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每天晚上做梦怎么办都会做梦,而且大多是恶梦?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四年了。

【江珊多娇】《大家族》——梁凤仪 著 (江珊饰夏童)_江珊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成为超级会员,使用一键签到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136,721贴子:
【江珊多娇】《大家族》——梁凤仪 著 (江珊饰夏童)收藏
&&&&&&&&&&&&&&&&&&
&&&& 自序&&&&&&&&& 写豪门故事一般特别受读者欢迎。&&&& 在香港这财经中心内发生的故事,似乎也容易跟豪门扯上关系,因为执金融业牛耳,领企业界风骚者,都是城内的大亨巨擘,无不富甲一方,名满寰宇。他们的家族故事自有很大的吸引力,且一定带着神秘感,只为真正接触他们的人不算多。&&&& 我在实际生活与工作上,偏巧能有机会认识他们,甚至跟他们有私交来往,也有业务交易,故此,可以体会他们的个性仪表,了解他们的办事作风,也洞悉某些与他们有关连的商业个案,于是下笔写他们的生活细节、精神面貌、工作习惯,以至于人生价值观,都比较容易与轻松。&&&& 然而,直至目前为止,我写的所有故事,有其存在于今日社会的可能性、真实性与准确性,却从不能让读者对号入座,因为我没有把一个真人的整体故事搬动到故事里头。&&&& 我只需要读者念了小说,觉得有趣之余,还有共鸣,从而会心微笑,或是感慨叹息,一抒胸臆,我就于愿足矣。&&&& 豪门内的人也不过是人,凡人有好有坏,有贤有愚,有美有丑,故而《大家族》中,我并不故意丑化财阀,也不刻意表扬富户。我所赞扬的始终是人性善良的一面,所诅咒的一定是人生的一总丑恶。&&&& 《大家族》在写作上是我的一个新尝试。这本小说并无下集,读者一口气念毕,会享受到一个完整的故事。但,《大家族》是一个系列式的故事,换言之,在《大家族》内的男女主角,会在下一部“大家族”系列小说《情霸天下》内依然出现,却可能变成了配角,或甚至是跑龙套。&&&& 如此下来,当写完了好几本“大家族”系列的小说时,希望会令读者们有一个感觉,似是跻身于本城一班财经巨子之间,跟他们的亲属朋友相熟,更知晓他们的家庭故事,又对他们的商业行动与手段、政治目的与思想,都有起码的认识,则我和读者玩的这个“游戏”就成功了。&&&& 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大家族”的系列小说。&&&& 梁凤仪&&&&
梦珊要打大家族的剧本?
回复:3楼是小说,我最喜欢这个戏
好啊好啊!!!我打永不放弃的,梦珊打大家族的!一起一起!
顶一下, 记得那时候《大家族》可是上海电视台制作的一部重点大戏
&&&& 这位巨人在上半年内,一共做了两件震撼全球企业界的盛事。 &&&& 目前,注资中国重点城市的各国财团,多如恒河沙数,已到见怪不怪的地步。 &&&& 荣必聪之所以在宣布对中国投资一事上,显得与众不同,就是他放弃了在上海与广州两地的三个回报率极高的地产发展合作计划,把重资押于一个发展北京城的庞大商住中心计划内。从经济效益上说,是轻重倒置,舍近图远的,然而,荣必聪却隆而重之地宣布,他将亲自监管整个发展计划,务求尽善尽美,使之成为傲视全球的一个模范商住中心。 &&&& 在荣氏企业的董事局闭门会议上,荣必聪和颜悦色地对十多位名誉董事与执行董事,包括他的一女一子荣宇与荣宙在内,解释他的这个决定。 &&&& 只一句话: &&&& “这是我对国家争取北京主办二○○○年奥运的一个信心表示。” &&&& 稳占整个荣氏集团百分之七十八股份的荣必聪,从来都是一言堂。 &&&& 荣氏股票在市场上是蓝筹大股,在有史以来的股灾之中跌幅最少,每年必有令小股东满意的增长与利息,这就使他的一言堂作风变得绝对可以接受,且顺理成章。 &&&& 谁还敢反对? &&&& 只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报章专栏,仍会在文章中加一两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刺耳话,写道: &&&& “荣必聪此举,是不是更有利于他以及荣氏在中国的前途,不得而知。” &&&& 现今城内举凡有亲中的行动表现,就会有持不同政见者在作各种揣测。 &&&& 荣必聪这种经历无数大起大落市场风暴的人,当然不会把这些评论放在心上。 &&&& 君子坦荡荡,若非如此,怎能成大器,做大事,当大人物? &&&& 无疑,他此举是一项国际知名的投资大行动,海外各国传媒均争相报道。 &&&& 实际上,荣必聪的商业活动是横扫全球的,无远不至的。 &&&& 令所有传媒都不得不齐声称颂的另一项商业行动是,他独力把西德三大重工业之一的佛烈瓦特企业的控股权在善意收购下承接过来。 &&&& 西德的佛烈瓦特企业之所以落入荣氏手中,那就要拜东德围墙拆掉之赐。 &&&& 一点都不夸大,西德经济就为此而乱了阵脚,个中的关连至为复杂。佛烈瓦特的根本底子已经因为日本重工业的成绩蒸蒸日上而变得虚弱了,再经过近几年来经济不景气的冲击,生意质量与市场需求脱节,于是只好寻求有新市场关系的股东注资。 &&&& 谁不知道中国市场庞大,只要能拿到一张省政府的合约,把某项发展计划所需的机械制造给了佛烈瓦特,就是一剂强心针,甚至是起死回生的灵药。 &&&& 荣必聪在中国,当然多的是关系与门路。 &&&& 如此的集财与势于一身,谁与争雄。 &&&& 要得到荣必聪的援手,佛烈瓦特只有好好地跟他商议,以一个合理之中接近便宜的股价,将股权让给荣氏。 &&&& 除非是自己名下有关的业务,否则,谁会在商场上悉心地给予照料。 &&&& 于是,荣必聪便又趁势在他的跨国企业版图上侵入德国,加上他一向在美国有庞大的地产投资,名副其实的雄踞欧、亚、美三大洲。 &&&& 荣氏企业霸天下,已成近月来的城中佳话。他成为《财富杂志》的封面人物,合情合理。 &&&& 踌躇满志、独领风骚的荣必聪不应有遗憾。 &&&& 可是,事实并不为人所知。
&&&& 荣必聪心上有的千千之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 是解不开。 &&&& 更是理还乱。 &&&& 正如这一夜,面对弥留之际的发妻庄钰茹,他有无穷的怨悔、无言的悲哀、无边的困苦与无尽的恨痛。 &&&& 庄钰茹还差几个月才满五十岁,像她这么一位在众人眼中几乎有齐太阳下所有的女人,天不假年,实实在在地令人惆怅,教人惋惜。 &&&& 她来到二十岁就嫁给荣必聪,三十年的婚姻原本不算短,夫妻恩爱,又育有荣宇与荣宙一女一子,更见理想幸福。 &&&& 没有人会知道庄钰茹临终仍耿耿于怀的一件平生憾事,据理力争,遗恨遗恼遗怨,甚而遗债于人间。 &&&& 庄钰茹出身本城世家,是庄经世的二女。 &&&& 庄经世原籍广东,战前就已到香港发展,他从零到亿的故事,跟香港其他南下的富豪一样,引入入胜,为人津津乐道。 &&&& 庄经世之所以发迹而成本城巨富,开枝散叶,建立了这个香江名门,市场传言说他是靠掘海沙、凿山石发达的。 &&&& 战后的香港,百业待举,建筑业慢慢旺盛,海沙与山石都是建筑的必用材料。庄经世就有办法从广东沿海的省份,诸如南沙和珠海,淘沙移山,飞沙走石,实在这行本少利大。 &&&& 庄氏最聪明的地方还在于不只从建筑原料上取得经济效益,且还在地产投资上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利。 &&&& 庄氏建筑每次把沙石转售地产发展商时,如果庄经世认为该建筑物地点好,他就宁愿收价廉宜一点,也必附带一个交易条件——让庄氏可以占业权的一个百分比。这无疑是占用地产发展商的心血,在物业上兼收并蓄。结果,战后的二十年,庄氏地产集团发扬光大,辖下分别拥有庄氏建筑、庄氏土地发展、庄氏物业股份、庄氏房产管理、庄氏测量行等机构,目前已由庄氏的第二代接管。 &&&& 庄经世的家族跟香港其他有名的家族一样,在本城逐渐开枝散叶,建功立业时间不算长,并不如小说《红楼梦》中的荣宁二府那么错综复杂,反正建埠也不过二百五十年,真正来此落地生根的不会超过三代。然而,族谱已具雏形,子孙开始繁衍,也是蛮热闹难缠的。 &&&& 庄经世公开的有一妻一妾,嫡室庄傅秀珠是他年轻时在广东故乡娶的亲,在战前就跟了他来港创业。传闻这傅秀珠是很能帮夫的,故而庄经世对她非常尊重,纵使在外头花天酒地,明目张胆地三妻四妾,依然给他元配夫人应得的一切权益与礼数。 &&&& 说得不避嫌一点,江湖上对庄家,有过清朝四大疑案之太后下嫁以保天下的凄迷传说。 &&&& 为什么当年中国大陆跟香港关系特殊,庄经世竟有本事搬沙运石,出入禁境,把握何在? &&&& 这种人际关系,若是靠庄傅秀珠去建立的话,她靠的是什么?无非是她手上拥有的条件。 &&&& 年轻时的傅秀珠,只一句话,她有着女人最优秀的原始本钱。 &&&& 一切就尽在不言之中。 &&&& 无人会深究,亦无人敢追寻。 &&&& 总之,今时今日,庄经世已是垂暮之年,庄氏集团老早在嫡系长子庄钰华与长女庄钰萍之手。庶室庄罗宝芬所生的孩子,在庄家的地位上,是差太远了。 &&&& 回头来说二女庄钰茹,如何嫁给荣必聪,又是一段坊间很多人乐道乐闻的故事。 &&&& 三十多年前,荣必聪其实是庄经世商业王国内的一员猛将,直率一点说,荣必聪是庄经世带他出身的。 &&&& 荣必聪是人如其名,年轻时已聪明盖世,加上自身勤奋,一旦机缘巧合,就在商场上大显身手,锋芒毕露。 &&&& 市场上老早就有传言说庄经世要招郎入舍,把长女庄钰萍嫁给荣必聪。 &&&& 事实上,两人是的确走在一起一段日子了。 &&&& 忽然的,有件出入意表的事情发生了。 &&&& 荣必聪在一次赴大陆公干时,被政府拘留着不放,受到严重的控罪,内容实情并不外泄。 &&&& 当时,中港之间的传媒对这种新闻并不作兴积极报道,故而,是项消息只不过为城内财经企业界人士知悉。彼此又都投鼠忌器,也算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于是没有人认真在意,只传说荣必聪走运黄金,故而惹祸。 &&&& 且人们以为,荣必聪只不过是庄氏集团内的一名得力助手而已,故没有什么研究的兴趣与价值。 &&&& 直至两年后荣必聪才被判无罪释放回港,忽与庄经世的二女庄钰茹闹上大大的一次恋爱。这位庄家二小姐在遭受到庄经世极力反对她的恋情之后,愤而与荣必聪私奔,逃往美国双宿双栖,这才引起了香江上层社会的议论纷纷。
第2节 到美国去另闯天下&&&& 人们一方面理解庄经世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有过如此不良操守的青年,另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投这对勇敢地排除万难相恋的小情人一票。 &&&& 更多的人对庄家大小姐庄钰萍的所为不忿,觉得她抛弃荣必聪有点说不过去。 &&&& 终于,荣必聪携了庄钰茹到美国去另创天下凡三年之久。 &&&& 在他们于纽约的金融界稍稍闯出了名堂来后,庄家把他们召回香港,归入庄氏集团的劲旅中去。谁知荣必聪更有志气,终于自立门户,另起炉灶,成为企业巨人。 &&&& 自此,荣必聪再以美国证券生意为起步点,反过来在本城的金融领域内驰骋,终至风生水起,执财经行业的牛耳。 &&&& 今时今日,以荣氏金融投资集团为首的一大堆荣字派企业,包括寿荣钢铁、佑荣地产、保荣纺织、昌荣投资、启荣贸易、光荣电子等,都是荣必聪自美国回到香港后,于二十多年间,趁着本城有过的几次大风大浪,以他惊世的机智,骇俗的才干,把企业建立起来的。 &&&& 荣氏王国一点不比庄经世的弱。 &&&& 惟一输给他岳父的是,江湖中人始终念念不忘荣必聪有过在中国走私黄金的那段历史,觉得他充其量是江洋大盗,尝试立地成佛。只是他现今名成利就之际,也就没有人再翻这桩案件了。 &&&& 可是,庄经世呢,是香江之内的堂堂世家,书香大族,宛如光洁炫目的无瑕金刚钻,叫人左看右看仔细看,都看不出瑕疵来。 &&&& 到今天为止,香港顶层社会内的富豪,比试的不只是以亿元为单位的家财,也蛮讲出身,重清白。 &&&& 因而出现了两大派别,一派是名门正派,另一派是暴发世家。二者高下尊卑有别。 &&&& 庄经世当然属于前者,就在这个层面上,他才能把自己的女婿比下去。 &&&& 三十年来,庄钰茹与荣必聪的婚姻是受人称颂的。 &&&& 五年前,当他俩庆祝二十五周年银婚时,一时成为本城佳话。 &&&& 对于银婚的庆祝,庄钰茹比荣必聪紧张得多,她对丈夫说: &&&& “我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成功地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 &&&& 荣必聪听了,起初没有做声,过了半晌,他答: &&&& “我以为已是人所共知、街知巷闻的事了。” &&&& 庄钰茹把嘴唇向上一翘,就说: &&&& “我要一网打尽,无一漏网。” &&&& 庄钰茹那两句回应的话是别有用意的。 &&&& 这么一说,等于又赏了丈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荣必聪金星乱冒。 &&&& 他忍不住答: &&&& “你何必逼人太甚,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比不上你,也没有做过任何非分的要求。” &&&& “对,对,你说得颇对。”庄钰茹连忙回答,“全世界最伟大、最贤淑的女人就是你那位郭慧文,是你说的,她什么非分的要求也不会提出来,这句话我记住了。” &&&& “钰茹,”荣必聪的声音近乎哀求,“请别这样。” &&&& “请别怎样?” &&&& “钰茹,”荣必聪紧张拥抱着他的妻,说,“我们已经拥有很多,请别为难慧文,只让她一步,真的,只一步而已。” &&&& “她想一步登天,要我肯,你简直想疯了。”庄钰茹咆哮。 &&&& 荣必聪哑然。 &&&& 结果,荣府的银婚庆祝会,办得有声有色,震撼全城。
&&&& 不只是一场极尽奢华的豪门夜宴,荣府还仿效从前中国古老门第,凡有家族喜事,就广结四方善缘,向来贺的贫民施米舍菜,赠饭送钱,以修福乐。 &&&& 荣家变个式样,拨了五千万元,广赠城内各慈善机构、圣堂庙宇。惟一的附带条件就是请各个团体在荣庄银婚之日,举行庆祝仪典,为他们祈福。通过这些受惠机构,荣氏夫妇的善举弄得满城传诵,热闹非常。 &&&& 有钱使得鬼推磨,真是太对了。 &&&& 表面上,这对富贵夫妻,十全十美。骨子里,他们知道遗憾在哪里。 &&&& 这个遗憾,直至庄钰茹快离人间的今夜,仍然无法补救过来。 &&&& 庄钰茹在半年前,忽而觉得胃部剧痛,急往医生处诊治,发觉是胃癌,真是晴天霹雳的一回事。 &&&& 根本没法子可以把真相隐瞒,病情急转直下,群医束手无策。 &&&& 荣必聪不是不焦急的,说到底是三十载的恩情。当年庄钰茹怎么坚持下嫁,怎么跟他在彼邦闯天下,怎么跟父母翻脸,怎么与庄钰萍决裂,都是重重恩惠,令他除了俯首称臣之外,觉得无以为报。 &&&& 他立即放下所有繁重公事,陪着妻子到美国最有名的侯斯顿医疗中心去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 在把庄钰茹送进手术室去之前的一小时,他紧握着妻子的手,尽心尽力地给她鼓励。 &&&&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你等一下醒过来后,就会见到我。” &&&& 庄钰茹并不见得伤心,她点点头,道: &&&& “聪,答应我,如果我不能再醒过来的话,你必须答应我……” &&&& “钰茹,你会醒过来,你一定会。”荣必聪赶快截住她的话,怕妻子把那个老要求再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提出来。 &&&& 可是,庄钰茹依然继续她的话,她那苍白的脸上,有一副决绝得难以形容的表情,只见她道: &&&& “不,聪,你一定要记住,荣家只有一子一女,荣宇与荣宙。” &&&& “钰茹。”荣必聪的声音颤抖,整个人都冰冷了。 &&&& 三十年,庄钰茹仍然不肯让郭慧文半步。 &&&& 即使郭慧文在去年已死。 &&&& 荣必聪在郭慧文陷入昏迷之前,曾跟她说: &&&& “慧文,你有话要嘱咐我吗?” &&&& 郭慧文很困难、很艰辛地睁开双眼,以微弱的声音,缓缓地说: &&&& “我爱你,聪。” &&&& “慧文。”荣必聪的眼泪流下来。 &&&& “爱护荣坤,她是我们的女儿,让她得到你的照顾。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荣家的第二代。” &&&& 荣必聪拥抱着郭慧文,痛楚地嚎哭起来。 &&&& 明显地,郭慧文临终的希望,没有法子实现。 &&&& 庄钰茹跟她斗到底。 &&&& 当全世界最有名的三位癌症科专家集中全副精力,为荣庄钰茹开刀治疗,做了八小时的手术之后,一致同意,挽救的机会等于零。 &&&& 惟一可以做的,就是赶快把病人的腹腔缝合起来,以最先进的药物,令她有限的余生不会在难以忍受的极度痛苦中度过。 &&&& 庄钰茹醒过来之后,像有灵感似的,对荣必聪说: &&&& “聪,带我回香港去,我要躺在荣家的主人房内去世。” &&&& 距今夜的三天前,庄钰茹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 可是,在昏迷之前,她忽而整个人自极度痛楚中平静兼清醒过来。 &&&& 是不是就是一般人相信的回光返照了? &&&& 人在离开人间、放弃挣扎时,还是会集中残余的精力,发挥最后的能量,企图达成最后最迫切的心愿。 &&&& 于是,临终之言都是毕生的精血所在。 &&&& 这是荣必聪体会得到的。 &&&& 他无法改变发妻的意愿,他只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选择违背。 &&&& 换言之,荣庄钰茹宁死不屈。 &&&& 当荣必聪紧握着她的手,在床前饮泣时,庄钰茹问: &&&& “是舍不得我离去,还是伤心我始终不答应让你把你外头的孩子带进荣家来?” &&&& 荣必聪再也忍不住,便扑倒在庄钰茹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 不但为跟随他三十年的发妻已到灯尽油枯、生离死别的一刻,更为至死不渝的一份结发之爱,隐藏着一段无可奈何、不能弥补的缺憾。 &&&&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去推翻庄钰茹的心愿。 &&&& 她要得到的是她应该得到的。 &&&& 荣必聪完全不可以叫自己食言。 &&&& 一个男人,生命中同时爱着两个女人,并没有错,并没有不可以。 &&&& 只是女人不同。 &&&& 女人真挚地爱她的男人,就只容许自己拥有他,完完全全地独自霸占。 &&&& 庄钰茹与郭慧文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去爱荣必聪,以迥异的手段去抢他的心,霸占他的人。 &&&& 二者冲击之下,造成了荣必聪的另一个孩子荣坤,不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荣家的人。 &&&& 两个为他奉献了毕生幸福与挚爱的女人,他要选择辜负其中之一。 &&&& 庄钰茹的声音很轻,然而,仍旧有力,她清清楚楚地说: &&&& “聪,如果你不负我,荣家的第二代,除荣宇与荣宙之外,不可有第三人。” &&&& 荣必聪泪眼模糊,凝望那张三十年前是绝对娇憨俏丽的脸,想起了庄钰茹在月色明亮的一夜,跑到他跟前去,说: &&&& “别怕,让我随你去。” &&&& 自此,他身边有了她,有了力量,有了转变,有了爱护,有了自尊,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一日。 &&&& 不能在拥有这一切后,而不回报。 &&&& 荣必聪只好点头,紧紧地抱着庄钰茹。 &&&& 这最后的一抱,依然震撼着这位财经巨人的心。 &&&& 好像一抱之后,心就会碎裂,滴出血来。 &&&& “谢谢你,聪,我去得安稳了……聪,我爱你。” &&&& 当荣必聪把庄钰茹重新放在床上时,她再无言语,她的确安稳地睡去。 &&&& 直至今夜,医生对荣必聪说: &&&& “荣太太的心脏虚弱得快不能再跳动了,我想,怕活不到天亮。” &&&& 荣必聪的心理准备虽已充足,可仍然禁不住浑身震栗了一下。 &&&& 死亡,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 面对着一个亲人的去世,难受的感觉,非笔墨所能形容。 &&&& 或者应该说,荣必聪经历了两个毕生挚爱的女人,都在这个短期内离他而去,所受的打击令他差点承受不了。 &&&& 一个在商场内叱咤风云的人物,可以轻而易举地面对有倾家荡产之虞的风暴,可以迎接成王败寇的挑战,却不能在感情创伤上承受太多,这是个私人的高度秘密,并不易为人所知。 &&&& 在商场上,荣必聪未必是善类。 &&&& 何止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分分钟要十面埋伏,攻无不克。对于所有阻碍他业务发展的人事,都除之而后快,义无返顾。 &&&& 然而,在情场上,荣必聪是诸多顾忌,甚至甘承委屈的。
第3节 江湖行走,有老规矩要守&&&& 因为他觉得在江湖行走,有老规矩要守,决不欺负手无寸铁的无辜妇孺。 &&&& 更何况是深深地、毫无异志地爱恋着自己的两个女人。 &&&& 他不能不以爱还爱,将心比心。 &&&& 除了庄钰茹与郭慧文之外,荣必聪不至于没有其他女人。但其他女人要的是财富,那易办。 &&&& 荣必聪认为世界上能以钱来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 除了因他富有之外,也因为世界上的钱,多的是,总有办法找回来。 &&&& 心,只有一个。 &&&& 一旦分之为二,就出事了。 &&&& 他自认为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女人的事。 &&&& 跟他有过交往的女人,总是满载满意而归的。 &&&& 可是,今夜之后,他怕要对一个女人不起了。 &&&& 离奇的是,坊间也会在明朝开始,窃窃私语,认为荣必聪要对一个女人的死,负上相当的责任。 &&&& 荣必聪呆望着床上正值弥留的妻子,忽而看到她那双已然下陷在眼眶内的眼珠在竭力蠕动。 &&&& 荣必聪冲上前去,喊: &&&& “钰茹!” &&&& 庄钰茹缓缓地半睁着眼睛,望了丈夫一眼,最后的一口气就在此刻再接不上了。 &&&& 荣必聪伸手轻轻地把那半睁着的眼皮抹下,让它盖着已经放大了的瞳孔。 &&&& “再见了,钰如。” &&&& 三十年,如此一晃眼就过。 &&&& 荣必聪脑海里不期然翻起了一段又一段的往事。 &&&& 平生第一次见庄家的一双姊妹花是在三十多年前一个盛夏的下午。 &&&& 那时的荣必聪刚自美国留学回来,考进庄氏集团去,表现得极为出色,很快就成了甚得集团主席庄经世注意且重用的行政人员。 &&&& 庄经世跟其他本城富豪一样,都喜欢跟在身边的职员,贡献他们的全部时间,为公司每天工作二十五小时,每周上八天的班。 &&&& 于是,星期日把职员召集到家里来,名为同事聊谊,实则榨取劳方休息时间,实在不足为奇,司空见惯。 &&&& 这个星期天,荣必聪跟一两位庄氏要员蒙“主”宠召,到南湾庄家的庄园去。 &&&& 老板要凑足人一起陪他打双打网球,下属焉敢不从。 &&&& 其中,荣必聪最无怨言,因为他还没有娶妻,并无家室,星期天不至于是家庭日。 &&&& 第一次来老板府邸,豪门架势,尽入眼帘。 &&&& 庄家的每个星期日都异常热闹,庄氏妻妾的孩子都济济一堂地聚到大堂来。 &&&& 荣必聪就是在庄园的网球场上遇上庄家的大小姐庄钰萍与二小姐庄钰茹的。 &&&& 钰萍比钰茹年长两岁,长得都一样明艳可人。 &&&& 姐姐胜在有一头光可鉴人、引人遐想的黑发,束成一根马尾,放在脑后,走动起来时,像有节奏般微微跳跃,平添活泼生气,煞是吸引。 &&&& 妹妹最诱人的是那脸稚气,少年十五二十时的青春气息,自紧绷着的深色皮肤渗透出来,令人目眩心跳,不愿掉开眼神。 &&&& 当庄氏姊妹花于球赛结束后,走进花园的一头,坐在太阳伞下休息时,她们的父亲替荣必聪介绍: &&&& “你还没有见过我的两个女儿吧?”
&&&& 荣必聪跟庄钰萍握手时,整个人就呆住了。 &&&& 但见她满头乌亮的秀发,发鬓尽是湿濡,活脱脱一朵出水芙蓉似的,令荣必聪心头有一阵不住的牵动。这种牵动教血气方刚的他觉得舒服得刻骨铭心。 &&&& 还是庄钰萍轻轻地把手抽离,答一句: &&&& “你好。” &&&& 这才把荣必聪从迷惘中唤醒过来,不期然地自觉尴尬,因为尴尬,就更自觉着迷了。 &&&& 他当然也见着了庄钰茹,但只认为她是幼嫩的一位小姑娘,可爱可亲,却不能令他动心。 &&&& 荣必聪并不知道庄钰茹初见他面时,心上的牵动一如他见乃姊时一模一样。 &&&& 这是缘分。 &&&& 情缘的来去,挡不住,留不了。 &&&& 像天要下雨,天要放晴,活着的人控制不来,只能顺时依势,教自己从努力适应中免祸祈福,避忧取乐。 &&&& 荣必聪与庄钰萍的缘分有如一阵豪雨,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洒落大地,遮掩不住。 &&&& 荣必聪对庄钰萍的迷恋热情,完完全全盖过了他的男儿自尊,他宁愿不理人言,不避嫌疑,不顾结果,都要争取跟庄钰萍在一起。 &&&& 月色微明之夜,在庄园后花园那个秋千架上,坐着美丽而高傲得令人不敢逼视的庄钰萍,她背后站着年轻而朝气勃勃的荣必聪,一边轻轻地为她推着秋千,一边跟她绵绵情活,喁喁细语。 &&&& 庄钰萍那头黑发被晚风微微吹着,她昂起头,笑着问荣必聪: &&&& “爸爸对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 荣必聪答: &&&& “没有。他会跟我说什么话?” &&&& “当然不是公事。” &&&& “是我和你的事?” &&&& “还有新的事要他来关心和处理吗?” &&&& “他怎么说了?” &&&& “他会直接跟你谈。” &&&& 荣必聪坐到秋千架的藤椅上去把庄钰萍的身子扳过来,紧张地问: &&&& “告诉我,你爸爸是怎么个意思?” &&&& “他呀!他说你攀龙附凤,要当庄家的姑爷,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庄钰萍笑眯眯地说。 &&&& 她的轻松俏皮与荣必聪的仓皇紧张,成了个相当滑稽的强烈对比。 &&&& 荣必聪的脸色转白,抿着嘴没有回话。 &&&& 庄钰萍笑出声来,—头伏到荣必聪的怀里去,嗔道: &&&& “你看你,怎么一不合心意,就拉下了脸来,不是说,为了我,你不再避嫌疑,宁可委屈自己。” &&&& “委屈也有一定的程度。” &&&& “那就是说,爱我只到一定的程度而已。” &&&& 庄钰萍坐直了身子,面对面凝望着荣必聪,像个庄严的女判官,要在下一刻钟就宣判荣必聪的重罪。 &&&& 荣必聪心软,也心急起来,他紧紧握住庄钰萍的双臂,道: &&&& “如果我不是全心全意地爱你,我不会坐在这儿。钰萍,爱你,请求跟你过一辈子的生活,是自上枷锁。我以后的事业再辉煌,我的才具再耀目,也把一个可观的折扣双手奉送给你了。你明白吗?” &&&& 庄钰萍当然明白。 &&&& 跟她成其美眷的活,不论荣必聪是否靠庄经世发迹发展,世间所有人都会认定庄家的显赫家势,是荣必聪的后盾与阶梯。
&&&& 甚至乎连荣必聪本人都会在日后难以把自己的才华自庄经世的庇荫中抽离,予以独立的评价。 &&&& 裙带尊荣对于一个原本满腔热诚、满怀信心、满脑才智的男人,是阻碍,是屈曲,是难堪。 &&&& 天下的女人如果不是没有人能在荣必聪心上取代庄钰萍,他绝不会冒此英名折损的危险。 &&&& 越是挣扎在爱情与事业之中,荣必聪越觉得自己对庄钰萍的爱恋,已至无可自拔的地步。 &&&& 庄钰萍呢,不是不爱荣必聪的,条件委实是太理想了。 &&&& 环顾本城内跟庄氏家族一般架势的世家,没有好几个,其中有什么乘龙快婿的人选,心知肚明。 &&&& 有本事,有风貌,有学识,兼有爱心,且还要年龄匹配者,就并不多了。 &&&& 就算有,庄钰萍不见得没有对手。豪门之内,嫁得不如理想的千金总比娶得不合心水的少爷多。即使争赢,又如何?在半斤八两的条件之下,自己先就矮掉一截。 &&&& 哪儿去找像荣必聪如此才貌双全,且真心诚意称臣于石榴裙下的人。至于身家不算丰厚,那更不算一回事,只要庄经世肯提携,三朝两日就能在商场上称王称帝。 &&&& 这一阵子,少女情怀被撩动得活泼温馨,真有点想跟荣必聪谈一辈子的事,于是就急急通过母亲,探听父亲的心意。 &&&& 真是父女同心,都觉得在选婿上,荣必聪出身并不富有的这一点遗憾,其实未尝不是好处。 &&&& 庄经世觉得把女儿嫁进门当户对的豪门去,未必掏得到什么利益,反先要贴补一笔为数不能太少的嫁妆,是划不来的事。 &&&& 女儿嫁入豪门,是姻亲家得了个媳妇。 &&&& 跟荣必聪成婚呢,是自己捡了个有用的商场助手,价廉物美,何乐不为。 &&&& 一段豪门婚姻,真是各有心机,各怀鬼胎。 &&&& 庄钰萍戏弄完荣必聪之后,就说: &&&& “我的话怎么算数,爸爸的主意才是主意,我们都要听他的。” &&&& 庄经世对荣必聪的信任付诸行动,他嘱咐荣必聪准备随他到大陆公干。 &&&& 庄经世对荣必聪说: &&&& 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随我到广州去,你是适合的人选。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办事的机会多,你要好好地训练自己,要担得惊,捱得苦,吃得亏。”庄经世热情地拍拍荣必聪的肩膊,“我女儿认为你是个人才,我想你是的,我们不会看走了眼。” &&&& 荣必聪听了这番话,心在卜卜乱跳,有着无比的兴奋,他认为这已是相当露骨的一种暗示。 &&&& 故而荣必聪跟在他身边任事,格外地卖力。 &&&& 对庄经世的信任与尊重,到了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地步。 &&&& 人,尤其在商场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对谁都应该如是。 &&&& 一旦感情用事,削弱智慧,就会受害。因为过多的感情,会令耳目不灵,只会义无返顾地鞠躬尽瘁。若遇上了对方为求自保的情况,就更易成为牺牲者。 &&&& 广州之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 庄经世带着荣必聪去察看海沙的挖掘与运港过程,三天之内,拜会了当地的有关部门与领导层,忙得团团转。荣必聪下意识地认定庄经世把他带在身边,把他介绍给这么多国内的商务关键人物,跟他有心成全自己与钰萍的婚姻是关系极密切的一回事。 &&&& 三天过后,他们回香港去。 &&&& 从酒店出来,庄经世手里提着一个皮箱子,交给运送行李的侍役,然后回身对荣必聪说: &&&& “你先把行李带到火车站去,托运的托运,手提的手提,总之都由你好好照顾,我等会自己上车去会你。” &&&& “庄先生还有地方要去?”荣必聪问。
第4节 这句话千万保密&&&& 庄经世拍拍荣必聪的肩膊,且向他眨一眨眼,道: &&&& “须到一处不方便跟你同去的地方报到,这句话千万保密,别跟我那宝贝女儿提起,你知道的,女孩儿家思想保守,站在她母亲的一边居多,别给我添麻烦。” &&&& 荣必聪笑笑,点头承诺。 &&&& 他当然明白庄经世所指,在大陆另置—头家的香港商人实在多,见怪不怪。 &&&& 于是,荣必聪与庄经世分道扬镳,约好在火车上会合。 &&&& 可是,两人并没有碰着面,因为一件极之震惊的事发生了。 &&&& 在过关检查时,车站的搬运工把荣必聪与庄经世的行李箱抬到关卡人员的检查桌上,打开来让他们查验。关卡搜查人员问: &&&& “都是你的行李?” &&&& 荣必聪点头。 &&&& 三只皮箱内都是男用衣服,以及一些文件,并无特别,关卡人员翻两翻,就嘱荣必聪盖上行李箱,准备让他过关。 &&&& 可是,当荣必聪把其中一个庄经世的皮箱子抬起来,自检查桌上放到行李推车上时,他想不到箱子会如此沉重,便踉跄地向前扑跌了两步,才站稳下来。 &&&& 这个始料不及的姿态,让关卡人员看在眼内,生了疑点。 &&&& “先生,你得重新把皮箱子抬上来再验。” &&&& 荣必聪一听,心上就着慌了。 &&&& 他意识到皮箱内可能有什么古怪,如果只装男用衣服,没有理由有此重量,就为了他没有心理准备,才出现了这个连他都吃惊的破绽。 &&&& 关卡人员把皮箱重新检查,竟发现了衣箱内有暗格,往暗格一摸,沉甸甸的一大袋东西,翻出来,吓得荣必聪的脸色立即煞白。 &&&& 暗格内全是黄澄澄的金条。 &&&& 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 荣必聪立即被收押,开始接受盘问。 &&&& 当然的问不出个结果来,荣必聪据实情回报,要求公安局通知香港庄经世的律师与公司,为他做担保,可惜完完全全的没有回音,石沉大海。 &&&& 只一点可以肯定,庄经世已经平安回港。 &&&& 没有什么比被出卖的感觉更难受。 &&&& 在被拘留期间,每一夜荣必聪都在做恶梦,向他穷追猛打的人正正是庄经世与庄钰萍。 &&&& 庄钰萍! &&&& 天,这个名字,这个女人,究竟是爱、是恨、是恩、是怨,是他欠她,抑或是她欠他? &&&& 只一个问题萦绕心头,最叫荣必聪痛不欲生的是,他不知道究竟是庄经世一人的毒辣手段,拿他作挡箭牌,抑或庄钰萍也在跟父亲同流合污。 &&&& 被人出卖的冤屈,远远不如被自己所爱、而又说过爱自己的人陷害那么痛苦。 &&&& 不只有恶梦,多少个晚上,荣必聪的心痛得像一个末期癌症病患者,没有人为他注射止痛药,以致他剧痛得控制不住自己,整个人一下子坐直在床上,放声呼号。在萧索零落的半夜,凄厉得令听者毛骨耸然。 &&&& 有生之年,荣必聪永不会忘记当年心头曾有过的惨痛。 &&&& 当然,这是他的秘密。 &&&& 男人有泪不轻弹,他站起来重新做人之后,未曾在任何人跟前提起过往事,尤其这段迂回曲折、荆棘丛生的心路历程。就是庄钰茹与郭慧文这两个女人,也不知他曾经为了如此刻骨铭心地深爱过庄钰萍而受着难以言宣的精神痛楚。
&&&& 荣必聪一直被关起来,不断地盘问。惟一的生机就是香港方面肯做功夫。 &&&& 显然,一次接着一次地审问,等于一天接着一天的失望。 &&&& 荣必聪连跟外头接触通讯的机会都没有。 &&&& 在很多个月的幽禁过去后,才争取到一个机会,写了一封信给他在香港的父亲。除了让家人知道自己的下落之外,既然庄家没有回应,只好期望自己的家人设法营救。 &&&& 真是祸不单行,荣必聪竭心尽力地忍耐着等待回音,一个月之后才传来他老父不堪爱儿被困大陆的刺激,遽然病倒,且病情严重。 &&&& 荣必聪知道家中乏人照顾父亲,年迈生病,其情更惨了。 &&&& 在濒临绝境之际,荣必聪终于也支持不住,一下子病了。且病势如山倒,一种过滤性病毒入侵体内,令他四肢松软,整个人疲累得如一摊烂泥,瘫在床上,等着咽最后的一口气。 &&&&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当局网开一面,终于宣布初步接受了荣必聪的解释,认为偷运黄金出口的人不是他,于是获得保释外出,再在外头听讯。 &&&& 换言之,可以离开公安拘留所,却不可以离开大陆。 &&&& 这个怕是最直接而有效的,不用再贴补服侍病重疑犯的方法。 &&&& 凄凉的只是荣必聪。 &&&& 他根本病得连站直身子走出拘留所的力量也没有。 &&&& 荣必聪疲弱至极地对来释放他的人说: &&&& “我宁愿死在这里头了,我实在走不动。” &&&& 其中一个公安道: &&&& “就是怕你这句话成真,才让你出去。” &&&& 差不多是连拖带拉地把荣必聪赶出拘留所去。 &&&& 不见天日近一整年的荣必聪,一接触到外头的太阳,就像一块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雪块,立时立刻融成一摊水。 &&&& 荣必聪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再回到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了。 &&&& 等他再睁开眼来,看到景物由模糊而至清晰时,荣必聪第一个念头就是已到了极乐世界、蓬莱仙境,否则,怎么会有张如此清丽脱俗、笑容可掬、绝对应该属于小仙女才会有的脸,活现眼前? &&&& 而且,她还会说话: &&&& “慢慢就会好过来了,今天你已经试着睁开眼睛三次了。放心,你一定会康复。” &&&& 康复? &&&& 那就是说,自己还未死。 &&&& 荣必聪简直不能置信,这个喜讯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他的眼睛再不打算闭合起来。 &&&& 意识慢慢清醒之后,他察看周围的环境。怎么是个土房子,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却有着个如此叫人不忍把视线移开的小美人? &&&& “你……” &&&& “别怕,我们姓郭,我叫慧文,我爹叫郭愚,是他把你背回家来,要我好好地照顾你。” &&&& “你爹……” &&&& “他在城里的公安局内任事……” &&&& 故事原来是这样的,当荣必聪患病至垂危之际,上头决定他可以获释,只把他的身份证等文件扣留。可是,荣必聪实在病得不能走动,其中一个看管他的公安郭愚看他可怜,就把他背回家去。 &&&& 郭愚把荣必聪带到农村自己的家,交给女儿慧文照顾。也真是姓荣的命不该绝,农村不见得有好医生,却有几服祖传的所谓能治百病的草药,慧文把药煎好了,悉心地灌下,竟在几天后使荣必聪有了起色。
&&&& 在恢复清醒、逐步康复的过程中,最令荣必聪心神开朗、恢复信心的就是郭慧文对他的关顾。 &&&& 慧文是个纯朴简洁得像农村那片青葱的田园,给人以原始的、无求的、乐观至听天由命的好印象、好感受。 &&&& 跟慧文在一起,人像过滤出来的蒸馏水,健康正常得可以。 &&&& 慧文在静听了荣必聪的故事之后,她热诚而又宽大地说: &&&& “不要责怪你的钰萍小姐,可能她现在惦着你的心比你更热更切。她爹做的事,她要不就不清楚,要不就无能为力,我们做人家孩子的,总不能手指向外翻,叫人家笑话。这重压力,你要谅解才好。” &&&& 没有什么比帮着解去荣必聪心头的重结,更能令他火速恢复做人的斗志,以致精神和肉体都在短时间就重新纳入正轨。 &&&& 郭愚每周都回农村看望女儿一次,他是个豁达的人,有一个如此胸襟的父亲,才能养育出像慧文这种心无城府、纯洁无邪的女儿。 &&&& 郭愚跟荣必聪说: &&&& “荣先生,你的病好了,等于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再下来,就是如何可以回到香港去。” &&&& “郭伯伯,你帮我。” &&&& 郭愚沉思—会,抬眼看荣必聪: &&&& “据我所知,若你那在香港的公司,肯为你到上头去活动奔跑,未必不可以从正途返回香港,否则……”郭愚拍拍荣必聪的肩膊,道,“再说吧!总之,做什么事想成功,都必须养好身体,你要明白这一点才好。” &&&& 这几句话,语重心长,荣必聪多多少少都能会意。 &&&& 如果不能从正途回返香江,惟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旁门左路,逃回去。 &&&& 那当然更需要上乘的精力。 &&&& 要返回香江的意欲,热炽得令荣必聪浑身发烫。他一想到,返抵庄园,揪着庄经世来盘问个痛快;见着了庄钰萍,细谈别后的相思,整个人就硬朗起来,连饭都多吃两碗。 &&&& 郭慧文有时看着他沉思之后就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笑得合不拢嘴。 &&&& 她的笑容没有庄钰萍的娇艳,然而,却教人看着舒服得不会再打算移开视线,顺带使观赏她的人也轻松愉快起来。 &&&& 荣必聪傻兮兮地问: &&&& “慧文,你笑我?” &&&& “对,”慧文昂着她的脑袋,仍笑,道:“笑你。” &&&& “因为我可笑。” &&&& “也是因为你可爱。” &&&& 郭慧文说了这句话后,羞涩得面红耳赤的不是她,而是荣必聪。 &&&& 或者,这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之故。 &&&& 荣必聪康复之后,最大的毛病是失眠。睡在土房子内硬梆梆的床上,令他更具体而真切地想念香港,以及香港的一切。 &&&& 这儿惟一令他留恋的怕只有一个郭慧文,以及她说过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 &&&& “因为你可爱。” &&&& 这么一句直率而温馨的话浯,出自一个如此纯良明媚的小女子之口,是魅力四射的。 &&&& 荣必聪忍不住坐起身来,往屋外去,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冲淡体内已泛起的热潮。 &&&& 他站在屋前空地之上,仰望着黑漆长空,点数着漫天的星斗,忽而地问自己,可否忘记过去,在这个贫乏的农村内跟一个纯朴的女子过掉此生,又如何? &&&& “你还不睡?” &&&& 身后有人问,回转来,站在月色之下的郭慧文似是从天而降。 &&&& 荣必聪有一阵难以自控的冲动,他上前握着郭慧文的的手,道: &&&& “慧文,告诉我,你说过的话是否当真?” &&&& 他的紧张令慧文一怔,稍显迟疑,过了一阵子才答: &&&& “是的,你可以相信,我从不讲假话。” &&&& 荣必聪的眼神充满火花,溅到郭慧文的脸上,使之泛着酡红。
第5节&& 两个紧贴着的身体&&&& 荣必聪没有再回话,他一把将郭慧文拥在怀内,两个紧贴着的身体,令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 此情此景之下的如此风流人物,荣必聪若不吻住了郭慧文,就是太不合情合理的事了。 &&&& 深吻长吻之后,荣必聪吁了一口气,轻声说: &&&& “对不起。” &&&& 郭慧文没有答,她推开了荣必聪,走回屋子里去。 &&&& 荣必聪像旧病复发似的,浑身有种软绵绵的、将要瘫痪的感觉。 &&&& 他顺势跌坐下来,就在屋前空地上坐了整夜,直至天亮。 &&&& 每逢回忆往事至此,荣必聪必然暗笑自己,当年的那一个晚上,真不知是怎么搞的,没有跟着郭慧文走进屋子去,那并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大丈夫所为。 &&&& 若把这段情节独立地抽出来告诉别人,必然成为一个大笑话。 &&&& 从前,人们是较纯情的,年轻人的色胆怕也较小,且更见于少男身上。 &&&& 女人,在男女关系上的决断,什么时候都比男人清晰坚强,不像男人般拖泥带水,得过且过。 &&&& 那一夜之后,没多久,郭愚回家来就很凝重地对荣必聪说: &&&& “局内的风声忽然又紧起来了,反正在国内,你是被软禁了,不易求得清白。荣先生,你就自己想清楚怎么办吧!我们就算不能帮你,也不会害你。” &&&& 话是说得既隐晦又明确,荣必聪心知肚明,他点头,问: &&&& “哪儿的边防最有把握?” &&&& “你考虑清楚了?”郭愚问。 &&&& “对。” &&&& “信不信由你,深圳与罗湖的接境禁区大半都没有人把守,只一列脆弱至极的铁丝网。可是,荣先生,万一遇上巡逻军甚至边防解放军,他们必然一抬枪在胳膊上就扳动手掣,百发百中,根本是先斩而无须后奏的行动。” &&&& 单是这种形容,已叫荣必聪的心跳出口腔来。 &&&& 可是,他不能不回去。 &&&& 因而必须孤注一掷,免得日子一拖长下去,他反而变得坐以待毙。 &&&& 他决定下来之后,就跟郭慧文说: &&&& “我要走了。” &&&& “嗯,定了日子没有?” &&&& “明天吧!” &&&& 慧文点点头,嫣然一笑道:“祝你顺风。” &&&& 几句淡如白开水的话,其实犹如无味的一服毒药,灌下去,教人在五脏六腑内产生剧痛,以至肝肠寸断。 &&&& 这最后一夜,荣必聪没有想过会如此难受。 &&&& 他过分地低估了在这段蒙尘日子内,这位红颜知己在自己心灵上所发生的作用。 &&&& 原来,在庄钰萍之外,还有女人使他动心。 &&&& 人才这么想,房门就在几声轻敲之后被推开了。 &&&& 月色,一如那个他吻了慧文的晚上那样柔美,从小小的窗口投射进来,正好教荣必聪看清楚站在房门口的慧文,活脱脱像一个下凡来人间施惠的小仙女。 &&&& 她款移玉步,来到他的床前。 &&&& 他伸手迎接着她。 &&&& 赤裸肌肤的接触为双方传来一阵又一阵极度的亢奋,这种亢奋升华,成了一份浓郁得犹如玫瑰花般芬芳的情意,迷醉着两个人儿的赤裸心灵。
&&&& 翌日,慧文送荣必聪出门。 &&&& 他们手拉着手,走到村口。 &&&& 分离在即,荣必聪面对着可爱可亲的郭慧文,连一句“我会回来”都出不了口。 &&&& 他想过,自己应该说: &&&& “我设法把你接到外头去。” &&&& 然而,对一个纯洁如羔羊,且在无条件之下奉献自己给他的女子,有十分之一成分的谎言,荣必聪都不忍讲出来。 &&&& 他实实在在地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香港去,就算回到了,前途也是茫茫。 &&&& 可是,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他不得不拼搏,走出一条血路,寻回他的公平与清白。 &&&& 他不可以无缘无故、不明不白地就这样屈死在大陆上,放过了陷害他的人。 &&&& 对于郭慧文,他领了情,受了恩,却无法回报,教他羞愧与自咎至极。 &&&& 他低着头,含着泪,无语。 &&&& 反而是郭慧文说着别话: &&&& “聪,写信给我。” &&&& 荣必聪点头。 &&&& “你答应?” &&&& “我答应。” &&&& “若你仍在世上,你必与我通讯。” &&&& 这就是说,郭慧文最恳切最关心的只不过是荣必聪是否安全抵港。 &&&& 她的要求如此渺小,如此无私,如此大方,如此真挚,更增添荣必聪心上的不忍。 &&&& “慧文,我对不起你……” &&&& 郭慧文拿小手掩住了他的嘴,说: &&&& “今生今世,我们不讲‘对不起’这句话,谁也没欠谁,因为我没有要求,故此你无须承诺。” &&&& “慧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在环境与能力许可之下,你是我最愿意去关爱与照顾的人。” &&&& “这已是我喜出望外之事。”郭慧文说,“走吧!免得晚了,不方便,深圳的边防,入夜后反而巡逻得更紧。” &&&& 就这样轻轻地一抱之后,两个人就分离。 &&&& 荣必聪走到深圳边防处,眼前就是那一列铁丝网,他挑了最偏僻的一隅,准备走过去。 &&&& 是的,信不信由你,其实就这么简单,有胆量走过去就成了。 &&&& 正如人生中很多个生死关头,只要挺起胸膛,直闯,很多时就这样平安地过关了。成败很多时在于一些人是否有胆识而已。 &&&& 经过了深圳偷渡回港的一役之后,在以后的人生中,荣必聪势不可挡,在商场上,经常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 当年,他闭一闭眼睛,决定赌命,就这样飞也似的走近铁丝网,以最高速度爬过去。 &&&& 在那一秒钟,他知道自己随时可以听到枪响,然后就会整个人挂在铁丝网上,再不能站到地上去。 &&&& 那种感觉令他浑身冰冷。 &&&& 故而,当他的脚踏在香港领域上,跟着发足狂奔时,他以为自己是在做回光返照的一种本能反应。 &&&& 回到香港来了。 &&&& 荣必聪的这场噩梦,有如重病。来时如山倒,去时虽似抽丝,但,总算熬过去了。 &&&& 他扑倒在病榻上的老父身上时,仿如隔世。 &&&& 荣父荣恩泽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满脸皱纹拥挤在一起,似是忙不迭地要表示雀跃,却又无能为力似的。
&&&& “聪,我以为父子再无相见之日了。” &&&& “不,爸,我回来了,对不起,害你担心得病倒了。” &&&& “不相干,见了你,明朝就能好起来。这阵子,庄小姐常来看望我、服侍我、鼓励我,不然,真会撑不到今天,是她帮我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你去看她了没有?” &&&& 荣必聪摇头。 &&&& “为什么呢?快去吧!” &&&& “庄经世出卖我。”荣必聪说。 &&&& “你以后要走的路还长,换言之,被人出卖的次数仍然会很多,一次两次就记在心上,焉能做大事。有大志的人,胸襟要广,宰相腹内可划船,就是这个道理。” &&&& “这口气要我吞下去,很难。”荣必聪说。 &&&& “多吞几下就习惯了,习惯就好,熟能生巧。你当被出卖的一口气是一服苦口良药,总没有错。我如果是你,定会火速去拜会庄经世,向他报告你已平安回来了,其余的恩怨与因由,只字不提,他欠你的情,总有一日会回报。”荣恩泽叹一口气,道,“再说,你现今羽翼未成,轻言结怨,妄想报复,一定是徒劳无功,自讨苦吃的。” &&&& 荣恩泽的教训,对荣必聪日后的影响很大。 &&&& 欠债的人,就是把他宰了又如何,自己还是有损失的。最好的处置方法还是设法保持关系,让他慢慢还债,方才实惠。 &&&& 荣必聪被老父说得心动了,再没有做声。 &&&& 荣恩泽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膊: &&&& “聪,徒劳无功之事,得不偿失之举,可免则免。为了不放过庄经世,而放弃庄小姐,这是条什么数?庄小姐的确是真心对你的,否则,她不会在你身陷困境时,仍不停地来看望我。” &&&& 这番话才真令荣必聪感动。 &&&& 原来庄钰萍对自己竟如此痴情,就是为了她,而把跟庄经世的恩怨一笔勾销,也是值得的。 &&&& 荣必聪终于来到庄园,求见庄经世。 &&&& 庄经世—见了荣必聪,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是集尴尬、埋怨、防范、进攻于一身,他怕荣必聪来算账。 &&&& “你回来了?” &&&& “是的,庄先生,不幸中之大幸,我终于平安回来了。” &&&& “聪,这事我有责任向你解释。” &&&& “庄先生,不用解释了,既然已经回来,事件的过程与原委,都不再重要了。教你们担心了好一段日子,我很难过,特来报平安,且致谢。” &&&& 庄经世一怔,随即恢复常态,从容地笑道: &&&& “聪,经得起大风浪的人,必成大器,敢作预言。” &&&& “那要你多提携了。” &&&& 荣必聪如此地表了态,就等于前仇旧恨一笔勾销,重新与庄经世做朋友,做宾主,建立新关系。 &&&& 完完全全出乎庄经世的意外。 &&&& “你来了,见过钰萍没有?” &&&& “还没有。她在家吗?” &&&& “怕是在的,我嘱管家将她叫来,让她惊喜一下,你们好好地谈谈。” &&&& 等待与庄钰萍重逢的那一刻钟,长似十载。 &&&& “聪。” &&&& 庄钰萍站在偏厅的门口处,叫了荣必聪一声。
第6节 他差不多是扑过去&&&& 荣必聪回过头来,看到了美艳如昔的庄钰萍,他差不多是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 “钰萍、钰萍,你可好?” &&&& “你逃回来的?” &&&& “是,我不顾一切地逃回来了。” &&&&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天!荣必聪拍额,不晓得回答。 &&&& 庄经世的营商秘密,未必让女儿知道。 &&&& 然而,自己该怎么开口道出事件的原委呢? &&&& “都过去了,不要再提起吧!”荣必聪只好这样说。 &&&& “聪,你是够走运了,本城的传媒根本没有对你被扣留在大陆的事件发生兴趣,他们连报道都没做,这反而好,保存了你的名声。可是呀,铤而走险的勾当,做多了是上得山多必遇虎,今次能逃掉,下次不一定可以,那就惨了。” &&&& “钰萍……”荣必聪不知怎样把话说下去。 &&&& “聪,上流社会的圈子内,还是有些人知道你的这件事,在议论纷纷的,这一点,你不可不知道。” &&&& “议论什么?说我作奸犯科,走私黄金吗? &&&& “这是实情,不是吗?” &&&& “钰萍,你难道不知实情?” &&&& “什么实情?” &&&& “你父亲让我做替身。” &&&& “荣必聪,你说话小心点,我并不喜欢有人站在庄园内肆意侮辱我父亲。” &&&& 庄钰萍的严肃态度,吓了荣必聪一跳,他急嚷: &&&& “钰萍,这是事实,我并没有做违法的事,我是冤枉的。” &&&& 庄钰萍把左边眉毛往上一扬,带一点飞扬跋扈的样子,很令荣必聪心惊肉跳。 &&&& 原来口里说着爱自己的人并不信任自己。 &&&& 庄钰萍说: &&&& “你受冤枉了,并不等于可以转过头来冤枉我父亲,是不是?” &&&& 荣必聪无辞以对。 &&&& 他想了很久,才缓缓地说: &&&& “钰萍,我以为你仍然爱我。” &&&& “我不会爱一个立心冤枉我父亲的人,这一点请你理解。 &&&& “我此来也不是寻他算账的,过去的算了。” &&&& “不但如此,你压根儿要弄清楚,整件事与我们庄氏家族是无关的。以后在人前人后,我们都必须以此为基础去发言与表态。” &&&& 这就是说,不但不能跟庄经世算账,而且要彻底地承认庄经世是无辜的,日后的责任始终搁在荣必聪的肩膊上。 &&&& 庄钰萍并没有站在荣必聪的一边去试行探索他的苦衷,与谅解他的心境,她一开口就要荣必聪硬吞下这桩冤案。 &&&& 在目标与宗旨上,荣恩泽与庄钰萍的取向是相同的,但在心意与态度上,二者就有很大的差别。 &&&& 荣必聪感到老父的劝勉是基于爱护自己的立场。 &&&& 可是,庄钰萍的要求,并不存半点对自己的关怀与信任,这无疑令他失落、彷徨、惆怅兼难堪。 &&&& 荣必聪企图抓紧一些庄钰萍为爱他而做的种种事情,以致令自己心上好过些,于是他说: &&&& “钰萍,以后该怎么说怎么做,我会事事与你商议。总之,请你相信,对你,我还是既敬且爱的。这段苦难日子里,你为我的担挂以及常去照顾我父亲的恩情,我都会谨记。”
&&&& “你父亲?”庄钰萍一脸的疑问。 &&&& “他老人家很感谢你的慰问和鼓励,他笑说如没有你常去看望他,陪他说话,给他希望,他未必能有精力撑得下去,活着等我回来。” &&&& 庄钰萍很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 荣必聪想,这不怪她,她之所以去看望父亲,完全是爱屋及乌之举。情怀所向被披露了,有着少女应有的腼腆,不足为奇。 &&&& “聪,你刚回来,回家去好好休息个够,再说吧! &&&& 当荣必聪回到家里之时,见老父坐到客厅上来与客人谈笑娓娓,一见他,就喜气洋洋地说: &&&& “聪,庄小姐来看我,老说要走,我硬把她留着等你回来。” &&&& 坐在荣恩泽身旁的客人缓缓回过头来,含笑点头,跟荣必聪打招呼。 &&&& 荣必聪微微一怔,没想到是她。 &&&& 荣恩泽道: &&&& “你说到庄园去,谁知庄小姐却来了,差一点就失之交臂。” &&&& 庄小姐?原来老父口中的是这位庄小姐。 &&&& “你好。”庄钰茹笑道,“很开心知道你平安回来。吉人自有天相,我一直请荣伯伯释虑。” &&&& 荣必聪不晓得回应,太多杂念思潮,澎湃涌现,不辨悲喜。 &&&& 荣恩泽看见儿子那副不知所措的神情,误以为有他在场构成了年轻人的诸多不便,于是便自以为知情识趣地引退,只剩下荣必聪与庄钰茹默然相对。 &&&& 总得要打开闷局,于是荣必聪说: &&&& “多谢你,钰茹,父亲对你的到访和慰问一直感激。” &&&& “别这么说,—点小小心意难以弥补我们庄家对你的欠负,还真要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前事忘了就好。” &&&& 庄钰茹说话的神情很真挚、很诚恳,没有一点造作,没有半点虚伪,这更令荣必聪茫然无措。他终于忍不住直指问题的症结所在,道: &&&& “你承认庄家对我有所亏欠?” &&&& “本来应该没有株连这回事,但父亲毕竟是庄氏家族的掌舵人,他的所作所为,我们有责任去承担。” &&&& “钰茹,”荣必聪冲动地上前拥着庄钰茹的双臂,问,“你们都知道真相?” &&&& 庄钰茹怯怯地低下头去,道: &&&& “我们都无能为力。请相信我,当我们目睹父亲把他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肯为你奔走担保时,我心里十分十分地难过。除了祈求你早日平安脱险,别无其他方法。对父亲的偏私,是每个做儿女的必然反应,请你原谅。” &&&& 荣必聪呆住了,连连退后两步,凝望着庄钰茹。 &&&& 他一直渴望把整件不幸事划上休止符,只要他能听到庄钰萍跟他说刚才庄钰茹说的那番话就好。 &&&& 如今,话是有人说出来,可是,听进耳里,感觉却是如此的凄酸。 &&&& 一个他深爱着的人竟没有真心诚意地爱自己。 &&&& 反而是另一个,在一旁静观的人儿,表达了对他的无限关爱与信任,予他一番公平的判词。 &&&& 一种含冤得雪的欢畅,与另一种更深一层的委屈,分别来自庄经世的两位女儿,交替着安慰和折磨荣必聪,令他感慨得再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男儿苦泪。 &&&& 庄经世在荣必聪回港之后,并不打算将他好好安顿,他有自己的一套打算。 &&&& 他跟大女儿庄钰萍说:
&&&& “庄氏家族不打算跟荣必聪再有联系,以免外间人会自动联想,他被扣留在大陆的原因与我们有关,这对我的名望还是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一旦为人口实,在商业的营运上就有诸多不便。” &&&& 庄钰萍笑着拉起她父亲的手,道: &&&& “我做个听话的女儿,你有什么赏我?” &&&& “替父亲做事,也讲报酬。” &&&& “荣必聪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我错过了,将来未必能找到比他更出色的。这种牺牲,爸爸你应当补偿。” &&&& “你真棒,如此地晓得计算得失。” &&&& “我是你的女儿,不是吗?” &&&& “好,好。”庄经世笑着说,“你要怎样的补偿?你说。” &&&& “以后不论我嫁给了谁,庄氏家族的生意,要分出一定的范围归纳给我们管理。爸爸,有一个知道你秘密的女儿总比有一个能抓着你短处做威胁的女婿强。我们是血浓于水,说到底是切肉不离皮。” &&&& “很好,言之成理,我答应你。想来荣必聪真是个倒霉鬼,只有他一个人跟在我身边行走出了事,否则,他不必牺牲跟你的一段情缘。” &&&& “爸爸,你太看得起我了。可能我弃人取,荣必聪仍有机缘成为你的乘龙快婿。” &&&& 庄经世瞪他女儿一眼,说 &&&& “你别开我的玩笑。” &&&& “我是认真的。你要将荣必聪完全铲出庄园的势力范围之外,不能只有一个听话的女儿。” &&&& 庄经世的寡情薄义远远超乎荣必聪的想象与预计之外。 &&&& 荣必聪苦笑着跟荣恩泽说: &&&& “爸,不是我们练就了腹内可划船的度量,对方就会承让,相反,欺善怕恶者满城皆是。” &&&& 荣恩泽道: &&&& “别气馁,好汉是要吃眼前亏的,假以时日吧,总会化干戈为玉帛。到你有条件站在人前,又不提旧事的时候,防范你、对付你、陷害你的人自然会走过来跟你握手,我相信庄经世会是其中一人。” &&&& “可是,他连把我收回庄氏集团工作的诚意都没有,我何必要食嗟来之食。” &&&& “这倒是对的。聪,自食其力,到外头闯天下去。” &&&& “全香港的上层社会都买庄经世的面子,他不收容的人,没有多少个肯伸出援手,而且,他们也怕我底子有问题。” &&&& 说着这话时,荣必聪的双眼又是通红。 &&&& “到外国去吧!”荣恩泽这么说。 &&&&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荣必聪正有此意。 &&&& “聪,你身边可得有个人,助你一臂之力,共度创业的时艰,你好好地想一想。” &&&& 荣必聪一连想了好多个晚上,他竭力地想把脑海里的庄钰萍影像刷去,换回那甜美而又纯真的庄钰茹,可是,屡屡失败。 &&&& 心结犹在,梦想尚存,他斗不过自己的感情。 &&&&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决意孤注一掷,勇敢地揭开这个自己与庄钰萍感情关系的谜。 &&&& 他再上庄园去,是深秋的一个月明之夜。 &&&& “钰萍,我决定到外头世界去闯一闯。” &&&& “哪儿?” &&&& “美国吧!” &&&& “好主意,纾缓一下这阵子市场上的谣言与压力,对你的事业发展会有帮助,祝福你。”
第7节 我没有分享的福分,我是认命了&&&& “钰萍,”荣必聪有点口吃,欲言又止,“此去未定归期,我想,是不是对你有欠交代?” &&&& “怎么会,你现今不是交代得很清楚了吗?”庄钰萍答。 &&&& “可是,我不能要你无了期地等待。” &&&& “你以为我会吗?” &&&& 这么简单的一句回话,似是力有千斤,震碎了荣必聪的神经。 &&&& “你不会考虑跟我一起另闯天下?”荣必聪终于问出口来。 &&&& “怎么个闯法?聪,是要我跟你在唐人街做洗熨工作,抑或合力在餐馆洗盘碗去?我并非贪慕虚荣,我只不过脚踏实地而已。目前我手上拥有的,纵不要求再加添,也不打算无端端短缺了什么,我不是个活在童话故事里的人。” &&&& 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 &&&& “聪,愿赌服输,将来你有一天飞黄腾达,我没有分享的福分,我是认命了。现今,我并不打算跟你去闯你的世界,父亲更必然反对。” &&&& 荣必聪微微点头,道: &&&& “好的,这也算是一个结果。钰萍,你要保重。” &&&& “你也保重。” &&&& 荣必聪本来想多加一句: &&&& “我会想念你。” &&&& 然而,强烈的自尊心教他忍住了,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 回家后,他把自己关在房内,默默地流下了一阵子苦泪。 &&&& 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 那怕是今夜之后的事了。 &&&& 如今,委实有太多的不甘,太重的冤屈,太大的失望,太不可言喻的痛楚。 &&&& 两行热泪流泻一脸,最低限度把满身的委屈宣泄掉。 &&&& 有人轻轻叩门,荣必聪蹒跚地拖着缓慢的脚步,走到房门口,问: &&&& “谁?” &&&& “是我。” &&&& 一个温柔得在长夜中会回旋的女声。 &&&& 荣必聪把门打开,见着了一个可人儿,笑容满脸。 &&&& “是你,钰茹。” &&&& “对,是我。聪,别怕,让我随你去,好不好?” &&&& 此情此景此人物问荣必聪好不好,要回绝的话,是艰难得不近人情,不合常理了。 &&&& 庄经世在获悉庄钰茹这个意图之后,勃然大怒,他一头的青筋疯狂地跳动着,完完全全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冲到他的二女儿跟前,高声喝骂: &&&& “你敢跟姓荣的到美国去,我就宰了你,宰了他!” &&&& 庄钰茹杏眼圆睁,坚决地答: &&&& “多谢你的成全。” &&&& 庄经世一巴掌就打在钰茹的脸上,清晰地留下了五个泛白的指印。 &&&& “我打死你,我这就打死你!” &&&& 若不是庄家的家人把庄经世拉住,怕这就要把钰茹揍个半死了。 &&&& 庄经世的发妻,钰茹的母亲只晓得在一旁痛哭,却没敢向庄经世求情。 &&&& “你们别拦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多余的,我不要这样一个女儿。” &&&& 庄钰茹的嘴角有些微爆裂,渗出血丝,她以手背抹掉,缓缓地对她的父亲说: &&&& “告诉我,爸爸,你要个怎么样的女儿?是不是要盲目地听从你的话,不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价值观,不可以有自己的做事法则,不能选择自己喜欢走的路,不能对你的不当行为表示丝毫意见,那才是你的掌珠?”
&&&& “你住嘴!”庄经世的声音雄壮得如五雷轰顶,震耳欲聋,“只要你跟姓荣的在一起,我就对付你!” &&&& “对付我?说到底,我也算替你偿还一笔对荣必聪的欠债,这公平吗?” &&&& “你敢这么说?” &&&& “为什么不敢?站在这房子内的人,有谁不知道真相。” &&&& “你走,立即走,我不要见你!你一踏出庄园,就尽管跟姓荣的去,千万别在庄字上头冠以荣姓,我决不认这种女婿。 &&&& 庄经世的这番话在当年是决绝的、铁定的、不可转圜的。 &&&& 然而,若干年之后,情势大异,那是后话。 &&&& 庄钰茹是个有见地、够胆识、敢挑战时代的勇敢女性,她不但跟着荣必聪到美国去闯天下,且还实在地助丈夫一臂之力。 &&&& 她在筹策前途上,出了极好的主意,她对荣必聪说: &&&& “不要呆在三藩市的华人圈子里去讨生活,这样不会有起色,不容易衣锦回归到香港去。” &&&& 她鼓励荣必聪到美国东岸的纽约去。庄钰茹把要走的路,要摸的门径,要争取的人际关系,全联系安排上了,她说: &&&& “在纽约,我有位世交叫保罗威顿,他一直替我父母管理美国的金融与地产投资,我们去敲他的门,相信会受到庇荫。你投身美国的金融界,是最接近香港即将要走的路,这是我不只一次,跟在父亲身边时,听到他和其他的商家人说的话。” &&&& 荣必聪不仅对庄钰茹感恩,且满是敬佩,道: &&&& “保罗威顿既是你父母的朋友,他未必会答应照应我们。” &&&& “放心,他一定会。洋鬼子对婚姻自由很尊重很拥护,那反而是我们手上的一张皇牌,拿出来博取同情,得益不少。而且,我母亲会有信给他。” &&&& “若给你父亲知道呢?” &&&& “他会知之为不知。” &&&& 这句话就是一番很深的哲理了。 &&&& 香江的上流社会之内,不知有多少段畸恋以及不为上一代认同的婚姻,到头来,还是冤家变亲家,化干戈为玉帛,只因为血浓于水,要中国人斩断亲情,并非易事。 &&&& 庄钰茹是太聪明了。 &&&& 果然,到了纽约之后,保罗威顿非常热诚地接待他们,且一阵子功夫,就把荣必聪介绍到美国最历史悠久的证券经纪行美林机构内任事。 &&&& 职位并不高,但有了一个好的、正确的开始,就是成功的—半。 &&&& 对于荣必聪,从纽约大证券行的跑腿开始干起,以至成为较有分量的市场调查员,这个事业的历程要比在三藩市唐人街洗碗碟,发展到成为餐馆老板要棒很多倍。 &&&& 不是对后者的贬抑,而是前者正好把荣必聪在金融上的潜质提炼出来,使他在若干年后,配合起香江的发展来。 &&&& 荣必聪对金融业是绝对有天分的,他在美林证券内的资料调查部门,一下子就擢升为独当一面的小组主管,因为他老是能准确地预测股份的前景。当一大堆数据以及公司资料放到他面前去,经他整理分析之后所得出的结论,总是跟日后发生的市场反应差不了多远。 &&&& 在股市中能预知三分钟后的情况,就已经炙手可热,翻云覆雨。 &&&& 美林证券每月出版一本股市分析,荣必聪负责的几支股份往往最叫客户甚至经纪受惠,这番本事很快就被上头发现,于是荣必聪受到重用。管辖机构客户部的高级副总裁李察波尔还决定把荣必聪抢到自己部门去,将一些比较重要的户口拨归荣必聪照顾。
&&&& 李察波尔对荣必聪说: &&&& “别以为我不信任你,故而把这几个不算是大户的户口拨给你。他们的底子极厚,故此疑心甚重,非要看到经纪为他们服务的成绩斐然,不会放心下重注。对于这些可栽培的客户,我们非常重视。你明白吗?” &&&& 荣必聪当然明白,对于有潜质,可拓展的户口才是生意之所在。相反的,奉侍那些靠展投机的客户最艰难。市况大好,任何户口的表现都良好,不见突出;市势衰弱,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展客,就算忍心斩仓,都可能是两败俱伤。客户拖欠经纪行的债务时更是难缠,不知有多少场这类投机官司搁在一旁,左右为难,费时失事。 &&&& 故此,最好奉侍的就是有实力的大客户,风调雨顺时可以给他们做巨额投资,稍见逆风忤水,仍有资格按兵不动,不必割价求售,以待雨过天晴。 &&&& 荣必聪很相信投资周期,股市一如人生,总有低沉时刻,可又总会有蓦然抬头,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一日。 &&&& 最紧要是在低潮时忍耐得住,支持得来,一旦熬得过去就好。 &&&& 为此,对李察波尔交到他手上去的几个大户,荣必聪隆而重之地细心照顾,果然甚见成效。这几个投资户口在半年内的投资总值几乎增加了两倍,等于说作为投资代理的经纪行的盈利大幅上扬。 &&&& 荣必聪的个人表现得到极高的分数。 &&&& 有一天,李察波尔把荣必聪叫进办公室里来,说: &&&& “我今天跟保罗威顿吃午饭,把你的工作成绩告诉他,立即捞到一宗大生意。” &&&& “是吗?”荣必聪关心地说。 &&&& “保罗威顿手上有很多大客户,由他主宰投资策略,把钱分配到哪一个金融经纪手上,投资于哪一种金融工具,都只看他的决定。故而,不论外汇、黄金、股票、债券等等的经纪都与他保持密切来往,希望能做到他的生意。 &&&& “保罗威顿是华尔街内出了名的无宝不落的凤凰。” &&&& 他肯光顾谁,就证明谁的投资眼光与魄力不弱。能得到保罗的青睐,本身已是一项荣耀,且在行业内能起宣传作用。 &&&& 李察波尔把一个档案递给荣必聪,说: &&&& “这是你要打理的新客户,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保罗,他全权主理这个大客户的投资。” &&&& 李察波尔稍稍俯身向前,用手按着那个档案,郑重地说: &&&& “把这个客户服侍得妥妥帖帖,我们部门今年的花红一定极为可观。通过他,不难把香港,以至台湾的很多大户投资户口拉到我们手上来。 &&&& “为什么呢?因为这些日子来,香港的政治局面极不安稳,主要是中国大陆闹文化大革命,香港怕被波及,于是人们慌忙走资。只要让他们尝到了投资在欧美的甜头,不怕没有生意。” &&&& 这是个难得的时机,荣必聪晓得把握。他在走出李察波尔的办公室前,是非常爽快而肯定地答应,他必会尽心尽力而为,而且很有把握把这个新户口的投资打理得有声有色。 &&&&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翻开档案一看,情况就有变了。 &&&& 荣必聪赶快地把档案合起来,定一定神,重新再将之打开。 &&&& 一点都没有错,新客户的名字正是庄经世。 &&&& 由自己去为庄经世管理他的个人与家族投资户口,这是个很大很大的冲击和引诱。 &&&& 聪明盖世的荣必聪飞快地就掠过几个念头。他绝对可以让庄经世的投资受损,叫他亏大大的一笔,甚至可以安排他先尝甜头,引他下重注后,才要他一下子摔得头破血流。
&&&& 正如李察波尔所言,现今香港人心惊肉跳,不知多想寻求资金的避难所,趁着他们心理虚弱,急谋援手之际,报复前仇,正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 没有比叫庄经世在自己手上栽倒了更痛快的事了。 &&&& 当然,荣必聪也可能把照顾这个客户的责任推卸,不劳把自己的本事贴补在姓庄的人身上。 &&&& 还是,应该趁这个机缘,做好功夫,以祈重修旧好。说到底,庄经世是自己的岳父,且已是刚满周岁的荣宇与刚出生的荣宙的外祖父。 &&&& 血浓于水,何来解不掉的恩仇。 &&&& 荣必聪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 &&&& 枕畔的妻子在哺儿之后,精疲力竭,总是睡得很熟,并没有察觉到荣必聪午夜梦回,惘怅满怀,旧恨填胸,难以入寐。 &&&& 经过了多天的心理挣扎,他终于把决策定下来了。只为接到父亲荣恩泽的信,给了他很大的启迪。 &&&& 信是这样写的:聪儿: &&&& 你们一家在美,想是辛劳干活,但心境还是开朗的吧? &&&& 没想到年前迫不得已地远走天涯,异邦谋生,如今却成了很多香港人梦寐难求的出路。 &&&& 中国文化大革命令香港的经济与安定都蒙上了阴影,人人自危似的慌忙走资移民。 &&&& 我可是泰然处之,老是相信一个道理:今日的福,可能是明朝的祸;今日的祸,也可能是他日的荫庇。 &&&& 做人,不能只看目前,必须向前看很多个循环,才能大定人生的顺逆贫富与贵贱。 &&&& 总之,眼前的因,未必是因,眼前的果,亦未必是果。世事发展要看我们的造化,而造化又得端视我们做人的宏量……阅函至此,荣必聪的胸怀开拓了,思路清晰了。父亲的一番话,令他决定在商言商,公私分明。 &&&& 不能把昨日的仇恨与怨怼,牵引到今日的工作上头。 &&&& 为了报复,把分明可以替庄经世赚到的钱亏蚀掉,赔进去的还有自己的商场名誉,平白地委屈了自己的本事与才干,让辛苦积累的功勋蒙上阴影,太不值得了。 &&&& 就把庄经世视为一个普通的客户去尽心照顾好了。 &&&& 主意立定之后,整个人也畅快起来,更投入工作。 &&&& 果然,十个月下来的投资业绩斐然,由此而获得保罗威顿拨来更多的户口与投资金额,荣必聪拿到的花红与薪酬实在令他喜出望外。 &&&& 保罗威顿对他说: &&&& “怎么样,钱赚到了,是不是准备押在自己欲投的股票之上?” &&&& 荣必聪摇摇头,说: &&&& “不买美国股票。” &&&& “什么?”保罗威顿问,“有比你预测上扬的美国股票更好的投资目标吗?” &&&& “有。” &&&& “是什么?” &&&& “香港地产。” &&&& “你开玩笑。” &&&& “我是认真的,对你或未必尽然,对我是百分之一百。” &&&& “为什么?” &&&& “你是美国人,我不是,我总要回去寻根的。如今辛苦赚来的钱原本就打算用作本钱,好好地在香港搏一搏。你看,如果我把这些积蓄放在美国股票上能赚得的那个百分比,对我的前途与生活能起什么催化作用,还不是像现在的有日过日。我把钱押到最低潮的香港地产去,输了,在美国不见得我生活不下去;赢了,我就回去大展拳脚。” &&&& “你真有回去的打算?” &&&& “只待机缘而已,那是我的故乡,我是在香港出生的,有与生俱来的情分。且还有一口冤枉气,早晚要把它出掉。要出掉这口气,最切实的办法无非在于强化自己。”
第8节&能否称王,全仗胸襟
  保罗威顿一听,过来拍拍荣必聪的肩膊,说:&
  “就是这句话了,能否成王,全仗胸襟。我给你打理庄经世的投资户口,原以为你还带了三分要吐气扬眉的成分在里头,如今连这个疑虑也没有,可见你真是将帅之材,有容人律己的厚量。老弟,你前程无可限量。”&
  “尽心尽力而已。”&
  “好,我告诉你,老弟,你回港发展的机会来了。”&
  保罗威顿没有告诉荣必聪,那个机会是什么。&
  倒是家里头的庄钰茹给他报告了一个骇异的消息,钰茹对丈夫说:&
  “我收到母亲拨过来的长途电话,她跟父亲要到纽约来,父亲公干,她是特地来看荣宇和荣宙。”&
  “你父亲会来见他们吗?”&
  “母亲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是的,既来之则安之。&
  缘分只可以相迎,不能相拒,亦不可强求。&
  庄傅秀珠来探望女儿与外孙儿的那一天,荣必聪不是有意回避,因为不是假日,他必须上班。&
  周一到周五的纽约华而街从来都是繁忙拥挤热闹墟场似的,在其间干活的人只恨一天没有四十八小时。&
  一旦接触到那个分秒可以定成败输赢的股票市场,时间急逼得活像一眨眼就过。&
  正当荣必聪埋头苦干之际,保罗威顿摇电话来,说:&
  “我在大堂,准备跟一位客户上来探望你,你有空出来把他带到你办公室内细谈他的一个计划吗?我刚好另有约会,没法子招呼他。”&
  “好的,我这就到大堂去。”&
  走到大堂处,遥见一个熟谙的身形,面壁而立。荣必聪缓步走过去,在他身后站定了,便轻轻而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你好。”&
  回过头的庄经世,面容是肃穆的,显然比以往要苍老憔悴得多。&
  “可以到你办公室去坐一坐吗?”&
  “欢迎,请随我来。”&
  荣必聪把庄经世带到办公室,坐下,很气定神闲地待对方开腔。果然,一坐下来,庄经世就说:&
  “你知道我来了纽约?”&
  “钰茹曾提及此事。”&
  “钰茹没有什么事隐瞒你的,是不是?你则不一定把所有事情告诉你的妻子。”&
  庄经世这样说,脸色还是温和的,可见得并非提出责难,只是疑问。&
  荣必聪平和地答:&
  “钰茹应该知道的事,她都知道。”&
  “我以为你会把打理我美国股票户口的这件事告诉她。”&
  荣必聪笑道:&
  “那不是她应该知道的,知道了反而会白担心,何必。”&
  “故而,你尽心地为我处理投资,并不是因为钰茹向你提出请求。”&
  “当然不是。无须她提出请求,因那是我分内的责任。况且,我也不认为家里面的女人,有权影响到商务上的常规决定。”&
  “聪,我看过保罗威顿的报告,你的业绩斐然,且表现持续了很不短的一个时期,这很难得。”庄经世说。&
  “你过誉了。”&
  “看来,我们以前的恩怨并不存在了吧?”&
  “对我,早已烟消云散。”&
  “很好。聪,你岳母见着了荣宇与荣宙,很开心,我们说到底是一家人,你不反对我这句话吧?”&
  “怎么会反对?”&
  “那么,回来助我一臂之力。”&
  荣必聪没有即时作答,他略为沉默,静观其变。&
  “我的意思是香港的情势越来越坏,我很需要有人在外头亲自替我管理所有的投资,单靠外人不行。”&
  这就是说保罗威顿的表现仍未能令庄经世满意。其实,荣必聪很能透视庄经世的心意,这完全是劳资双方的典型关系,在没有其他可靠人选帮他时,他只有信用保罗,否则,当然省掉那笔可观的佣金为上算。&
  “我并不知道你为我生下了女儿。”&
  慧文感动开心得扑进荣必聪的怀抱里,她说:&
  “聪,你承认她就好。”&
  “我怎么会不承认她呢!可是,慧文,对不起,我……”&
  “我们分别时说过,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需要讲‘对不起’这句话,记得吗?”&
  就这样,郭慧文祖孙三人一直无名无分,但却安居乐业地跟在荣必聪身边,在香港生活。&
  当荣必聪成为本港有数的富豪之后,他曾经兴起过把郭慧文名分公开的念头,可是,没有得到庄钰茹的答允。&
  这其间有着太多牵丝拉藤的错综关系。一次,当荣必聪向庄钰茹稍微提出这个意念时,庄钰茹就很坚定而平和地对丈夫说:&
  “聪,我从来没有向你提起在我跟你去美国前,曾与庄钰萍有过的一席话,是不是?”&
  “是。”&
  “好,现在便给你说说这个在我们爱情故事里的小插曲。&
  “当我决定离开庄园的那个晚上,我姐姐来叩我的门。&
  “她坐在床沿,一边看我收拾细软,一边对我说话。她问:&
  “‘妹妹,人弃我取之物,怎值得你如此冲动,何不三思而后行?’&
  “我答:&
  “‘姐姐,各人的眼光不同,福分迥异,如果我们姊妹同心,都挑同一位的人选的话,麻烦更大了,是吗?’&
  “钰萍微笑,伸手拨弄着她那头乌光水滑的黑发,道:&
  “‘天下间的男人很多,但归根究底,只有一种——他落难时需要红颜知己。荣必聪赤手空拳到美国去打天下,谁跟他洗衫煮饭,生儿育女,持家理务,往哪儿去找像你如此价廉物美的人长期侍寝?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我担保他三妻四妾,你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并不比其他女人为他生的矜贵,都姓荣的,有什么分别?’&
  “‘姐姐,你的话说完了没有?说完了的话,请回房去休息吧!我们明天乘的是早班机。’&
  “‘妹妹,请记着,荣必聪原本爱的女人不是你。”&
  “‘对,但,姐姐,只要他最后爱的一个女人是我就可以了。’”&
  荣必聪听后默然无语。&
  他从此放弃了,不再在庄钰茹跟前提及这个齐人的妄想。&
  当然,纸包不住火,总有些声音是会传到庄钰茹的耳朵里去的。&
  很有些人看到荣必聪在假日带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到郊外去耍乐。&
  那自然是荣坤。&
  不过,聪明的庄钰茹决不大兴问罪之师,甚至绝口不提,一于知之为不知,根本不当一回事去处理。&
  当荣必聪有齐天下间的一切美好事物时,让他同时拥有一些别的女人,庄钰茹绝对可以容忍。&
  正如有一次,她跟庄氏家族的人到马会去观赛马,庄钰萍有意无意地在她跟前讲荣必聪的风流艳史,庄钰茹一边听,一边拿着望远镜紧张地看荣必聪那匹称“盖世太保”的名驹出赛,果然独占鳌头。赛后,庄钰茹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笑容可掬地回答庄钰萍的话:&
  “姐姐,男人多养几个女人跟多养几匹马没有两样,差别只在于马匹表现良好,胜出了,男人可以陪同妻子拉头马,拍照留念,一齐出一阵子风头。养女人呢,只能暗地里受用,不可以与人分享。”&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踩着三英寸高跟鞋,婀娜娉婷地与荣必聪走下草地去,从港督夫人手上接过了那个金禧大奖杯。&
  对于庄钰茹的这个态度,荣必聪无法不接受,不认同,不默许。&
  他的确欠了庄钰茹。&
  当然,荣必聪也欠郭慧文。&
  分别在于郭慧文一直没有要求,一直肯让步,一直愿意相安无事,于是就只好由着她在金屋之中过她另一种富贵生活了。&
  物质上,郭慧文一点不缺;精神上,她是有遗憾的。&
  从小,荣坤在学校的成绩表上就不准填父亲的名字。&
  恳亲会、家长日、周年运动会等等,出席的只有郭慧文。&
  童言无忌,荣坤曾不知多少次被小同学问起:&
  “荣坤,你的父亲是不是死了?”&
  只这么一说,荣坤就会发很大很大的脾气,她甚至会忍不住出手打小同学两巴掌,犯下严重的校规,受重重的罚。&
  老师们都老实不客气地对郭慧文说:&
  “荣坤很聪明,但有点心态不平衡,孩子对自己没有、别人都拥有、都能炫耀的东西,总是更渴望得到的。这方面的遗憾,为她带来的影响,你要稍加注意。”&
  荣坤从小到大的心理病,其实也反过来影响了她的母亲。因此,郭慧文对荣必聪也不算是绝对无求,并非绝对安分,绝对知足。&
  她一直奢望荣坤能名正言顺地成为荣家的女儿,向世界宣布这项荣耀。&
  可惜,至死,她都不能如愿。&
  荣必聪夹在两个女人、两重恩义之间,无法协调,无能把握。&
  对他而言,天下间最难应付的是女人,最难纠缠的是爱情,最难解决的是恩怨。&
  这是荣必聪的想法。人的想法,必渊源于个人遭遇。&
  当荣必聪目送着相处了三十年的妻子庄钰茹离开人间的同时,他做梦也不曾想过,有另一位妙龄少妇,就在他荣家巨宅的天台上哭泣着,为她认定不可解决的人生大事,动了轻生的念头。&
  飒飒寒风从四方八面吹来,并没有吹醒少妇混淆不清的思路。&
  她一边饮泣着,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道:&
  “孩子,我原以为今夜你会看到天上的星星,可是,没有星星,原来今夜没有星星,那么,妈妈就带你摘星去。对不起,孩子,妈妈再不能等待明天了,请原谅我吧!”
第9节&宛如一根轻盈的羽毛
  说罢,少妇就攀上围墙,站在天台的石筑栏杆上,她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往下望。&
  她知道只要她心上一惊,就会下不了跃下去的决心。&
  再活下去,难题仍然会卡在那里。她已经想尽了办法,甚至在昨天,她差不多是匍匐在地上,向荣必聪恳求矜怜。可是,这一次,她最终失败了,他再不肯承担她、负责她、保护她了。&
  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除了死,并无别的办法了。&
  求死,对她来说,比求生容易。&
  只要向前踏进一步,就什么都解决了。&
  她曾经对荣必聪说了:&
  “我已怀孕。”&
  可是,荣必聪依然无动于衷。&
  向荣必聪求援是最后的一个可以挽救自己的门路,直至肯定姓荣的再不买账时,她才完完全全地绝望。&
  从那一刻起,她亦知道死期将至。&
  她觉得没有第二个选择。&
  人世间是冷酷的,只要自己的棋子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落索,欲救无从。&
  所以,不如归去。&
  她梦呓般又说:&
  “别怕,孩子,只消妈妈倒吸一口气,一阵子的剧痛不会对你造成骚扰,别怕,妈妈陪着你,带你去寻星摘星去。”&
  说罢,她飞身而下。&
  在黑夜里,少妇穿的那件白衣,宛如一根轻盈的羽毛慢慢地从高空飘下。&
  荣府刹那间乱成一片。&
  除了荣必聪仍然保持极度镇定之外,其余人等,包括荣宇与荣宙两姊弟,以及一应婢仆,都吓得魂不附体。&
  尤其是在荣府住宿的荣必聪特别行政助理戚继勋。&
  他像荣府内的第三个死人,坐在偏厅内,一动也不动。&
  到底姜是老的辣。&
  荣必聪嘱咐他的儿子荣宙说:&
  “你负责打理母亲的身后事,明天发丧。棺木老早已经挑定,就通知殡仪馆择个吉日举殡下葬吧。”&
  荣宙不住地点头。&
  荣必聪又说:&
  “别给你外祖父摇电话了,他老人家想早已睡了。庄园那儿,待到天明再知会吧!”&
  荣宙应命而去。&
  “爸爸,我该做些什么?”荣宇问。&
  “你去安抚荣府内的各人,同时,郑重嘱咐他们,谁也不可以乱说话,不可向任何人等提及戚太太在这儿跳楼自杀的消息。”&
  荣宇急道:&
  “可是,爸爸……”&
  “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荣必聪相当的疾言厉色。&
  荣宇答:&
  “听清楚了。”&
  “听清楚就好,这儿没有你的事了。我已报警,警方很快就会来到,由我去应付他们。”&
  才说过这话,就听到荣府外有汽车声,荣必聪赶忙走出去。&
  门口停着一辆AM字样的日本汽车,那是本城政府署长级高官座驾的标准车牌。&
  除了AM日本车之外,还有一辆没有闪亮车顶讯号灯的救护车,以及另外一辆警车。&
  救护人员火速地把少妇的尸体移上救护车,立即开出荣府。&
  在救护车开出之后,荣府的大门随即关上。&
  其中一位记录现场情况的警司罗一山,走到荣必聪以及那位自AM车走下来的高官霍志光的跟前去报告。&
  “是当场毙命的。”&
  霍志光点头,嘱咐道:&
  “千万别让新闻记者知道,你关照了公关部门没有?万一有什么风声走漏的话,要预备一套应付传媒的说法,千万别把荣先生与荣府牵涉在内。”&
  “是的。”警官恭谨地答应着。&
  “医院方面,你打过招呼了吗?”&
  “已经关照了,反正人已断气,一到,就送殓房去,会好好地避开传媒耳目。事实上,刚有一桩车祸,我们会努力引导候在警局与医院的记者去采访那则新闻,声东击西,掩入耳目。”&
登录百度帐号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每天晚上做梦怎么办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