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脸部疤痕?谁用过去疤灵,感觉怎么样啊,有时我也想回到童年试试,头上有块疤痕,我想去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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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挖坑,斑竹来填,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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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扬起巴掌,照着那张脸狠狠地甩了过去,然后她看到那上面原有的内疚消失不见,转瞬
而至的竟然是轻松和释然,不禁更加恼火,于是一把抓住衣架上的夹克扔了出去,“他妈
的,你给我滚!”
    她猛地关上屋门,背靠在门后,呼哧呼哧喘气,似乎有墙皮被震落下来,细细碎碎
地打在头发上。她冲进卫生间,把刮胡刀、毛巾、拖鞋什么的零七八碎一古脑扔进垃圾袋,
提起来冲到阳台上,看到晾晒的那条男人内裤,扯下来塞进去,然后静静地等着,直到那个
脑袋走到离阳台不远的地方,她一放手把黑色的垃圾袋砸了下去,然后她听到楼下传来那个
变了调的声音,“九九,你这个疯子,我早该甩了你。”
    直到跳进浴盆,把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九九还在嘟囔着,“妈的,你才是疯
子。”那个男人说得天花乱坠,绕北京城足有三圈,她恍恍惚惚晕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明白,
他爱上了别人,要甩了她,妈的,白白地浪费了三年的宝贵时间,简直是耽误青春放光芒。
    她的眼泪不可遏止地一滴滴流出来,顺着面颊,滑在柔软的胸部,和浴盆里的水混
在一起。左腿上那块碗大的青紫色疤痕,在晃动的水中折射着,光怪陆离,丑陋异常。她伸
出左手,无声地抚摸着,运气似乎就是从这块伤疤开始变得越来越差的。
    五岁的时候,爸爸带她从大西北回老家,转车的时候,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
    夜半时分,她从梦中醒来,红红的火光映紫了她迷茫的脸,大火从脚边的蚊帐着
起,火苗和着灼热的空气,从她的腿部蔓延过来,像是赶赴如期而至的约会,她用一种近乎
平静的眼神注视着火焰和腿部的亲近。然后她坐了起来,在床边的火苗向前移动的时候,站
了起来,踩在那块两朵火焰飘移的间隙里,跳下床,打开了房门。
    一片混乱中,她看到爸爸惊慌失措地奔过来,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九九,九
九……”,她瑟缩在走廊的拐角处,大睁着眼睛,扑进爸爸怀抱里。
    这场莫名其妙的火灾,烧毁了一个蚊帐,一条褥子和一条毛巾被,还给九九左腿上
烙下了这块疤痕,青紫色,下陷半厘米左右,凸凹不平簇在一起,像是被整整齐齐地切去了
一层表皮。每年阴雨连绵的日子,她都会蜷缩在沙发里或者地毯上,用手指轻轻搔挠,这种
无休止的痒会像虫子一样噬咬着,难以忍耐。
    跨出浴盆,九九站在雾蒙蒙的镜子前,透过手指划过的痕迹,使劲地向里面张望,
她看到自己那张晦暗的脸,青春疙瘩此起彼伏,始终不曾停歇,忍不住一声叹息,那粗糙的
嗓音竟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只不过被粗大毛孔紧裹着的长腿却仍然掩不住青春的光泽,充满了弹性,柔软的胸
脯还有纤细的腰,九九知道,在黑暗中,视觉消失的时候,或者在激情荡漾的时候,自己才
能像一朵诡异的花尽情地绽放。也许自己只能属于夜晚?也许还是应该感谢那个男人?
    她吹干了长发,扑在床上,听到了那声叹息,用全身心发出的叹息,愣怔之间,忽
然惊慌失措,“谁?”
四下看了一遍,没见人影。这是一套30多平方的老房子,除了卫生间、厨房,就剩下20平方
左右的起居室,九九把一张竹凉席悬挂着,把卧室和客厅分成两个区域,从床上看过去,几
乎一览无余。只有电视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九九笑了起来,我这是怕个啥呀,要钱没
钱,要色没色,恐怕下请帖邀请小流氓,弄不好还会被推三阻四拿拿架儿。
  她踢踢踏踏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演着一出激情戏,男女主角眼对眼望着,呼哧
呼哧喘着粗气,手脚不闲上下鼓捣着,看样子马上就要进入状况了,那个男的像是被点了穴
位,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估计刚才的动静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半夜三更的这么吓唬人,真
  她把电视换了个频道,还是那些唧唧歪歪的破事,索性翻开了杂志,底页上的彩色广
告,吸引了她的目光。望南美容整形外科,隆胸、割双眼皮、垫高鼻梁,还有一行大大的
字,“植皮去疤痕,还你再青春。”后面印着医生的姓名还有联系电话什么的。
  九九抚摸着腿上的疤痕开始浮想联翩,若是腿上光光溜溜的,身上白白嫩嫩的,那是啥
感觉啊。只不过现如今只要粘着整形美容这几个字儿的,价钱就不会便宜,她有心也没有力
  这些年戏剧业不景气,她每月的工资只有近千元,剧团已经一年多没有演出任务了,奖
金更是一分没有。偶尔和几个朋友搭搭班子到乡下演几场,票价低的自己都觉得寒碜,还不
够来回路费。她这套房子,每月租金400元,她和剧团各付一半,余下的也就仅仅够吃口
饭,穿件不露肚皮的衣服了。
  想当年她听父母劝阻,鬼迷心窍学了二胡,一心想吃艺术这口饭,纯粹是装大尾巴狼。
现在想想都后悔,什么都晚了,已经二十七八了,除了能拉几首凄凄凉凉的二胡曲,啥也不
会。好不容易有个男人看上又被甩了,这一辈子啊,算是彻底完了。
  工资使用了存折,已经有半年多没进过剧团的大门了,明天好好的怎么要去开会?她撇
了撇嘴笑了。小小的屋子里冷冰冰的,床上竟然空旷得令人沮丧,她团紧身体钻进被窝,天
蒙蒙亮的时候才恍恍惚惚地睡着。
  车牌下站着几个人,九九焦急地望着开过来的公交车,一个男人举着一张报纸翻看,她
瞟着大标题,xx地方发生了火灾,死了xx人,xx啤酒节隆重召开,xxx参加了首映式。公交
车开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下面的广告,内容是熟悉的几个大字,“植皮去疤痕,还你再青
春。”依然是联系电话和医院地址,她厚厚地笑了。
  会议还是在排练厅里举行,团长一本正经地坐在台前,五六十个人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
交头接耳,好些时候没见了,谁和谁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团长清了清嗓子,会议算是正式开
始,念了份红头文件,说是省文化厅九月份要组织一台节目到新加坡演出,突出民族特色,
弘扬民族精神。他们团因为占着地方剧种的优势,有一个名额,团长鼓励大家积极筹备,创
出特色,等候上级有关部门的选拔。
  散会的时候,人员乱哄哄朝外挤,九九坐在那里发愣,这算怎么回事?跟她有什么关
系?整个剧团虽然不景气,但有两三个腕儿还是有机会参加一些公益演出和电视台专题,苦
的还是他们这些所谓的琴师,连门都摸不着。
  很久没用的排练厅里弥漫着土腥味,简单擦过的椅子上大都垫着废报纸,九九起身的时
候,把屁股下面的废报纸带了起来,低头拣起便看到了那条广告,“植皮去疤痕,还你再青
春。”她皱了皱眉头,诱惑无处不在,有这么考验人的吗?不如打电话先问一下价格和效
果,至于做不做手术,以后再说,料想医院也不至于把自己捆上硬生生划上一刀。
  她握着那张报纸,走出排练厅,站在剧团大门口,望着南来北往的车辆,拨通了望南美
容整形外科的联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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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了,传出的声音缓慢温和,九九简单介绍了自己腿上的情况,踌躇了片刻,“那,
手术费怎么说?”话筒里的人不急不燥,“按你说的情况,大概需要2000元左右。”九九便
有些动心,这个价钱比想象中要少很多,她还能负担得起,只不过效果怎么样?别弄得偷鸡
不成蚀把米,疤痕没去掉,再弄出些别的毛病,对方象是猜出了她的心事,邀请她过去看
看,“手术完成一月后满意付款。”
  她转了两趟车,找到了望南美容整形外科,一进门,便发现走廊里悬挂着一些手术前后
的对比照片,效果很好。室内洁净得异样,地面上一尘不染,一个人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坐
在桌子后面,屋内暗暗地不着一丝热气,只有两只眼睛友好地发散出光芒,她顿时有了好
感,整形外科的环境首先应该干净整洁,这次也许真是来对了。
  医生的名字叫柳望南,医院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摘掉口罩的时候,九九看到了一
张苍白清秀略带着紧张的面孔,他几乎不敢正眼看她,这让她好气又好笑,怕不是被我脸上
的疙瘩吓住了,典型的雄性激素分泌过剩,他妈的,这算什么世道?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
像女人。这倒促使她下了决心,一般来说,害羞的男人心肠都不算坏,只不过是一条腿,大
不了疤痕再大一点,反正不在脸上,就在这儿做了。
  等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才猛然发觉手术室里只有柳望南一个人,身边一个助手都没
有,当腿上的疤痕露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医生的眼睛露出了怜悯的,似乎还有些痛苦的神
色,难道是她的错觉?等看到从托盘里夹出了一片薄薄地软软地东西,她的视觉开始模糊,
于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九九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这一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时常坐在床上,
小心地挠着左腿上那块巴掌大小的皮肤,原来紫红色的边缘已经慢慢褪去,只有淡淡地粉紫
色薄薄地隆起着。这次植皮应该算是非常成功,没有出现排斥和溃烂现象,也没有丝毫的痛
感,植入的皮肤和自己的皮肤相互吸引,原来凹下去的部位被修补得平坦润滑,浑然天成。
那块新植的皮,比自己的皮肤更为白颀细腻,这些天无聊的时候她总喜欢抚摸,象缎子一样
光滑,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块白癜风,若是满身的皮肤都这么雪白顺滑就谢天谢地了。
  看了看,窗外像是被一层破抹布包裹着,灰蒙蒙地看不清晰,天渐渐地黑了,她忽然觉
出异样,原来凹陷的部位似乎只有巴掌大,而植入的皮肤似乎比开始的时候要大一些,她不
相信地用手掌比试了一下,原来能够完全掩盖的部位竟然真的大出了一个边缘,不禁心慌意
  九九气急败坏地拨那个望南美容整形外科电话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那个叫做柳望
南的医生静悄悄地站在门外,“我可以进来吗?”
  她说,“来吧,我正准备找你呢。”
  柳望南看了看她腿上的皮肤,“很好啊,恢复得不错。”
  九九指着那块伤疤,“好个屁啊!你没见越来越大了。”
  她恶狠狠地说,“我跟你说,我的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就甭打算再干这一行
  柳望南竟然微微笑了笑,无邪地象个孩子,“这很正常,如果恢复得快,一个月左右,
你的皮肤会完全改变。”
  她听见心里“扑通”响了一声,冷笑着,“我告诉你,看不到结果,我不会给你一分
  柳望南说,“好的,一言为定。”然后他象是中了蛊,眼睛定定地望着朝着放置杂物的
桌子走过去。
桌子上面有一个狭长的乐器盒,里面放着一把二胡,柳望南伸出手,打开弹簧锁,拿出二
胡,摩挲着琴杆,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九九奇怪地看着他,“你会二胡吗?”柳望南点点
头又摇摇头。
  她皱着眉头,“到底会还是不会?”伸手把二胡拿过来,坐在琴凳上,“想听什么?”
  柳望南只是热切地望着二胡,没有说话,九九打开了乐谱,翻到了《江河水》那一页,
于是如泣如诉的乐曲响了起来,这首悲剧性很强的二胡曲,叙述了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在江边
凄凉和悲痛。柳望南眼睛凄迷,似乎想起了遥远的往事。
  过了很久,他暗哑着声音说,“拉的不错,不过中间部分缺乏情感,有一个句子处理得
不够,用你的心演奏。”九九惊奇地看着他,“天啊,你是专家。”上学时,她演奏的这首
曲子就受到了她的老师,那位二胡著名演奏家相同的评价。她把二胡递过去,“来,露一
  柳望南接过二胡,拿出松香,把马尾重新打抹了一遍,调整了松紧,于是,乐曲第二次
响了起来。九九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那位不幸丈夫被官吏们拉去服劳役,遭受百般虐待,惨死
在异乡。那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来到送别丈夫的江边,对着滔滔的江水,遥祭亡魂,倾诉
着心中的仇恨和对往事的无尽思念……
  卑微的灵魂似乎在生死边缘游走,无法摆脱的情绪竟然控制着她,她摸了摸脸上的泪
水,“不好意思。”
  柳望南摇摇头,“惭愧,没有拉过这首曲子,但原来听过。”
  九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你第一次拉这首曲子?”
  柳望南说,“是的,很久没拉过二胡了。”
  九九嗤之以鼻,“不会吧?”
  柳望南张了张嘴,却终于咽了回去,他站起来,“我先走了,过些时候再联系。”
  九九依然沉浸在似信非信中,柳望南的演奏,俨然是一派宗师,手法似乎和当今流行的
二胡演奏方式有所区别,技艺比许多名家要高超的多,但竟然不是圈内人,只是一个默默无
闻的医生,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拉开门,觉得自己有话要说,走廊里却空荡荡的,趴在楼梯扶手拐角处,向下望去,
昏暗暗的楼梯间没有一个人,柳望南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把二胡斜倚在沙发上,泛着古朴的光泽,充满着诱惑,她情不自禁地抓起琴杆,拉出
了第一个音符,转瞬之间似乎变作了那个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望着滚滚而去的一江水,号
啕痛哭。二胡不再是乐器,而成为她倾诉愤怒,呼唤丈夫的武器,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九九凝视着琴筒上覆盖的那块蟒皮,猛然间泪如雨下,困扰了自己那么多年的问题,突
然间迎刃而解了。她能熟练地演奏很多名曲,有很强的记忆和演奏技巧,老师感叹于她的悟
性与灵敏,却总是在最后的关头摇摇头,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的曲子缺乏激情和生命
力,像是如今遍布于大街小巷的纯净水,能喝能解渴,独独缺少了必要的营养。
  这把熟悉却又陌生的二胡,似乎被这个叫做柳望南的男人注入了神奇的魔力,于是她打
通了最后一层隔膜,与音乐合而为一,她抱着二胡泪流满面。
  卫生间的镜子里,她的眼睛红肿着,面部的疙瘩已悄然不见,洁净了许多,于是混沌不
清的五官似乎立体起来,她咧着嘴笑了,嘴唇上似乎盛开了一朵粉红色的花蕾,她第一次发
现,自己竟然这么美。
  初夏的炎阳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九九身上,她长衫长裤拐进一家超市,买了一盒冰淇
淋,付款的时候,身边的老太太笑了起来,“安安,你热不热?”
  她四处望了望,没有别人,不禁莫名其妙。
  老太太不解地看着她,“安安,你不认识我了?”
  她连忙付了款,“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安安。”
  她匆匆走出超市,手里的冰淇淋慢慢融化了,像废弃的泡沫一样,滴滴嗒嗒落在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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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四点钟的公交车上,仅有的几个人好奇地望着她,九九慢慢地吮吸着手指上的甜味,
街头的人影转瞬即过,停留在视网膜里的仅余下裸露的大腿和炫耀的胸脯,下车的时候,她
对侧座的男人示威似地斜了一眼,拉了拉身上的长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该露不露也是
毛病,他妈的。”
  推开玛雅音乐酒吧的大门,九九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黑社会老巢,灯光昏暗摇曳不
定,眼睛好大一会儿才算适应,挺大的空间里只有拐角那个台子人影绰绰,她毫不迟疑地走
  果然是戏曲学院的六七个老同学,分开了七八年,多数人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兴奋地
打了个招呼。一群人愣了半晌,没有一个吱声,她瞪了瞪眼,习惯地咧了一下嘴,一个男同
学终于开了口,“九九?”
  她放松了表情,笑了,“当然。”
  两个女同学挨过来,“好好地把头发盘起来?” “穿这么多,捂痱子啊。” 上上下下
打量着她,“疙瘩没了,老天,九九,你皮肤这么好,用的啥好东西啊?”
  九九心中一动,难道自己真的变了?因为植皮?她支支吾吾把话题岔开,倒上一杯啤
酒,加入闲聊之中。
  人同命不同,一个男生娶了一个有钱的老婆,开了好几家酒楼,如今春风得意,门口的
宝马就是他的坐骑。九九看到其他同学脸色一暗,知道大多数人都和自己一样,混得不怎么
景气,如今吃戏曲饭没有转行的大部分都朝不保夕,一败涂地,能成明星的本来就稀罕,他
们学乐器的就更是摸不着门路了。
  几杯酒下肚,大家凑在一起,开始议论当今跟器乐有关的名人,这两年的冯晓泉夫妇,
早些年的成方圆、程琳,说起当今流行乐坛的十二乐坊,大家的话题开始多起来,学的都是
民乐,瞧瞧人家,几个人赞叹不已,然后就有人起哄,咱们也组织一个乐队试试。
  酒吧的小舞台这会儿空着,几个人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开始向台上挤去,大款同学把汽
车后备箱里的二胡取了过来,开始在灯光下摇摆。调子虽然是专业的,但声音却是标准的业
余初段,粗粗轧轧,再加上不是表演的出身,身段和形象也邋邋遢遢,根本不成气候,几个
人灰心冷意地坐回了位置。
  九九的脸上发烧,几杯啤酒给了她一种冲动,她夺过二胡,摇晃着踏上了那个小舞台。
当第一个高亢的音符从她嘴里发出时,自己也吓了一跳 ,然后她一首接着一首,流行歌
曲、民族歌曲,甚至还唱了几段戏曲,时而悠扬时而凄婉时而活泼的二胡伴奏,把她自己感
动得泪眼婆娑,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掌声,来自她的同学、酒吧服务生,还有一些陆陆续
续进来的客人,她似乎想到一点什么,思绪却如泥鳅一般滑溜溜地跑开了。
  他们挥手道了别,给酒吧老板留了电话,街头已经缀满了霓虹灯,九九挤上拥挤的夜班
车,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安安阿姨。”她回头一看,不禁笑了,“宝贝,你认
错人了。”女孩的母亲奇怪地说“对不起。” 直到她下了车,母女俩还在不停地打量着。
  安安?谁是安安?
  九九甩了甩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蹙蹙眉,身上汗味浓郁,快要发酵了。她滑进浴
盆,抚摸着自己的身体,那块雪白的皮肤像是一丛爬墙虎,永不停歇地在她的身体表面攀爬
着,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爬满了左腿、爬过了右腿,攀上了小腹,现在,来到了她饱满的
胸部,她在等待,也许过不了多久,她的皮肤就真的会洁白无瑕了。
每天坐车偶尔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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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起来很累的,还没有名字,我怎么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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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个好版主!
每天坐车偶尔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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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老这样盖楼的,会被老斑竹批评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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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主放心,我一定会填完的,这个故事作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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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百无聊赖,在屋子里晃来晃去,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期待的兴奋,那个混蛋
男人的新女友弄不好嫌弃他有狐臭,不要他了。三年的时间啊,没准这小子后悔了,他妈
的,好马不吃回头草,再好的布料也要当块抹布给扔掉。
  打开门,外面站的竟然是柳望南,她一阵失落,“来要钱吗?还没完全好呢。”
  柳望南迷迷离离地看着她,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望……”忽然间清醒了,“九
九。”情绪也逐渐平静,“我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低下头察看她裸露的部位,九九的身上套着一件吊带睡袍,下巴以下的皮肤晶莹胜
雪,只有面部的肤色有些灰暗,他点了点头,“再有两三天就行了。”
  九九抬手准备推开他,柳望南慌忙移开了身体,她觉得指尖似乎触到了一块坚冰,阴凉
刺骨,心里不禁“咚咚”跳了两下,奇怪地皱了一下眉头,“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过几天来
拿吧。”柳望南点了点头,远远地望着桌子上的二胡,不再说话。
  九九忽然兴奋起来,她取出二胡,擦上松香,固定在腰上,“我给你唱首歌。”当嗯嗯
唉唉的歌声响起时,柳望南注视着她腰上的二胡,用新奇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然后露出
了笑容,和着音乐的节奏点头叩掌。
  “怎么样?”九九解下二胡,“你也来一个。”
  柳望南接过二胡,推拖着,“我不会唱歌。”
  九九白了他一眼,“《月亮代表我的心》、《甜蜜蜜》什么的总会吧?”
  柳望南摇摇头,停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试了试音准,润润嗓子,“我给你唱
个曲子吧。”
   “年时忆著花前醉,而今花落人憔悴。麦浪卷晴川,杜鹃声可怜。有书无雁寄,初夏
槐风细。家在落霞边,愁逢江月圆。”
  九九沉吟半晌,兀自不语,这种忧怨、愁苦的心境和旋律完全吻合,再加上二胡独特的
音质,淋漓尽致地流露出苍凉无奈的气息,浑然天成。
  柳望南收起弓子,“苏痒的《菩萨蛮》,我自己填的曲。”说完掩上房门离开了,远远
传来一声叹息。九九猛然一激零,追了出去,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柳望南就像逝去的一
阵风,悄然散去了。
  她趴在茶几上,匆匆地在纸片上记下了那段谱子,轻轻地哼着,拉着二胡一小节一小节
地记忆着,终于,她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大功告成。
  躺在床上,她哼着这段旋律,只觉得嘴里发苦,眼睛潮湿,唉!完美的情感宣泄,柳望
南简直是个谜,无论是技法还是别的,都属上上之选,他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有时间
一定要到团里问一问,没准是梨园子弟改行做了医生,真是可惜。
  九九赖在家里不再动弹,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呆呆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呢。电
话是玛雅音乐酒吧的老板打过来的,他希望九九能在酒吧表演,用二胡演唱的形式,若有兴
趣,过去签个合约。
  她看了看面部,肤色的分界线已经越过了眉梢,若隐若现的粉红涂满脸颊,看上去吹弹
得破,说不出的洁净圆润。于是痛快地说,“再等两天,下周一,我们面谈。”
  她咧着嘴笑了,运气真的来了么?
摆脱了束缚的肌肤跨入了自由自在的空间,九九第一次发觉裸露竟然如此之美妙,坦露的长
臂,坦露的小腿,包括腰部的肌肤也被赤裸裸地暴露在艳阳里,似乎二十八年来从未如此放
松,她坦然地迎接着周围灼热的目光,手里提着琴盒,骄傲地行走着。
  才聊了几句,九九就知道玛雅的老板是个标准的商人,每月1500元,外加500元车费和
免费宵夜,她知道这是一个低得可怜的数字,他妈的,自己是个可怜的被剥削者,却无能为
力。不过总比闲在家里吃死工资强一些,全当练练手艺,这个酒吧时常有一些艺术届名人和
大佬出没,弄不好碰到机会大红大紫一把,或者钓到一个金龟婿,忽然间她想起了柳望南忧
郁而苍白的脸,心里愣了一下。
  酒吧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到来,九九拿着二胡站在了小舞台上,流离的灯光打在她的身
上,忽明忽暗,于是她洁白的脸变幻莫测,笼罩在久远的时代。她哼唱着、沉迷着,象是诉
说自己的无奈,有一份挣扎似乎还有一份希冀,每支曲子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无法摆脱和掩
饰那种痴迷,无法徘徊在曲子之外,乐句与乐句之间,她竟然飞身而舞,似一个音乐的精
  客人持续的掌声宣告着首次演出的成功,老板感叹自己眼光的敏锐,他知道三个月的试
用期过后,自己就要付出多得多的金钱了。报纸上不慎显露的地方,寥寥数句介绍了玛雅音
乐酒吧,提到了她的名字,众多名字中的一个,九九依然兴奋地翻来覆去。
  剧团里来了电话,赴外演出的节目选拔定在星期五,若有准备,近两天自由报名。她撂
下电话开始生闷气,团里的大腕都有固定的琴师,无论技巧和经验都比自己强过太多,到现
在没有一个人跟自己联系过,去了也是生气。
  无聊之中,她哼起了那首《菩萨蛮》,于是那种伤感如潮水一般开始缠绕她,她心里一
动,这首曲子哀怨委婉,几欲渗入骨髓,而那种回转纠葛伊声三叹的演唱风格似乎和自己熟
悉的传统剧有解不开的渊源,像是源于同宗。若是对某些乐句重新处理,效果应该不错,似
乎很合乎这次赴外演出的要求,忽然一阵激动,给剧团拨了个电话报了名。接电话似乎没有
心理准备,结巴了半天,才哦哦地挂断了电话,她得意地扣下话筒。
  演唱形式既然脱离传统的模式,服装和化妆似乎也应该有所创新,九九打开时尚杂志,
铺天盖地的都是卷曲的长发,她忽然灵机一动,若是用相对袒露的服装外加卷曲的长发,演
绎这首凄美缠绵的曲子,一定会出现强烈的视觉对比,不如先到发廊做成卷发,试试效果。
  小舞台上的九九似乎变了副模样,卷曲的长发覆过面颊,像橱窗里的展品,凭空地多了
几分摇曳多姿,配着冷艳的晚妆,面部越发清冷,固执,似乎与台下的观众拉开了距离。
  踏出酒吧的时候,她忽然似虚脱了一般,缓缓向路边走去,今晚的演出似乎因了头发、
服装,而变得别扭和不真切,难言的感觉令她困惑不已。
  她招了招手,车子滑靠过来,她把头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懒懒地报出地名,车子
停下的时候,她掏出钱,“多少?”
  司机回过头,默不作声。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辆宽敞的汽车,与平日乘坐的出租有
很大不同,于是心慌意乱,呐呐低语,“对不起,我没注意。”
  男人仍然深深地望着她,“可慧,我终于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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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意思,一点都不热闹,本着有头有尾的原则,把这个故事转贴完,本来还有好多精彩的故
事想要跟大家分享,但好象在这儿引不起共鸣,也罢!还是继续潜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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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恍惚了一下明白过来,这又是一位认错人的,真是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她关上车
门,弯下腰,“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走进房间,站在阳台上,她看到男人的车子仍然停
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缓缓驶出视线。
  望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觉出隐隐的不妥。她如今竟然拥有了一副大众面孔,
忽然间有人像她,或者说她忽然很像某些人。只不过外表的变化对她的内心并无过多的影
响,她依然是那个为明天的选拔演出发愁的九九。
  城市的时代广场是个二层立体广场,傍晚去酒吧的路上,可以看到男女老少悠闲地漫
步,音乐喷泉会奏响那些悠扬而熟悉的乐曲,绕广场而立的是新百大厦、人民文化宫、博物
馆这座城市里最有名的建筑。
  下午的广场附近区域杂乱不堪,车辆驶入后,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九九望着车窗外蹿动
的人群,额头渗出了汗滴,为即将到来的预选紧张,恍惚间,她看到一条黄色的横幅,挂在
博物馆的侧门前,上面写着某某书画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心轻轻拨动了一下,她苦恼地
皱着眉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到了剧团,见到她的微笑,同事无一例外尴尬地避开,她大声说,“我是九九啊!”哗
啦一下子围过来一群人,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似乎见到了最不可理喻的事情。于是,九九
张开嘴巴,指着口中的蛀牙,“真的是我。”还有人半信半疑,她恼怒万分,“他妈的,真
的是我。”人群终于一哄而散,信了信了,这是九九原汁原味的话。
  剧团请来的评委大都是戏剧界的名宿,报名的只有五个节目,能有一拼的似乎也只是一
二个小有名气的腕儿,她几乎不在大家的考虑之内,外貌变了还算容易,功力却不是一朝一
夕能够练成的。
  九九抽到了5号,最后一个表演,她把自己关进化妆室,对着镜子化妆,打粉底、描
眉、化眼,比平时的更为浓艳夸张一些,卷曲的头发蓬松地堆在肩上,最后穿上一条坦肩及
地的演出服,内敛亦张扬。她站在舞台内侧,紧张地注视着台上台下的人。
  她上台的时候,评委们大都心有所属,看起来心不在焉。当如泣如诉的旋律响起时,所
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呆呆地凝视着舞台灯光里的九九,时而轻诉,时而舞动,飘忽轻灵,
不着人间烟火。
  年时忆著花前醉,而今花落人憔悴。麦浪卷晴川,杜鹃声可怜。
  有书无雁寄,初夏槐风细。家在落霞边,愁逢江月圆。
  剧团里的震撼她下台就感觉到了,于是喜悦地跟大家道别,在剧团大门口,她看到那个
白发清矍的叫马傅年的评委,“古曲新唱,谁的曲子?”
  九九笑了笑,“我的朋友,是个医生,叫柳望南。”
  马傅年掩饰不住满脸的惊奇 “医生?这是新曲?”
  她好奇地问,“你听说过吗?柳望南!”
  马傅年困惑地摇摇头,“这段曲子很特别,和咱们这个剧种早先流传下来的某些段子很
  九九吃惊地说,“是吗?模仿的吧?我也觉得风格古朴。”
  远远驶过来一辆车,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她猛然住了口,马傅年抢过去,“兴会,
王总。”男人握着对方伸出的手,“不客气,叫我王仲恺吧。”斜望着九九,对她笑了笑,
“可慧,又见面了。”
两人唠了几句后,马傅年识趣地告辞。王仲恺面向九九,“可慧,很久没见了。”
  九九斜了他一眼,“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可慧,我是九九。”说完拎着乐器盒,靠近马
路,扬起右手招呼出租,王仲恺追过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九九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心急火燎地说,“玛雅。”老板约了一个报社记者,定在今
晚演出前采访她,离约定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仲恺拉开车门,“走吧,来得及。”
  九九犹豫了一下,登上了车。他们一踏进玛雅,酒吧老板就亲热地跟王仲恺打招呼,给
记者作了介绍,于是,九九几乎立即后悔了与王仲恺的同行。记者开始热切地跟王仲恺交
谈,她被冷落在一边。
  九九终于明白,这个把她认作另外一个女人的王仲恺是这个城市的名人。他的家族拥有
一家房地产公司,数家酒楼、超市和一家剧院。作为达成集团的总经理,他在整个家族的地
位仅次于董事长父亲,是今年本市十大杰出青年的候选人。
  记者的提问似乎是从王仲恺捐资助学、扶植戏曲表演与研究开始的,最后的着眼点却停
留在对方的婚恋家庭上。王仲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令人艳羡。记者希望他能谈谈爱情长
鲜的秘诀,王仲恺侃侃而谈,双方性情接近,相互沟通,都愿意全身心地为对方付出,和谐
是必然的。
  九九心里一声冷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可慧是哪路神仙。她拿着
二胡施施然站到了小舞台的追光灯下,于是嘈杂的声音都远远退去,她独自徘徊于那个孤独
  如预料中的一样,王仲恺等候在她回家的必经之地,上车的时候,她说,“我再说一
次,我不是什么可慧,我是九九。”
  他黯然地点点头,“我知道,可慧不会拉二胡。”
  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安,九九挑起话头,“可慧是你朋友?”
  王仲恺看着前方,“不仅仅是朋友,我想我爱上她了。”空气里弥漫着伤感,“她走
了,三个月了,哪里也找不到。每天晚上,我都在城市里游荡,没有一点消息。”
  九九沉默了,王仲恺竟坦然承认了这段恋情,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心里反倒涌起了怜悯
之心,她呐呐地安慰着他,“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他转过脸来,“你说会吗?”然后绝望地摇摇头 ,“不会了,她走了。”
  九九点着头,“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有太太了。”
  他苦笑着把车子停靠在楼下,“是的,没有办法。”
  九九注视着汽车消失在夜幕中,耳边却似乎仍在回想着他叹息似地那句话,“得之我
幸,失之我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反复念叨着,把身体浸在浴盆里,
忽然间怒气上升,爱情算他妈的什么东西,你他妈的有老婆就该规规矩矩地对人家,招惹小
姑娘算什么玩意。
  忽然她定定地望着水中的左腿,就是原来的伤疤,后来植皮的部位,一激零,不相信似
地趴上去瞧了瞧,忍不住发出一阵尖叫。
每天坐车偶尔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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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些都太长了,大家看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哪有心情评论啊^_^
贴点短小精悍的,或者你自己原创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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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从浴盆里跳出来,简单地抓过一件睡裙套在身上,开始拨电话,忙音忙音,终于,对方
抓起话筒,她说,“柳望南,你快过来,我的腿……”颠三倒四地讲述着,她听到了柳望南
急促地喘息声,“我马上就来。”
  她的眼睛盯着那块皮肤,一眨不眨,心理的恐惧却与时剧增。湿漉漉的长发湿透了睡
裙,顺着肩膀向下淌,身体下面的沙发慢慢地浸湿了,脚下的地板上汪着一小摊水。终于,
响起了敲门声,她扑过去打开房门。
  柳望南看到水淋淋的九九,触电似地后退了一步,又抢上来,直勾勾地望着她,猛然间
把她搂进怀里,“望兰、望兰……”声音哽咽着,逐渐低沉下去,似耳语似梦呓。
  九九感觉身体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很多,冰冷阴凉,她粗暴地推开柳望南,大睁着气愤
和惊惧的眼睛,“你发什么神经?他妈的你有病啊。”
  柳望南依然痴迷迷地看着她,“望兰,是我呀,我是望南啊。”
  九九后退一步,他眼睛里的热情像炉火一样笼罩着她的身体,她不堪重负,“谁是望
兰?我是九九,你他妈的醒一醒。”
  柳望南越来越近,向她走着,“我是望南,你师哥啊。”他又一次伸出胳膊,在即将接
触到她身体的时候,九九挥出右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于是她看到柳望南热烈的眸子
猛然间暗了下去,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头发蓬乱低垂着,“对不起,九九。”
  她拉开阳台门,于是楼下的灯光映入眼帘,湿热的空气立即包围过来,睡衣逐渐风干
了,长发上留下微微的潮湿,她觉得肢体疲惫至极,眼睛不自觉地酸涩了一下,掠过浮华的
灯影凝视着深远的幽暗,望兰是谁?望兰是谁?柳望南的师妹?
  晚风抚过睡裙滑过她健美的小腿,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激零零打了个寒战,忽然一阵
恐惧,“我的腿。”
  柳望南把她的左腿放到沙发上,打开墙角台灯。他低下头用手指轻抚着,专注地察看
着,九九目瞪口呆,她的腿笔直光滑,柔软修长,充满着诱惑,一如平时。良久,他困惑地
摇头,“没有啊,很正常。”
  九九急切地辨解着,“不可能,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因为讶异几乎变了形,
“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柳望南安慰着她,“别紧张,没事的。”
  九九呐呐地,“可是……”
  他不再说话,转眼注视着琴盒,取出二胡,一脸痴迷,用手指轻抚,琴座、琴筒,仿佛
看到了知己。九九斜斜地望着他,想起预选时的快感,不禁抢过二胡,“来,给你唱一
  她娴熟地拉动弓子,行云流水一般,于是他的脸色写满了惊奇,少顷便和她一起轻轻地
哼唱着,这首凄美的《菩萨蛮》竟然有了一丝喜悦。
  “年时忆著花前醉,而今花落人憔悴。麦浪卷晴川,杜鹃声可怜……”
  曲子停下来的时候,柳望南笑了,“你改动了一些,很好,比原来的开阔流畅。”
  九九忽然脸色煞白,放下二胡,紧张地盯着左腿,柳望南凑过去,双手握成了拳头,骨
节变得突出,脸色呈现出残败之色,“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转眼望着她,“我不相信,不可能会这样!”
  九九看到这张痛苦和惶恐的脸,心里竟然放松了,“我会死吗?”
  柳望南象是自言自语,“我不会让你死,我欠你太多。”
  她的大脑似乎转入混沌状态,“这是癌症吗?是皮肤癌?”
  柳望南摇了摇头,“不是,也许比癌症更可怕。”
  九九的心忽悠沉了下去。
他们惊恐地注视着腿上的皮肤向上隆起,越来越高,突出的殷红越来越深,象没有凝固的鲜
血,于是,清清楚楚地凸现出一个元宝形的印记,像小孩子佩带的长命锁,中间还印着什么
东西,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九九望着他,“怎么会这样?”
  柳望南阴沉着脸,目光穿过黑夜回到她脸上,“这是‘符咒’。”
  九九皱着眉头,“什么‘符咒’?”
  柳望南盯着那块印记,一脸悲伤,“这是‘锁符’,有人在诅咒你。”他随后又陷入疑
惑的空间,“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她应该是死了啊,怎么会这样?”
  九九追问,“她是谁?”
  柳望南似乎躲避着什么,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把身体完全放松,似乎听到了最滑稽的事情,“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医生技术不高
明,患者体内留有淤血,应该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吧?”她盯着他,几乎是肆意嘲笑,
“‘符咒’?我从来不信这些。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一个人,就算是那个男人我
也不恨,走就走了,我没有仇人,凭什么有人诅咒我?”
  她把二胡收起来,“我希望尽快恢复,否则……”她顿了顿,“手术费你还是拿不到,
等没有后遗症的时候再说吧。”
  柳望南站起来,“我说的是真的,‘符咒’会随着诅咒者怨气的变化而变化,不
  九九拉开房门,摆了摆头,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他郁郁地关上房门,走廊里似乎
又响起了《菩萨蛮》的调子,凄婉忧伤。她望了望那块印记,似乎正在渐渐隐去,心里一
动,难道这真是“符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其实就算真如柳望南所说那么荒谬,也没
有办法,若有人存心害你,你能躲到哪里?听天由命吧。
  九九给剧团打电话,想询问一下节目的事儿,不是没人接,就是推托不知道,她想这中
间一定有了什么弯弯绕,艺术这东西就象女人,你说它高雅就高雅,你说它粗俗就粗俗,眼
光和潮流各不相同,谁能说的清道的明,他妈的,关系网满世界都是,估计出国演出基本泡
  她几乎爱上了玛雅,在那个小舞台,她会像一簇烟火,霹雳啪啦燃放。每天或早或晚总
能见到王仲恺,他坐在固定的位置,独自一人喝酒,目光追逐着她,她佯作不知,根本不朝
那个角落张望。表演结束的时候,他试图说服她上车,九九总是推辞,宁愿自己坐出租。
  这个男人似乎喜欢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她可不愿披上可慧的外袍。明明能够堂堂正正
做妻子,所以根本没必要委委屈屈做二奶,搞得自己辛苦。
  王仲恺走过来,她连忙说,“谢谢王总,我坐出租。”
  男人尴尬地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帮你约了个记者,现在,行吗?”
  九九笑了起来,“好的,多谢。”她知道他在为上次采访的事致歉。
  采访很愉快,九九需要倾诉。王仲恺一直看着她和记者挥手道别,温和地笑着,她终于
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大大方方地道谢上车,途中,忍不住好奇,“王总,我真的很象可
  王仲恺握着方向盘,眼睛里划过一丝伤感,“是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不相信似地反问,“真的?”
  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踩了一下刹车,转过脸来,“你想看看她吗?明天下午我来接
  九九惊讶万分,“真的?当然。”
  换裙子的时候,她忍不住陷入疑虑之中,是可慧的照片吗?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忽然间哆嗦了一下,已经消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殷红色长命锁印记,又一次凸现出来,边缘
和里面的纹路似乎更为清晰,她趴过去仔细看了看,似乎是一个字,一个篆字,断断续续,
用手指轻轻抚摸,一种诡异的突起,象……血管瘤。
  持续了40分钟左右,皮肤终于恢复了原状,她的恐惧逐渐减少,不安却逐步上升。
王仲恺把车停在时代广场附近,带她走过透明板材铺就的广场地台,绕过音乐喷泉,转到了
博物馆的侧门,于是,她看到那条黄色的横幅:安安美术作品展,心头忽然跳了一下,她知
道自己在车上路过穿梭时曾经的感觉了,是这个名字,安安。
  踏进展厅的刹那,她停下脚步,“王总,安安是谁?”
  王仲恺脸有得色,“安安是我妻子,美术学院教师。”
  她的表情一定十分古怪,因为他不解地在她脸部上下左右踆巡了几个来回,终于忍不
住,“你认识她?”她摇着头,似乎掉进了幽幽的黑洞,他又追问,“听说过?还是……”
  九九没有说话,却不由自主地踏进了展厅。迎面是一面高低错落的玄关,极具现代装饰
艺术效果,上面是“画家介绍”,她停下脚步。
  看到那张照片,她的眉头别地跳了一下,似乎回到了前一段时光。女孩头发细致地盘在
脑后,纹丝不乱,眉眼细腻温和,只不过比自己更为斯文纤细,饱含书卷气,身穿中式服
装,标准的古典美女。上面简洁地写着画家的基本情况,安安,1980年生,22岁,九九在心
里推算着,比自己将近年轻六岁,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后面罗列着一些主要作品名称及获
得的奖项,她无心看下去,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精致面孔,拉拉扯扯地想着些什
  展厅里安安静静,管理人员在入口的一端跟王仲恺套近乎,招呼她在登记本上签了名,
刚绕过那堵半遮半掩的玄关,迎面看到满墙的大红,几幅装帧精美的油画摆放在一起,似是
组画,她像被施了魔法,径直走到一幅肖像前,那抹大红中女孩直勾勾地看着她,卷曲的长
发似乎为不善的挑战飞扬着,她惊慌失措后终于镇定下来,用同样凌厉的眼神回应,瞬间,
王仲恺便感到周身的血液似乎被凝固了,可慧在照镜子,像从前一样,他一阵迷茫,“可慧
  过了很久,九九转入第二幅画前,旋转的女孩,面部俏皮温柔,舞步轻盈放纵,舒展的
四肢,像清涩季节里最鲜艳的风景。第三幅,女孩上肢微扬,羞涩安详,眼睛喜悦晶亮,似
情人的眼眸。第四幅,女孩身体前伏,眉头微蹙,心头笼着愁绪,陷入了迷茫之中。刚走到
第五幅,也是最后一幅画前,九九便觉得一阵来自身体内部的极度压抑和深寒,女孩子眼神
空洞,充满了绝望,却遮掩不住眼角的……她琢磨了很久,想到了残酷这个词语。
  “这就是可慧吧?” 她声音嘶哑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王仲恺点点头,“是的,你们真像。”
  九九摇了摇头,“也许。”她贴近标签,忽然笑了起来,“组画的名字有点愤世嫉俗,
《盛装》是什么意思?”
  画中的可慧似一团燃烧的火球,大红的舞裙与大红的背景融为一体,几乎分不出彼此。
王仲恺痴痴地看着,“安安的创意,无论什么时候可慧都盛装美艳,动感十足。”
  九九指着后四幅画,“青春、热恋、无奈”,她在最后一幅画前沉吟着,“告别?”却
又自我否定了,“不,不恰当。”
  来到广场附近的咖啡屋,他们靠近落地大窗坐下,王仲恺眼光挚热,似乎又一次看到了
可慧,马路上车来人往,空气颤动不已 ,九九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能告诉我吗?”
  他眼睛垂下来,沉默了很久,几乎是难以察觉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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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商场的促销舞台上,安安看到几个女孩载歌载舞,卷曲的长发在一群清汤挂面中摇
摆,特别浓郁、狂野,下台的时候,她走过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两人都愣住了,身材相
貌竟然很相近,只不过一个浓郁的像玫瑰,一个清淡的似百合,立刻便有一种心理上的亲
  大多数人对美术学院的人体模特怀有特殊的幻想,总以为是人中极品,事实上,由于工
作性质和薪水问题,美术学院很难请到合适的模特。学生中有一部分属于自费进修性质,不
算很年轻,花前月下、投怀送抱,结婚生子,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安安性情随和,对大多数事情看得很开,学生一些玩笑似的举动她都一笑了之。只不过
有一两个学生特别过分,经常利用各种借口,走到写生台上,暗中捏一把模特的脚,或是拧
一下模特的手,而那个模特就会故作姿态,大声尖叫,或是摆明了打情骂俏,无聊地回击,
一些年龄小的学生耳红心跳几回后,便也跟着起哄。她在课后会向学生大发雷霆,对模特旁
敲侧击,根本不起作用,向系主任反映,主任很为难,找不到合适的,没办法啊。
  偶然的相遇使她眼睛一亮,女孩无论身材,相貌,包括整体气质,应该是一个绝佳的模
特,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女孩犹豫了很久,终于答应了,只是坚决不肯露点。安安便也随她
去了,慢慢来,以后也许会说服对方改变主意。
  填写外来用工人员登记表时,安安知道了她的全名叫做江可慧,跟自己同一年生,只是
生日前后错了几天,家在外地,父母双亡,独自在此辛苦地打拼,同时挂靠在几个艺术团
体,为一些大小规模的演出做伴舞,忍不住便多了份怜悯。
  可慧做模特的第一节课,仍有学生嬉皮笑脸,只不过在她凌厉眼睛的冷冷注视下,都讪
讪离去,而可慧的美丽也让几个大叹缺少激情的学生踏踏实实坐下来,最终规规矩矩地写
生,安安心里松了口气,终于渡过了这一关。
  不少学生和老师私下里打听新来的模特是谁?安安就说是自己表姐,大家打量一番就会
连连点头,象,长得真象。要放暑假了,安安拦住可慧,“最近有演出吗?”
  可慧嘿嘿笑起来,“天这么热,哪有啊?这里我没熟人,演出少啊。”
  安安拍拍她,“太好了,到我家吧,我正缺个模特呢。”她一板正经,“真的,家里人
少,没意思,我记时付你薪水。”
  可慧开心极了,“好,一言为定。”
  王仲恺和安安的家座落在尊山湖别墅区,别墅群依山伴湖而建,住户大都属于城市先富
起来的那部分人。从别墅第三层的露台上,可以看到城市中最有情调的尊山湖湖滨浴场,傍
晚的时候,湖风习习,消融了城市的炎热,城中的大佬三三两两驾车前来,十点钟左右,整
个湖滨浴场人去湖空,只余下不肯寂寞的湖水和夏夜的蝉鸣。
  每到这时候,可慧就觉得心痒难耐,“安安,走,下水去。”
  安安坚辞不去,“我是旱鸭子,不会游泳,见水就晕。”看着对方沮丧的样子,就会安
慰,“过两天我先生回来了,咱们一起去。”
  王仲恺走上露台的时候,女孩微侧着身体,站在扶杆旁,卷曲的长发随风而舞,半掩着
妩媚而娇艳的脸,似乎有一分不曾察觉的陌生,眼睛里不见了熟悉的温柔,却多了一份泼辣
和执拗,他悄悄走过去,环臂而绕,“安安”。
  忽然间格格大笑 ,他回身看到他的妻子安安握着画笔笑得伏下身体,怀里的女孩略带
娇羞瞟了他一眼挣脱了,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你,是谁呀?”
  吃饭的时候,他第一次听到了女孩的名字——江可慧。
事实上对一个拥有相当资产的生意人来说,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王仲恺陪伴安安
甚至回家的时间要比常人吝啬得多。湖滨浴场是个极好的休闲场所,也是他买这栋别墅的最
重要的原因,为此,付出了高额的房款。遗憾的是,安安从小怵水,根本不会游泳,只是远
远地把湖水当风景欣赏,现在可慧来了,游泳逐渐成为一种享受。
  在水中,可慧似乎成为一条鱼,游走与湖水的深处,他只是沉迷于追逐的乐趣,虽然他
不肯承认,但越来越急迫的企盼似乎只为这么短短的一小时。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可慧接到
一个演出任务,外出了十来天,他觉出失落,湖水似乎没来由的枯涩。
  当又一次听到可慧的声音时,是在客厅里,可慧正在气愤地诉说着什么,安安正在劝慰
她,“算了算了。”
  可慧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凭什么,大热天辛辛苦苦跑了十来天,想赖帐,没门。”
  王仲恺立即明白,可慧的演出报酬出了问题,跟着一群小虾米白忙活了几天,如今人家
装孬想赖帐,列举出演出场地、税、交通什么一大堆听说过没听说过的费用,早先许诺的全
泡汤了。不过似乎穴头和一两个小腕手里落得不算少,苦就苦住她们这些要名没名出一身臭
汗,从头到尾跳满场的小角色。她气得眼泪哗哗流,原来也有这样的事,只不过好歹还给几
个,也就忍气吞声了,这回钱一分没挣着,只是吃了几顿不照时的免费盒饭。
  王仲恺一听,火气上升,“还有这事儿,你不会告他们?”
  可慧脸一寒,“我去告谁?我能告赢?就算告赢了,我以后还吃不吃这碗饭了?”
  安安劝她,“是啊,以后小心点,跟信誉好的班子出去。”
  可慧点点头,郁郁地上楼睡觉了。王仲恺破天荒地没有下湖游泳,在客厅里跟妻子闲
唠,“真是够气人的,这还是不是个法制社会了?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安安用眼角暼着他,“算了,现在这世道,人一个个急功近利,你能怎么办?”
  过了几天,报纸的娱乐版上刊登了一篇写实文章,标题是粗黑体,压着几个血乎拉哒的
碎字,xx内幕,主要揭露的就是可慧跟的这个团演出拖欠演员工资的内幕,安安招呼可慧,
两人眉开眼笑,活该!
  开学后,气候渐渐地凉爽,演出的黄金季节开始了,大大小小的草台班子都开始撒欢似
巡演,往年的可慧,演出的热季大都在这一段时间爱女,忙得马不停蹄精疲力竭,而今年,
没有一个班子跟她联系,她只好平静地做着模特,心里却烦躁不已。
  终于,她忍不住跟一个熟悉的穴头打电话,对方阴阳怪气,“有人了,我可不敢用你,
万一对不住你,你捅到报社,我以后还做不做了。”她唯唯地挂了电话。连着拨了几个号码
后,才算彻底明白,报纸上的那篇内幕是王仲恺找人写的,事发后,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掀起
了不小的波澜,人人都知道王仲恺是她的朋友,虽然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了,可也没人敢用她
了,她气得嘴唇都咬青了。
  王仲恺知道后自然是痛悔不已,他跟一些剧团打招呼,开始的时候都很热心,只不过最
后都会以定员超编推托。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最近三五年,正而八经的大剧团根本就没有进
  躺在床上他思前想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跟安安商量,“要不,让可慧进达成吧?”
  安安看了他好一会儿,转过身去,眼睛看着手中的书,“不太好吧?她没有专业。”
  王仲恺急急争辩,“她可以先到公关部做一段时间。”
  好长时间,安安只是翻着手中的书,没有说话,熄灯的时候,她硬梆梆地撩了一句,
“不行。”
  王仲恺觉得气逊力短,只觉得心虚,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一晚上没有再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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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他到家的时候,发觉客厅里只有安安一个人,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可
  安安看着电视屏幕故作轻松,“她搬回去了。”
  他不再说话,点上烟,一支接着一支。
  去了美术学院,有学生说,可慧前几天辞掉工作,不作模特了。他脑子一冷,按照纸条
上抄的地址,驱车前往她的住处。可慧租住的民房在城乡结合部,路面坑洼不平,积着一汪
汪的黑水,他下车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苍蝇“嗡”地一声飞了起来,可慧象是一个剥了壳的
荔枝,鲜嫩水灵地立在一个剥落了油漆的门前,院子里横七竖八的绳子,和上面挂着的污渍
渍的衣服和小孩子的尿布半掩着她的脸。
  王仲恺一阵心酸,他们来到一家小餐厅,可慧长长的卷发傲然堆积在那张艳丽的脸旁,
冰冷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你有什么打算?”
  可慧自嘲地摇摇头,“再等一段时间,如果不行,就走,去别的地方。”
  王仲恺说,“不要走,你明天到公司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她的眼睛一亮,瞬间又熄灭了,一声冷笑“你太太不会答应的。”
  王仲恺忽然想起了什么,拨了个电话,他愉快地说,“成了,你可以去我朋友的公
司。”可慧的眼睛温和地笑了起来,“谢谢你,仲恺。”
  桌子上留下了个空落的酒瓶,他们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搭着肩膀摇摇晃晃走出来,
马路边的霓虹灯闪着暧昧的昏黄。在车子里,他醉醺醺地吻她,她热烈地回应,她说她爱
他,从见他的第一眼,他说他也是,口齿不清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猛然间他的头被推开,
狠狠的撞在车窗上,可慧呜咽着推开车门,逃了出去。
  他追上去,把她拖进车子,车子踉踉跄跄地向前开着,路途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长,他们
进了一家套房,似乎荒漠里饥渴的旅人,急切地撕扯着对方的衣服,一次次地拥有对方,象
醉心于角色游戏中的孩子,痴迷而贪婪。王仲恺觉得自己从来也没说过那么多的话,最后能
记起的似乎是自己被狠狠地推倒在地,可慧眼泪汪汪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走,你给我
  在城市的另一边,他为可慧买了一套公寓,于是一切便成了习惯,过不了两天,他们就
会见上一面,象所有偷情的人一样,刺激地投入,可慧时不时会暴躁地推开他,或是哀怨地
望着他,他的心里就会针扎似地痛一下,然后眼前静静飘过安安沉静的面孔,强迫自己有意
识移开,不再去想。
  “三个月前,她给我打了电话,说要离开这座让她伤心的城市。”王仲恺看着街头掠过
的少妇和青年,“从那以后,她从我身边离开,我再也没见过她。”他望着九九,“我跑遍
了整座城市,到处打听,再也没有消息,她忽然蒸发了。”
  九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安安知道这些吗?”
  王仲恺低垂着头,“我不清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猜不透她的心事。可慧不
同,可慧象块玻璃,清澈见底。”他仰起脸叹息着,“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九九叹息似地冷笑,“是吗?”那块疤痕忽然痒痒地跳动起来,象是有了预感,她站起
来,“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果然,那块元宝形的长命锁印记又凸现了,边缘的纹路比上一次更清晰,殷红似血,有
几点似血迹隐隐渗出,中间的篆字清晰地显现出来,她仔细看着,用手指蘸着水在洗手台上
临摹着,不差分毫的时候,她来到餐桌旁。
  不看王仲恺疑惑的眼光,用手蘸着杯子里的咖啡,她在桌子上把那个篆字写了下来,他
仔细地看着,在自己的面前比划着,“好像是‘范’。”
  她起身告辞,也许应该联系柳望南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无论什么原因的疾病,似乎
都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力,造成如此规则的斑纹,虽然不能肯定,但在没有更好理由解释的情
况下,她只好相信,她或许中了所谓的“符咒”。
腿上的跳动似乎越发迅速,九九不时低下身,佯装发现什么似地扫一眼,她边走边拨电话,
忙音忙音,绕过广场的边缘,她转入一条偏僻的街道,继续呼叫,仍然是忙音,他妈的,柳
望南你长在电话线上了吗?
  若真是所谓的符咒,我得罪谁了?我能得罪谁?我这里虽然没什么朋友,可也绝对不会
有仇人,谁会惦记自己呢?她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伤感,猛然间觉察出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我
只是比可慧多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勉强糊口而已,其他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手机响了的时候,她正沿着人行道向一家竖着大遮阳伞的冷饮摊点走去,一定是柳望
南,急不可待打开,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你好,哪
  话筒里传出了一个苍老却清扬的声音,“我是马傅年,”她脑子里旋转了片刻,还是茫
然不知所措,只好尴尬地“唔”了一声,“给你们剧团作过评委。”她想起了那头白发,立
刻兴奋起来,我被评上了?马上觉出不合理之处,若是有结果了,通知自己的应该是剧团,
而绝不会是评委。
  马傅年的声音象孩子一般兴奋,哈哈笑着,“我找到你那首《菩萨蛮》的出处了,发现
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九九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什么?”她看到一辆汽车从马路对面开过来,“我们约个
地方,玛雅音乐酒吧,行吗?”
  马傅年愉快地答应了,“好的,我马上过去。”
  她扣下电话,站在冷饮摊前,掏出钱包,站在冰柜的透明玻璃面上,搜寻着冰淇淋,然
后她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着夏季闷热的空气,身体细小的汗毛蠢蠢欲动,
她似乎被热浪推进了一个相对迟钝的空间,摊主的尖锐嗓音提醒她进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时
刻,于是回头,惊讶地张大了嘴,终于在身体被那辆横过来的汽车碰到的瞬间,跳向了拐角
一处宽阔地带,脚下被什么东西带了一下,摔倒在地,却终于躲开了肢体可能遭受的机械性
外力破坏。
  汽车撞翻了遮阳伞,撞向冰柜,冰柜随即歪倒下去,透明的大门被孤零零地甩向一边,
于是,酸奶骨碌碌滚了一地,冰淇淋片刻间瘫软在地。
  交警过来的时候,她四肢软绵绵的,迈不动步子,摊主在破口大骂,四周围过来一群
人,唧唧喳喳。汽车的运行路线非常奇怪,小心翼翼地穿过马路,在不远入口处开上人行
道,似乎是在找停车位,忽然加大油门,向冷饮摊点冲过来,撞翻了冰柜,然后在众多愕然
的眼光中从容离去。
  没有人注意九九,甚至连口录也有人替她回答,随着交警事故登记本上记下的越多,她
心里越恐慌,众多的人证物证指明,这似乎是一起故意肇事案,是巧合还是?难道?
  匆匆赶到玛雅的时候,马傅年已经焦急地等候多时了。老人招手,马上进入正题,“九
九,我给你哼一段,你听听……
  牡丹花谢莺声歇,绿杨满院中庭月。相忆梦难成,背窗灯半明。
  翠钿压脸,寂寞香闺掩。人远泪阑干,燕飞春又残。
  又是一首《菩萨蛮》,词的内容不一样,马傅年得意地望着九九,“这是温庭筠的词,
有什么感受?”曲调和她演唱的基本接近,和柳望南演唱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查了大量的史料,这首词流传在大约五六百年前的明朝时期,在青楼和民间广为
流传,你的《菩萨蛮》套用的就是这个曲子。” 老人的表情纯真得如同第一次戴上红领巾
的少先队员,“这首曲子的风格和我们剧种有血缘关系,结尾部分的处理方式现在我们现在
还常用。”
  “第一次听见就觉得亲切,最近一段时间我终于查到了。这首曲子的作者你猜是谁?”
老人忽然转了话题,“演唱给你的朋友是叫柳望南吗?”
  九九点点头。
  “我奇怪的就是这个,”老人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这首词的曲作者就是在当时极负盛
名的琴师柳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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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抚摸着左腿,皮肤似乎早已复原,指尖扫过象缎子一样光滑,她听得见内心最深处那根
弦叮咚一声被碰断了,空落落地漂浮在胸中,没有着落,于是楞楞地坐在那里不知该想些什
么。马傅年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不可思议的巧合,我猜他和这位琴师应该有些渊源。”
  “这个酒吧不错,在报纸上见过采访你的文章,不错不错,民族音乐流传的一种形
式。”马傅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选拔那天你演的不错,我和旁边的李老师都投了你的
票,你找人说说去,应该有希望。”他盯着门口进来的王仲恺,眼睛眯了起来。
  九九踏上小舞台,于是那段熟悉的旋律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旋,她没完没了地唱着那首
《菩萨蛮》,似乎顾不上客人的烦躁和厌倦,也没注意老板扭曲了的脸,自然也看不到马傅
年走向王仲恺的台子,坐在一起聊着什么,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出租回来的。
  路灯摇曳不定,嗡嗡声是飞舞着的蛾子。走廊里微弱的灯光忽然消失不见,漆黑一片。
她迈出左脚试探着,亦步亦趋,才踏上两三级台阶,便感到左腿的印记似乎“呼”地凸了起
来,别别地跳动,于是内心一阵狂噪,不安的感觉弥漫了全身。她能清楚地嗅到空气里的危
险气息,甚至辨别出黑暗里埋伏着不止一个人,她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极深的陷井,在还来
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被一个人打倒在地,随即头部便遭到硬物的撞击,热乎乎的东西
顺着眉梢流到了脸颊,她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咸咸的腥味,是血,她瘫倒在走廊里,
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眼前的面孔由模糊逐渐清晰,意识
恢复的时候她想起了一切,声音暗哑恐惧,“你走,快走!”她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不掩
饰自己的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柳望南慌忙打开手提包,取出里面的钥匙晃了一下,“你的钥匙,我来的时候,你躺在
楼梯上,有三个人袭击你。”他随即关切地俯下身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受了皮外伤,
你感觉怎么样?”
  九九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包扎得规规矩矩非常专业,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这几乎不
算是什么技术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她长长地呼了口气,想起了下午的交通事故,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我想不通,真的有人想要我死?难道真是你说的那个‘符咒’?”
  柳望南脸色变了,神情抑郁,“但是,怎么可能?她应该死了的。”
  就像是准备结婚的新娘,在婚礼举办之前,总有事情忙不完,而到了典礼这一天,一切
便也安顿下来。九九忽然镇定起来,似乎一切都置之度外,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怕过这个男
人,内心的恐乱其实只是另一份忐忑罢了,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她把后背倚靠在床头上,于是面部便被笼罩在男人的阴影里,她仔细分辨着,有一条影
子若隐若现,似乎轻轻一口气就能吹散,象是寒冷冬季里淡淡的呼吸。她扭头看看自己身体
一侧,影子浓厚而宽阔,被灯光拉的又长又重,贴近身体的部位黑漆如墨。
  她的脸上露出坚毅,“告诉我,她是谁?你是谁?柳望兰是谁?‘符咒’是什么?”
  柳望南脸色一怔,坐下来,“你终于知道了。”
  她忽然展颜一笑,带动了伤口,咧了咧嘴,“五六百年前的柳家班,名满天下,当时最
负盛名的第一琴师就是柳家班的琴师柳望南。”
  男人平和的面上写满了骄傲,微仰着头,“我就是柳望南。”
范南镇依山傍水,整个小镇常年笼罩在氤氲的水雾之中,一道十几米宽的大河穿城而过,把
小镇分为两部分,河的东岸大多居住着范姓人家,河的西岸大都姓南。
  南家祖辈行医,家道殷实,在镇里开着一家药店南济堂,南家小少爷天资聪颖,时常坐
在店里看父亲为人诊病,六七岁便认识多种药材,有时候还会有模有样地为看病的人把脉,
随口所开的药方竟然八九不离十,令人叹为观止,深得父亲钟爱。
  南济堂地处镇中最繁华地带,不远处有一块宽敞的空地,那年的三月三庙会,镇上来了
一个戏班子,在场地上搭了个戏台,南家小少爷一头钻进人堆里,占住了最前边的位置,随
着咚咚锵锵的锣鼓声,“柳家班”的大戏拉开了,一个思春的小姐款款步出,一时间,叫好
声,掌声淹了一片。
  台下的看客大都眼瞧着剧中人嗯嗯呀呀地说说唱唱,低回宛转,很是动人,更有几个狎
客对着台上的青衣花旦打趣耍闹,小少爷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侧的几位琴师,坐在首
位拉胡琴的那位两手刚健,单字随腔,托得角儿不显山不露水,包裹得浑圆无疵,托腔修饰
得平正大方,舒畅顺适。
  南家小少爷入迷地望着,散了场子就跟到台后忍不住用手去摸弓子,柳大年看着孩子心
痒难耐,就随手把千斤的位置向下移了移,调了调轸子,把胡琴递过去,小少爷学着瞧到的
样子把胡琴搁在腿上,吱吱呀呀拉了起来,姿势有些似是而非,但调子却有板有眼,柳大年
像是不相信地看了一会儿,收起了玩笑之心,认认真真给孩子拉了一段,除了少点神韵,小
少爷竟然丝毫不差地模仿下来,他招呼戏班子里的一干人,尽皆叹服。
  柳大年心里很喜欢,只是看到小少爷绫罗绸缎,嫩白可爱,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暂且
打消了喜爱之心,只是在每回散戏后教孩子拉一段,聊作玩耍。
  在镇子里演了几天,柳大年一看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谁知道头天晚上,河
对岸范家出了祸事,一伙盗匪半夜进门,把范家老少砍了个干干净净,等天亮发现,十来口
人没剩一口气,衙役堵住了镇子的各个出口,镇里的人暂时不得外出,戏班子只好窝在镇里
等候消息。
  晌午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范家还活下一个小女孩,晚上起夜,趴在后院里的木杌上呼
呼大睡,算是拣了一条命。范家人丁单落,几代单传,五服之内没有一个亲戚,同情归同
情,却没有一个乡亲肯伸手。这时候就有人想起了柳家班,问柳大年愿不愿意收留。
  女孩子眉清目秀,短袖小褂,楚楚可怜,是个唱戏的料,柳大年心里很是喜欢,推托了
几回,便收了下来,随着老规矩,给女孩子改名叫柳望兰。
  戏班子绕了好几处地方,回到驻地休养排练,大概过了小半年,范南镇的南家小少爷竟
然自己跟过来了,衣衫褴褛,面目黑黄,说是想拉胡琴,柳大年震惊之余不觉心动,便托人
往南家捎信,这边让他先跟自己练着,为了南家的姓氏,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柳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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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望南的出走在南家激起了轩然大波,祖传的衣钵不接,偏去做走江湖下三流的戏子,南家
丢不起这个人,捎了几回口信让回去,他都置若罔闻,终于惹恼了南老爷,彻底断绝了父子
关系,好在自己还有三个兄弟,柳望南心里的愧疚淡去了一些,开始专心致志学习胡琴。
  柳大年新收的这个徒弟,点到即止,什么话都不用多说,往往摆弄出来的比他自己都高
一筹,你根本就不用拉拉扯扯嘴里骂鞭子抽,没几年功夫,就把整本整本的戏拿下来,而且
不墨守陈规,无论是什么乐器,他都会驻足,找出自己可以借鉴的方式,没过多久,柳望南
的技艺早已超出师傅很多了,班子里的大牌都由他操琴。
  柳望南闲下来的时候,自己拉一小段曲子,开始拉人家的,后来就拉自己编排的,嗯嗯
呀呀曲调非常上口,先在戏班子传唱,后来在大戏休息的间隙补空,慢慢地就流传开来,在
乡间田头小唱。
  柳大年心里一动,就把民间流传的一个故事说给柳望南听,一个富家公子爱上了一个青
楼女子,迫于原配夫人的干涉,青楼女子跳楼自杀,暗恋青楼女子的穷书生也为情而死,这
个故事凄婉缠绵,若是写成一出戏,一定能唱红。柳望南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沉迷于新戏的编写中。
  柳望兰家遭变故时,只有三岁左右,跟着班子里的人哼哼呀呀,就这么混了两年,竟然
也能唱下大段的台词,赶到五六岁就开始正儿八经学戏了,离他们七八里的地方有个班子,
里面有几个名角,柳望兰早晨喊嗓子,总是顺着田埂走到人家园子边遛边喊。赶上天寒地
冻,也不空闲,那几个角儿都很喜欢她,倾尽所有把自己的拿手戏不保留地传给她,她回来
后就练功,有时还跟班子跑堂会的打下手,当时流行的曲目唱了个八九不离十,身段软中有
硬,一颦一笑,都翩翩入画,渐渐就唱出了些名气。
  柳望南的新剧完成时,定名为《情冤》,扮演剧中女角青楼女子的非柳望兰莫属。新戏
上映的第一回,柳大年特意选在离班子三百多里以外的齐杭府,那里名流商贾云集,是当时
最繁华的集镇。
  柳望兰独自一人,对着挂在篷墙上的一面大镜子,细致地画眉,上装……一亮相,鬓贴
花黄,凤眼迷离,娇小玲珑的鼻子之下丹唇一点,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副妩媚动人、凄楚惨
淡的青楼女子形象,随着嗓子一亮,把周遭的人都震了。
  这一出戏捧红了柳望兰和柳望南两个人。齐杭府家境殷实的人家都把邀二人唱堂会当作
八面风光的事儿,争相摆谱儿,价码跟着上涨。
  苏府老爷做寿,出了个天价,不少人咂舌不下,柳家班在苏家后花园的空地上搭了个戏
台,柳望兰瞅着机会孤零零地坐在花园一角的石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握着那块长
命锁,细细抚着上面的纹路,暗自垂泪。
  柳望南跟过来,“又想起爹妈了?唉!”
  她用指尖画着长命锁背面的那个“范”字,“若是爹妈还活着,我哪里用得着东奔西
跑,街头卖唱?”
  柳望南不知道怎么劝慰,只是默默不语地站在一边。
  催场锣鼓响起的时候,他们急匆匆朝台子赶去,柳望兰低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赶忙
说,“对不住,请让一让。”
  男人顺从地让出道路,她说了声“谢谢!” 飞快地抬起头,见到一个儒雅的年轻人,
俏脸忍不住“唰”地一下子红到了脖根。
柳望兰声腔绕梁漾窗,高吭时信马由缰,自由驰骋;低回时行云流水,婉转清丽。柳望南的
胡琴也卖劲儿地帮衬,一根弓子两根弦充满了喜庆祥和的穿透力,园子里苏家人一片叫好
  跟苏家人见面的时候,柳望兰才知道那个年轻人竟然是少公子苏伯清,不禁又是一阵心
跳,周围亲戚中有多嘴的,指着柳望兰夸奖,瞧这闺女长的多俊啊,跟少奶奶模样有点像
啊。大家互相瞧了瞧,还真是仿佛。苏家少奶奶面色一沉,神情恼怒,只在眼睛瞟向苏伯清
的时候,才嘴角上扬,微微笑了笑。柳望兰一阵艾怨,对方不愿意被人比作戏子,她叹了口
气,喜悦的心思淡了许多。
  齐杭府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繁华熙攘的街道,还是僻静的小巷,都耳闻听戏唱曲之风,
戏班子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柳大年动了心思,苏老爷也是一个喜好风雅之人,在他的极力
斡旋下,柳家班在城区找到一处合适之所,老巢从此迁置于此。整个齐杭府的最红的角儿数
的是柳望兰,操琴师则以柳望南为首,柳家班一时间在齐杭府独领风骚。
  苏家是齐杭的名门望族,地位显赫。街道旁的一些油磨坊、绸缎庄、药店有半数都是苏
家财产。苏家的红白事,柳家班都会派人前往,为表示敬意,大部分都是指派望兰和望南两
人前去,他们逐渐和苏家人熟悉起来。
  苏家少奶奶真真是苏老爷的养女,自小在苏家长大。苏老爷娶得两房妻妾,都不曾生
育,自抱得真真后不久,太太便有了身孕,生了苏伯清,心里大慰,真真兰心蕙质、清雅聪
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声名远播,苏老爷爱若掌上明珠,最后终于自作主张为儿子养女完
婚,夫妇二人琴瑟合璧,羡煞旁人。
  除了胡琴,柳望南对身边的事情很少关心,跟人不远不近,只不过处于豆蔻年华的他在
心中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欲望,胡琴荒凉的音质里竟然会掺入一丝温柔缠绵,他会在不知不
觉中放下手中的弓子,只为看到或者想到那个叫做柳望兰的女孩。班子里没有演出的时候,
他会陪着她在场上边走身段,边琢磨唱、念的技巧。两人一起唱堂会的机会很多,来回的路
上两个人会尴尬地互相瞧一眼,飞快地移开,嘴里会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
  苏家花园后绕着一条小河,逶迤着流向城外汇入大河。柳望兰看着河水默然,像是下了
决心,“望南,你不想家吗?”
  柳望南诧然,“很想,不过……”
  柳望兰拉着他的衣袖,“咱们走吧,你带着我一起离开。”
  他看着她,“为什么?你怎么了?”
  柳望兰不再说话,独自向前走,等他追上的时候,终于又站住了,“你家里有生意,何
必在这里低声下气?我们一起离开,行吗?”
  他迟疑了片刻,“我喜欢胡琴,我……”
  柳望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那条宽阔的大河,平缓地向城外涌去,遇到暗物阻挡的
时候,溅起了一团团水花,盘旋片刻,随即仍跟着河水向外奔流。
  腊月里躲藏在厚棉袍里的身体茫然失措,嘴里喷吐着白烟,在清冷的日光里宛若仙境,
柳望南被柳大年招呼着进了屋子,师父铁青着脸,他把手放在在炉火上。
  柳大年靠近炕沿,“苏府过来提亲了,苏少爷要纳望兰作妾。”
  柳望南只觉得心脏一阵剧痛,然后就酸麻麻辨不出滋味,嘴里咕噜着不知说些什么,他
忽然想起了什么,“望兰不会同意的。
  柳大年怜惜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她已经同意了。”
  望兰要嫁给苏伯清?河水似乎夺去了他手中的那根稻草,身体霎那间一阵冰凉,心里开
始迷迷糊糊。
同城的马家班力邀柳望南去外面献艺,他二话不说一口应允,十几天后一身疲惫一脸沮丧地
返回齐杭府,正巧赶上那个令人悲痛欲绝的时刻,柳望兰失踪了三天的尸体在河的下游被村
民发现,微微有些发胀。
  柳望兰死了。
  那天的风很大,吹得树上光秃秃的枝杈哗啦啦作响,为她换衣服的戏班子姐妹一个个哭
得泪人似的,柳望南傻子一样站着,看着一群人跑前跑后,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耳边仿佛有
些不详地议论,那种情绪惶惶然传给了他。
  柳望兰的左腿上有一个殷红的印记,深深地凸起,由于浸泡的原因,隆起部位几乎连在
一起,是他们非常熟悉的形状和花纹,他们拿下望兰脖子上依然挂着的长命锁,两下对照
着,清晰地读出上面的“范”字,那个印记赫然便是锁上的纹路。
  柳望兰中了“符咒”?环尸而绕的的人群霎时间散了个干干净净,柳望南走过去,望着
那张有些陌生的面庞,左腿上的印痕刀子般刺进了双目,他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命锁,不甘心
地凝视着,为什么这样?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留下了第一行泪。
  苏老爷病逝后,苏伯清接管了苏家产业,唱堂会的多是一些新来的班子,少了柳望兰的
柳家班几乎不再被邀请,日渐凋零,慢慢地失去了势头,只有柳望南高强的技艺仍然牢牢占
据着琴师第一高手的位置,他佝偻着身躯,时不时咳嗽一两声,二十多岁的人竟然一下子像
是老去了十几岁。
  柳望南时常哼唱一些悲悲切切的曲调,《菩萨蛮》、《雨霖铃》、《凤栖梧》,凡有人
烟饮水处,都在传唱柳望南的曲子。思念的蜡烛,噬食了他全部的光阴。
  苏伯清生了个儿子,为儿子做满月、过百天,都请人唱了堂会,声势浩大。小少爷过周
岁的时候,柳望南为马家班的大牌操琴,来到了苏家。小少爷跌跌撞撞地迈着步子,一群人
跟在后面献媚,苏夫人真真在不远处看着,喜笑颜开。
  柳望南冰冷地脸上忽地泛起了青紫,他冲进人群,一把夺过小少爷手中的物件,双手颤
抖着,“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少爷尚不平衡的身子一下子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几个家丁推开他,抱起小少爷,“哦哦”地哄着,他举着那块长命锁“这是从哪里来的?”
  真真脸色铁青,几步走过来,“这是我的。你疯了?”
  柳望南愣住了,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把长命锁,艳阳下,两块长命锁一模一样,形状、
边缘的纹路,包括上面印着的那个篆体的“范”字。从相同的角度发射出相同的反光,说不
出的诡异,真真的脸色变了。
  她不相信似地拿过长命锁,连连追问,“这是谁的?这是谁的?”
  柳望南空洞的眼睛盯着她,“是望兰的。”
  真真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昏倒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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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苏醒过来,周围的人早已识趣地散去,映入眼帘的只剩下苏伯清和背身而立的柳望南,
两个男人听到喘息声围过来,眼睛里都流露出警惕和冰冷的目光,她明白大势已去,不禁垂
  柳望南举着长命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杀了她?”
  真真把脸扭向另一侧,苏伯清寒气森森,“是吗?”
  她把头埋进胸前,“是的,是的,我杀了她。”象是豁出去了,她声音发出撕裂般地声
响,“她抢了我的伯清,她该死。”
  两个男人无语,苏伯清垂下头,柳望南半是怜悯半是厌恶地瞥着她,“你竟然下了符
  真真疯狂地大笑着,“我诅咒,我咒她永堕地狱万世不得超生,她永远不能投胎做人
  柳望南脸色一青,象是要扑过去,终于忍住了,“你怎么会有这个长命锁?”
  真真呜咽着,不再言语。范家又一次降生一对双胞女儿后,郁郁不乐,恰逢苏伯清的父
亲因为良久未有子嗣,异常烦闷,经范南镇一旧识介绍,要走了一女,临行前,范母将一对
相同的长命锁挂于一双女儿的胸前,痛哭不已,苏老爷早在幼时就对他们夫妻讲过这些。
  柳望南悲哀地看着长命锁,花园里的潮湿空气似乎浸透了他的衣衫,“你杀了你的同胞
  真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抓住苏伯清的衣袖,“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你不会抛下我?
对不对?”她看到丈夫似乎怕冷一样躲闪的目光,心里涌起一阵绝望,在这个冰冷的世界
里,谁都不敢指望。
  柳望兰死的蹊跷,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猜测着,苏伯清处在旋涡的中心,几乎立即就
猜测到了什么,也许他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能清楚地丈量出似乎故发生后两人之间增加
的距离,也看到他虚伪地没事人似的,这个寡情的男人。她凄厉地笑着,他既然能够漠视柳
望兰的死亡,就能漠视她的死亡。
  她象是濒死的人注入了兴奋剂,脸上泛起奇异的红晕,转向柳望南,“你想不想救她?
消除她的符咒?”
  柳望南扑过去摇晃着她的手,“想,我应该怎么做?哪怕……”他顿了顿,“哪怕是付
出我的生命。”
  真真回首看看远远站立着的丈夫,然后注视着柳望南,第一次露出艳羡的神情,“望兰
比我幸福。”
  这个地区民间悄悄流行着“符咒”,下咒的人通过某一器物对某人施咒。被施咒者若想
得到解脱,必须通过一定的途径,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家尊崇自然的真谛,留下了化解这类
异能的方式。柳望兰的“符咒”附于长命锁,根源却因爱情而起。真真看着他,“道书上
说,这类‘符咒’若要解脱,必须有一个爱他的人舍弃生死,陪伴她,直到遇到另一个拥有
覆盖“符咒”能力的人出现,才能助她解脱。”
  她示意柳望南俯耳,在他耳边小心叮嘱些什么,直到他点点头,才长呼一口气,“望兰
是我的姐妹,我……对不起她。”
  淅沥沥的小雨碎碎地落了下来,象是情人的眼泪,柳望南孤零零的背影逶逶迤迤地消失
在花园深处,真真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嘴角上挑,冷酷地笑了。
  齐杭府没有人能忘掉那个春天,满树的梨花挂满了枝头,微风吹过簌簌地下落,端庄贤
良的苏家少奶奶真真暴病而亡,两天后,最负盛名的天下第一琴师柳家班的柳望南无疾而
终,众人有了饭余饭后的调料,天忌英才,谁都这么说。
  柳望南几乎立刻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了柳望兰,这里依然拥挤,来来往往,走了又来
了,来了又走了,只有他和她,相依为伴,两个人,不,两个鬼,似乎应该是三个鬼,他们
模模糊糊见过真真,似乎也在徘徊逗留,却因为内疚与他们避而不见,他们顾不上她,只是
等待,漫长而无奈地等待。
“我们一起寻找了六百六十六年,在一起度过了六百六十六年,这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然
后有一天,我见到你,一切都结束了。”柳望南目不转睛地望着九九,“你就是那个能够解
除‘符咒’的人。”
  九九很显然吓了一跳,“我,你开什么玩笑?我差点养不活自己,可没那个功能。”
  他看着她的腿,光滑的似一匹缎子,泛着微微地健康光泽,他忍不住伸手触摸,“你出
生的时候,这个地方有一块胎记,淡淡地粉红,位置形状和望兰那块‘符咒’近似,只是稍
微小一点点,只有这块胎记能够解除‘符咒’。”
  真真的耳语若隐若现,只有深爱着中了‘符咒’的人,并甘心为爱情舍弃生死的人才能
看到,他看着她浮动的睫毛,“我深爱着她,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我找了六百六十六年,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象是不忍回忆,柳望南记起了六百六十六年来他和望兰之间的第一次争执,他几乎是可
怜巴巴地请求她不要投胎,难道他们在一起还不够吗?柳望兰压抑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咆哮
了,“我不想呆在这里,这种暗无天日的单调我受够了。”她追问他,“你找到那个人了,
对不对?”他点点头,于是她用尖锐的声调嘲笑他,说他自私,没有前途,象……象上辈子
  阴冷至极的冰块刹那间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他空空荡荡的胸中竟然一阵剧痛,
他在她心中始终只是这样一个人,也许她根本不曾真正地读懂过他?
  柳望南看到眼前升起了团团浓雾,他知道时刻到了,若是不作决定,望兰就永远失去了
投胎的机会,她是如此地渴望。他立起身,对她笑了笑,然后面目渐渐模糊,身形逐渐幻化
而去,远远地传来不甚清晰的声音,“你见到我,就能找到她,我会帮你守护着那个女孩,
直到你带走她。”
  柳望南望着九九,“我必须在胎记出现的时候返回人间,从此后她能看到我,看到你,
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站在你的小床边,然后你长大,呀呀学语,摇摇摆摆走路,粉嘟
嘟的脸。”
  她忽然跳了起来,“你都能看到,我……那个啥的时候……”她扭捏着不肯说下去。
  这天晚上,柳望南第一次笑了起来,白白的牙齿柔和得象块玉,“也不一定,我一般在
夜里或者阴沉沉灰蒙蒙的白天才能出现,很多时候我转身走开,去做别的事,比如到医院转
  终于有一天,他知道望兰来了,他看不到她,却能触到环绕她身边的空气,甚至能看到
她贪婪地注视着那块粉红色的母兽般的神情,是的,粉红长大了,和长命锁的大小不差分
毫,他目睹了那个小旅店里的灾难,她几乎没有停留立刻取走了那块柔软的皮肤,连同九九
的美貌和灵性。
  九九想起了五岁时蹊跷的火灾,她左腿上遗失的皮肤,她的洁白、乖巧和幸运全被一把
大火烧没了。望着黑漆漆的夜,她条件反射似地嘟囔了一句,“真他妈的。”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望兰。她投生后我认不出她,而她消失了前世的记忆,
根本不记得我这个人,和所有陌生人一样,我们必须在茫茫人海中相互寻找。”柳望南象梦
呓一般自语。
  九九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傻不傻?也许你永远见不到她了,你孤零零寻找一辈子?
我敢打赌你什么也找不到。”
  “是的,我永远见不到她了。”他垂下头,“三个多月前,我见到了曾经属于她的那块
皮,其实应该是你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已经死了。”
柳望南竟然又一次见到了那块皮肤,这意味着使用这块皮肤的主人已经离开了人世,她死了
以后,那块皮会从她身体上自动脱落。投生后的望兰又一次遭遇了不测?在青春如花之时再
一次香消玉陨?
  他陷入了空前的迷惘之中,他无法推测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自从
离开望兰那一天,他已经无法重返原来的那个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使他留恋,他
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动力。可悲的是,长期游走于阴阳两届的边缘,他既不能像鬼那样飘摇自
如,又不能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去选择死亡。
  也许首先要做的是把这块皮肤还给她原有的主人,把掠夺的美貌和聪颖还给她。该还的
已经还了,不该还的也还了,他竟然把“符咒”给了九九,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符
咒”随着望兰的投生已经消除,“符咒”出现轮回的可能性也许只有一种可能,投生后的望
兰又一次遭遇了什么,类似的场景激活了隐藏于内心深处的诅咒,为什么会这样?
  只有望兰离开这个世界,那块皮肤才能与她分离,所以望兰死了,但只有望兰活着才有
可能再一次出现“符咒”,难道望兰竟然还活着?柳望南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事情,他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情乱得像一团麻。
  “你对我的安危负有道义上的责任,所以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九九的思维就象她美
妙的五官一样立体清晰,她懂得自己需要什么。
  柳望南沉沉地望着她,“你放心,我会在你身边,直到你脱离险境。”
  “全方位24小时,无论白天和黑夜,都能保障有力?”她嘿嘿地笑着。
  柳望南迟疑了一下,“白天……好的,但是你不一定能看不到我,晚上没问题。”
  她吹气如兰,媚眼如丝,“客厅和厨房随意走动,卫生间不能进。”
  他惨白的脸竟然微微红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知道了。”
  九九忽然笑了起来,“柳望南,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柳望南苦恼地思索, “我不知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搔弄着头发,“他妈
  电话送来了好消息,她的节目被选定即将参加出国演出,近期要进行连排,她肩负着为
剧团争光的重任。虽然千思万想,但消息真正来临的时候,九九仍然止不住激动万分。她打
开号码薄,开始拨打电话,亲朋好友熟悉的全都打了一遍,看到马傅年的名字,她愉快地按
下了号码。
  马傅年立即向她表示祝贺,然后委婉地示意,要她谢谢王总,王总出了不少力。这个结
果不是自己的实力?而是因为王仲恺的努力?九九觉得自己嘴角的笑纹似乎被冻结了,尴尬
  酒吧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嘈杂,空气愈来愈污浊,似乎有窒息的感觉,她走下小舞台,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朝着王仲恺的台子走了过去。
  “谢谢你了,王总。”说话的时候她似乎咬着腮帮子的内壁,含糊而快捷。
  王仲恺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举手之劳而已。”
  九九知道越是轻松的回答也许越难办,中间不知道隐含着多少人情,这个结果既合理又
不合理,谁能真正看得清呢?她只是喝着杯子里的啤酒,任思绪无边无沿儿地漫游。
  客人渐渐散去的时候,他们走出酒吧,夏末的燥热已悄然隐退,霓虹的灯影打在车子
上,变幻出另一般瑰丽。王仲恺坐进车子,为她打开车门,“叫我仲恺!”车子平稳地向城
外驶去,九九的心异样地跳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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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饱满的秋季里,就算湿漉漉的空气里和火辣辣的马路沿儿也浸透着爱情的味道,相互牵拉
的手臂和躲也躲不开的嘴唇是城市的主旋律。九九心中的渴望似乎随时准备挣脱肌肤的束
缚,窜跳出来,她几乎无法忍受孤单和寂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向往爱情。
  车里游荡着一种暧昧,令人沉迷又惶恐,九九不安地注视着窗外,已经不再是熟悉的建
筑,她几次坐直身子想要张嘴,却还是颓然坐下,顺其自然吧。
  车子开进一个小区,里面大片的草地和宽阔的楼间距昭示着价格的不绯,她好奇却又茫
然地四处打量,这也许就是她一辈子梦想中的家园。王仲恺掏出钥匙打开一套房子的门,到
了这会儿,九九反倒豁出去了,坦坦荡荡地踏进了去。
  这是一套一百五十平方左右的房子,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她一阵忐忑,直到看见梳妆台
上放置的小照片,才明白过来,这是江可慧的房子,一定是王仲恺上次提到的专门购置的那
套房子。她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那张脸几乎和照片毫无二致,她听见身后传来“咕咚”一
声沉闷的声音,一把椅子莫名其妙摔倒在地毯上,王仲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九九对着镜子,清晰地知晓了什么,“大概是我不小心震倒的吧?”
  她抚摸着梳妆台上的梳子,细细地齿子,她轻轻地拉动,上面缠绕着的长长的头发脱落
下来,立即恢复了原来的卷曲,这是两根黑黑的长发,她拉过发稍,比自己的更为柔黑,却
没有自己的光亮,心里止不住一阵得意,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次拉过自己的头发,撇过
弯曲的部位,她的头发顺直光滑,而手里的发丝却有微微地弯曲。
  她转过身,“这是可慧的头发吧?”
  王仲恺点点头,眼里一阵伤感,“可慧头发天生卷曲,一直烫波浪,跟她的性情和面容
是绝佳搭配。”
  九九又一次端详着照片,可慧的嘴角堆满了热烈和执著,甚至还有还有一丝冷冷地酷,
“她比我更年轻漂亮。”
  王仲恺凝视着她,“是的,但你比她更圆润成熟。”
  她明白对方在恭维,却仍然止不住笑嫣如花。“她会回来的,你……”,却不知道怎么
说下去,该劝对方收还是放?
  王仲恺摇摇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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