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快要12周岁了,昨天发现她的乳头右边(挨得很近)有小星取一小块样石红的,她说痛,请问是怎么回事?

迢迢几万里外飞来的信:

“以后峩不写信去你就别写信来了。这个朋友总算是全始全终吧”

这是绝交书吗?不是原因早已知道了。“来信字改大了太大了,但墨銫太淡看信仍旧吃力。写信也太辛苦了”“你的一大包信怎么办?”信封上有地址姓上加了一个姓。外国名字改成中文两字拼音那是我给她取的名字。

这是“终”吗不是。这友情是有始无终的“无终”是“无绝期”。但不是恨是情,是友情如果说“全终”昰“有终”,那就是1990年春初这封信

始,1934年春初北平(北京),‘沙滩北京大学红楼,四层楼角上一间小教室法国教授在这里教法攵,讲散文、小说

这是外语系法文组二年级。学生只有一个人课堂上倒坐着七八个。多出来的都不是北大学生其中有两个女的。一個年纪大些过三十岁了吧?一个很年轻过不了二十岁。课堂上大家互不交谈

1933年夏天,张家口起兵抗日失败不少青年说,还是埋头書本吧有位朋友从旧书摊上买了一本从英文学法文的自修书送给我。那时我会看英文小说还不久又进了法文新天地。学完了买了本法文文选,读不懂北大的法、德、文组都停办了,只有残余外文系变成了英文系。法文组剩下二年级和四年级我便去公共外语的法語班上旁听。原来老师是法国巴黎公社著名人物的后代上了几堂课只算是练习了发音。有一次课后我到教员休息室去拿着这位教授编嘚文选去问。还不能说法语只好对付讲简单英语。他正在穿大皮袍子要走见到我问这本书的问题,有点奇怪

“你是哪一系的?”“峩不是学生”“哪里学的法文?”“自己学的”

他停了一下,望着我似乎不信;然后仍用英语说,现在他没有工夫回答我的问题峩可以去听法文组二年级的课。他教小说寒假到了。下学期去上课说完,又用法语说他希望下学期在课堂上见到我。“再见”

于昰我挤进了这七八个人的行列。正式生一脸不高兴怎么又多了一个?

年纪大的女生自称“沙鸥”她法语说得不怎么样,英语很流利瑺在课后和老师说话,一句法语带上几句英语这是个热心人。很快她便认识了我知道我无学无业,劝我跟她学英文打字由于她,一姩以后我才当了大半年的图书馆职员正是在她的手下。学法文时她还没有结婚经常拿我开玩笑,说话有点肆无忌惮可惜我年轻不懂倳,后来突然告别不做她的部下,一定使她很难过不过十几年后再见到她时,她仍然热心给我帮忙没有埋怨我一句。

年纪小的女生除老师外和谁也不曾打招呼大家轮流各读一段书,读完了回答老师的提问再听老师讲。只从老师嘴里才知道各人的姓可是两个女的,一个是把别号似的名字改成法文一个只有法文名字,连姓也不知道沙鸥告诉我,那个女孩子是天主教会办的圣心女校的学生所以法语讲得好。确实她的程度恐怕要算全班第一她是当时的“摩登小姐”打扮。我把她当作另一类人决不招惹。虽然知道她的法文名字还是称她为Z吧。

读的第一篇是《阿达拉》沙多布里盎的华丽的句子比我的水平高了一大截。那时刚出版了戴望舒的译本改名《少女の誓》。我看过但那不是我的书,没有拿来对照又没有好字典,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硬抠准备好了再上课。教得很快接着是卢梭的《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我觉得容易多了也许是我的程度提高了。念起来不大费劲而且能摹仿口气了课能上得下去,又结识了沙鷗心里很平静。住在一家不挂招牌的公寓里房租由同住的朋友出,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穿一件蓝布旧长袍和咔叽西装裤,旧布鞋还昰朋友送给我的尽管这样,忽然直接认识了法国浪漫主义文人听他们对我讲话,好比到了新天地之中连同屋朋友早晚吹口琴的乐声吔打扰不了我读书了。

刚开始认识卢梭时有一次我离开教室晚些,是最后一个出课堂门,眼前一亮年幼的同学Z女士手拿着书正站在┅边,对我望着似笑非笑,一言不发难道是她在等我?觉得不答理不好又不知说什么,不由自主冲口出来一句:“还上课吗”

“昰还有一门戏剧课。你上不上是个瑞士人教的。”

“他让我去上课吗我听得懂吗?我也没有书”

“不要紧。你肯上我去跟老师说┅声,要他多打一份讲义给你下星期教新课,就在那个教室”她手一指,然后仿佛要笑出来似的又忍住了,说:“你还能听不懂丅星期来上课啊!”说着扭头就走。我刚转过屋角见她已到楼梯口,下楼去了她这样快跑做什么?我想一定是去放声大笑,笑我不泹穷还傻得可以。她是亲眼看到我从不懂到懂的真想不去上戏剧课,免得给她作笑料回去和同屋朋友一说,他倒大笑了“你当是迋宝钏抛彩球打中了薛平贵吗?少胡思乱想叫你上课就上。怕什么!我担保少不了你一根毫毛。”

戏剧课的教师是瑞士人年纪不大,留着两撇黄胡子充老堂上除了那一位正式生外,就是她和我还有不常来的一两个,也都是上小说课的我放下了心。原来她是为老師招兵捧场的听说这位老师是语言学家(后来才知道还是索绪尔的嫡系传人),上一年开过语言学没人听,停了教戏剧,并不懂戏不过是讲语言。瑞士人讲法语似乎好懂些后来才知道他的母语是瑞士德语。新教材是王尔德的《莎乐美》真有趣,瑞士人教英国人寫的法文给中国人学这又比卢梭还容易。

戏剧的教法是扮演角色各读自己台词。不用说莎乐美自然是Z女士。正式生自兼国王之类大囚物轮到我,只好当兵兵的台词不多,听人家的特别是莎乐美的长篇独自。到底是法国“嬷嬷”(修女)教出来的音调语气都好,真像在演戏她和我坐在后排两边,她念时我偶尔转脸望望她,忽然觉得她眼角好像正在瞥看我一次,又一次我想,不必猜一萣是要我表示欣赏。于是我也照演戏式念兵的台词 (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并且在她念时点点头,让她见我在注意听《莎尔美》剧虽短,语言简单又漂亮热情奔放。王尔德不愧是唯美派文人念着,念着我感到有点不对。为什么她一念到对约翰说话时就会瞥眼看我呢我为什么要在她的或我的有激情的台词中去望她而看到她望我呢?她要把我像约翰那样砍下脑袋来吗心想,决不再望她可是一听箌激动的台词又不由自主地投去一瞥,又不可避免地受到一瞥这一点我连对同屋的朋友也没有讲,怕他大笑他也没有再问我的小姐同學。

《莎乐美》快念完了又选一篇比利时梅特林克的短剧。仿佛是瑞士人存心不教法国人的法文表示法语文学并不专属法国。

念到《莎乐美》最后一场的那一堂我去得早些,照例在后排侧面坐下接着,Z进来了一言不发就坐在我前面。她打开书包拿出一本印得很漂煷的大本《莎乐美》翻开就是插图。我一眼看去禁不住说出口:“这是琵亚词侣的画。”她背对着我轻轻笑出声来有过叶灵凤的介紹和鲁迅的嘲笑,我一眼就看得出那奇异的黑白画风格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翻出莎乐美捧着约翰头颅的那一张。我轻声说:“借我看看”她头也不回,低低地说:“就这么看”这就是说要我从她的发际耳边去望她手里的书。太近了本来就逼人的香气更浓了。我猛嘫一醒直起身来。正在此时老师进门了。

戏剧课上有时只有我们三个学生正式生巍然坐在前排居中,正对老师从不正眼看别人一丅,表明他才是主人别人不过是侵占他的权益的鼠窃狗偷之辈。于是余下的两人就自由得多我们的偶然的交谈和对望都是在这课堂上。小说课上我们是完全的陌生人彼此从来不互看一眼,冷若冰霜我和沙鸥越来越熟,只有她谈笑风生她不上戏剧课,所以她一直不知道我和Z已经互相认识

学期终了,最后一堂课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最后出来。上午第四节课已下楼梯上没有别人。她慢慢地靠在我身边走一步,一步从第四层楼走下来,走下楼门口的石级到了大门口。谁也没有出声两年后,我有两行诗:

记得我们并肩走过百級阶梯

记得你那时的笑,那时的春衣

诗不纪实。她没有笑穿的是一件短袖素花绸旗袍,是夏衣不是春衣。我穿的仍旧是那件蓝长衫咔叽裤,旧布鞋若是有人这时望见这一对,装束截然不同表情冷漠一样,也许会惊奇:怎么莎菲女士和孔乙己走到一起来了

迈步出大门口时,我问她:“何时再见”她没有转过脸来,说:“你可以给我打电话”随即说了一个号码。我说:“怎么找”她说:“找九小姐。”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她转过头来了,眼睁得更大问:“沙鸥没同你讲?”我说:“没有她说过一个名字,那是译音我只知道你叫——”迟疑一下,轻轻叫了她一声那个外国名字这是我第一次叫她,谁知会引起以后的无数无数次她说:“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我报了名她才告诉我:沙鸥说的名字不错。但那不是她的本名她也迟疑了一下才说出名字。她忽然变得口氣严肃甚至是严厉:“你没有听到别人讲我?”我坦然回答:“没有”这还用问?除了我们自己谁知道我们认识?当然只是认识戓则还说不上认识,连名字都是刚知道离普通朋友还远得很。

一辆人力车过来她坐上去,含糊说了一声法语的再见转眼就不见了。原来她是有包车的

我只把这当做人生插曲中的插曲,几旬旁自想不到这会是一段前奏曲,可断可续。

人变成一个电话号码不知怎麼这号码竟记住了,一直记到现在

遗忘不易。人不见了声音笑貌还会浮现出来。都怪我有一天忽然又想起她来心里犯疑。她为什么告诉我电话是真?是假不妨打一回试试。不料一找九小姐居然灵了。一听声音:“谁”我慌了:“是你的同学。”“哦!知道了有事吗?”急中生智:“我星期天上午去找法国老师你能去吗?”“哦到时候看吧。还有事吗”她是不耐烦,还是盼望我说什么“没有了。”接着讲了法语的“再见”她照样回答,挂上了电话星期天,我去法国老师家理所当然她没有去。我笨极了假如沙鷗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笑得止不住

不知怎么,过了些天我又想起她来,又想做个实验我去查电话簿。那时私家电话不多很容易找。那个号码的住址栏有胡同和门牌户名不是她的姓。我写了一封法文信简单几句问候和盼望开学再见,附带说我在教暑期夜班世界语地点在师大。这信只是给她我的地址和姓名此信一去石沉大海。

我想很好,人家本来是作一段游戏我为什么认真?见面通信,叒有什么可说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又何必通气岂不是自寻烦恼,可笑难道我还真的想和她成为朋友吗7

暑期过去,法文课上不见她了瑞士老师也离校了。我也就不想她了以为留个回忆更好。现象总不如想象不料,忽然收到她从日本寄来一封信居然是毛笔写的文訁信。说是她姐姐从日本回来“述及三岛风光”,于是东渡进了早稻田大学附了东京一个女子寄宿舍的地址,说希望我将北大法文课凊况“有暇见告”从此通起信来。

通了一年信又到了暑假。忽然从本地来信了要我定时间,她来看我这下子我手忙脚乱了。在信裏我是无所畏惧的侃侃而谈,上天下地好像我们真是朋友了。可是见面呢眼前人不似信中人,岂不是杀风景越想越怕,立刻回信辭谢不知说了什么没道理的道理。当然通信又中断了自己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不料暑期一过从日本又来了信,说:“既不愿见洎当遵命。”又说还是希望有信给她

这一来,我真的堕入迷津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想不出该怎么办

北平西城一个小胡同内一所四合院的小厢房中,我单独面对一个女郎这是我的一个好友的小妹妹。那位朋友对我说过一些妹妹的事和她讲过的话最令我惊奇的昰说她有一次游北海公园划船时竟从船上跳下水,救上来后什么也不说一副厌世自杀的样子。这次我去找她的哥哥她一人在家,好像昰知道我招待我进去。说她是小孩子太大;说是大人,又太小喜笑颜开,哪有丝毫厌世模样

“我要上高中了。我不想上学我都┿五岁了。”哦!十五岁的大人!”“怎么你笑我?我不怕人笑我什么都不在乎。”一副顽皮样子不像生气。停了一会接着说:“你爱看电影吗?我爱看”

我没有钱看电影,多半是朋友请我看而且多半是看外国电影。她说她中外电影全看不过外国电影说外国話她不懂,同时看旁边字幕太别扭电影这个题目也有点谈不下去。

说着话她忽然站起身来,噗嗤一笑说:“你看看,我这样就见你”用手拉着短旗袍的左腰,原来是裂了一个大口子皮肉都露了出来。她不但不掩盖反而笑得很开心,好像我是她家里人一点不见外。

我有点窘起身要走。她笑个不停指着腰间那个露皮肉的破口子,说:“你走吧我不送了。到大门口给人看见多不好。”真的鈈把我当外人了实际上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谈话,也是最后的一次

不知为什么,我一连几天都想着她忽然冲动,给她写了一封信用毛笔在花格稿纸上仿佛写小楷。字字都是胡话无非是对她的什么祝愿、希望之类。这不是写信是写字;不是对话,是独自当然不会囿回信。

过几天见到她的哥哥他不问,我也没有提这件事又过几天,有位朋友对我说了她哥哥对那朋友说,她小妹妹收到了我的信说是“那个芋头给我来信了”。不置可否那朋友说:“你怎么看上那个小丫头了?脾气古怪哪别再惹她吧。”我听了心中很不是菋。怎么见一次面,写一次信这就是“看上”了?她是小孩子我也不大,怎么扯得上爱情、婚姻真的是“男女之间无友谊”吗?於是我又去了一封信告别,祝福附上从照片上剪下的一个头像,批着“芋头一枚”贴在信纸上。寄去明知不会有下文。这孩子的洺字是X

过了暑期,她上了高中碰巧和认识我的一个同乡女郎同校。同乡女郎又有一个好友也是同学。她们都认识X知道了这件事。囿一回在朋友家见到她们那位新认识的朋友是个异乎寻常的热心人,竟然问我:“你怎么不找X了不给她写信了?”我窘得无言可对呮好说:“她不理我。 ”“不理你你就不理人家了?有人三番五次十次八次,一百次写信,求见面碰到硬钉子,还不肯回头呢”我有点生气了。她当我是什么人说:“见面,写信只要她愿意。我那两封信她不理就请你替我把信要回来吧。”说了又懊悔。囚家想必早已扯掉了还想要回来?可是她说:,“你的信还保存着哩你的话我给你传过去。她给我就带给你。”我忽然想起她們大概已经看过我的信了。现在没看带回来时也会看。这可不好尤其是那位同乡女郎。我曾经替追求她而碰钉子的人(我并不认识)咑抱不平当初第一次见面就说过讥讽的话。所以我更不愿意她知道我的事哪知她早已忘了几年前的我,而且正闹着自己的纠纷对我毫不在意。这只是她那位朋友热心我当时真着了急。马上告辞走时单对那位热心女郎低声说了一句“拜托”。

有一回我去中山公园遇上了那位热心女郎和别人一起游园。她一见我就嚷:“我找你找不到你托我的事,我办到了”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囿别人在场我不等她多说话,道个谢转身就跑,也不问X还有话没有这位热心女郎以后还和我一同做了一件给别人帮大忙的事。她上丠大物理系我还去女宿舍看过她。此后再没有见面只知道她最后下落很好,当年决想不到她生来是个好人,我知道尽管不是很熟。

X的插曲就此完了以后听到她的一些令人丧气的消息。最后据说是失踪了不知所终。

又是北平西城一所小院子里一对新婚不过半年嘚夫妇。男的是我到北平结识的第一个好友由于我曾在他回家时给他写过一暑期的信,安慰他的所谓“失恋”他把我算做弟弟。可是這位新夫人比我还小几岁不像嫂子。有天傍晚我去看他们,忽然多了一个女孩子原来是他的妹妹w。这个哥哥非常高兴说,妹妹来叻弟弟也来了,今晚非喝酒不可四个人喝了一顿酒。我竟醉了往常喝这一点酒我是不会醉的。醒后也记不得对那嫂子和妹妹说过什麼胡话哥哥也醉了,说:“今天是我这个新家的全家福是我自己的家。搭个行军床你也住在这里,不用回公寓了”两个女的不知醉了没有。屋里拉起大床单隔一隔天气不冷。不知怎么安排的我倒在行军床上糊里糊涂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一看可了不得,那个妹妹大概没有醉先起来了。我猛然一跳就起身揉揉眼睛,还没张嘴就听到这个妹妹笑开了,说:“真像个猴子!”我一下子醒了怎么“芋头”变成了“猴子”?看来“妹妹”是危险物品没吃早饭我就走了。好多天没有再去后来才知道,这位妹妹突然来到是有原洇的家里早给她订了亲,说定了男方供给她上学到大学毕业后结婚。不料她初中刚毕业男家便催着要娶。她一着急一个人离开家找哥哥来了。若是男方不食言她便留在北平上学。若是男方不供给那就断绝关系,不承认婚约看来男方不会放心让她在外面,她也鈈会回去了我和W在她哥哥离开后又见过。抗战一开始消息中断了。

照算命的说法我好像遭逢“妹妹”煞。从此我不交有妹妹的朋友除非这个妹妹比我大得多或小得多。然而若真有命,那是逃得出去的吗

几十年后重相见,我才知道W在兵荒马乱中游击队伍里还没忘記我这个“猴子”可是我怎么能知道呢?

我下了决心既然到了好像是总得有个女朋友的境地,那就交一交东京这个女同学作朋友吧昰好奇,也是忘不了她于是写了信,把给X的两封信都附进去也不知这怎么能说明我拒绝和她见面。说来说去总像是怕见她又说,还昰她这个通信朋友保险我隐隐觉得我写信给X是对象错位。下意识里恐怕是要写给Z的可是又不对。像那样的信若算情书也只能是情书八股Z恐怕不知收到过多少,扔掉过多少我岂能给她写那种呓语?也不知我给她写了些什么没多久就来了回信。两信附回来了信中说她很高兴,想不到内中还有这样的曲折“你只管把我当作保了险的朋友好了。”

真是心花怒放有了个保险的女朋友。一来是有一海之隔;二来是彼此处于两个世界决不会有一般男女朋友那种纠葛。我们做真正的朋友纯粹的朋友,太妙了不见面,只通信不管身份、年龄、形貌、生活、社会关系,忘了一切没有肉体的干扰,只有精神的交流以心对心。太妙了通信成为我的最大快乐。我不问她嘚生活也不想象她是什么样子。甚至暗想她不如别人所说的美而是有缺点,丑她可能想到什么,寄来了三张照片一张像是在日本房子的廊下,对面站着;一张是坐着对着打字机,侧面(是不是因为我说正在学打字?)另一张是孤单地坐在椅子上正面。站着的穿的是日本女学生的制服吧?不是旗袍也不是连衣裙。坐着的穿着旗袍,像是在北平家里没有烫发,是个普通学生的童发式样還有短短的“刘海”覆在额上。这是上法文课的那个人吗在 本的,没有笑手拿着书,眼睛望着我神气全和初次面对我说话时一样,嘫而装束打扮大不相同了正面对我坐着的,眼神似有疑问我疑心还稍带忧色。她这是告诉我她并不是沙鸥描写的“风流小姐”吗?偠我放心她是可以做我的真正朋友的,是“保了险的”吗后来证明,她还是给我“保险”的朋友多次“遇险”,幸亏有她在心里才鈈致遭灭顶之灾 恰巧这时,沙鸥给我帮忙到了北大新图书馆里当职员,在她的属下每月有工资,生活不愁了每月有信来往,精神咹定了我读书,写诗作文,翻译从来没有这样快乐。不快的心情全送进诗里和给她的信里每次她的信都能消除我的烦恼,不管信哆么平淡原来一个知心女友能使我那么愉快,真没有想到真该永远感谢她。

我见到古铜镜铭语后写给她的诗句:

“见日之光长勿相忘”

我参加每月一次的中国人和外国人、教法文和学法文的人的茶话会,认识了一些人每次都由我发请帖,所以知道主客双方有一次,请客的主人是几位女士忽然来了清华大学的吴宓教授。吴先生一人独坐在角落里仿佛沉思,又不时面露微笑我去和他攀谈,谈旧體诗谈新出版的《吴宓诗集》,谈他的学生钱钟书随后他寄给我他的诗集,夹着钱钟书的小本诗集说明两书一定要看后寄还。另外還有他的新作《独游西山诗》七律。我一高兴“次韵”和了他的诗。其中有一首他特别指出来问我背景这首诗是:

也知真意终能解,争奈蛾眉不信人

信里多情情易冷,梦中一笑笑难亲

每量诗福犹嫌薄,纵去醉乡安敢频

闻道女牛行相会,夜深翘首望天津

吴先生洅见到我时一定要我说“天津”是在天上还是地上。我只好说是天上其实也是地上。那时从北平到日本是在天津上船的正好借用天河鉯押原韵。再以后我才告诉了吴先生,我的女朋友的事他听后大为激动,大大责备我一通在北平,在昆明在武汉,几乎每次提到z時他都慨叹说我太不应该,总是我不对我以为我正是照他的柏拉图哲学实行精神的爱的,为什么他反而不赞成呢这首诗当时大概没囿寄给Z,也可能寄去过诗说得有些过分,而且不合实际实际不能说她不信我,而是我不信她她以后曾在信中说我“是个怎么也不相信人的人”,而且当面还说过:“我知道你就是不信。你信不过我”如果她曾经真的为此对我不满,甚至伤心我真是犯下罪过了。難道吴先生责备我的确实不错吗我自以为总是轻信, 土当不是不信人,而是处处提防防不胜防。我相信的往往不可信。我不相信嘚反而是应当相信的。Z是真心朋友我现在知道了,用一生的过程证实了太晚了。

北平火车站上几个男女青年送一个女的。我站在那里不是送行的而是陪行的。送行的都对女的说话不理我。直到车开我和女的在靠窗一边对面坐下。我才有机会端详这位戴着红绒線帽的旅伴

亚工,我在北平较晚认识的一位好友忽然对我说,有一张到南京的免费车票是双人的,可是只有一个人去他问我能不能利用。那时我刚卖了一本天文学译稿得了两百元,抵我几个月的工资本来我可以请假游玩一趟再回来。沙鸥会批准的可是我竟没想到,以为每年译两三本书便可生活天南地北到处遨游,便留一个条子向沙鸥辞职不告而别¨现在想来,实在对不起她,太鲁莽,太少不更事。但对我来说,却是有收获而无损失。因为离卢沟桥事变已不到两年,我迟早是要南下的。 、这个红帽女郎。我见过几次也算認识。她是我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她见我面对她老不说话,便掏出一本小书来看我看出是罗素的小册子。有了话题开口谈哲学。我連她是做什么的到南京有什么事,全不知道也不问。

哲学谈不下去改变话题。她说:“听说你学外国话很快我看你学中国话不行。你到北平几年了还带南边口音。”

我反驳:“你也带一点广东口音”

“胡说!我是在这里上小学的,师大附小怎么会有广东12I音?”也许她觉得过分了笑着接下去:“你能听出我有广东音?反正比你地道”

几句话一说,我才发现她真好笑从车站上一直到车厢里,她总是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这时笑逐颜开了。为了验证我学中国话也行她教我讲广东话。

她先说“系唔系”我照学不误。又教一個“乜田”我发音不准了。她一连教几遍越笑越利害,简直笑得脸红了又教“细佬哥”。我不知是什么意思学了一遍就不学了。問她是什么她笑着指我说:“你就是细佬哥。”说完了又用广东话说笑得几乎断了气,中断一两次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知道了“细佬哥”就是孩子娃娃,也不觉得可笑倒是她这个人有点可笑,所以我也笑了笑她接着教我一二三四数目字,教一个字笑一气。我只好跟她学陪她笑,让她拿我当笑料对广东话我并无兴趣,想不到后来会去香港还有点用但对这个人兴趣越来越大。我和一个差不多同年的女的坐得这样近谈得这样开心,还是第一次我们又笑又闹。我也没想到旁边人怎么看只看她一个人。

她的脸越来越红不知道是不是笑出来的。忽然她一转脸天已黑了。车里灯也亮了车窗是关着的,玻璃上照出了她的红脸她一头扑到车窗上,不笑叻我跟着扑过去,也对着车窗问:“到哪里了?”她没有回答我才发现,两人的脸正好在车窗玻璃上并列她两颊发红,神情严肃我像个大孩子,什么也不明白两眼瞪着。都不说话也没有避开,互相望着玻璃上的脸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总不止几秒钟我才聽到她似乎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过脸来说:“你知道,我到南京就改名字了”愁眉不展的神色又出现了。

“我只知道你的外国名字”我说。

她眼睛睁得很大脸不红了,迟疑一下问:“他们都没跟你讲我?”我说:“谁也没说我也不问。”这时她才讲出她的名字又说她到南京以后用的名字。这些都是假的她没讲出她的本名。过两年我才知道又过些年,她正式结婚恢复了原名。这里面的原故我是后来才一步一步明白的,但也不十分清楚我不想打听,不想知道她的身世

她是Y。本来在广州上大学英文系到北平来改学绘畫,去年考上南京戏剧学校又改了名字。那外国名字只有几个熟朋友才叫“不过你可以叫。在外人面前还是叫我现在改的名字”我鉯为她因为要演戏所以改名留姓,不知连姓也是假的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改名又改行,我也不以为可疑但我隐隐觉得她虽然喜欢艺术,吔会弹钢琴对绘画和戏剧并没有特别兴趣。眉宇间时时出现忧色不过这一路上两人都很愉快,像毫无拘束的多年朋友

 南京到了。一丅车就有人接她是比我们稍大些的女的。她知道了同来的我连正眼也不望一下。出站上了马车来接的人说,早就想坐一次马车一蕗上我成了多余的人,两人都不理我霏霏小雨中到了戏剧学校。我见到一位北大英语系毕业的人他在当职员。我和他谈了几句北大的萠友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一进门两个女的就自顾自走了。再来时Y给了我几个包子,对我说每天傍晚可以来找她,平时不能出校門在办公室里我见到校长余上沅,戏剧家应云卫留长发的男学生。那位职员朋友都没有介绍我和他不熟,但知道他的身份觉得他囿点不大愿意我多引起人注意,便走了他以后在戏剧界、电影界、政治界风波中演的角色,因为他一再改名字几年前我才从一篇说到怹原名的为他辩白的文章中知道,可是他已去世而且没有人提到了 阴雨蒙蒙中我每天傍晚找她出来散步。两人很少说话完全不是旅途仩有说有笑的样子。我还请她和那位去接我们的人去吃一次咖啡那位女士本来也应算是我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后来才知是夫人),但恏像对我隐含敌意Y在她面前对我也有点拘束。我每天找Y好像她并不知道因此,我和两个朋友约Y星期日去燕子矶就没有通知她没有她,Y又有说有笑是活泼的女孩子了。这中间的顾忌我到杭州后才有点明白过来。那位在北平的朋友我原以为是Y的丈夫或未婚夫,其实並未和她定名分这位朋友通过她转给我一封信,感谢我说是Y每次离开北平都心情不好。这次有我陪伴一路上很高兴,到校后还为我烸天同她雨中散步而缓解了忧愁是我有功。信中一再附上“请告地址”第二次把字写得很大,还注上英文“扩大再版”但我没有照辦,复信仍由Y转我自以为明白了内情,不想让他直接来信说Y什么是不是我又做错了?

Y在南京烫了发照了一张相片,签名送我她来信说,那张照片被照相馆放大搁在橱窗里经她抗议才收回。她以后又改装了有了个“刘海”。信中说:“你知道‘刘海’吗是这样嘚。”画出了大半个脸的自画像给我看

这对夫妇都是我的好友。五十年代末男的先去世。又过十年Y也去了。没有子女我把她也当莋妹妹,其实她不会比我小也许还大些。

信在东京和北平、南京、杭州之间来来往往谈心越来越多,越深具体的事却不多。我的诗嘟寄给她她每次都说喜欢和感谢。我写诗也越来越多也对她说过Y。大概没好意思说“芋头”变成了“猴子”她还“恭贺”我一再有叻“妹妹”。说她还继续学钢琴说见到 本诗人西条八十。说她在毕业前不打算回国所以我可以放心写信,不必害怕见她不论她说什麼,我看到来信就心生欢喜她后来告诉我,我在信里写了一些她常说的话使她姐姐看到后觉得奇怪。她用紫色墨水我用绿色墨水。她的紫色字迹多年还清楚我的绿色字迹恐怕现在都已经淡得看不清了。她也不能再看了也不用再看了。她会记得忘不了的。她在最後信里说我的信是“多么好的文章啊”真是说文章吗?

抗战开始了我匆匆转道南下,先回老家居然她从香港来明信片到我老家。因為我曾回过家一次她来过信,知道地址所以来明信片希望有人转给我。恰好我在离家前一天收到了她还怕失去我的踪迹,怕我无法知道她到了香港我到武汉,她也有信到武汉因为她知道武汉大学有我的好友。我到长沙她的信又追到长沙。我行踪不定但到处给她去信。

“我有点怕这个保险朋友有点不大保险了。”香港寄长沙的信中有了这句话

长沙稻谷仓二号。以后长沙当局在战争中自己放嘚火也没有烧掉这一所房子里面一间大屋里住着四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从日本回来,又送Y南下的教授在南京接Y的就是他的夫人。叧外是一对夫妇四人中只有女的有职业,是国立戏剧学校的助教这房子就在学校附近。她和Y和那位教授的夫人都是同学她家在北平。姓名也是假的是演员的名字。她演《茶花女》主角时就用这个名字以后才从舞台上消失了。这个四人合组的“家”就靠她的微薄工資维持我和她的丈夫一文不名。教授有点钱还想办杂志他的家乡也沦陷了。他最着急的是他的夫人据说去延安还写信骂他只想当教授,不知干革命不去抗战。四人中我是真正的食客可是女主人对我很好。她才二十岁出头吧外表看不出孩子气,住在一起才知道她嘚天真烂漫这对夫妇直到去世都是我的好友。我结婚前夕曾又住在他们家她还拿我开玩笑,认为我结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笑得很特别,很开心

随着长沙临时大学搬昆明改建西南联合大学,戏剧学校也迁往重庆我们送那对夫妇上了船。教授朋友去西安想找回他的夫人。家”解散了我无处可去:经一位朋友介绍去当地力报馆白住吃闲饭。每天三餐干饭加一餐夜宵供夜间工作的人。不论人数多尐照例开一桌我都跟着吃。也没人问报是大报,工作的人并不多社论是社长自己写。他作了一首七律给我看我便依原韵“奉和”兩首。录一首如下‘又是“也”字起头:

也愿佯狂学纵酒,无如量浅酒杯深

匹夫有罪唯怀壁,王法无情莫议今

献璞当年须刖足,论囚此日要诛心

伤时涕泪休轻洒,珍重青衫未湿襟

有一回,社长想了一个社论题目说了意思,我自报奋勇执笔湖南人看重古文,我僦写文言加些四六对句。以后他便常常出题给我作文有文言也有白话,加上新名词新句法。这算是我付房饭钱不料到离开时社长還给我稿费。篇社论约 干字一块钱。这成了我从长沙到香港的路费

我到香港是“逃难”去的,是去找饭吃的所指望的是一位好友,僦是介绍我陪Y南下的亚工一则是实在无路可走,二则是实在想再见那位保险朋友这时的友情已经大非昔比了,不过还是朋友“友谊臸上”。“情人易得友人难求”。这是我们两人共同承认的

到广州在街上闲游一天,听广东话想起Y她已经回老家了,没有和她的朋伖在一起一个人不知有多寂寞。搭上晚车昏暗中经过荒凉的深圳,到九龙时已是万家灯火由尖沙咀轮渡过海到香港。在一家小旅馆Φ放下行李先去见Z。准备第二天一早找亚工他们都是我临离长沙前匆忙写信通知的。

太白楼学士台,简直不像香港的地名在山半腰,原来离亚工借住的香港大学宿舍不远z姊妹搬家以后,住进同一所房子的是从上海来的戴望舒夫妇Z原先住的是下层。戴住上层

一敲门,一位戴眼镜的女郎开门不等我开口,她就说:“是金先生吧请进来。你等一下她在上面。我去叫她”匆匆出门上楼了。

一間屋子两张床,桌子椅子,很简单不像小姐的绣房。我坐下等了好半天无影无踪。不知为什么只好一个人枯坐。

忽然姐姐开门進来说:“她在屋顶上等你。你顺着楼梯上去”她几乎是把我赶了出来。我迟疑着上楼时一个很年轻的青年下来,和我擦肩而过恏像是瞪眼看了我一下。

到最上一层钻出屋顶,黑暗中看到有个人影远远站在一角衬衫,长裤是她吗?是她打扮全变了。不是在丠大上课的样子了

“怎么来得这么快?也不先打个招呼早上收到信,晚上就到了”

开口就埋怨,真成熟朋友了

“你来得太迟了。呔迟了”

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黑暗中渐渐看清楚了。脸还是那样子眼睛、鼻子、嘴都没变。同我还是一样高一样瘦。对望着没有说话,只拉住了手

天上星光灿烂,没有月亮山顶上有点点的灯光。山下和隔海的九龙灯光密一些。一排排路灯盘曲着显出山噵那是1938年初,旧香港

屋顶上有一道水泥的横梁。她拉着我的手过去并肩紧靠着坐下。

“你今天来得正巧我们明天搬家。在九龙租叻房子是新盖的。明天不要找我后天到新房子去。”

谈话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天上星横斗转。仗着天文常识我知道再不走就要天亮叻。紧拉着手一同下楼又像在北大红楼那次离别一样,可是情分不一样了

这是一次特殊的谈话。她把信里不能讲的也许是对别人都鈈能讲出来的,一件又一件向我倾吐我也照样回报。从自己到别人从过去到未来,从欢乐到悲哀都谈到了。这是真实无虚的对话峩们的关系从此定下来了。没有盟没有誓。只有心心相印她有的是追她谈爱情谈婚姻的人,独独缺少真心朋友那么,“你没有朋友麼我就是。我来补这个缺”她的话,我一生没有忘记我的话,我一生没有改变可惜的是,我太没用了一丝一毫没有能帮助她解除烦恼。除了写信还是写信。就是信也常常引起她烦恼,甚至生气可能还伤心。现在不止现在,到我临离开这世界的时刻我还會对她心有歉意。恐怕我还是没有真正完全懂得她的心思我这一生总是错中错。人家需要温情时我送去冷脸人家需要冷面时我喷出热凊。不是“失人”就是“失言”,总是“错位”北平同学半年,九龙见面一年断绝又接上,接上又断绝的通信五十七年见面,有說不完的话不见面,见心心里有永不磨灭的人,人的情

她最后来信前曾表示,想和我打隔小半个地球的电话我竟没有表示欣然同意。难道是我不愿和她谈话不愿听她的声音?不是我太老了,没有五六十年前那样的精神力量了支持不住了。

夜谈回来我提笔写丅几首绝句。后来她也看了这表达了我们两个人两颗心当时及以后直到现在和未来的情吧?这里抄下四首

浮生若梦强为欢,怕听空山泣杜鹃

天上蛾眉真解事:古今不见永团圜。

人间乐事苦无多色色空空证佛陀。

邻座何劳示玉趺臣心如水不扬波。

愿借星辰证我心春宵似水苦寒侵。

海天有尽情无尽多露何堪更夜行。

忽漫相逢已太迟人生有恨两心知。

同心结逐东流水不作人间连理枝。

一直以来林渐新都比较宅每天嘚生活几乎都是住处和心理诊所这两点一线,他不喜欢出差害怕去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方会让他感到更加孤独还有疲惫。从刑警支隊出来后他就直接打车回到了酒店第一件事情就是快速打开旅行箱,里面有他需要的东西

一个小玻璃瓶已经摆放在面前,他的手有些顫抖“来吧,让我们一起进入那个梦幻的世界”他喃喃自语着,从小玻璃瓶里面抖出少量淡黄色的粉末和着温开水一口喝下然后平躺在松软的床上。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正在进入那个奇异万端的维度,嘴里喃喃说道:“来吧……”

近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从那个梦幻一样的维度回到了现实。汗出如浆

热气腾腾的水流喷洒而下,温暖犹如越过地平线的阳光从头顶快速蔓延至脚底全身毛孔在一瞬的收缩之后猛然张开,一幕幕美好的回忆如同电影一般展开……

“渐新哥我总是考不好,妈妈经常对我生气怎么办啊?”白色T恤精致鈳爱的脸庞,嘟着小嘴巴那时候,那个邻家女孩有苦恼时总是会来找他那时候,他刚刚硕士毕业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没關系你努力了就可以。”他总是微笑着鼓励

“妈妈让我去考电影学院。”她有些扭捏

“嗯,我看可以”他点头。

“真的”她歪著头,很可爱的模样

“真的!你一定考得上的,说不定今后还会成为大明星”他的语气依然是那么肯定。

“你呢今后怎么办?”她問满脸的关心。

“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师你和我一样,都有自己特有的天赋”他如此回答。

两年后林渐新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悝诊所,那个邻家女孩一直在家门外等候着下班回来的他

“渐新哥,我考上了电影学院。”她白皙的脸庞因为兴奋增添了一抹红色

“祝贺你。我早就说过你一定能够考上的。”他很是替她感到高兴

“我听说演员这一行很难混的,不知道我今后……”她皱着眉的样孓也很好看

“任何一个行业都一样,社会的构成都是金字塔结构站在顶端的成功者毕竟是少数。”他说

“那,我今后应该注意些什麼”她问。

“坚守底线不忘初心,比别人更加努力善于抓住每一次机会。”他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空泛,“成功者往往嘟曾历经艰难但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东西。”

“可是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家里还很困难”她灿烂的笑容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鈈你的可爱、你的清纯,就是你最独特的魅力”他一脸的认真。

“嘻嘻!面试我的老师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她一下子就笑了。

“听說演艺圈很复杂如果今后你的心情不好可以来找我。我是心理医生”他也笑了。

“不我不需要。再难再苦我都能够承受为了我自巳,为了我妈妈”她漂亮的拳头一下子捏得紧紧的。

或许你会需要的我只是在提醒你,只是让你记得我今天的话而已他在心里对邻镓女孩说,不过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好吧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在林渐新的记忆中,那好像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那忝在心理诊所听她妈妈讲,从大一开始她就做平面模特、接广告片她很忙,也很努力寒暑假都没回过家,春节都是妈妈去她那里过

洳今,这个现实的世界已经不再有那个清纯、可爱的邻家女孩了她变成了一具被解剖过的、躺在冷冻间的冰冷尸体,数天之后将会化为咴烬归于尘土这一刻,如果不是真实的温暖在冲刷着林渐新的身体也许他真的就无法分清真实与虚幻这两个貌似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苼命是如此脆弱恍惚如梦的感觉让他突然之间泪如雨下,那是从灵魂深处倾泻出来的悲伤

孙挺坚并没有食言,不过他采用了另外的方式就如同崔英的案子一样,他并没有给林渐新提供案卷而是采用口述的方式。案子的情况与夏丹妈妈讲述的差不多这并不奇怪,夏丼妈妈关于案情的描述也是来源于警方想必她早已将这个过程在心里复述、推演了无数遍。

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目前关于夏丹死亡的整个案情完全是源于警方已有的结论。逻辑推理的核心是前提条件不同的前提条件所推演出来的结论往往截然不同。林渐新对警方嘚思维模式比较了解当然,这并不是说那样的思维模式不正确、不科学而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所以往往容易遗漏掉某些东西就如同崔英的案子一样。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警方的结论就一定是错误的,但是有着明显疑点的案子必须要去论证对于死者的家人来講,寻求亲人死亡的真相比其他什么都重要即使最终的结果一如警方的判断,活着的人也就因此得以心安林渐新发现自己越来越能够悝解夏丹妈妈的心境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寻求这起案件真相的决心也就变得更加坚定。

“我想看看夏丹的尸体可以吗?”林渐新给邓長治打去了电话这个请求本来在当时就应该向邓长治提出来的,然而那时候他身体里面的那个恶魔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没有选择地迫鈈及待地回到了酒店。

林渐新的匆匆离开让邓长治感到奇怪对孙挺坚说道:“这个姓林的心理医生很有意思。”

孙挺坚点头朝邓长治遞过去一支烟:“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我感觉得到这个人好像和夏丹的关系很不一般。邓老师你发现没有,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哀傷还有忧郁,而且他的身体好像也有些问题”

邓长治深吸了一口烟,喷出的烟雾笼罩着他的脸缓缓道:“他应该是一个心理学领域嘚天才,也许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孙支队,这是个人才啊夏丹的案子你看是不是应该……”

孙挺坚摆手道:“崔英的案子出叻问题,但并不能说明我们关于夏丹死亡的结论就是错误的片场里面那么多人,夏丹又是那部电影的主角那么多人在注意着她,还有狗仔队随时在附近窥探你也对夏丹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如果她真的是死于他杀,那凶手简直就是神仙了”

邓长治又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部分摁进烟缸里面道:“我倒是对他接下来的调查很感兴趣。孙支队崔英的案子值得反思啊。走啦”

孙挺坚并没有挽留他,接下来崔英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还得费一番思量孙挺坚一直客气地将他送到了刑警支队外边,这时候才问了一句:“邓老师的意思是要我们派人去协助他”

邓长治道:“至少不应该阻拦他,最好是能够为他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你觉得呢?”

孙挺坚沉吟了片刻犹豫着说道:“夏丹是明星,她的死本来就是众人瞩目的热门话题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怀疑她的死因,我担心他不但没有調查到新的线索反而将事情搞复杂了这样的话会让我们非常被动的……”

邓长治能够理解孙挺坚内心的压力,提醒道:“这是一个搞心悝学的学者性格有些孤傲,即使是你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对于我们来讲,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任他去调查尽量给他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如此一来即使今后的案情发生了变化我们也有台阶可下。当然目前的调查只是他的个人行为,我们不需要向媒体多说什么”

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孙挺坚想了想点头道:“好吧,就这样”

邓长治只是一名资深法医,全然没有孙挺坚那种瞻前顾后的忧虑他茬闲暇时也喜欢看一些侦探小说及电影、电视剧,特别是美剧《别对我撒谎》让他对里面的微表情观察充满了好奇而现实中林渐新的骤嘫出现以及其所展现出来的令人吃惊的能力更让他赞叹不已。他也是一名学者寻求案件的真相更是他一贯的追求,他不希望林渐新接下來的调查受到警方的阻挠他希望能够看到林渐新更多、更精彩的表现。正因为如此当林渐新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跟着邓长治乘电梯下到地下室,电梯的噪音有些大在幽静与昏暗的氛围中让人感到有些发瘆。从电梯出来经过一条长长的过道,邓長治打开一道浅灰色的铁门铁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地下室冬暖夏凉铁门里面是冷冻尸体的所在,寒气逼人让林渐新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邓长治对这地方非常熟悉随手打开了铁门里面墙壁处的开关,数盏日光灯次第闪亮起来眼前明亮如昼,耳边响着“嗡嗡”的電流声“那里,二十七号”邓长治指着那一排格子样的铁柜说道。也许是眼前这个空间太过密闭让他的声音产生了回声,听起来有些沉闷诡异林渐新明白了他的意思,独自朝那个号码走了过去近前后才发现格子柜的外面有一个拉手,尝试着拉了一下格子柜下面囿滑轨,稍许用力柜子就顺畅地被他拉了出来

虽然明明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夏丹的尸体,而这一刻林渐新的内心依然克制不住激动、痛彻心扉,他的手在颤抖目光已经跟随着灯光进入了拉开的格子里面……是她,依稀熟悉的模样只不过那副姣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白霜,苍白得让人心悸;是她紧闭着双眼的她不是熟睡,而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体

“丹丹,你怎么了”那也是一个夏天,还在上大學的林渐新在家外面的那条小巷见到了她蹲在地上的她艰难地试图站立起来。

“渐新哥我的脚崴了。”她说脸上带着羞涩。

他蹲了丅去:“来我背你回家。”

邻家女孩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颈项她小巧玲珑的身体轻飘飘的,紧贴在他的后背上林渐新感觉到了她嘚身体在微微战栗,温言问道:“怎么那么不小心一会儿回去后让你妈妈用酒揉揉。”

耳畔边传来她轻轻的声音:“嗯”

很快就到了距离家门外不远的地方,背上的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渐新哥放我下来。”

哦她怕被妈妈看见。林渐新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蹲下。她瘸着一条腿朝前面走了几步转身朝着他灿烂地笑:“谢谢你,渐新哥”

多年前的记忆浮现在林渐新的脑海中,让他的眼泪瞬间滚落……

他轻轻将她重新推入黑暗之中转身对邓长治说了一句:“好了。谢谢您!”

邓长治并没有注意到他第一次对自己使用“您”这个尊稱诧异问道:“这就走了?”

林渐新满脸的悲怆:“就是想来看看她……可是这里的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我再也看不到她以前的样孓了。谢谢您!我回去了”

不再是她了?邓长治觉得他的话有些怪异问道:“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林渐新叹息了一声,说噵:“我只是想搞清楚心里的那几个疑问罢了对了,夏丹所在的那个剧组还在这里吧”

邓长治点头:“投资方花了那么多的钱,现在怹们已经有了新的女一号还在这里继续拍摄呢。”

林渐新满脸的萧索:“是啊如今这个社会,有时候金钱比生命更重要”

邓长治掏絀烟来:“你抽吗?”

林渐新摇头:“我不会您也要少抽。”

邓长治苦笑道:“戒不了罗”点上,深吸了一口“有什么事情你可以來找我,孙支队长那边也不会阻碍你的调查的”

林渐新的目光投射到了邓长治的脸上:“谢谢您!我感觉得到,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邓长治分明看到了他目光中一闪即逝的晶亮,就好像是夜空中转眼即逝的流星他真是一个睿智的人。邓长治朝他伸出手去:“希望你嘚调查顺利!”

出租车在车水马龙中穿行林渐新对这座陌生的城市毫无兴趣,闪逝而过的栋栋高楼和五颜六色的街道幻化成纷纷扰扰的虛影他的思绪穿越到孙挺坚所讲述的那天晚上。

夏丹死亡的时间其实是在五天之前时代发展到了信息社会,民众由此拥有了充分的知曉和参与社会事务的权利也因此促进着人类文明的进步。不过与之紧密伴随的却是网络暴力时常会影响到司法的独立与公正因为夏丹嘚死亡事发突然,再加上她是名人影响力巨大,为了避免网络舆论对案件的调查造成影响警方要求剧组对这起事件暂时保密。剧组忽遭如此剧变也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善后事宜,于是就严密封锁了夏丹死亡的消息

剧组所在地位于这座城市东郊那一片湖泊中心的岛仩,岛上有几户渔民渔民们几年前都办起了农家乐。剧组人多拍摄期间将岛上所有的农家乐都租用了,夏丹住的地方位于岛上的湖畔据说从那里可以远眺湖面,风景极好

夏丹喜欢自己做饭,特地让人在她的房间里面准备了煤气罐和锅灶调料和碗碟也是一应俱全,劇组和她关系较好的人都去品尝过她的手艺对她做的酸汤鱼赞不绝口。事发当天下午夏丹的助理从渔民那里买来了鲜鱼,一直等到她拍摄完当天的镜头回来后才将鱼现杀洗净结果那天夏丹说她有些感冒,助理发现她有些发烧急忙去剧组的随队医生那里拿了感冒药,夏丹服用后就上床休息了

助理就住在夏丹的隔壁,她中途去看过夏丹几次发现她一直在沉睡,后来助理睡下了临近午夜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鱼香味很快就飘了过来助理起床去看,夏丹告诉她说感冒稍微好些了肚子饿了就起来做点儿吃的,还问她昰不是一起吃点助理困得不行,嘱咐夏丹吃完后将锅碗放在那里等她第二天起来后洗然后就回到房间继续睡去了。

助理第二天早上醒來后去敲门结果敲了很久却没听到里面有人应答,而且还隐隐闻到从里面飘散出来的煤气味顿时就慌了,想要开门却发现里面是反锁著的急忙去叫来人破门而入。当房门打开的那一瞬浓烈的煤气瞬间汹涌而出……

当助理和其他人进去的时候发现夏丹早已没有了呼吸,她身上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面色红润,笔直安详地躺在床上头发一丝不乱。警方接到报案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剧组没有破坏现場。警方发现房间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酸汤鱼还剩下不少房间的窗户紧闭着,而且是从里面插上了插销此外,从房门破损的情况看剧组的人破门而入之前,里面的插销也是被插上的

警方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夏丹妈妈,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对夏丹遗体进行了解剖同時对现场留下的所有食物进行了化验。当地警方非常重视这起案件特别派了资深法医邓长治协助参与此案的调查,然而最终的结果表明夏丹就是单纯的煤气中毒死亡现场的所有情况都表明这是一起自杀案件。

至少不可能是夏丹在生病的情况下因为疏忽忘记关闭煤气所致否则的话她的死状及从里面锁上门窗的现场就无法得以解释。林渐新再一次将案情在脑子里面过滤了一遍……剧组的人不可能在事发后偽造现场那样的话风险太大。警方的现场勘探也不可能出现什么遗漏毕竟这起案子太过非同寻常。难道夏丹真的是自杀?可是其Φ的那些疑点又如何解释?

一个终于摆脱贫困、刚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不久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的女明星,她为什么要选择死亡假如是洇为心理或者精神上出了问题,明明知道我这个心理医生可以帮忙她却从未找过我,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难道是她根本就不信任我?不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因为她的心理和精神根本就没有问题。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本能一个人最終选择自杀就必须冲破强大的本能力量,有时候信仰可以做到这一点除此之外就是心理和精神性疾病。心理和精神性疾病就如同光对于飛蛾那是一种来自恶魔的引诱。

夏丹这些年来,以及那天晚上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林渐新在酒店住了一晚上他心里清楚,接下來的调查将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绝不能凭一时的冲动贸然行事。在来这里之前他询问过夏丹妈妈有关她女儿这些年来的情况结果却發现这位母亲所知甚少。

“这些年她很辛苦很努力。总算运气不错终于在一部片子里面演红了……”夏丹妈妈唠唠叨叨说了许多,都昰这些年来女儿出演过哪些电影、电视剧接了些什么广告,饰演过什么角色大概挣了多少钱,等等林渐新问:“她是否有过不想继續做演员,想要退出这一行的想法”夏丹妈妈不住摇头:“怎么可能?她喜欢当演员年轻人谁不辛苦?除非是富二代何况她一直那麼顺利。”这是典型的以己之心去揣测他人应该如此,想必如此……这是大多数人分析评价他人的方式很多人都知道“可怜天下父母惢”这句话,却往往忽略了父母与孩子之间存在的心理鸿沟很显然,夏丹妈妈也不例外

林渐新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此时此刻他才发現其实夏丹对他来讲就如同一只早已飞远飞高的气球,留给他的仅仅是一些片段式的模糊记忆而已

失眠的人都一样,躺在床上思绪紛纷难以自控。许久之后林渐新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行李箱拿出电脑和那个女病人交给他的U盘。心理和精神性疾病非常特别其病因往往是对病人的讲述分析得来的,只有病因清楚了才能够有针对性地寻找出有效的治疗方法。林渐新已经注意到这个疒人在讲述过程中谈到的那几个特殊的词语可惜的是接下来的谈话却被夏丹妈妈给打断了。

将U盘接上了电脑这一刻,林渐新的内心瞬間恢复了宁静关于夏丹案件的一切思绪也在刹那间凝固于他的内心深处。

U盘里面的画面很短应该是病人从录像中剪辑出来的几个片段。第一个片段:病人准备出门她的目光在茶几、沙发、玄关处扫视,很显然她一时间忘记把家里的钥匙放在了什么地方。第二个片段:病人的目光扫视到了距离玄关不远处的餐桌上然后移开。第三个片段:病人站在餐桌旁她惊讶地看着餐桌上的钥匙。

林渐新也禁不住惊讶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病人在寻找什么,所以目光一直注意着画面中钥匙的所在那是由三枚钥匙串在一起的普通钥匙串,除叻住家钥匙之外还有一枚应该是她办公室的另外那枚稍大,仔细观察之下就会发现那是一枚汽车钥匙林渐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将画面倒回到起始处重新开始播放

再一次看完了录像后,林渐新目瞪口呆—在第一个画面里那一串钥匙就在餐桌上,只不过病囚的目光并没有触及那个地方而在第二个画面中,当病人的目光移到餐桌上的那一刻原本存在于那里的那一串钥匙竟消失不见了!很顯然,摄像头是固定的这绝不应该是视角的问题。

钥匙消失的时间不到一秒钟它们在病人的目光离开餐桌的那一瞬间竟然又神奇般地絀现在了原来的地方!林渐新再次回放,并且放慢了播放的速度……是的那一瞬间钥匙果然消失了。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病人故意将录潒剪辑成了这个样子,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欺骗他这个心理医生而是由于强烈的心理暗示,或许这恰恰就是她的病因所在是的,这样的话一切都可以解释了这一刻,林渐新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马上飞回到自己居住的那座城市,即刻将病人叫来做心理分析

嘫而不可能,夏丹的死因还没有开始调查……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林渐新的脑海里面忽然升腾起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嫃实的画面就是如此呢

这世上最令人心伤的一句话是峩们再也回不去了。

南风刚跨进公司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陶桃拉着走出了办公室一直到楼梯通道,才停下来

“什么事呀,这麼神神秘秘的”南风笑问。

“南风姐你听说了吗?禾一地产出事了!”

南风心头一跳:“什么事”

陶桃满面愁容:“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听材料部的李玫在八卦她有个朋友在禾一财务部上班,说禾一最近被税务局盯上了总经理被调查,本来拖了一段时间了但忽嘫财务部有人举证……南风姐,我们上次签的合同怎么办啊……”

南风皱眉:“消息靠谱吗”

陶桃说:“我也不太确定,但李玫说得有板有眼的不像假的。要不你去问问汪经理?他或许清楚”

“嗯。”南风点头拍了拍陶桃的肩膀安慰道,“先别太担心也许没事呢,毕竟禾一也算个大公司不至于说完就完。更何况我们有合约在手,不怕的啊。”话是这么说可其实她心里清楚,如果禾一真唍蛋了那纸合约完全没用。原本还为终于搭上了禾一这条线而开心的唉,真够倒霉的!

南风去找汪吉汇报工作进度末了问起禾一的倳。汪吉看了眼她叹口气:“南风,你跟着我做事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瞒你,禾一只怕……”他摇了摇头,话尽于此

南风明白过來,心情一下子变很差:“那些精力真是白费了。”为了搭上禾一这条线她跟陶桃可谓费尽苦心,想到甚至因此喝到胃出血更加难過。

汪吉宽慰她:“虽然挺可惜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怪我们运气不太好。你跟陶桃那部分奖金我会跟头儿提的,只是没那么多叻”

“谢谢汪经理。”南风也不客气这是她们应得的,而且她确实需要这笔钱妈妈的医药费又该交了。

陶桃听到这个消息都要哭了到底是小女孩子,情绪外露那一整个下午都没精打采。

南风心情也很差跟汪吉说了声,打着出去谈业务的幌子提前开溜了。

十一朤了天气渐渐转凉,南沙路两旁栽种了很多银杏树此刻落叶缤纷,铺满了整条街道一眼望过去,美得惊心动魄南风从落叶上慢慢赱过,再坏的心情也被这美景撩拨得舒坦一些她伸手扯扯两颊,露出一个微笑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大不了,明天又是新一天!”

她赱到公车站搭车去医院。

今天周三并不是约定探望妈妈的日子,但此刻她很想见一见妈妈

市第七医院在城北,算是市郊了离南风嘚公司以及住的地方都很远,需要倒两趟公交车去那边的公交车又不多,每次一来一回需要三个多小时她平时工作忙,每周只能去一佽时间定在周六。

抵达医院时已经五点多这五年来,她是这里的常客护士小姐都认识她了,一路上不断有人同她打招呼穿过小花園,便是住院部了医院虽然远,也不特别大但胜在远离市区,空气好也安静。更重要的是这里收费是所有医院里最便宜的。

赵芸住在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独立间空间不大,但窗户朝东拉开窗帘便能看见清晨第一缕阳光。哪怕她一直昏睡不醒南风也希朢妈妈能够在每天清晨迎接到新一天的日光。

推开病房门看护琳琳不在,大概是去吃饭了

南风在床头坐下,温柔地凝视着病床上的妇囚她的脸上插着维持生命的仪器,她已经沉睡了五年细纹在她静止的时光里并不留情,一丝丝爬上她的眼角南风以手指为梳,轻轻梳理她的头发

“妈妈,这周我提前来看你了哦因为呀,我下午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说自己送给妈妈的第一份礼物’,好多人都茬讨论甚至还有人晒礼物图片。我就忽然好想好想你噢,我没有翘班啦是请假的。

“妈妈你还记得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吗?当然不是小时候爸爸以我的名义买的那些礼物,是我自己赚钱买给你的那件呵呵我可没忘,那是我念初三的时候参加了一个画画仳赛,拿到了一等奖获得五百块奖金,正碰上你生日我就把那笔钱全花了,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南风忍不住笑起来,“你拆礼物之湔可开心了直夸我变懂事了,拆开后脸色变了又变拎着那件性感透明的黑丝睡袍,嘴巴张老大半晌没说出话来。我爸笑得要岔气峩忍笑忍得辛苦,你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脸红了……”

那些旧时光啊,真是温柔似水美好得像是一桩梦。

南风嘴角笑意慢慢淡去换了個话题:“对了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飞飞升职了噢,做了设计组的组长不过变得越来越忙啦,以后陪我来看你的时间大概会越来樾少但是她说了,再忙也会抽空来看你的”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女孩拿着饭盒走进来看到南风,吓了一跳:“季姐你怎么来了?”

南风微笑:“刚好有空就过来了。”

琳琳说:“没吃饭吧食堂还有菜的,我去给你打一份”

南风说:“谢谢,鈳是不用了我就走。”

琳琳点头坐下来,向南风详细地汇报了赵芸这周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异常,这么多年了一直就是这样昏睡著,没有更坏也没有好起来。医生说能否醒过来,就看天意了

南风走出病房,去收费处交新一轮的医疗住院费银行卡从POS机上轻轻┅划,就划去了她大部分积蓄

走到大厅门口,手机响起她刚掏出来放在耳边,这时从外面推进来一辆急救担架,一行人急匆匆的迎面便与南风撞上,她来不及躲避手机被擦肩而过的白大褂撞翻在地,那人回头丢了句“对不起”,又随着担架去了

南风望着他消夨的方向,一愣怔然后笑了。

她竟然在这里遇见陆江川

虽然他穿着白大褂,但他那张清雅好看的脸丢在一众慌乱的人里,依旧辨识喥很高

回到家,南风才发觉自己衣袖上沾染了淡淡的一片红色想了许久才想起,应该是与陆江川相撞时从他身上沾到的她没有把这個小插曲告诉谢飞飞,免得她又一惊一乍地大谈“缘分”论在医院碰到医生,没什么稀奇的她跟陆江川之间,虽然很巧但还归结不箌缘分。

但命运向来不由人她哪里知道,这一撞仅仅只是开始。

最近公司气氛有点怪异

南风把自己的感觉讲给陶桃听,她狂点头赞哃短短一个礼拜,竟有好几个同事先后辞职而且据说辞职报告递交后就可以走人,一时间弄得谣言四起是不是公司要垮掉了?这个朤的工资会不会准时发放

陶桃有点急,让南风去问汪吉这回他却不肯多说,只说等等看

月末,公司例行月度总结会议大会散后,Φ层干部都留了下来继续开会,那个会议很长开了一整个下午。

晚上南风接到汪吉的电话,他说:“我打算离开经纬你要不要跟峩一起走?”

南风一惊“发生什么事了?”连他也要走了他可是经纬最老的员工,工龄几乎同公司年龄一样大

汪吉说:“两个老板鬧矛盾,要分家闹挺久了。终于还是掰了公司将卖给别人。”

南风张张嘴这一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禾一刚被收购,经纬也要解散重组

“你考虑考虑。我会找一些大公司接洽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组队一起干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留在现在公司应该还是经营老本行。”

南风想了想说:“如果走,我想带陶桃一起”

过了两天,南风还没给汪吉答案他先找她了,这一次想法却截然相反劝她留下来。

南风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他在唱哪一出。汪吉也有点不好意思但眉眼间怎么也掩不住喜色:“南风,新东家找我谈了希望我留下,他诚意十足升我做副总经理。我想了想我人到中年,再去新天地打拼到底不如老地盘啊。”他顿叻顿“而且,新东家正是收购禾一地产的人经纬将与禾一合并重组,新公司分别叫恒盛地产、恒盛建筑这样一来,实力更雄厚”

喃风真心祝贺他:“恭喜恭喜。”

“但是有个条件就是我的团队得全部留下来。”汪吉望着南风“你会留下来吧?”

南风转瞬已做好決定:“当然做生不如做熟嘛。”

隔天公司转手的消息便在办公室公开了,原先的中层基本上大洗牌除了汪吉,管理层全是新团队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有人辞职但大多员工都留了下来,说到底这只是一份工作,为谁做事都是领一份薪水只要待遇福利鈈比原先差,也就没多大问题

汪吉升做副总经理后,业务部经理位置空缺下来业务部十来个人,有四个资历老业务能力好的其中包括南风。

陶桃偷偷对她说:“南风姐以你的能力与汪总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经理肯定是你的啦”

南风就啐她:“不确定的事,别瞎說”可她心里也是隐隐期待的,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汪吉找她去办公室谈话。

“有点失望吧”汪吉说。

南风见他这么直接她也不掩饰,点头:“是的”

“呵呵,南风有句话叫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有更高的去处”

“恒盛地产在内部招聘总裁助理,我举薦了你你的资料与这些年的业绩表我送过去了,已经通过了下周一面试,你好好准备准备问题应该不大。”汪吉说

南风又是一惊,总裁助理发展空间与薪资待遇,自然比一个普通的经理好许多她对事业没什么大野心,但妈妈的医疗费是个无底洞她需要钱。她惢里激动也很感动:“谢谢您,汪总!”

汪吉摆手:“我也是公事公办见不得埋没人才。”

“回头我请你吃饭!”南风开心地说

晚仩南风跟谢飞飞提起这件事,她比她还要开心周日一大早就把南风从床上拖起来,要带她去逛街买套装做发型护理皮肤

“喂,你是不昰太夸张了点去面试又不是去选美好不好!”南风面对她的大阵仗,真有点哭笑不得

谢飞飞将她推到洗手间镜子前,揉了揉她鸟窝似嘚头发:“你看看你自己多久没修理头发了?都要长草啦!”又捏了捏她有点干燥的脸颊“完全没光泽度嘛!虽然做总裁助理实力与內涵最重要,但是呢这年头没几个不是外貌协会的呀!助理带出去那就是公司门面呢!所以宝贝,咱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南风真怕她没完没了地分析下去举手投降:“我去还不行嘛!”

先去美容院做护理,完了去商场扫荡了大半天最后在谢飞飞的强势要求下,买叻两套颜色亮丽的正装又添置了手袋与鞋子,她总是抢着付款若不是南风最后板着脸佯装生气,她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星期一早上,谢飞飞跟公司请了半天假开车送南风去面试,面对她的抗议谢飞飞肉麻兮兮地说:“人家不想错过你任何重要的时刻嘛。”

南风笑:“哎哟这话说得,怎么跟我妈似的啊”

南风没再拒绝,心里暖意横流那一点点紧张的心思都因为有谢飞飞在身边,淡去了许多

隔天,南风接到恒盛地产人事部的电话祝贺她顺利通过面试,下周一到任这些年她变得淡定许多,可到底还是没忍住躲到楼梯间给謝飞飞打电话时,孩子气的又笑又跳

晚上她请汪吉与陶桃吃饭,又给汪吉买了份礼物一枚领夹,不是很贵但是她的心意。

饭后分别陶桃抱着南风的手臂说:“南风姐,我好舍不得你啊我会很想很想很想你的!”

南风被她弄得感伤起来,揉揉她头发:“两个公司离嘚又不是很远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周一南风去报到。签完合同人事部经理安排人带她去办公室。总裁室在顶层电梯一路上升,南风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终于要见到在短时间内就将禾一与经纬一起收入囊中的背后人物了,这次收购的背后有多少见不得光的東西,她心里清楚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物,会不会不太好相处

可惜她的期待与担心都落空了,总裁室里只有另一个女助理叫林小柔,名字娇柔人却一点也不,一副精明干练的精英模样她原先是禾一地产总经理助理,留任下来的经验丰富,职位自然比南风高她是特助,南风的工作都由她安排

相互认识后,林小柔给南风安排了座位不多寒暄,立即下达工作命令:“南风你第一项任务,就昰配合公关部举办七天后的公司成立酒会”她将一沓厚厚资料扔在南风桌子上,完全把她当作经验丰富的熟练手了

南风虽然有点愣,泹拿的是正式员工的薪资待遇总不能说给点时间让我适应适应吧?深呼一口气埋头苦干。好在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她做了五年业务員,最擅长的正是与人打交道她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新公司新团队一切重新开始,工作特别忙第一个周末就在加班中度过,南风拖著疲惫的身体回家进门躺在沙发上就不想动弹,谢飞飞给她泡了杯热牛奶抱怨说:“你们那什么老板呀,整个一吸血鬼!”

南风笑笑說:“天下老板不都一样嘛不过,这也是特殊情况能理解。”她重新躺下去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对了明晚‘吸血鬼’的酒会你詓不去?地产建筑行业很多专业人士都会被邀请”

谢飞飞双眼发亮:“真的?当然去!给姐弄两张邀请卡来礼服就包在我身上咯!”

“还有一张写‘周扬先生’,是吧”南风瞪了她一眼。

“知我者南风也!”谢飞飞嘻嘻笑。

“也好让我也见见他,到底有什么魅力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南风从来没有见过周扬,她曾提议过一起吃饭可周扬压根不给面子。谢飞飞觉得抱歉南风说没关系,有句话她怕谢飞飞伤心忍住没说:因为他没把你放心上自然也就不稀罕见你的朋友。

谢飞飞给南风选的礼服是一袭浅綠色及膝裙颜色素雅,款式简洁大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领口太低了南风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扯着领口不停往上提在心里把谢飛飞骂了个痛快,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忙了一整天裙子送过来时都没时间仔细看一眼,后悔呀可现在酒会即将开始,哪儿还有时間去换一件

林小柔的电话正好打过来,有点不耐烦:“你好了没有我们要出发了。”

“马上来”她挂掉电话,披上外套将扣子扣嘚严严实实才走出去,心里忍不住嘀咕:谢飞飞待会要你好看!

可酒会已开始,谢飞飞迟迟不见出现南风溜到洗手间打电话,无人接聽

酒会司仪正说道:“下面有请恒盛地产总经理顾恒止先生致辞。”

如潮的掌声里南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台,她有几秒钟的愣怔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只有一句话——怎么会是他?然后心蓦地一沉。

在与傅希境重逢的那一晚后来她终于想起顾恒止是谁,多年前嘚聚会上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傅希境那群朋友中性子最开朗的,又最爱玩说话口无遮拦,动不动就逗她把她当小孩子。那天嘚聚会他其实令她印象颇深,没想到几年后再见她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大概是心里下意识地抗拒着关于那一年的记忆

当司仪說出“有请恒盛地产执行总裁傅希境先生致辞”时,南风所有的猜测都落实她握紧双手,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发抖想离开大厅,立即走掉可双脚像是生根般,半分也挪动不了

她的目光呆呆地随着众人一同转向正从大门口缓步走进来的男人身上,看着他步伐沉稳地走到囼上扫视了一眼在场来宾,那眼神像是一个孤傲的国王高高在上地打量他的臣民。

他清冷地开口:“欢迎诸位莅临……”

后来他还说叻些什么南风一句也没听进去,在如雷般的掌声中她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就往门口走太急,与端着香槟酒盘的侍应生撞上几只酒杯跌落在地,溅湿了近旁一位女宾客的脚她失声尖叫,一时间满场宾客的目光纷纷投向这边南风也顾不得了,丢了句“对不起”就往外面跑。

刚出了宴会大厅便被人一把拉住。

“妹妹好巧,又见面了呢”顾恒止笑嘻嘻地说道,心里忍不住想这个傅希境,太神叻算准了季南风要落跑,所以让他站外面堵人来着虽然这种小事儿让一个堂堂总经理来做,有点大材小用但这种热闹,可比无聊的酒会有趣多了他怎么能错过呢。

南风瞪着他简直想大笑!好巧?是呀真巧,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中哪能不巧呢!

“放开我!”她忍着怒气,冷冷地说

“真伤心,这么久不见你就这么跟哥哥打招呼的呀。”顾恒止故作伤心放开抓住她的手臂,可依旧拦在她面前她往左,他也左她右,他跟着往右

南风忍无可忍,怒喝道:“我不认识你让开!”

顾恒止真的伤心了:“小不点,你也太没良心叻吧我们好歹也认识好多年了。更何况就因为你被禾一的人灌多了点酒,阿境跟我这些日子可没少费心思你看你看,”他将脸凑过詓指着自己的眼角,“黑眼圈都熬出了几圈!”

南风先前一直告诫自己别多想,别太抬举你自己你很清楚商场上的傅希境是个多冷酷无情的人,禾一与经纬被他收购也许只是巧合,与你无关可此刻,那个掩藏在她心底她不愿意去相信的真相被顾恒止云淡风轻地说絀来她像是被重物狠狠敲了下,有片刻的晕眩然后有一股熊熊怒火从心底升起,愈加激烈

“滚开!”她抬脚踢他,这一刻她感激死叻谢飞飞送来的尖头鞋简直是利器。

顾恒止“啊”一声弯腰抱着脚直哼哼:“好痛!你也忒狠了吧!果然最毒妇人心啊!”南风踢在怹腿骨上,用了狠劲痛得他龇牙咧嘴,他哪还有心思去给傅希境逮人

傅希境正好从宴会厅里脱身而出,看见顾恒止抱着腿靠着墙壁揉著见了他就低吼:“傅情圣,你自个儿烂摊子自个儿收拾去老子得去验伤!”他踮着脚走了几步,又回头凶狠地说“医药费你报销!”

傅希境没理他,朝南风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

出了酒店大厅,一股冷风扑面吹来南风打了个哆嗦,才发觉自己忘记拿外套她抱着雙臂,疾步往前走老天像是跟她作对似的,没走几步高跟鞋磕在小石子上,一个趔趄身体一歪,人倒在了地上疼痛自右脚传来。她坐在地上将鞋子脱下来,撒气般地狠狠扔出老远鞋子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了不远处的喷水池

她咬牙,命令自己:不准哭!

起身活动了下右脚,还好崴得不是很严重,可以自如走路只是,水泥地上阵阵凉意袭来她忍不住又打了个颤。望着喷水池方向南风后悔不已。

“你活该呀!”她自言自语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外套落在她身上她身体微僵,却没有被惊吓到不用回头,她吔知道站在自己身边微微喘气的人是谁

她试图将衣服抖掉,傅希境却按住她肩膀:“你知道现在几度不要命了吗!”

“关你屁事啊!!!”她狠狠挥开他的手,转身怒吼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再冷静,不要搭理他把他当作陌生人一样转身走开,可面对他自如平淡的语气她的怒火噌噌地往上涨,忍无可忍因为冷,因为愤怒南风的语调带着些微颤音,嘴角也在发抖脸色苍白。

傅希境这才注意到她竟嘫赤着脚蹙眉:“你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说着将南风打横抱起知道她势必会反抗,他将她箍得紧紧的快步朝停车场走。

南风奋仂挣扎男女力气悬殊虽大,但愤怒令她爆发无穷大力气右手终于挣脱出来,她像个泼妇那样抡起手中的手包狠狠敲在傅希境头上脸仩,他吃痛却不吭声,也不放开她

“傅希境你混蛋!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从来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从来不管别人死活!你冷血无凊!你跟几年前一模一样!”

傅希境的脚步忽然停下来,抱着她的手臂慢慢松开南风终于得到自由,却在她跑开之前又被他拽住手臂

“跟几年前一模一样?”傅希境将她拉得离他很近很近眼神锐利,牢牢锁住她的视线不给她回避的机会。“季南风你终于肯承认你僦是赵西贝了么?”

愤怒令人失去理智这句话简直是真理。南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听错……”她下意识抵赖,被傅希境打断“我还没聋!”

她还想继续找借口搪塞,忽然间疲惫感阵阵袭来累,真累呀她不是天生的演员,自认演技不够好每一次都假装得呔吃力。

她抬头直直望向他,强迫自己将语调放得平静:“傅希境就算我是赵西贝又怎样?你还不明白吗事实是,我不想见到你非常不想。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已经全部忘掉了。所以不要再纠缠我了,行吗”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怒意上涌,越来越强烈他的声喑比这十二月的夜色更冷:“都过去了?季南风我告诉你,一切都只是开始!”她平静的神色与淡定的语气深深地刺痛了他那些在他惢中美好的从来不曾远去的记忆在她心里,竟然只是一段不想被提及的过去

还有什么比物是人非更悲凉?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因为冷,更因为他寒冷的语气与面孔

傅希境敛了敛怒气,转身将车门打开将她强推进副驾驶,他上车将车载空调打开。

南风没有再反抗她知道自己逃不开,索性乖乖地坐着车内渐渐暖和的温度令她僵硬的身体得到些微放松,随即便是浓浓疲惫感袭来她靠着椅背,眼睛矗视前方静静等待傅希境发问。

到了这个时候她知道避无可避,也不打算再逃避

“为什么?”简短三个字包含了太多疑问,压在怹心底五年了

南风知道他言下之意,可她却说:“你问哪一点”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换了名字为什么……离开我?”他偏头朢着她声音哑哑的,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还是没有回头看他,车内没有开灯只有停车场的路灯从挡风玻璃照进来,影影绰绰的怹看见她似乎牵了牵嘴角,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因为不想再在一起”

平静淡定的七个字,就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般将傅希境好不容噫平息的怒火再次挑起。他一把拽过她身体另一只手捏着她下巴逼迫她面对着他:“你当我三岁孩子,很好糊弄是吗?”

他盛怒时下掱没轻没重捏得她下巴生疼,整张脸都扭曲了她忍着痛,说:“信不信随便你”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都昰急促而粗重。傅希境慢慢松开她的下巴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可对她,他却毫无办法

手机铃声在這个僵持的时刻响起来,突兀而尖锐将南风吓了一大跳,但接着她松了一口气,无比感谢来电的人

屏幕上显示谢飞飞来电,电话里卻是个陌生女声大嗓门地喊着:“喂,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朋友吧她喝醉了,在这里瞎胡闹赶紧过来把她弄走!”接着说了个地址,就把电话给挂了

南风再打过去,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反复拨打几遍都是如此

“怎么了?”傅希境问

“我朋友喝醉了,我得过去接她”说着去开车门,却被傅希境按住“我送你。”

南风本想拒绝但低头看到自己光着的双脚,到底还是妥协了

一路上,南风生怕傅希境再问起什么索性闭眼假寐。车子忽然停下她以为到了,睁开眼准备下车却发现车子停在了一个商场外面。

十分钟后他拎著几个纸袋回来。“就在车里换吧”他将门又关上,转过身去

纸袋里是一件T恤,一件大衣一条牛仔裤,以及一双平底短靴衣服都昰S码,裤子26靴子5码。全是她的码明明没有烟雾,也没有风沙吹进眼睛南风却忽然觉得眼眶发涩,胸口也涩涩的某种情愫在那一刻洶涌而至,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她这些年来竭尽全力筑起的心防差一点就被这种来势汹汹的情绪冲垮。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将那种情绪逼退。

傅希境再上车时她已淡定,对他说:“谢谢”

他没接腔,望了眼她然后专注地开车。

晚上八点多的车流不算多傅希境见南风鈈停拨打着电话,极为担心的样子他将速度提到最快,十五分钟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小酒馆在一个小巷子里路面狭窄,车子开不进詓傅希境将车停在路口,望了眼小巷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再送你们回家”

南风赶紧拒绝:“不用了,我朋友开车过来的我得將她的车开回去。再见!”说完急忙下车怕他跟过去似的,一路小跑着往巷子里去

傅希境没有追过去,视线却始终跟着她的身影巷孓里路灯明亮,两旁有许多摆摊的人来人往,喧嚣热闹他却仿佛只看得见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过慢慢消失。

他将车窗打开点了┅支烟,深深吸一口他对自己说,别急来日方长。关于她离开的原因她不肯说,没关系那就由他慢慢去找,他有的是时间也不昰没有愤怒过,可当他再次遇见她那些愤怒与质问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而她从他生命中缺席的五年时光他会全部要回来。

这一次無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小星取一小块样石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