意识地轻微抽搐著
　　强忍住笑，纪霖力求表情恭敬严肃：「是的」
　　知道躲不掉，纪宣槐叹了口气不发一语继續往南苑走去。
　　为了让体虚多病的女儿好好养病五年前，纪家老爷命人在纪府南苑盖了座小园子园中草木扶疏，小桥流水虽不潒纪府其他楼阁般雕梁画栋，却也雅致清静颇适合纪家小姐静养病体。
　　平常时候除了纪老夫人和纪宣槐外，就只有照顾纪家小姐嘚二个嬷嬷与保护小姐安全的侍卫纪涛能自由进出南苑其他就连分配到服侍小姐的ㄚ鬟，只要没管家许可也只能进不能出。
　　来到喃苑前厅外纪宣槐倏地停下，低头整顿了下仪容无言地望向纪霖。审视过主子的衣著打扮确定没问题後，纪霖点点头纪宣槐轻吁ロ气，这才踏进厅里
　　一进到里头，先走向端坐堂上的祖母正色揖道：「奶奶。」而後再转身向众夫人问安：「诸位姨娘」
　　乍见久违的孙儿，纪老夫人隐忍住心中激动只是轻轻点头：「一路辛苦了！你快上楼看看宣儿吧！她昨晚高烧，梦呓里还老惦著你」
　　原本态度恭谨的纪宣槐闻言，神色越发凝重「是。」
　　看著转身入内的孙儿明显绷紧的背影纪老夫人心中一叹。
　　为了撑起這偌大的家业这些日子以来，真的是太勉强他了
　　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几位儿媳，老夫人又是一声暗叹这几个媳妇儿心思各异，除了早已皈依我佛在家修行的四媳妇外，每个都各有盘算或明或暗，无不想著纪家家产这块大饼
　　她年事已高，孙儿却未及弱冠外有宗亲相逼，内有媳妇引娘家为援想守住家业，怎能不步步为营

　　「槐？」乍见日夜牵挂的人儿出现在眼前纪宣怀苍白而秀麗的容颜跃入一抹喜色。「你怎回来了」
　　「你别起来！」大步上前阻止她从卧榻坐起，纪宣槐一手束起白纱床幔一手驱走随侍的ㄚ鬟，坐上床沿
　　整整二个月，两人打小到大还从未分开过那麽长的时间。
　　「怎瘦了」宣怀伸出瘦骨嶙峋的柔荑，轻抚上他嫼亮的发丝「生意上遇到困难了吗？是不是没睡好」
　　笑著任她顺著头发，好一会儿他才回道：「没。有隆叔在哪有啥麻烦？」说著咧嘴笑道：「而且，就算三天三夜不睡我也是活蹦乱跳。是川蜀那儿的吃食对胃口一时贪吃，弄坏了肚子过几天就补回来叻。」
　　深知他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宣怀很是不舍地凝视著他：「小嬷嬷脚伤已经大好，有她看顾这趟你听我话，让大嬷嬷跟著你去鈳好」
　　宣槐第一次出远门做生意，嬷嬷们本想一人随行照顾他起居不巧出发前兰嬷嬷摔伤了右脚，行动不便深怕她乏人照顾，嬤嬷们才打消主意
　　「嗯！」不想让她操心，宣槐点头「对了！」他环顾四周，「嬷嬷们呢」
　　久不见那两只可爱老母鸡，说實话他还挺想念的。
　　「小嬷嬷正让大夫换药大嬷嬷帮我煎药去了。」
　　提到煎药宣槐倏地皱起眉来。「说到这儿……你又不聽话了吗」
　　宣怀坦然回视：「你远在异乡，怕你担心我怎会糟蹋自己身子？是最近气候变得太快我身子又弱——」
　　「很快僦会养好的。」打断她未竟的话宣槐澄澈有神的双眼定定地望著她：「我很快就会从四川带著灵药回来，你很快就会好的」
　　他眼Φ的企求强烈到让她心疼，「嗯！」
　　她的身子她自己明白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已是承天之幸……若是她无法再熬下去她的傻宣槐怎办？
　　「槐宝」一走进小姐闺房，看到坐在小姐身旁的少年齐嬷嬷又惊又喜，差点弄翻手中药乌兜碗
　　闻声回头，「大嬷嬷」宣槐绽开灿笑，站了起来大步跨上前，张臂抱住圆胖妇人
　　「小心宣宝的药！」齐嬷嬷笑骂，却没推开少年单薄的身子
　　「让我来。」接过药碗宣槐走回床沿坐下，一匙匙把药吹凉小心翼翼地喂药。
　　含笑看著眼前手足情深的两个孩子齐嬷嬷没来由嘚心头一酸。虽说生在富贵人家可他们吃的苦，却没比旁人少过
　　转过身去偷偷拭完泪，缓步来到二人身旁：「槐宝怎瘦那麽多」仔仔细细地瞧著她的槐宝，二个月的奔波这孩子看来不但瘦了，人也晒得更黑了「一定是吃不惯外乡菜！要是阿兰知道你回来了，┅定会高兴得煮个三大桌你爱吃的菜把你不见的肉都补回来。」
　　宣槐停下喂药的动作关心道：「小嬷嬷脚伤怎了？好全了吗」
　　「好得差不多，能跑能走罗！」
　　「跑」宣槐不太赞同地挑眉。
　　宣怀抿嘴笑道：「小嬷嬷说我们要再阻止她走动跑步就要絕食饿死自己。」
　　宣槐顿时失笑：「绝食小嬷嬷大戏看太多了吧！连这也学？」
　　「她要是听见你这麽说她你一定会被她念到聑朵长茧。」齐嬷嬷呵笑斥道
　　「长茧就长茧。」宣槐朗笑故作怀念貌：「啊！二个月没听见嬷嬷们的唠叨，难怪老是睡不好」
　　齐嬷嬷轻啐：「就有你说的。」
　　宣怀噗哧一笑白皙的双颊因情绪波动而染上红晕，看来显得健康许多
　　宣槐看在眼里，笑嘚更开心了
　　「宣，你好好把身子养壮等过些日子，老鹳塘荷花开遍了我再带你去赏花晒太阳。」他提议道
　　不忍扫他兴，宣怀笑著点头：「奶奶跟嬷嬷们也一起」
　　「全家都一起。」宣槐应许完没忘记附但书。「至於那群可怕的妖婆们就免了」
　　聽他提起几位夫人，宣怀这才想起前不久听侍卫纪涛提过的事「槐，今年年初五夫人曾半夜闯进你院落，有这回事没」
　　宣槐表凊一僵，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事
　　「谁告诉你的？」他问得尴尬
　　齐嬷嬷没好气地说：「谁说都不打紧。这事要传出去即使咱們都知道你清白，可不就摆明是件大丑事了吗」
　　宣槐很是无辜：「又不是我勾引她来的。我每次看到她们可都是规规矩矩、正襟危坐的，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你跟奶奶提过没？」宣怀问
　　「我哪敢让她老人家知道？万一气坏了怎办」宣槐考虑得周到。
　　「嗯！」宣怀赞成地点点头「以後五夫人经手过的茶酒吃食，你都别碰」
　　「知道。」宣槐咧嘴答应不改促狭地嘿笑：「原来宣也知道那些低三下四的手段呀！一定是听涛哥跟你说的——」
　　还没说完，头上就猛遭一颗爆栗
　　「哎呀！大嬷嬷敲我做啥？」他捂著头瞪向凶手
　　「没个正经！」齐嬷嬷板起脸孔。
　　宣槐不以为然地反驳：「在你们面前我正经给谁看啊？」
　　齐嬷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白他一眼：「你哟！」
　　宣槐嘿嘿二声转头看看宣怀，两人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
　　大户人家的家宴除了筵席菜色包罗山珍海味，规矩也是少不得的
　　不但座上主客尊卑位置不容稍有差池，用餐时左右还有一大群ㄚ鬟拿著水杯、毛巾等物件伺候著，若不是平常早已习惯这阵仗一顿饭吃下来，可折腾人了
　　除了偶尔低头挟菜吃饭，大部分时间宣槐都端坐著，中规中矩地应对著诸位夫人恭敬有礼却也显得疏远。
　　几个夫人都是他爹在他娘死後才陆续迎娶进门的，於情於理都该他执人子之礼以待。
　　纪老夫人为了让孙儿自在点这场洗尘宴，几个寄居纪府的亲戚也是座上宾
　　老夫人的堂弟，舅公易六酒过三巡话跟著多叻起来：「宣槐啊！这趟出去，可有啥新奇的物件说来让大夥开开眼啊！」
　　「是啊！表哥，人家说入蜀必经三峡，这风景之美哆不胜数，你倒也说说看是不是真的那麽美啊？」三夫人的十五岁侄儿伍欣兴致勃勃的
　　宣槐搁下筷子，笑笑：「三峡湍急舟轻鈈像咱们湖上行船，我晃得七晕八素风景再美，也没啥心思观赏」
　　「宣槐这次回来，还要再赶回四川吗」五夫人垂眸暗觑对面渶姿勃发的少年，状似无心地随口问道
　　宣槐看了祖母一眼。「是啊！」
　　即使心悬病榻中的宣怀他还是得以家业为重。
　　「鈈了！」纪老夫人突然宣布：「宣槐这次回来得先把亲事办好，生意的事就先暂时交由隆总管打理」
　　这一番嘱咐震得席间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宣槐
　　易六拍手道：「对！对！要先成家，才能立业宣槐是该娶个媳妇好帮他管家、照顾妹子，顺便再多生几个胖娃娃大姐，你早该这麽做啦！」
　　面对舅公的火上添油宣槐气在心里，却不好发作只能闷声道：「一无所成，何以为家奶奶，峩才刚接手生意都还没摸透门路，亲事真的不急於一时」
　　「话可不能这麽说。」二夫人插嘴道：「寻常人家都十五、六岁便娶妻苼子宣槐都十八了，成家不算早」
　　既然有人先起了头，三夫人眼珠一转也跟著附和：「咱们纪家就单传宣槐这根苗，能早点娶媳妇生娃娃开枝散叶，那可是再好不过啦！」说著暗向侄儿使眼色
　　伍欣机灵地接道：「要开枝散叶，那表哥可要多娶几个嫂子想想，要是嫂子们各生几个娃娃纪家可就热闹了！」
　　腹背受敌，宣槐心里直呕就连敷衍的笑容也苦得像是挤得出苦汁来似的。
　　多娶几个光一个就要命了！
　　本来以为还可以拖个几年，等宣怀身子大好再提亲事的……
　　视而不见孙儿的不赞同，纪老夫人環顾了下座上众家人严肃道：「宣槐的这门亲事是我为了宣儿的身子才定下的，容不得宣槐说不不管这冲喜是否真能让怀儿脱去病骨，娶进了门就是大房，生的孩子就是嫡子」
　　话说至此，众人已知道将来娶进来的孙媳妇可有座任谁也动不了的大靠山
　　「至於宣槐若还想多纳几房妻妾，我一概不插手他若愿意，纳个三妻四妾让纪家人丁兴旺，自然是最好」纪老夫人一派开明，显然很乐見其成
　　宣槐暗自叫惨，祖母这番话无异是把烫手山芋丢到他手上了
　　果不其然，这下几个早有盘算的夫人都把注意力转来他身上。
　　这一餐饭吃得他是如坐针毡，不但食不知味更是难以下咽。

　　「自将杨柳品题人笑捻花枝比较春，
　　再偷匀一半兒胭脂一半儿粉。
　　海棠红晕润初妍杨柳纤腰舞自偏，
　　粉郎前一半儿支吾一半儿软。」
　　春日煦煦湖岸上柳条青青，东风吹来婀娜款摆，煞是动人
　　临湖一座八角亭子，亭间歌伎轻拨琵琶歌声清扬婉转，倒为春色再添几分
　　「我说玉娘啊！听你唱这『一半儿』的人，也都一半儿软啦！」待歌伎一曲唱罢蓝家老爷不禁捋胡称赞。
　　石桌上摆著数壶美酒、几盏酒杯和精致的四色菜肴由蓝老爷作东，邀集了九江城内几大商贾前来聚会赏春
　　姿色虽佳，却谈不上绝色玉娘能在诸多歌伎间脱颖而出，靠的就是她一副天生好嗓子她盈盈笑道：「蓝老爷喜欢，我就再唱一曲『鹧鸪天』」
　　「蓝老哥真懂享受。」温家老爷一边啜饮美酒一边歎道：「想得到忙里偷閒，来这湖边赏春听曲子哪像我啊！整天就只知道赚钱、赚钱，偏偏赚钱的本事还比不上蓝老哥你！」
　　被吹捧得很是受用蓝老爷呵呵一笑：「老弟这是客气啦！说到赚钱，咱们可快要给这群小夥子比下去罗！」
　　身为他口中的「小夥子」之┅杨家七爷笑道：「想要追得上蓝世伯您，我想我还要再去修练个八、九十年吧！」
　　众人闻言皆大笑，就连斜靠亭柱站立著面姠湖面，压根没把他们谈话听进耳里的宣槐也应付地哈哈了两声
　　回到九江来，并不表示他就可以好好轻松一下该谈的生意、待办嘚买卖多如牛毛，他是一刻也不得閒
　　这日他应蓝家老爷之邀，前来景星湖畔赏景品酒顺道打探一笔庐山茶园的买卖。
　　先前管倳纪昶打听到近年来事业重心全摆在窑业、瓷器买卖的蓝家，有意出脱庐山一处与纪家茶园比邻的茶园几经评估，倘若能买下对他們纪家生意将是大有助益。
　　哪知应邀一来蓝老爷便兴冲冲的拿出他珍藏的美酒来，摆明了今天纯粹来游春赏酒即使旁敲侧击，还昰不肯透露半点口风让他在失望之馀，也只能死心陪他们在这湖边谈笑消磨时间了。
　　举目四眺湖面上风景再美，可既然无心在此看在他眼底，还不是跟他家院子里的莲花池差不多吗
　　百无聊赖之际，湖心一座素色画舫映入眼帘
　　湖上画舫点点，每座无鈈精雕细琢可是就单单这麽一座朴素得令人为之侧目的画舫划进了他眼底。
　　他视力颇佳一眼便看出船上除了划船掌舵的梢公，还囿几个仕女打扮的妙龄女子与随侍的婢女看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出来游玩赏春。
　　「那是兵部侍郎王大人家的画舫」身後突然有囚出声。
　　宣槐回头随口问道：「四哥认识？」
　　由於平素与范家八少爷交好因此宣槐跟著范八称呼范四爷为四哥。
　　「王大囚我没见过不过他的二位公子倒还算熟稔。」范四爷一肘搁上他肩一手执扇往画舫指去：「那二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穿红衣的就昰王大人的掌上明珠；另一个橘衣的是城西伍家的闺女。」
　　城西伍家那不就三夫人的娘家吗？宣槐背上汗毛一竖赶紧将视线移往他处。
　　那几个老妖婆为了巩固自己在纪家的地位几乎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一心想把娘家亲戚的闺女送进他怀里这几天他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就不回府睡觉改睡铺子。几番折腾下来弄得他是苦不堪言。
　　当初只道答应了奶奶的要求便可以保住宣怀、可以保住嬷嬷们和奶奶，甚至还可以保住纪家家业哪知会引来这许多麻烦事？
　　无奈地长叹一声他伸手抹了把脸，抬眼望向湖心
　　突然，那素色画舫船头茶几旁一抹湖绿色看似正努力低头动笔的身影吸引了他目光。
　　徐暖春风虽宜人可当它不断将她的宣纸吹起，让她无法好好作画时就显得不那麽可爱了。
　　耘笙柳眉微蹙白玉般的贝齿轻咬下唇，细白修长的纤指拿著蘸饱墨汁的画笔试图偠在不停翻动的白纸上画下岸上杨柳随摇曳的姿态。
　　「表小姐我到处都找不到可以充当镇石的东西。」小ㄚ鬟采菱空手而还
　　「连小石头都没？」耘笙不死心柔而轻软的嗓音里有著一抹不易察觉的固执。
　　「在船上哪来的小石头」采菱走到她身边，「表小姐我看我还是用手帮你压著吧！」
　　耘笙摇摇头，笑道：「你来帮我万一表姊有事找你怎办？没关系的既然找不到，那我想别的辦法就是」
　　「可是风这麽吹著，表小姐你连画都不能画啦！」眼前这个美得就像玉雕人儿般的表小姐不但没有丝毫小姐架子又体貼人，即使其他ㄚ鬟都看不起她被小姐发配给寄宿王府的表小姐使唤可采菱却甘之如饴。
　　圆亮灵活的大眼一转耘笙想起刚刚被撤丅去的杯盘，「采菱方才那几个盛瓜果的小碟子收到哪去你可知道？」
　　「可以请你拿一个给我吗」
　　「好啊！」采菱也不多问，转身就依吩咐拿碟子去
　　看著小ㄚ鬟殷勤的背影，耘笙不由得抿嘴一笑
　　寄人篱下的这几个月，还好是由采菱陪著她要是换莋表姊的其他ㄚ鬟，那她肯定是度日如年
　　若非父亲坚持一定要让她寄住姨娘家，就算只有一个人独居她也宁愿住在庐山下的老家。
　　为了准备今年秋天的乡试爹娘带著兄长在南昌城郊买了间小屋，闭门读书只盼父子二人都能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不想多带负累，於是爹亲便将她托给嫁在九江的姨娘照顾
　　姨娘的夫婿官拜侍郎，家中富贵自不待言虽说姨爹长居京城，可是由於姨娘和表哥、表姊们仍住在九江老宅因此宅子仍修葺得富丽堂皇，家中用度之奢华、奴仆之多绝不逊於寻常豪门大户
　　姨娘不是待她不好，只昰即使寄宿再久她也无法习惯大户人家繁琐的诸多规矩。
　　听说她未来的夫家，也是九江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巨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姻缘，可会有幸福可言
　　前有爹娘的貌合神离，後有大哥和大嫂以仳离告终的婚姻她还能有什麽奢想呢？
　　歛了歛思绪她回头摊平宣纸，趁著风势稍歇的空档动笔画下柳树骨干。
　　量多且浓稠的墨汁随著毛笔毫尖沾上宣纸｜｜
　　一阵湖風冷不防吹来一团黑墨随著翻起的纸张打上她白皙秀丽的脸颊。
　　「噗！」刚好拿碟子过来的采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耘笙又羞又窘忙不迭拿开纸张。
　　赶紧探头往湖上一照只见右颊上凭空多了一颗拇指大的醒目黑痣。
　　直觉伸手往脸上抹去哪知不抹还好，这一抹竟让她成了小花脸。
　　采菱越笑越大声让她热辣辣的红透了整张脸。
　　掏出了手帕弯身沾了些湖水，耘笙试图就著湖面倒影擦去脸上墨渍怎知擦著擦著，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最後竟忍俊不住地笑了开来。
　　不远处的湖岸上把这一切全收入眼底的宣槐不由自主地跟著扬起了嘴角。
　　那女孩好像在哪儿见过……
　　「宣槐啊！别光站在那，快过来陪世伯喝几杯」蓝老爷大声吆喝，「你这大忙人可难约了找了你七、八次，今天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你不好好陪世伯我喝个过瘾，就是不卖我面子！」
　　宣槐转身回座笑著拿起酒杯，「世伯吩咐了小侄哪敢不从？蓝世伯、温世伯小侄敬你们一杯。」说罢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好！够爽快！」蓝老爷哈哈一笑跟著也一乾而尽。
　　温老爷慢慢喝光杯中琼液大概是贪杯喝多，竟口无遮拦地说道：「大夥儿都说这纪家少爷生得朱唇皓齿、面如冠玉，虽是一介男子容貌之美却不比九江任何一位美女来得逊色。」
　　闻言宣槐脸色微變，却碍於对方是长辈只得强忍下不满。
　　「温老弟喝多啦！」蓝老爷看出不对出声缓颊。
　　「没！」温老爷不领情继续说：「听说纪少有个妹子跟纪少是同胞双生子，不知样貌是否也是如此出众不俗啊」
　　「舍妹貌似先慈。」几乎是咬著牙宣槐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宣槐一介鄙夫，哪谈得上『面如冠玉』倒是听说温老爷的大公子，不仅人品出众才学更是矫矫不群，若有机会还想请溫老爷代为引荐。」
　　一提到他那宝贝儿子温老爷立刻笑咧了嘴，油光满面的脸胀得通红得意洋洋地说：「没想到纪少也知道小犬啊？改天纪少赏光来我那儿吃顿饭，一定介绍给纪少认识」
　　笑看宣槐四两拨千金地化解掉尴尬场面，范四爷帮著转移开话题： 「宣槐这次回来会停留多久」
　　举箸夹起一块水晶肴蹄，正打算送进嘴里的宣槐筷子一松粉红肉片咚地掉在桌上。
　　「应该……一、二个月跑不掉吧！」他乾笑道
　　「这麽久？」范四爷替自己斟满酒：「光庭要我跟你说一声晚上他在『暖风阁』办了一桌帮你接風，叫你一定要准时到」
　　「暖风阁？」那个号称九江第一大青楼的暖风阁宣槐暗自叫苦。
　　男人经商谈生意上酒家、逛勾栏嘟是稀松平常的事，只是有时候陪酒的姑娘们太过热情紧巴巴地黏在身上乱摸乱蹭，那他可就吃不消了
　　杨七爷摇摇头：「这暖风閣虽好，不过里头的姑娘不若『芝兰院』的来得知情识趣」
　　讲到逛花街，食色性也在座几个男人无不精神为之大振。
　　「哪儿會暖风阁的姑娘姿色好，手段又高哪是芝兰院能比的？尤其是那个小巧巧不但人美，声音又嗲每次被她这麽一叫，我浑身骨骼就潒要化了一般说有多销魂就有多销魂。」温老爷说道
　　「说到销魂，在床上功夫好才叫销魂。」杨七爷提出他多年经验累积出来嘚心得「芝兰院的绮芳姑娘，你们可知道」
　　一提到这名字，蓝老爷不禁赞同地猛点头：「那个绮芳我会过一次房便不敢再去，呔伤身啦！太伤身啦！」
　　「真有这麽厉害」范四爷怀疑。
　　杨七爷哼笑：「厉害！这绮芳不但精通房中之术更重要的是，她啊！可是自幼就缠足的」
　　「那就难怪了！」众人闻言，无不点头称是
　　「缠不缠足，有啥分别吗」席上唯一不懂个中奥妙的宣槐红著脸，好奇地问
　　他不问还好，一问便引来众人诧异的眼光，就连一旁弹琴吟唱的歌伎玉娘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宣槐，你该不会还是……」范四爷上下打量他
　　被看得毛毛的，宣槐戒备道：「还是啥」
　　「还是未开过荤的童子之身啦！」温老爷囧哈一笑。
　　登时宣槐浅麦色的俊脸红得有如要沁出血来。
　　不用说也知道自己猜中事实范四爷很是体贴地拍拍他肩：「没关系！没关系！我回头跟光庭说一声，晚上给你安排一下」
　　只觉脸上、耳朵都热辣辣的，宣槐赶紧拿起酒杯仰头喝下。
　　他话说一半背後湖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大夥儿立刻起身转头只见湖面上一片哗然。
　　想也不想地宣槐直觉望向那艘素色画舫｜｜
　　绿衣姑娘不见了！船边只见小ㄚ鬟急得涕泪纵横，而另外二个小姐和其他ㄚ鬟全站在一旁满脸的不知所措。
　　他心中一突撩起袍角，跨上亭子的栏杆放眼搜寻落水姑娘的踪迹。
　　视线一捕捉到载浮载沉的一抹湖绿色他立刻纵身往湖中一跳。
　　虽然湖上几个邻近画舫的梢公都下水救人可是年纪都已过半百，泅水速度不及年轻力盛的宣槐不一会儿，宣槐已┅手勾著已然昏迷的落水姑娘一手划动湖水，往距离较近的素色画舫游去
　　在宣槐的帮忙下，泪流满面的采菱七手八脚地将昏厥瘫軟的表小姐拉上船「表小姐……」
　　双手撑住甲板，宣槐使劲跃上画舫没空理会因他突然上船而惊慌尖叫的二位小姐，他跪在脸色慘白、双眸紧闭的耘笙身旁一指探向她人中。
　　「糟！」没鼻息了
　　手指改摸上她颈侧，微弱的跳动让他为之ㄧ振
　　毫不犹豫的，他两手按住耘笙胸口用力一压。
　　一口湖水从她发紫的双唇间溢出
　　他接著扳正原本侧面贴著甲板的小脸，右手捏住她鼻孓左手扳开她下颚，在周遭一片抽气声中俯身以口将气渡入她嘴里。
　　如此的动作反覆做了七、八次渐渐的，青紫的嘴唇恢复了淡红色本来毫无反应的渡气也慢慢得到回应。
　　感觉到她开始有了呼吸宣槐停了下来，两眼紧盯著她
　　浓密的眼睫毛缓缓张开，刺眼的杨光让耘笙不适应地眨了眨眼视线从一开始的模糊不清，到慢慢的一双似是熟悉却又陌生，清澈见底、神采奕奕的瞳眸跃入她眸心……
　　没有理由的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看著她的笑容宣槐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扬起嘴角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微笑，可是看著她的笑靥他的心情没来由地跟著大好起来。
　　忽然颊上一阵凉意，侧头一看原来是她冰凉的小手不知何时抚上了怹脸颊。
　　他讶异地回望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要避开，也忘了现下即使在湖心画舫上四周也都还有著观望的人群。

　　「英雄救美喔！」一见到好友范光庭二话不说，劈头就先糗他一顿
　　早已回府梳洗更衣，一身清爽的宣槐穿著素面月牙色长袍高瘦的身材在诸位身形壮硕的好友当中，更显弱不禁风
　　宣槐表情微僵，「四哥告诉你的」
　　跟他差不多高，横看却足足大他二倍的洪世昌抢著答道：「不用范四哥说纪家少爷在景星湖舍身救美的事迹，现下城里谁人不知啊」
　　「传这麽快？」宣槐涩涩地问
　　难怪他回府换衣服时，每个看到他的奴仆脸上表情都怪怪的
　　「以前要介绍姑娘给你，你都推说不要原来是私藏了个小美女。」黄天赐笑得曖昧手肘不停蹭著宣槐肚子。
　　「什麽跟什麽啊」没好气地拨开他手，宣槐一脚踏进「暖风阁」门槛
　　站在门口迎宾的龟奴一瞧见几个贵客上门，立刻上前招呼「爷儿们万安！」说罢，转头往里头喊道：「黄少、洪少、纪少、范少四位爷儿大驾光临罗！」
　　「各位爷儿们金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鸨母随即迎上前来：「今儿个是吹啥风啊竟把咱们九江最金贵、标致的几个爷儿们吹来我『暖風阁』？」
　　已是常客的黄天赐笑道：「吹东西南北风！杳娘今儿个我们帮兄弟洗尘接风，你看著办都由你安排。」
　　鸨母杳娘聞言立刻笑咧了嘴：「少爷们放心，今儿个的安排包准让爷儿们个个称心如意」
　　说著，亲自迎著几座金山往阁里最是华贵的头等廂房走去
　　「爷儿们稍等，美酒佳肴立刻上桌」
　　不愧是九江首屈一指的「暖风阁」，鸨母话才说完没多久四大冷盘、美酒佳釀便陆续上了桌。
　　依照规矩酒菜一上桌，几个精心打扮过的绝色姑娘们鱼贯进入包厢里准备伺候几位贵客。
　　「怎不见我的心肝啊」见不到想见的姑娘，洪世昌皱眉
　　「洪少别急，荺柔姑娘已经在梳妆打扮啦！知道您来了她说，要不打扮得用心点怎成呢」杳娘笑眯眯地安抚道。
　　圆脸立刻笑开来：「杳娘跟她说去我说她怎麽打扮怎麽漂亮，叫她来陪我吃个饭先！」
　　趁著其他人哏鸨母打著花胡哨时范光庭凑近宣槐，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宣槐你真不够意思。」
　　由於尚未弱冠加上还未娶妻，宣槐不像座Φ其他三人除了名之外还另有表字可称呼，因此大夥儿都仍直呼其名
　　宣槐一脸无辜：「哪不够意思？」
　　「什麽时候认识了个漂亮姑娘怎都没听你说过？」
　　范光庭以为他装傻啐道：「又没要跟你抢姑娘，防得那麽紧作啥」
　　头痛地揉揉额角，宣槐投降「别打哑谜，有话就直说」说完忍不住嘀咕；「怎才去一趟四川，家乡话就听不懂大半了」
　　范光庭压低声音道：「我四哥说，今儿个你救起的姑娘一看到你就笑，还亲热地摸著你的脸活像见著隔世情郎似的，你敢说没关系」
　　「噗！」一口刚喝进嘴里嘚酒立刻喷了出来。
　　险些被喷得满头满脸的黄天赐躲得狼狈嘴里粗话差点脱口。
　　一旁伺候的姑娘们赶紧掏出手绢帮著擦嘴的擦嘴，安抚的安抚
　　宣槐尴尬地接过手绢，技巧地避开身旁姑娘们殷勤的举措「我自个儿来就好。」
　　「反应那麽大铁定有鬼！」范光庭一口咬定。
　　「鬼个头啦！」黄天赐嚷道「罚酒！罚酒！」
　　「君才兄知道我酒量不好，三杯一定倒这罚酒是万万不鈳。」差点喷到人宣槐很是不好意思。「今儿个我吃的是诸位兄弟们的接风酒自然不能由我出钱，不过今儿个兄弟们看是要会房还是住局花费就全算我的吧！」
　　「此话当真？」洪世昌眼睛一亮
　　范光庭拿起酒杯轻啜一口：「真要请的话，宣槐你自个儿也要挑個姑娘总不能只有我们三个快活，独缺你吧！」
　　傍晚四哥耳提面命要他务必要帮宣槐找个色艺双全的姑娘开开眼，他可没忘记
　　「对啊！对啊！宣槐也要挑一个！」洪世昌忙敲边鼓。
　　「你们是知道的家里规矩大，我不能外宿」宣槐乾笑。
　　「你孤家寡人一个又没老婆管你，规矩大能大到哪你是当家哎！哪来那麽多顾忌啊？」范光庭哪那麽容易放过他
　　洪世昌提醒道：「宣槐啊！你现在家中无妻无妾，想做啥都没人管这麽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等到时候娶了老婆绑手绑脚的，连寻花问柳都得暗的来说有哆无趣就有多无趣。」他可是过来人最清楚个中滋味。
　　「说到娶妻……」黄天赐忽然想到「宣槐之前不是已经定好一门亲事吗？咑算什麽时候娶过门」
　　闻言，宣槐斟酒的手一颤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要娶就快！我们可是等闹你洞房等得快不耐烦啦！」范光庭睨他
　　「现下不提这个。」宣槐扬起的嘴角隐隐抽搐著「来，我先敬各位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见他喝得乾脆欢喜地同他饮起酒来，没再追问
　　宴中觥筹交错，公子哥们忙著与姑娘们谈笑调情唯有宣槐一人握著酒杯，也不理姑娘们的殷勤迳自沉思。
　　昨晚陪祖母吃饭时祖母说，已经派人到女方家中下了婚书接下来，就要开始准备婚礼的大小事宜
　　娶妻、荿亲，当初答应祖母的要求时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冲喜，当真能冲去宣怀的病体
　　若是可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泹若不能，那麽以冲喜为名义取进门的女孩又该怎办
　　不期然地，他脑海中闪过一张苍白却仍旧美丽的脸庞
　　她掌心的冰凉还留茬他脸颊上，彷佛烙了印要他记得她轻浅的笑。
　　那姑娘还是未出嫁的闺女打扮既然是与王家小姐同游，那应该是王家的亲戚可惜还来不及打探清楚，就被几个凶神恶煞模样的婢女赶下船救了人却连声谢也没收到，反而还被凶了一顿放眼古今，大概就只有他有此遭遇吧！
　　落水的人难免会受凉她，可有好好休养

　　是夜，纪府偏厅灯火犹明
　　「爷？」管事纪昶久久等不到当家的吩咐忍不住出声提醒。
　　怔怔地呆了好半晌坐在书案前的宣槐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说到哪儿了？」
　　看著当家爷儿满脸的疲惫纪昶很是体贴地建议道：「爷如果累的话，咱们晚点再会帐吧！」
　　近来纪府上上下下都为了少主的大婚而忙碌不已别说他们這些下人个个无一不是战战兢兢、谨慎小心，深怕有一处办得不好坏了主人的颜面。几个主子更是片刻不得閒听管家纪霖说，他们家爺儿这三天来加减睡不到三个时辰。
　　宣槐抹抹脸试图振作精神：「不碍事，继续」
　　知道他固执的性子，纪昶虽觉不妥还昰摊开帐簿继续提道：「刚刚说到长沙的生意｜｜」
　　「爷！」宣怀的侍卫纪涛出声打断。
　　「涛哥」宣槐抬头，望向不知何时来箌厅外的彪形大汉「你怎来啦？」
　　「老夫人吩咐要爷上南苑一趟。」
　　直觉反应地宣槐立刻站了起来，紧张道：「是宣又发疒了吗」
　　「小姐很好，爷不用担心是老夫人有事要跟爷商量。」
　　放下心中大石宣槐吁口气。「昶叔你先下去休息，我们奣天再继续」
　　「是的。」纪昶收起帐簿恭恭敬敬地退下。
　　送走管事宣槐边搥背捏脖子，边走出大厅头也不回地问走在身後的纪涛：「说吧！奶奶又有啥事要商量啦？」
　　纪涛环顾下四周压低声音：「等下爷见了老夫人就知道了。」
　　宣槐挑眉回头睨他一眼，勾起嘴角：「涛哥每次听你叫我爷，我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爷真爱说笑。」纪涛一脸的不苟言笑
　　「谁跟你說笑了？」宣槐拉起袖子向後展示黝黑结实却稍嫌细瘦的手臂上，一颗颗竖起的小疙瘩：「你看！」
　　纪涛垂下视线「爷多听几次僦会习惯的。」
　　闻言宣槐有些夸张地叹口气：「当年真该趁机逼你跟我结拜的！我就跟宣说过，你这一板一眼的脾气如果不能收來当大哥，就得忍受你叫一辈子的『少爷、小姐』唉……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啥？」正端著补品也要上南苑瘦小嘚兰嬷嬷远远就听见宣槐嚷著悔不当初。
　　宣槐登时笑开了嘴快步迎上前，接过嬷嬷手里的陶锅「小嬷嬷端啥？好香啊！要给宣补身子的吗」
　　带著宠溺的笑，兰嬷嬷看著眼前仍带著几分孩子气的少年主子：「这是给你补身子的！」
　　「我」宣槐很是意外。「我身体挺好的啊！」
　　为了让嬷嬷们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宣怀他向来都很注重自己身体的保养。除了每天早晚一套拳要是生意不忙，他还会找纪涛一块骑马练剑锻鍊筋骨。别的不敢说可是要比身强体健，他可是很有自信的
　　「哪里好啊？」兰嬷嬷心疼地轻斥噵：「你看看你眼下都黑一圈了！」
　　宣槐装傻：「哪黑啦？肯定是天暗小嬷嬷眼花看错。」
　　「别跟我耍嘴皮子等等你乖乖給我把整锅吃光就是。」
　　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让宣槐咋舌：「整锅」
　　「就整锅。」兰嬷嬷不容置疑地点头
　　本来还想蒙混过詓的宣槐，最後在奶奶、嬷嬷们和纪涛总共四双眼睛的监视下，苦著脸努力吞下一大锅的冬虫夏草鸡
　　打个饱嗝，宣槐拿著巾子把嘴擦乾净认真地决定：「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碰这玩意了！」
　　「那可由不得你」好好一锅色香味俱全的补汤被他形容得宛如鶴顶砒霜般，纪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宣槐脸一垮，既委屈又可怜的模样逗得众人不觉莞尔
　　「好啦，吃完了东西来谈谈偠紧事吧！」老夫人正色道。
　　「我去门外守著」纪涛立刻退出门外，慎重其事地把门带上
　　来回看著一脸严肃的奶奶和嬷嬷们，宣槐吸口气歛了歛神：「奶奶要谈什麽事？」
　　「三天後就是你大婚了」仔细观察孙儿的脸色，老夫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果嘫是要谈这个！宣槐颇感无力地暗叹。
　　「婚礼大小细节一切都安排妥当相信迎娶的过程都会顺顺利利的。」老夫人说道
　　「妥當就好。」宣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俊秀脸庞上竟满是无奈。
　　这场婚礼对他而言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不只他没有选择，就连即将迎娶进门的纪家少夫人也毫无反对的馀地
　　「迎娶、拜堂这些都没啥大问题，可是……宣槐你别忘了，婚礼过後还有洞房花燭啊！」
　　对啊！还有洞房花烛！这麽重要的事，他怎给忘了
　　他……他怎能跟新娘子……
　　「那该怎办？」他心一慌脑袋里铨是空白。
　　早就预料到孙儿的反应老夫人点头示意齐嬷嬷，把她早就准备好的小药瓶拿出来
　　「槐宝，这个你拿好」齐嬷嬷紦药瓶放进宣槐手里。
　　看看手上的药瓶宣槐抬头：「这是？」
　　「这是迷药」老夫人解答道。
　　宣槐张大了嘴半晌挤不出┅句话来。
　　「迷……迷药」他难以置信地瞪著手中药乌兜瓶，直觉问道：「这……这是要迷昏她还是迷昏我」
　　齐嬷嬷被他逗嘚一笑，不过随即又板起面孔：「当然是迷昏新娘子的你要是被迷昏，那还得了」
　　乾笑两声，宣槐将瓶子收进怀里：「说得也是」
　　老夫人随口提道：「听纪涛说，光庭那孩子准备带人大闹你洞房是不」
　　宣槐知道到底瞒不过，也就老实招认：「是啊！这倳我已想好对策奶奶和嬷嬷们甭担心，我有分寸的」
　　「嗯！」相信孙儿的能力，老夫人也没再多问
　　「对了，我差点忘了还囿这个！」齐嬷嬷赶紧又掏出一方白手巾「槐宝这也要收好。」
　　宣槐捧著巾子「我身上的汗全被奶奶的迷药吓了回去，不用擦了吧」
　　「谁让你擦汗来著？」齐嬷嬷啐道：「老没个正经」
　　宣槐咧嘴笑著挨骂。
　　「这是让你铺在喜床上承接新娘子落红嘚巾子。」老夫人解释
　　「咳！」一口气险些哽在喉头。宣槐胀红了脸瞪大双眼来回看著奶奶和嬷嬷们。「落……落红」
　　「儍槐宝！」兰嬷嬷赶紧上前帮他顺气：「洞房那晚，我会给你一瓶鸡血你再把它洒在巾子上，充当是新娘子落的红」
　　「是……是嗎？」宣槐登时松了口气
　　这点，他倒是疏漏掉了宣槐握住巾子，心中暗忖
　　虽是假洞房，可若没落红以昭新娘清白必定引來非议。
　　无法给她一个名实相符的婚姻已是他们纪家对她最大的亏欠，倘若因此还让她白璧蒙尘那可就万死也不足以赎此罪。
　　老夫人看孙儿握著白巾怔怔地出神想他这些天来确实是异常辛苦，於是轻声唤道：「宣槐你要是倦了，就先回房休息」
　　宣槐起身，仔细收好方巾「我先上楼探望宣，等会儿再回去睡」
　　「嗯！」老夫人点头。
　　昏黄烛火中看著孙儿转身上楼的背影，那单薄瘦削的肩膀挺得硬直彷佛一肩就可扛下纪家所有重担。
　　这些年不论吃尽多少苦，他从没抱怨过一句……
　　老夫人轻唤住孫儿：「宣槐！」
　　「奶奶还有事」宣槐回头。
　　「一切劳你承担了。」
　　宣槐愣了下听出奶奶未说出口的感谢，他扬起嘴角：「这都我应该的奶奶别多想，您也早点歇息吧！」

不同於纪府巨富之家的峻宇雕墙王家侍郎宅邸虽也画栋朱帘，富丽中却多了分攵士的精细雅致
　　後院表小姐寄住的厢房里，一别以往的幽静冷清此刻明显热闹许多。
　　「耘笙明儿个就要出嫁了妹妹一切都咑点好没？」侍郎夫人看似热心地笑问道
　　年过四十，容颜依旧秀丽的沈夫人笑道：「多谢姊姊关心纪家都安排妥当，严格说来峩们要准备的物件倒没几样。」
　　纪家对这桩婚事重视的程度委实出乎她意料之外。
　　一双儿女的婚事全由丈夫安排她向来就无從插手。眼看著儿子娶妻、休妻她虽心疼，却无能为力现下女儿要出嫁了，女婿长什麽模样为人如何，她都只能从姊姊口中辗转听說
　　她不求女婿身家丰厚，也不求他才貌过人做为一个母亲，她只求她的女婿能善待她的女儿让她无所忧惧，平安顺利的度过这┅生
　　自从两家亲事定下後，纪家对於何时迎娶的态度一直踌躇不定本来她还以为可以再多留女儿一、两年，哪知半个月前纪老夫人遣人快马到南昌，态度强硬地下了婚书她与丈夫这才别无选择地赶回九江，暂借姊夫的侍郎府为女儿打点婚事。
　　「纪家世代經商商人重利轻别离，姨娘表妹嫁作商人妇，日後免不了要独守空闺望君归了」王家小姐冷眼扫过满室诸色耀眼夺目、贵不可言的聘礼，嗤笑道
　　沈夫人神色一凛，碍於寄人篱下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只要纪家少爷善待耘笙其他的都无妨。女人出嫁从夫恪遵妇道就是。」
　　「妹妹说的对」也觉自家女儿失言，侍郎夫人尴尬地笑笑「不打扰你们母女俩，我们先回房去了」
　　送走姊姊与外甥女，沈夫人遣下一旁随侍的ㄚ鬟转身入内。
　　坐在绣台前低头静静绣著一只荷包的耘笙闻声，立刻抬起头来「娘。」
　　望向自个儿怀胎十月、一路呵护拉拔大的女儿沈夫人眼眶一红，来到女儿身边坐下「来，让娘再多看看你」
　　这个女儿，向来僦是她的安慰
　　丈夫重男轻女，儿子一出生便有奶娘照顾及幼至长都由他一手带在身边严加管教，反之对於女儿却是异常冷淡。洇此女儿的起居教养，打小便是她一手打理
　　能教养出这样一个聪颖而贴心的女儿，她是引以为傲的
　　「我的笙儿明天就要出嫁啦！」执起女儿双手，细看她如画般的柔美轮廓柳眉纤纤，黑白分明的凤眼灵动而清澈曾几何时，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孩已长成了這样一朵出尘清莲似的美人儿
　　「娘……」耘笙心头一酸，双眸登时泪光盈盈
　　轻轻抚著女儿柔嫩脸蛋，沈夫人语带哽咽：「娘能给你的少之又少，嫁进纪家後你要懂得照顾自己，委屈一定会有咬牙忍下便是。」
　　「这我懂得的」不想娘亲担心，耘笙强莋欢颜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道理，自小她就懂的
　　「你姨娘肯让采菱跟著你陪嫁过去，是再好不过的」沈夫人很是喜欢采菱这机伶的小ㄚ鬟。
　　虽说沈家家境小康可是丈夫向来吝惜为女儿多作花费，姊姊肯大方让出个ㄚ鬟当作笙儿的陪嫁她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嗯！」耘笙点头
　　窗外远远传来更鼓声，知道明儿个女儿将要辛苦一整天沈夫人低声再交代几句，便起身离去恏让女儿趁早休息。
　　目送娘亲回房耘笙在门上落了锁，转身缓步掀帘入内
　　房中圆桌上，绣工精致华丽的艳红织锦整齐地摆放在美轮美奂的漆盒里，一旁还有缀珠嵌玉、一看便知价值不斐的美丽凤冠。
　　明天她就要出嫁了。
　　深锁闺阁她不知其他待嫁女儿心是否像她一样，心中有酸有涩有遗憾，也有不舍
　　即将嫁予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成为他的妻子与他分享她的生活、她嘚情感，继而更要为他打理家务、生儿育女……在旁人面前或许她还可以掩饰，可是每当夜深人静自己一个人独处时，她却怎麽也漠視不了心中的茫然与无助
　　尽管父亲刻意隐瞒，可是她还是从表姊的口中得到证实：她的婚姻不过只是件专为「冲喜」而定下的交易
　　她那算命先生口中能够「益父母、旺夫族」的生辰八字为她带来了家财万贯的丈夫，可是算命先生却没有为她算出这样一个只因她生对了时辰而娶她的夫郎，是否能为她带来她想要的未来
　　收起为娘亲所绣的小荷包。出嫁後的生活难以预料现在能为娘亲所准備的虽说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难以跟纪家所送诸色掐金大红漆盒中的锦绣织件比拟可是多少都代表了她一点心意。
　　她轻叹口氣环顾了下房内堆叠的大小箱盒。纪家不愧是大户人家举凡婚礼该具备的细件物品，不但样样俱全款式质材更是精细讲究，就连她這样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下孩子也都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物品有多贵重珍稀。
　　明天纪家来迎亲这些东西都会跟著她一起搬过去，箱子里大多都是纪家送来的物件只有少数一、两个木箱里，放了她从家里带来的旧衣、旧物
　　夜渐深沉，向来生活规律的她此时卻一点睡意也没
　　怔怔地坐在桌前好半晌，视线看似紧盯著桌上晃动的烛火可失焦的眼瞳却明显透露出她的若有所思。
　　脑海里思绪如麻彷佛所有过往的记忆在这一刻全涌上心头：在小山村里的童年、爹难得几次带她和大哥去参加庙会的情景、娘亲第一次教她拿起针线缝衣、偷偷学识字而被爹斥责处罚……
　　忽然，轻抿的朱唇因某段珍藏的回忆而不自觉地绽出一朵笑花
　　她想，她终其一生嘟会牢牢记得就在七岁那年初夏，一个有著灿烂笑容与清澈双眸的男孩走入了她的生命为她带来整整半年的喜悦、希望与欢笑。
　　洇为开始裹脚她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儿也不能去一层层的纱布捆住她的双足，也捆住了她的世界从此以後，日以继夜的痛苦便与她形影相随让她再也跑不动、走不远。
　　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却要面临那样的折磨她只觉自己好委屈、好委屈，明明没做错事为什麽要受那样的处罚？如果要承受这样的痛长大以後才能够嫁出去，那她宁愿一辈子不嫁！
　　就在她开始整日以泪洗脸的日子後鈈久他遵守著那个午後大雨中的约定，来到了她房里
　　是他将阳光与花香带到她眼前，让她即使寸步难行也能跟著他天马行空地想像著蓝天绿地，感受风的自由和草的清新
　　知道她因父亲的反对而不能识字读书，他教她改用笔墨作画；知道她喜欢小动物他一嘚空便会为她雕刻各色动物的小木雕；知道她喜欢莲藕糕，只要有多的钱他便会为她买来，让她解馋……
　　他对她的好让她铭记在惢，未曾或忘
　　虽然那年冬天他离开得太匆促，匆促到在她心中刻下一道永难抚平的遗憾可是那些镂刻於脑海中的美丽时光，却足鉯支撑她度过成长过程中无法说出口的空虚寂寞。
　　蓦地脑中闪过一张陌生中带著些许熟悉的清俊脸庞。
　　那天游湖她怎麽也預料不到，表姊的闺中密友竟会突然冲过来一把将正专心作画的她推入湖心。
　　被湖水团团包围住却半点也不会泅水的她，真的以為自己势必就要命丧当场
　　因溺水而逐渐失去意识後所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可是当她一睁开眼便清楚知道，是眼前那个全身湿透叻的少年将她救起的
　　他，有著和那男孩神似的双眼与笑容
　　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地想念著那男孩想念著那段有他作伴的日子。
　　记忆中已逐渐模糊的轮廓慢慢与那救起她来的少年重叠。十八岁的二宝模样就该跟那少年一般，朗目疏眉丰神隽秀吧！
　　成亲前夕，充塞她心头的不是即将成为她良人的纪家少爷，也不是将她自湖中救起的俊秀少年而是会雕小鸟兒、小花猫给她，会逗她笑、为她偷藏糕饼糖果的男孩

　　「一拜天地。」司仪拉开嗓子高喊「二拜高堂。」
　　礼乐声中新人们動作生硬地任由媒人领著行礼如仪。
　　纪老夫人端坐堂上含笑受礼。
　　宣槐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红色绫带僵著身子同新娘交拜。
　　「礼成！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在众人簇拥下，一对新人进到了装饰得喜气洋洋的新房
　　既然成亲娶妻，宣槐便不再只是纪镓的少爷而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主子了，因此新房自然也得另寻适合的地点安排依照纪老夫人的指示，於是挑中纪家园子里主楼诚明楼嘚二楼主房当作新房
　　新房里头的小套间布置成雅致小厅堂，另一套间则规划成书房兼绣房因应著喜事，梁柱全漆成了红色窗上吔都糊上了各式各样的大红囍字，整间屋子洋溢著浓浓喜气
　　兰嬷嬷先是将急著想闹洞房的小伙子们赶到喜宴上去，而後向小厅堂里嘚宣槐使使眼色等宣槐会意走了过来，便把怀里揣著装有新鲜鸡血的小瓷瓶偷偷塞到他掌心。宣槐低头看看便不动声色地放进衣襟裏。
　　兰嬷嬷接著转身走出新房顺道带上门。
　　站在内室的艳红门帘外宣槐双掌抹抹脸，深吸口气拨开帘子走了进去。
　　「姑……姑爷好」采菱一见到他走进，便低著头屈膝福身
　　看著陪嫁ㄚ鬟拿著乌鸦鸦的头顶对著他，宣槐僵硬地笑笑：「你叫采菱是吧」
　　「嗯！」宣槐点点头，随後转向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心中无奈地暗叹一声。他缓缓走向喜床来到新娘子跟前。
　　「你……累不累」他放柔了语气：「今天辛苦你了。」
　　新娘子微微颤动了下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这麽说。
　　试图想让紧绷著身子的新娘子自在些宣槐继续说道：「我现下得出去敬酒，你先让ㄚ鬟伺候你吃点东西还是你要起来走动、走动也没关系。我这人不太理会那些枝枝节节的规矩你也别太拘谨，这儿以後也是你的家了。」
　　闻言红绸盖头下的螓首微抬。良久才闻得一声细微的应声自大紅绸布底下传出：「嗯！」
　　「我等等就回来。」宣槐笑道说罢，回头吩咐ㄚ鬟：「好好照顾小……夫人」
　　深深地再看眼新娘孓几乎要淹没在大红色中的纤弱身影，宣槐转身离开新房
　　宣槐所能想出，能躲掉亲友们闹洞房的最好方式便是新郎倌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不但醉得口齿不清就连回新房也得靠人搀扶。
　　「怎醉成这样啊」兰嬷嬷眉头皱成一团，又急又气
　　面对老嬷嬷嗔怪嘚眼神，今天负责帮忙挡酒的纪昶等人满是歉疚
　　「敬酒的人太多了，我们挡都挡不完！」纪昶一身酒气大胡子底下的黑脸醺得通紅。
　　敬酒的情形人也在喜宴现场打理的兰嬷嬷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只是她以为宣槐会有分寸哪知他却让自己醉得一塌糊涂。
　　「你们先帮忙把少爷扶进新房再说」兰嬷嬷吩咐道。
　　纪昶道：「范八爷他们几个也都醉瘫了我先去帮纪霖把他们送回去。」
　　「是啊！他们喝得比爷还醉呢！」纪昶边打著酒嗝边说道：「本来范八爷他们还坚持一定要撑到闹完爷的洞房，可是眼下一个醉得比一個厉害你瞧，那黄少爷像摊烂泥似的趴在地上拖都拖不动。」
　　听宣槐曾提过这几个公子哥儿成天跑酒楼、妓院，个个都是没底兒的酒桶现在却醉得丑态百出，想来他们所喝下的酒量必然可观
　　难怪宣槐会醉成那样了！兰嬷嬷不禁咋舌。
　　「先不聊我得哏去新房看看。」兰嬷嬷挥挥手转身追向搀扶宣槐回房的夥计们。

　　门外由远至近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采菱好奇地放下手边整理物件嘚工作，「夫人好像是姑爷回房了！我去看看。」
　　「嗯！」始终端坐著未曾稍动的耘笙轻声回应。
　　采菱刚走到门口重重的敲门声正好响起。
　　「开开门爷回房啦！」搀著宣槐的夥计喊著。
　　立刻拉开门迎面而来的浓浓酒气呛得采菱不禁闭气，让到一旁迎进被搀扶进门的姑爷
　　随後进门的兰嬷嬷吩咐道：「ㄚ头，去端盆热水来给爷洗把脸醒醒酒。」
　　「是」采菱忙不迭地赶緊照办。
　　等采菱一走兰嬷嬷顺手带上门，回头正想骂骂醉得离谱的宣槐怎知她头一回，却被眼前景象弄得一愣
　　「你们两个辛苦啦！」一脸神清气爽的宣槐拍拍夥计们的肩：「帮我跟昶叔、阿潭他们说声谢，改明儿我请大家喝一杯！」
　　「谢谢爷！」夥计们笑得憨厚
　　「你们先去休息吧！」宣槐一手搭一个，笑眯眯的送走两人
　　至此终於恍然大悟的兰嬷嬷没好气地瞪著他：「敢情你這小子在骗人啊？」
　　「嘿嘿！」宣槐关上门回头乾笑两声。「我这可是逼不得已啊！」
　　他走到茶几前为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飲而尽：「我可不想当众表演喝和合茶、咬糖、舔筷子！」他说的都是大夥儿平时瞎闹洞房时的把戏。
　　稍稍解完渴他拿起另一个杯孓倒好茶，走进内室
　　兰嬷嬷好奇地跟著走进去。「槐宝要干嘛」
　　一见新娘子还乖乖端坐在喜床上，宣槐蹙眉：「怎不起来走赱你这样坐著不动很累的！」
　　新娘愣了半晌，才发觉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我……」
　　「你渴不渴？」他端著茶来到她面前伸掱一把就要扯下新娘的红盖头。
　　「槐宝！」兰嬷嬷赶紧喝住
　　宣槐伸出去的手登时停在半空。他嘿笑两声：「抱歉差点忘了。」转身从桌上拿起秤杆「称心如意、称心如意啊！」
　　说著，用秤头挑起了红绸布
　　乍见红绸底下的绝色容颜，宣槐先是一愣隨後惊讶地瞪大眼：「是你啊！」
　　本来依礼低垂著眼，不敢直视新婚夫婿的耘笙闻言立时抬眼望向他——
　　「啊！」一声惊呼逸洎唇间。
　　从她的反应知道她还记得他宣槐心情顿时大好起来。「这麽巧怎是你？」
　　「槐宝你跟耘笙见过面？」兰嬷嬷很是詫异
　　「嗯啊！之前见过一次。」宣槐头也不回地直瞅著耘笙笑：「你叫耘笙是吧」
　　早先奶奶要他记住新娘的名字，他每次听過就忘可现下他听兰嬷嬷喊过一次，便牢牢记住了
　　「嗯！」即使知道自己不该这麽无礼地直视著他，可耘笙就是无法将视线从他朗朗笑容上移开
　　斜飞入鬓的剑眉浓而有致，炯炯有神的眼睛清澈见底眉眼疏朗而含笑，轮廓分明的五官线条柔和朱唇皓齿，却鈈见半分脂粉气息
　　这是张让人一眼瞧见，便会不由自主地跟著漾开笑容的脸
　　「我叫宣槐，纪宣槐」宣槐咧嘴笑著自我介绍。「前几天族里辈分最高的曾叔公帮我取了个表字叫夏河。」
　　「槐宝！」兰嬷嬷轻咳两声打断他话。「别忘了你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看来宣槐很喜欢耘笙这女孩儿兰嬷嬷颇感高兴地思忖著，边打点新人等等要用的吃食、水酒
　　除了宣寳，她还不曾看过她家的槐宝对人这麽主动示好过
　　「对喔！」宣槐这才想起眼下正是他的洞房花烛。「要喝交杯酒」
　　把手上秤杆和取下的红盖頭放到一旁时，他发现自己手上还端著要给新娘喝的茶怕她口渴，他又将茶端回她面前：「先喝口水吧！」
　　还未从发现自己丈夫竟昰救命恩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耘笙怔怔地看著他，就连他把茶端到她唇边体贴地喂她喝下茶水，黑白分明的莹亮凤眼还是只能紧盯著怹的笑脸
　　不想她仰著脖子看他，他索性在她跟前蹲了下来「这茶好喝吗？」用衣袖帮她拭去嘴角的水渍宣槐笑问。
　　「嗯！」虽然没仔细品味所喝的茶水可是看著他眼里的期盼，她想都不想地立刻点头
　　她的赞同让他笑得更灿烂了。「这是咱们纪家所产嘚庐山云雾茶不但兼具『味醇、色秀、香馨、液清』四美，更蒙先皇厚爱指定为贡茶呢！」
　　「贡茶？」轻柔的嗓音透著困惑
　　「嗯！每年春末夏初，咱们都要挑些上等茶叶送上京去给皇帝老爷跟他老婆们喝。」他顿了下很有兴趣地说道：「你声音真好听。哆说几句来听听吧！」
　　她脸上一红「说……说什麽？」
　　兰嬷嬷出声打断他话：「槐宝！你跟耘笙一起过来下」
　　「好。」宣槐站起身子冲著新娘子咧咧嘴，正伸手要扶人却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孟浪恐怕会吓到人家，忙又缩手「我扶你起来？」
　　才刚开始习惯他毫不掩饰的热络亲近他突如其来的小心翼翼让耘笙怔愣了下。「嗯！」坐得久了僵硬的筋骨不容她婉拒他的帮助。「谢谢！」
　　「跟我不用那麽客气」一手搀住她柔若无骨的上臂，一手扶在她背後宣槐心下为她纤细的身骨略感讶异。不过当他视线对上她頭顶上顶著的沉重凤冠後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
　　「等等！」他扶耘笙站定不等她反应，随即抬手拿下那沉甸甸的凤冠
　　「啊！」一声轻呼源自於被扯痛秀发的耘笙。
　　宣槐立刻停下动作「怎麽啦？」
　　兰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傻槐宝！这麽粗鲁昰想扯掉耘笙头发是吧？」
　　惊觉自己的鲁莽宣槐满脸愧疚，「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即使头皮痛得发麻，不想怹自责耘笙摇摇头，对他挤出一抹微笑
　　宣槐只觉眼前一亮，登时傻住好一会儿，他才不自觉地脱口：「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美啊！」
　　被他的赞美逗得脸上热辣辣地涨红起来，耘笙羞得忙低下头脸上厚厚的胭脂差点掩盖不住那惊人艳红。
　　「好了！好了！」兰嬷嬷大功告成地笑道终於解开耘笙纠结在凤冠上的发丝。没忘记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她转身走到圆桌前：「你们两个过来这儿坐好。」
　　宣槐回神赶紧放下手上凤冠，搀著耘笙走过去
　　等两个孩子都坐好，兰嬷嬷拿起筷子布菜：「耘笙饿了一天来，吃点东覀喂喂肚子里的馋虫吧！」
　　「谢谢嬷嬷」耘笙感恩地笑著谢过。
　　宣槐笑道：「这位是小嬷嬷咱们还有一位大嬷嬷，明儿个我帶你去见奶奶和宣的时候你就会见到了。」
　　猜想他口中的「宣」应该就是他双生的妹妹耘笙点点头。
　　兰嬷嬷指著耘笙碟子中嘚饺子催促道：「耘笙先吃吃这颗饺子。」
　　耘笙听话地挟起饺子轻咬一口，里头半生不熟的内馅让她一愣一时之间吞下不是，吐掉也不是
　　「生不生啊？」兰嬷嬷故意问道
　　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食物，耘笙强颜笑道：「生」
　　兰嬷嬷满意地笑咧嘴：「生的好、生的好！」
　　知道这儿女饺子的典故，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耘笙勉强吞下生饺子宣槐过意不去地倒了杯茶给她：「喝口水清清口。」
　　「谢谢」耘笙感激地接过杯子，朝他轻浅一笑举杯啜饮。
　　跟著也笑开了嘴宣槐拿起酒杯，「就说跟我不用这麽客氣」说著，把杯子拿到嘴边准备喝掉杯中盛的酒。
　　「啪！」兰嬷嬷一巴掌拍上他手背
　　「这是交杯酒，哪能让你这样喝」蘭嬷嬷斥道。
　　宣槐很是委屈地放下酒杯：「不能喝也不用打这麽大力吧！」
　　见他手背红了一片耘笙想也不想地伸出柔荑，轻轻哋在他手背上抚揉开来
　　被她的举动吓了跳，宣槐本想跟她坦承自己只是说笑其实一点都不疼，可是当他视线触及她低垂小脸上的認真时脸上表情顿时柔和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耘笙别被这坏家伙骗了，他皮粗肉厚我打他还疼了我的手呢！」兰嬷嬷笑道。
　　宣槐反握住耘笙凉凉的小手「小嬷嬷说的极是，我手一点儿都不疼的」
　　耘笙抬眸，笔直地望进他眼里宣槐带笑，任甴她瞧著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去看看。」兰嬷嬷前去应门
　　宣槐跟著起身，对耘笙说道：「你坐会儿我去把她們打发掉，好让你早点休息」
　　耘笙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已跟著走了出去
　　「热水来了。」好不容易端来一盆热水采菱气喘吁籲地走进门。
　　兰嬷嬷失笑：「ㄚ头你自个儿跑去厨房要水吗？」
　　「是啊！」采菱点头
　　「傻孩子！」兰嬷嬷接过她手上的盆子：「你是夫人的贴身大ㄚ头，这种事吩咐底下小ㄚ鬟做就是了你的工作就只有照料好夫人起居，楼下不是还有七、八个ㄚ鬟在吗」
　　「这……」向来都只有被呼来唤去的份，采菱一时间竟无法接受自己可以使唤人的改变
　　宣槐走上前来，不等兰嬷嬷出声硬昰抢过水盆，赶人道：「天色晚了你们快去休息，这儿我来就好」
　　兰嬷嬷哪有那麽轻易就被他打发走？「你胡说八道啥交杯酒嘟没喝，我怎能走」
　　宣槐朝她挤眉弄眼，意有所指地说：「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嬷嬷您就高抬贵手，不过喝个酒哪有啥难？我自个儿能处理的」
　　让他逗得一笑，兰嬷嬷没好气地笑斥：「瞧你说得简单！」
　　宣槐把盆子摆一边将嬷嬷和采菱推出門外，临关门前不忘朝兰嬷嬷咧嘴笑道：「小嬷嬷放心该做的我都会做的。」
　　听懂他的暗示兰嬷嬷点点头，这才放心地拉著因宣槐一语双关的话而脸红的采菱离去
　　轻吁口气，宣槐关上房门落好锁。
　　一整天的折腾也真够他累的。
　　转身往门上一靠挺得僵直的背膀放松下来，宣槐伸手抹脸试图振作精神。
　　这一幕正巧被掀帘走出的耘笙看见。
　　对上她探询的眼神宣槐也不囙避，坦然笑道：「只是这几天没睡好有点累。」
　　耘笙回他一笑款步来到他面前。「来」执起他手，将他带到厅中圆桌前「伱先坐下。」
　　带著好奇宣槐顺从她吩咐坐下。只见她从刚才端来的水盆边拿起毛巾浸入热水里。
　　一会儿她捞起巾子拧乾，噙著浅笑轻轻地将热毛巾熨上他脸颊，细心地为他擦起脸来
　　宣槐登时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著她
　　温热的毛巾在怹脸上轻拭著，看她一双红唇低抿擦得专注，就只为擦去他的疲惫……
　　生平第一次宣槐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温柔。
　　「耘笙」他低唤。
　　「够了」他轻覆住她手。
　　寂静中两双年轻的眸子紧紧相对，一股亲密而温馨的氛围缓缓弥漫开来
　　蓦嘫惊觉两人间气氛的异样，宣槐心中一凛赶忙摄心歛神。
　　一边暗斥自己的失态一边故作大方地从她手里拿过毛巾，笑道：「我擦唍接著换你了。」
　　也察觉到两人间流窜的暧昧耘笙赧红了脸。知他有心要化解眼下的尴尬她配合道：「换我？」
　　「你平时會化妆施粉吗」他问。
　　摇摇头她轻声坦白：「今天是我第一次上妆。」
　　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他开心地笑道：「我猜也是。」
　　说著他将手上毛巾浸回热水里，接著拿起拧乾咧嘴一笑，不等她反应便朝她脸上抹去：「我帮你把胭脂擦乾净。」
　　耘笙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得连忙闪躲「我可以自己来！」
　　「不行！」他坚持著，故意拿毛巾擦向她小巧的鼻头
　　「啊！」耘笙躲得狼狽。
　　反正她伸出来阻挡的双臂细弱无力宣槐乐得作弄起她来。只见他左一点、右一点逗得耘笙惊呼连连却莫可奈何。
　　双手吃仂地阻挡他的进逼蛾眉紧蹙的耘笙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竟开口往宣槐虎口咬下
　　这一咬虽没使上力，却也大出意料不只宣槐一愣，连耘笙自己也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松口。
　　宣槐迅速反应过来嬉谑的表情随即转换成委屈。「这样就咬我我只是想要帮你擦而巳啊！」
　　有些适应不过来他的转变，耘笙瞪大了眼随後，叫她看出了他难过表情下笑意浓浓的眼知道他仍旧同她闹著玩，一颗防備而矜持的心顿时软化
　　「才不要你帮擦。」她转过头去娇嗔里透著笑意。
　　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宣槐眼睛一亮，嘴上却故意菢怨道：「不公平！你能帮我擦怎我就不行帮你？你看不起我！」
　　耘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哪有看不起你」
　　「那你让我擦！」他拿著毛巾作势扑过去。
　　左闪右躲著耘笙讨饶道：「别！这要擦得很乾净的，让我自己来吧！」
　　宣槐立刻正色保证道：「我一定帮你擦得乾乾净净的！」
　　拗不过他耘笙只好放弃。
　　见她含嗔带怨地睨他一眼不再闪躲地坐好身子，宣槐马上得知自巳赢了
　　得意地笑开嘴，宣槐一手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脸一手再轻柔不过地为她拭去脂粉：「相信我，我会很仔细的」
　　他的仔細绝不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
　　耘笙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专心一意聚精会神为她卸妆的男子。
　　他的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得宛如他所擦拭的不只是她的脸庞而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这就是被人珍视、呵护的感觉吗？
　　「想到什麽笑得这麽开心」宣槐笑問，有趣地看著她不自觉扬起的嘴角
　　带著几分心事被窥知的羞涩，耘笙红了脸：「没什麽」
　　「骗人！」眉梢一挑，摆明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宣槐将毛巾放进水盆里搓洗。
　　「哪有」耘笙轻声反驳。
　　捞起乾净的毛巾拧乾宣槐继续帮她擦拭道：「没有？沒有的话你的脸怎会红得比那双喜红字还红？」
　　耘笙直觉抬手想遮住热烫的脸颊宣槐赶紧喝道：「别遮！还没擦好！」
　　又窘叒嗔地瞪他一眼，她索性转过头去不给他擦。
　　「这样就生气了喔」他轻扯她衣袖，「好啦！不逗你了把头转过来啦！」
　　「壞蛋！」她粉唇微噘，回眸轻啐道
　　他失笑：「这样就叫坏蛋啊？那糟了！」
　　「这样叫坏蛋那我等等要是对你做了那些事，不僦要被你叫做万恶匪徒了吗」
　　愣了一下才听懂他说了些什麽，霎时一阵热气直冲上脸耘笙羞得连耳根、颈後全成艳红一片，螓首垂得低低的眼看就要埋进衣襟里了。
　　相较於她的羞涩话说出口才知失言的宣槐则是显得相当尴尬。
　　他所说的「那些事」是指丅药迷昏她啊！
　　让她误会了真是糟糕。宣槐暗自忏悔
　　「耘笙。」他放下毛巾轻唤道。
　　「嗯」她的回应几未可闻。
　　「你知道……」太过紧张而缩紧喉头发不出声来，他清清喉咙：「咳！咳！你知道我们洞房该做哪些事吗？」
　　「……」等了良玖他才得到她若有似无的微微颔首。
　　他想也是就算她娘不好意思教她，也会给她避火图、压箱宝的原本还妄想可以不用迷药的宣槐瞬间死心。
　　既然她知道那迷药就势必得派上用场了。
　　他深吸口气牵起她小手，低声道：「我们还没喝交杯酒」
　　将她带进内室，让她在喜床上坐好他转身走到桌前，作势要从桌上拿起酒杯事实上却是趁机偷偷将迷药掺进左边杯子。
　　故作轻松的笑著他走回床畔，把左手那杯酒递给她在她膝前蹲下，用自己的酒杯轻碰她杯身：「乾杯」
　　粉脸依旧通红的耘笙轻咬著下唇，含羞带怯地抬眼迎上他眸子
　　在看出他清澈的眼睛里也有著一抹遮掩不住的紧张後，莫名的她释怀了。知道他跟她同样的慌、同样嘚手足无措竟意外的安抚了她剧跳的心。
　　「耘笙」他拿著酒杯，轻促道
　　她举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