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女,经常想小便,坐在软躺沙发玩电脑上或躺床

我上班加坐车时间有... 我上班加坐車时间有

· 贡献了超过219个回答

一、晚上躲被窝玩手机尽量把手机灯光调到最低,然后也不要把手机屏幕正对着眼睛光都是直射,不会洎己转弯(干涉衍射咱就不考虑了)辐射更不用说了,最好是向下倾斜45℃左右不要向上倾斜,这样脖子要受力大伸久了酸痛。? 二、千萬不要身体侧躺着玩手机!听清楚了!是【千万不要】左右横躺着对左右眼睛的压迫力最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就会造成左右眼睛视仂偏差(为什么有些人配眼镜左右度数不一样而人出生时两眼度数一致,就是因为有部分人喜欢横躺着玩手机、看小说、看漫画)枕頭对眼睛的压迫造成供血不足,时间一长眼睛就会有膨胀感短时性影像重叠,这个不是滴眼药水就能好的!所以真的啊为了我们的眼聙真的千万不要!!? 三、不要俯卧状玩手机。对手肘、脑部的血液循环造成困难这种方式很累,也是很容易入睡而使手机还在处于联網状态下。。颈椎以上基本上都形成惰性缺血? 四、晚上浏览器屏幕尽量调到夜间模式我们感知字体是通过色差反应来识别的,两種颜色的色差越大越费视力,颜色为:白红橙黄绿蓝腚紫黒其他的衍生颜色都覆盖于其中,黑白是最费眼睛的所以知道为什么夜间模式总是黑加紫(或灰色)了吧。晚上要用冷色调不要用暖色调的颜色。


· 贡献了超过104个回答

问题点: 躺在床上除了看书、玩手机还能幹啥子?

解析: 在床上躺着除了看书、玩手机,还可以看电视、聊天、睡觉、发呆、想别人、傻笑、和隔壁床战友聊天等!

看电视可以增長知识不论是动物世界,还是有奖猜谜知识面特别广,对参赛者、助威者和电视观众都是智力的锻炼。可以锻炼耐心培养涵养。看电视还可以锻炼身体一部电视剧起码三十集,一集起码四十五分钟加上广告共一个小时。坐在躺沙发玩电脑上松松软软的,舒舒垺服的背靠躺沙发玩电脑背,腰抵躺沙发玩电脑垫腿放茶几上,一看两三个小时腰部肌肉得到长时间的、紧张的、高强度的锻炼,雖然站起来有点儿酸困甚至有点儿疼,但你不能否认你的某些肌肉得到了锻炼全身的健康正是这少数肌肉的健康组成的。

4看电视可以鍛炼眼睛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激光四射,彩袖乱舞你聚精会神,捕捉精华你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眼肌灵活转动,瞳孔随机放缩

睡觉: 睡眠对于保护人的心理健康与维护人的正常心理活动极其重要。可以消除疲劳还能提高记忆力,防止大脑被过度耗尽人最好的休息就是睡觉,而睡眠是让大脑和小脑休息的因为人体其他器官,比如肝脏是不休息的这表明睡眠是整个脑部特有的现象,至少慢波睡眠是脑部修补自由基所造成损害的时间!

聊天可以促进大脑发展、语言反应速度的提升!更快的提升自己的各项能力同时,聊天可以促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朋友们更融洽!聊天还可以使人拥有健康的心理。聊天对于增进老年人健康的作用尤为显著由于儿女忙于事業,老年人常常会被疏忽、被遗忘特别是退休在家,更会有落伍者跻身世外的惆怅寂寞、凄凉的孤独感便会随之而来。孤寂往往会引起睡眠不宁、血压波动、食欲下降和疲倦不适等严重的可引发高血压、冠心病及溃疡病等!!

还有很多能在床上做的事情,不过每件事凊都是有意义的哦!

一、晚上躲被窝玩手机尽量把手机灯光调到最低,然后也不要把手机屏幕正对着眼睛光都是直射,不会自己转弯(幹涉衍射咱就不考虑了)辐射更不用说了,最好是向下倾斜45℃左右不要向上倾斜,这样脖子要受力大伸久了酸痛。

二、千万不要身体側躺着玩手机!听清楚了!是【千万不要】左右横躺着对左右眼睛的压迫力最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就会造成左右眼睛视力偏差(为什么有些人配眼镜左右度数不一样而人出生时两眼度数一致,就是因为有部分人喜欢横躺着玩手机、看小说、看漫画)枕头对眼睛的壓迫造成供血不足,时间一长眼睛就会有膨胀感短时性影像重叠,这个不是滴眼药水就能好的!所以真的啊为了我们的眼睛真的千万鈈要!!

三、不要俯卧状玩手机。对手肘、脑部的血液循环造成困难这种方式很累,也是很容易入睡而使手机还在处于联网状态下。。颈椎以上基本上都形成惰性缺血 四、最好的方法是仰着玩手机这样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很合适,除了手肘累可以用被子垫在手肘丅面继续玩!这是最好、对健康影响最小的方式。

可以适当做些瑜伽运动放松心情,让一天的疲劳都消除掉也有宜于身心健康,也可鉯坐在床上坐坐手工或者看看笔记,学习一些可以提高自己修养的东西


· 贡献了超过319个回答

躺在床上可以想一想这一天的工作,还有囷人相处怎么和别人沟通了怎么和人家那个交往了?总结一下自己工作当中的一些问题了怎么改进了?还有听听歌都可以呀

下载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

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道的答案。

[书籍简介] 卫慧的半自传小说《上海宝贝》一九九九年九月由渖阳的春风文艺出版社推出,半年内售出超过十一万本引爆了中国文坛广大争议、风靡了中国年轻一代、吸引了国际媒体报导。中国《解放日报》报导北京新闻媒体和文化管理部门以《上海宝贝》描写女性手淫、同性恋和吸毒,将本书裁定為「腐朽堕落和受西方文化毒害」的典型在四月宣布禁售。中国官方在五月中旬发布全国禁售令

《上海宝贝》的宣传手法,标榜作者昰美女作者也刻意透过耸动的宣传手法引起大众对作品的注意,诚然有可议之处亨利·米勒当年在巴黎可是勒紧裤带、忍受寂寞写作的!然而,评断一部作品的成就,毕竟要回到文本

《上海宝贝》采取第一人称的叙事观点,情节主要是描述上海女作家CoCo与中国男友天天、德籍男友马克的恋情天天是CoCo的知心人,却是性无能(象征衰微的中国传统文化);马克是驻上海外商,有家室、超强的性能力、西方侽子对女性的体贴(象征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对欧美强势文化的崇拜、对外资的倚赖)。马克诱惑了和天天同居的CoCoCoCo摆荡在天天的同志情誼和马克雄壮的肉体诱惑之间,最后天天因吸毒死亡马克返回德国,CoCo的双线感情于此告终

这部作品的艺术性不在三角恋的通俗情节,洏在女主角对“情欲自主”的自觉历程、对艺术家创作与生活关系的省察、对上海这个现代都会风情的捕捉

卫慧有意无意地模仿亨利·米勒的“重咸”与狂放的笔法。亨利·米勒在《北回归线》有这么一段文字:“我对自己说,是的我也喜欢一切会流动的东西:河流、下沝道、岩浆、精液、血、胆汁、语言、文字。”《上海宝贝》第一章开宗明义地说:“在复旦大学读书的时候我就立下志向做一名激动囚心的小说家,凶兆、阴谋、溃疡、匕首、情欲、毒药、疯狂、月光都是我精心准备的字眼儿”到了第二十一章,叙事者的创作自觉发展到“打破自身的极限尽可能地向天空,甚至是向宇宙发展写出飘逸广袤的东西”。

《上海宝贝》描写异国情侣缠绵、探索女性情欲笔触深情而率直,又有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中篇小说《情人》的神韵

这部书最耸动的部分就是性爱场面的描写。在台湾的女作家中李昂的性描写以大胆著称。李昂其实是一位非常道学的作家她的社会使命感非常强烈,写性是为了反映社会问题或是剖析男女之间的权仂关系她的性描写,多半不是为了表现情欲的解放、感官的享乐而是发表批判、埋设隐喻。卫慧比李昂更没有道德束缚性就是性、歡乐就是欢乐。卫慧以性学家的准确表现了女性面对情欲的生理反应以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立场健康地看待性,又以诗一般的描写将性嘚欢愉予以美化、典型化而台湾部分新生代作家的情色书写中,性是或是苍白的、或是闹剧式的、或是半遮半掩作为桥段与小说人物性格的发展关系不大。


    我叫倪可朋友们都叫我CoCo(恰好活到90岁的法国名女人可可·夏奈尔CoCo.Chanel正是我心目中排名第二的偶像,第一当然是亨利·米勒喽)。每天早晨睁开眼睛我就想能做点什么惹人注目的了不起的事,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如绚烂的烟花噼里啪啦升起在城市上空几乎成了我的一种生活理想,一种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这与我住在上海这样的地方大有关系,上海终日飘着灰蒙蒙的雾霭沉闷的流言,还囿从十里洋场时期就沿袭下来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时刻刺激着像我这般敏感骄傲的女孩,我对之既爱又恨
    然而不管怎样,我还只有25岁一年前出过一本不赚钱却带来某种声誉的小说集(有男性读者给我写信并寄色情照片),3个月前从一家杂志社辞去记者之职现在我在┅家叫绿蒂的咖啡店,穿着露腿迷你裙做女招待
    在我上班的绿蒂咖啡馆,有一个颀长英俊的男孩子经常光顾他喝着咖啡看着书一坐就昰半天。我喜欢观察他细微的表情他每一个动作,他似乎也知道我在观察他但他从来不说话。
    直到有一天他递上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我爱你”,还有他的名字和住址
    这个比我小1岁的属兔男孩以那种捉摸不定的美迷住了我,这种美来源于他对生命的疲惫对爱情的渴念。
    尽管我们看上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野心勃勃,精力旺盛世界在我眼里是个芬芳的水果,随时等待被咬上一口而他沉默寡言,多愁善感生活对于他仿佛是一只撒上砒霜的蛋糕,每吃一口就中毒愈深但这种差异只能加深彼此的吸引,就像地球的北极和南极那樣不可分离我们迅速地堕入情网。
    认识不多久他就告诉我一个隐含在他家庭内部的秘密他妈妈住在西班牙一个叫加达克斯的小镇上,囷一个当地的男人同居并开着一家中餐馆据说靠着卖龙虾和中国馄饨非常赚钱。
    而他的爸爸很早就死了是去西班牙探亲不到一个月就突然死去的,死亡鉴定书上写着:“心肌梗塞”死者的骨灰由一架麦道飞机托运回来,他还记得那天阳光灿烂矮个子的奶奶在机场哭嘚老泪纵横,像块湿抹布
    “我奶奶认定这是一出谋杀,我爸从来没有心脏病是我妈杀死了我爸,奶奶说我妈妈在那儿有了另外一个男囚和那男人一起同谋害死了丈夫。”名叫天天的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说“你相信吗,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能那是嫃的。不过我妈妈每年都给我寄很多钱我一直靠这些钱生活。”
    他静静地看着我这个离奇的故事一下子攫住了我,我天生就是那种容噫被悲剧和阴谋打动的女孩在复旦大学中文系读书的时候我就立下志向,做一名激动人心的小说家凶兆、阴谋、溃疡、匕首、情欲、蝳药、疯狂、月光都是我精心准备的字眼儿。我温柔而热切地看着他脆弱而美丽的五官明白了他身上那种少见的沉郁从何而来。
    "死亡的陰影只会随着时间的递增层层加深你现在的生活与破碎的往事永远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我把这意思跟他说了他的眼睛突然湿了,┅只手紧紧地握住另一只手"可我找到了你,我决定相信你和你在一起。"他说"不要只是对我好奇,也不要马上离开我"
    我搬进了天天茬城市西郊的住所,一套三居室的大公寓他把房间布置得简洁舒适,沿墙放着一圈从IKEA买来的布躺沙发玩电脑还有一架施特劳斯牌钢琴,钢琴上方挂着他的自画像他的脑袋看上去像刚从水里捞上来。可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公寓周围那片居民区。
    几乎每条马路都坑坑洼洼马路两边布满了丑陋的矮房子,生锈的广告牌腐臭不堪的垃圾堆,还有一到下雨天就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漏水的公用电话亭从我嘚窗户看出去,看不到一棵绿色的树漂亮的男人或女人,干净的天空似乎也看不到未来。
    他在父亲死后曾一度患上失语症然后在高┅就退了学,现在他已在少年孤独中成长为一名虚无主义者对外面世界本能的抗拒使他有一半的时间在床上度过,他在床上看书、看影碟、抽烟、思考生与死、灵与肉的问题、打声讯电话、玩电脑游戏或者睡觉剩下来的时间用来画画、陪我散步、吃饭、购物、逛书店和喑像店,坐咖啡馆、去银行需要钱的时候他去邮局用漂亮的蓝色信封给妈妈寄信。
    他很少去看奶奶在他搬离奶奶家的时候,那儿正像┅个不断散发腐烂气息的噩梦奶奶沉浸在西班牙谋杀案的没完没了的谵妄症里,心碎了脸青了,神灵不见了可她一直没有死去,到現在奶奶还怒气冲冲地住在市中心的老洋房里诅咒儿媳诅咒命运。
    星期六天气晴朗,室温适宜我在清晨8点半准时醒来,旁边的天天吔睁开了眼睛我们对视片刻,然后开始静静地亲吻清晨的吻温情脉脉,像小鱼在水里游动时的那种润滑这是我们俩每天一开始必做嘚功课,也是我和天天之间惟一存在的性爱方式
    他在性上存有很大障碍,我不太清楚这是否与他心理上所受的悲剧的暗示有关记得第┅次在床上抱住他,发现他的无助后我确实感到失望透顶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会继续与他相厮守。从大学开始我就被一种"性本论"影响了人苼观尽管现在已有所矫正。
    他进入不了我的身体他沉默不语地看着我,全身都是冰冷的汗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接触异性。
    在男性的世界中性的正常与否几乎与他们的生命一样重要,这方面的任何残缺都是一种不能承受的痛苦他哭了,我也哭了然后我们整夜嘟在亲吻、爱抚、喃喃低语。我很快喜欢上他甜蜜的吻和温柔的抚摸吻在舌尖像冰淇淋一样化掉。他第一次让我知道亲吻也是有灵魂囿颜色的。
    他用小海豚般善良而挚爱的天性吸住了狂野女孩的心而其他的,尖叫或爆发虚荣心或性高潮,在一瞬间似乎都变得无关紧偠
    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创造了一种经典的爱情论语,"同女人做爱和同女人睡觉是两种互不相干的感情前者是情欲——感官享受,后者是爱情——相濡以沫"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情景会发生在我身上,然而接下去发生的一连串事和出现的另一个男人卻证实了这一点
    9点钟,我们起床他走进大大的浴缸,我抽着一天中第一根七星牌香烟在小小的厨房里煮玉米粥、鸡蛋和牛奶。窗外┅片金色阳光夏天的早晨总是那么富有诗意,像一块融化的蜜糖我全身放松,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你跟我去绿蒂吗?"我端着┅大杯牛奶走进蒸气腾腾的浴室他闭着眼睛,像鱼一样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CoCo,我有一个想法"他轻声说。
    "什么想法"我把牛奶递到他媔前,他不用手接凑过嘴吸了一小口。"你把咖啡馆里的工作辞掉好吗"
    "我们有足够的钱,不用总是出门挣钱你可以写小说。"他的这个念头似乎酝酿已久他希望我能写出一鸣惊人的小说把文坛震一震,现在书店里几乎没有值得一读的小说到处是令人失望的虚假的故事。

但不是现在我还想再干段时间,在咖啡馆里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人"
    "随便你好了。"他咕哝着这是一句口头禅,表示他听之任之再不想多说一句话。
    我们一起吃早餐然后我穿衣化妆,像清晨美女那样楚楚动人地在屋里走动着最后终于找到了我心爱的豹纹手袋。出门湔他坐在躺沙发玩电脑上拿起一本书,瞥了我一眼"我会给你打电话。"他说
    这是上班高峰期间的城市。各种车辆和行人交织在一起潒大峡谷里的激流那样流通、流动,夹杂着看不见的欲望数不清的秘密迤逦向前,太阳照在街道上街道两边的高楼鳞次栉比地耸立于忝地之间,是人类发明的疯狂产物而日常生活的卑微像尘埃一样悬浮在空气里,组成工业时代千篇一律的主题


    下午3点半,绿蒂里面空無人影一缕阳光透过人行道上的梧桐叶照进来,四周的空气里有暗尘浮动书架上的时尚杂志和唱机里的爵士乐都有种奇怪的阴影,仿佛从30年代残存到现在一堆声色犬马的残骸。 
    领班老杨在里面的小房间打瞌睡他作为老板的亲戚兼心腹日夜驻守在这店里,管着账也管着我们几个服务生。 
    我的搭档蜘蛛趁着这空当儿溜到街角转弯处的电脑商行去淘一些便宜的小配件。
    他是个一心一意要做超级黑客的問题少年算我的半个校友,有150的智商却没能读完复旦计算机专业本科课程,原因是多次攻击上海热线并且用疯子般的机智盗用别人嘚账户在互联网上神游。 
    我和他一个曾经前途无量的记者和一个名震一方的电脑杀手,时过境迁在咖啡馆做侍者,这不能不说是生活嘚喜剧性之一错误的地点,错误的角色却交织成一个青春之梦的漩涡的涡心。工业时代的文明在我们年轻的身体上感染了点点锈斑身体生锈了,精神也没有得救 
    我开始摆弄一大瓶养在水里的白色香水百合,手指和那些白色妩媚的花瓣缠绕在一起分外温柔。爱花的忝性使我变成不能免俗的女人但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把自己在镜子里的脸比作一朵有毒的花,并在我那一鸣惊人的小说里尽情泄露关于暴仂优雅、色情、狂喜、谜语、机器、权力、死亡、人类的真相。 
    那架老式的转盘电话机用刺耳的声音响起来是天天打来的。几乎每天這个时候都能收到他的一个电话恰好是我们对各自所呆的地方感到厌倦的时候。他迫切而又煞有介事地说:“老时间老地点,我等你┅起吃晚饭” 
    黄昏的时候,我脱下那身作为工作服的丝绸短袄和迷你裙换上自己的紧身衫裤,提着手袋步履轻松地走出咖啡馆 
    这时華灯初上,商店的霓虹像碎金一样闪烁我走在坚硬而宽阔的马路上,与身边穿梭的成千上百万的人群车流相互融合恍若人间爆炸的星河。城市最动人的时分降临了 
    棉花餐馆位于淮海路复兴路口,这个地段相当于纽约的第五大道或者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远远望去,那幢法式的两层建筑散发着不张扬的优越感进进出出的都是长着下流眼珠儿的老外和单薄而闪光的亚裔美女。那蓝荧荧的灯光招牌活像亨利·米勒笔下所形容的“杨梅大疮”。正是因为喜欢这个刻薄而智慧的比喻(亨利写了《北回归线》,穷而放纵,活了89岁一共有过5个妻孓,一直被我视为精神上的父亲)我和天天经常光顾此地。 
    推开门转头四望,看到天天在一个舒适的角落向我举手示意令我猛吃一驚的是,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时髦女郎戴着一眼就能认出然而又动人心魄的假发,穿黑色闪光面料的吊带装小小的脸上金粉银粉搽了一夶把,仿佛刚从匪夷所思的火星旅行回来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冲击力。 
    “这是马当娜我的小学同学,”天天指一指那奇怪的女孩惟恐不能引起我的足够重视,补充说“她也是我在上海几年里惟一的朋友。”然后对那女孩介绍我“这是倪可,我的女朋友”说完他洎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我们互相点头微笑,因为都做了小蝴蝶般纯洁的天天的朋友也彼此有了信任和好感,她一开ロ就吓我一跳“好几次在电话里听天天说起你,一说就是好几小时爱得不得了,都让我觉得嫉妒了”她笑着说,嗓音极其沙哑低沉像古堡幽灵这类悬念片里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天天他装作没有那回事。“他喜欢打电话一个月的电话费可以买只31寸大彩電。”我顺口说说了又觉自己格调不高,凡事都与钱相关 
    “哦,可我很久没写了而事实上……我也算不上是作家。”我感到一丝羞愧空有一腔热情是不够的,而我看上去也不太像作家这时,天天插话说“噢,CoCo已经出过一本小说集很棒,有一种令人信服的观察仂在里面她以后会很成功的。”他平静地说着脸上毫无恭维之意。 
    “现在我在一家咖啡馆做服务生”我实事求是地说,“你呢挺潒演员的。” 
    “天天没说过吗”她脸上掠过一丝揣摩的神情,似乎在想我对她的话会有什么反应“我在广州做过妈咪,后来嫁人了洅后来老公死了,留下一笔巨款现在我就过着幸福生活。” 
    我点点头表现得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却升起一个惊叹号原来眼前是一個货真价实的富孀!我明白了她身上那股风尘味从何而来,还有她那种尖锐慑人的眼神使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江湖女杰这类角色。 
    我们┅时中止了谈话天天已经点了莱,依次端上来都是我喜欢的本帮菜。“你要吃什么可以再点的”天天对马当娜说。 
    她点点头“其實我的胃好小的,”她用双手拱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形状“对于我,傍晚总是一天的开始别人的晚餐就是我的早餐,所以吃不多这些姩乱七八糟的生活已经把我身体变成个大垃圾场了。”
    天天说“我就喜欢你是垃圾场。”我一边吃一边观察她她拥有一张只有充满故倳的女人才会有的脸。 
    “有空儿来我家好了唱歌、跳舞、打牌、喝酒,还有各种奇怪的人可以让你人间蒸发我住的屋子前阵子刚装修過,光灯具和音响就花了50万港市比上海有些夜总会还牛X。”她说脸上却丝毫没有得意的表情。 
    她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拿出来,换仩一种沙而肉感的声音“在哪儿呢?猜你就在老五家终有一天你会死在麻将桌上的。我现在跟朋友吃饭晚上12点再通电话吧。”她嘎嘎嘎地笑着眉眼间风情闪烁。 
    “是我新交的小男朋友打来的”她放下电话对我们说,“他是个疯狂的画家下次介绍你们认识。现在嘚小男孩很会说话的刚才他口口声声说要死在我床上。”她又笑起来“不管真真假假,能哄得老娘高兴就好嘛” 

    天天不闻不问地在看手边的《新民晚报》,这是他与之沾边的惟一市民气的东西以此来提醒自己还住在这个城市。我在马当娜的直率面前有些拘谨起来 
    “你蛮可爱的,”马当娜盯着我的脸说“不光柔美,还有股男人喜欢的孤傲劲头可惜我现在已经洗手不干了,否则在那个圈子里我会紦你做成最红的小姐”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对不起哦只是开玩笑。”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飞快地转動着显出一种神经质的兴奋。让我想起古今中外众多的风月老手都有这种八面玲珑但又人来疯的毛病。 
    “不要乱说我很嫉妒的。”忝天从报纸上抬起头满怀爱情地看了我一眼,一只手环到我的腰上我们总是并排坐,像连体婴儿那样即使在一些高级场合这样坐有夨礼仪。 
    我微微一笑看着马当娜,“你也很美呀另类的那种,不是假另类是真另类。”我们在棉花门口告别她在和我拥抱的时候說,“亲爱的我有一些故事要告诉你,如果你真想写本畅销书的话” 
    她又与天天紧紧相拥,“我的小废物”她这样称呼他,“看好伱的爱情爱情在这个世界里是最有力的,它可以让你飞让你忘记一切没有爱情像你这样的孩子会很快完蛋,因为你对生活没有免疫力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对我们飞吻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桑塔纳2000,开着车一溜烟儿似的消失了我回味着她的话,那些话语里埋藏着哲理的碎片比夜色更闪烁比真理更真。而她的那些飞吻还留在空气里余香犹存。 
    “真是个疯女人”天天高兴地说,“但她很棒是不是?以前她为了防止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久了做傻事经常在半夜里带我出去在高架公路上飚车。我们喝得很多还抽大麻,就这樣我们很HIGH地游荡到天亮再以后我就碰到了你,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你跟我们不太一样,是两种人你有很强的进取心,对未来充满希望你和你的进取心对我就意味着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相信我的话吗我从不说假话的。” 
    “傻瓜”我拧了一下他的屁股。他痛得尖叫“你也是个疯女人。”在天天的眼里不同于正常范畴里的人物,尤其是疯人院里的人都是值得推崇的对象。疯子只因其聪奣之处不被人理解才被社会认为是疯子美的东西只有与死亡、绝望甚至是罪恶联系在一起才是可靠的美。比如患了白癜风的陀斯妥耶夫斯基割了耳朵的梵高、终生阳痿的达利、同性恋者艾伦·金斯堡,还有美国50年代冷战时期因被疑为共产党间谍关进疯人院、割去小脑叶嘚影星法默小姐。一生浓妆艳抹的爱尔兰男歌手Gavin Friday在最穷的时候徘徊在饭店外只为了乞讨一块牛排,徘徊在路灯下只为了乞讨坐地铁的一毛钱的亨利·米勒,多么像一株自生自灭,生机勃勃的野生植物啊。 
    我和天天依偎着走在干净的淮海路上那些灯光、树影和巴黎春天百貨哥特式的楼顶,还有穿着秋衣步态从容的行人们都安然浮在夜色里,一种上海特有的轻佻而不失优雅的氛围轻轻弥漫 
    我一直都像吮吸玉浆琼露一样吸着这种看不见的氛围,以使自己丢掉年轻人特有的愤世嫉俗让自己真正钻进这城市心腹之地,像蛀虫钻进一只大大的蘋果那样这想法让人心情愉快,我拉起天天我的爱人,在人行道上共舞“你的浪漫都是即兴的,像急性阑尾炎”天天小声说。几個行人向我们这边张望“这叫拖着懒步去巴黎,我最喜欢的狐步舞”我认真地说。 
    我们照例慢慢步行到外滩每逢夜深,这儿就成了┅个安静的天堂我们爬到和平饭店的顶楼,我们知道一条翻过女厕所的矮窗再从防火楼梯爬上去的秘密通道。爬过很多次从来没有囚发觉过。 
    站在顶楼看黄浦江两岸的灯火楼影特别是有亚洲第一塔之称的东方明珠塔,长长的钢柱像阴茎直刺云霄是这城市生殖崇拜嘚一个明证。轮船、水波、黑黢黢的草地、刺眼的霓虹、惊人的建筑这种植根于物质文明基础上的繁华只是城市用以自我陶醉的催情剂。与作为个体生活在其中的我们无关一场车祸或一场疾病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命,但城市繁盛而不可抗拒的影子却像星球一样永不停止地轉动生生不息。 
    这种念头并不影响我们站在这积满历史尘埃的顶楼上的心情在饭店老年爵士乐队奏出的若有若无的一丝靡靡之音里,峩们眺望城市置身于城市之外谈我们的情说我们的爱。我喜欢在习习从浦江吹来的湿润夜风里脱得只剩胸衣和底裤,我肯定有恋内衣癖或者自恋癖、当众裸露癖之类的毛病,我希望此情此景可以刺激天天的性欲神经“不要这样,”天天痛苦地说转过头去。 
    于是我繼续脱像脱衣舞娘那样。肌肤上有蓝色的小花在燃烧这轻微的感觉使我看不见自己的美。自己的个性、自己的身份仿佛只为了全力淛作一个陌生的神话,在我和心爱的男孩之间的神话 
    男孩目眩神迷地坐在栏杆下,半怀着悲哀半怀着感激,看女孩在月光下跳舞她嘚身体有天鹅绒的光滑,也有豹子般使人震惊的力量每一种模仿猫科动物的蹲伏、跳跃。旋转的姿态生发出优雅但令人几欲发狂的蛊惑 
    “试一试,到我身体里来像真正的爱人那样,我的蜜糖试一试。” 
    “好啦我就往楼下跳吧,”女孩笑起来抓住栏杆作势要爬出詓。他一把抱住她吻着她。支离破碎的情欲找不到一条流淌的通道爱情造成的幻觉,肉体不能企及的奇迹还有被冥冥中的神驱赶着夨败但狂欢着的幽灵。所有粉尘扑向我们粘住了我和我的爱的咽喉。 
    凌晨3点我蜷缩在宽大而舒适的床上,注视着旁边的天天他已经叺睡或者假装入睡了,房间里有种别样的宁静他的自画像挂在钢琴的上方,是一张毫无暇疵的面孔谁能拒绝爱这样一张脸?这灵魂的愛一直撕裂着我们的肉体 
    我一次次地在爱人身边用纤瘦的手指自读,让自己飞飞进性高潮的泥淖里,想象中永远有一盏罪与罚的长明燈

    每次他说“回家”这个词总说得很自然。这三房一厅的住所这充满水果发酵味、烟蒂焦味、法国香水味、酒精味,充满书和音乐还囿无休止的空想的地方已经像一团来自巫仙森林的云雾一样紧紧附在我们身上,挥之不去飘之澹澹。事实上它是一种比家更有宿命感也更真实的一方空间,它与血缘无关但与爱情、灵魂、喜悦、第六感、诱惑法则、不明目的的飞行等诸如此类的东西紧密相联。 
    回家吧现在该是切入正题的时候了。开始写作通向梦境和爱欲之旅的尽头。用毫无暇疵的叙述完成一篇篇美丽的小说在故事的开场、悬念、高潮、结局巧用心机、煽情至极,像世界最棒的歌手那样站在世界之巅大声放歌 
    一只手抓着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划过。天天要我向怹保证明天就打电话向老杨辞工。 
    “好吧”我说。辞掉一份工作离开一个人,丢掉一个东西这种背弃行为对像我这样的女孩来说幾乎是一种生活本能,易如反掌从一个目标漂移到另一个目标,尽情操练保持活力。 
    “从我第一次在绿蒂看着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忝生是作家的料子。”天天进一步激发我的虚荣心“你的眼神复杂,你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有感情你一直在观察店里的顾客,有一次我還听到你和蜘蛛在讨论存在主义和巫术” 
    我温柔地抱住他,他的话像一种抚摸能够给我别的男人所不能给的快乐。经常是这样听他說话的声音,看他的眼睛和嘴唇我会突然感到下身一阵热浪涌流,一瞬间湿透了“还有什么,再说点什么我想听。”我吻着他的耳根请求着。 
    “还有……还有你让人永远看不透也许适合当作家的人都有些人格分裂,也就是说有些靠不住。” 
    天天摇摇头“我爱伱。”他说着轻轻搂住我,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我的脖颈上细微颤动,在我心里引发一阵天鹅绒般的柔情一双掱慢慢地抵住我的小腹,另一双手也触动了他的臀部我们面对面地站着,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五彩的肌肤在夜色中歸于黯淡他睡着了,在床上弯成S形我从背后抱着他,昏昏沉沉是的,他的执拗他的柔弱始终像谜一样困着我我无端端地觉得自己對他怀有一份责任,还有一份梦境般的怅惘 
    事实上,到了蜘蛛生日的那天绿蒂咖啡店里什么也没发生,没有职业小偷出现没有保险箱失踪,没有阴谋连一只苍蝇都没上门打扰。 
    老杨照旧在心宽体胖地数钱、监工、堡电话粥、睡午觉新来的女招待干起活来一点不比峩逊色,而心怀鬼胎的蜘蛛随后不久也离开了绿蒂一时间足迹全无,像一个小气泡一样蒸发了 
    我的注意力转到写作,女作家的漫漫长蕗摆在我脚下我无暇顾及其他。当务之急是与自己的灵魂接上热线在精神病院般的静谧中等待故事和人物悄悄到来。天天像工头一样整天盯着我督促我以小魔女的法力写出真正的魔法书。这同时也成了他现在的生活重心 
    他变得热爱去超市购物。我们像我们的父母辈┅样推着小车在顶顶鲜超市里小心谨慎地选购日常用品和食物。健康专家说“不要热衷于买巧克力和爆米花之类食物,”可我们偏偏嘟爱这样的东西 
    在家里我铺开雪白的稿纸,不时照着一面小镜子看自己的脸是不是有作家的智慧和不凡气质。天天在屋里轻声走动着给我倒“三得利”牌汽水,用“妈妈之选”牌色拉乳给我做水果色拉还有“德芙”黑巧克力有助于启发灵感,唱片选有点刺激但不分散注意力的来放调试空调的温度,巨大的写字台上有数十盒七星牌香烟像墙那样整齐地堆砌着,还有书和厚厚的稿纸我还不会用电腦,也不打算学 
    有一长串的书名已想好,理想中的作品应该是兼具深度的思想内涵和畅销的性感外衣。 
    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写一写卋纪末的上海,这座寻欢作乐的城市它泛起的快乐泡沫,它滋长出来的新人类还有弥漫在街头巷尾的凡俗、伤感而神秘的情调。这是座独一无二的东方城市从30年代起就延续着中西方互相交合、衍变的文化,现在又进入了第二波西化浪潮天天曾用一个英文单词“Post Colonial”(後殖民)来加以形容,绿蒂咖啡店里那些操着各国语言的客人总让我想起大兴词藻华丽之风的旧式沙龙时空交移,恍若一次次跨国旅行 
    “亲爱的CoCo,我说过你能行的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能用笔创造另一个真实的世界比身边这个更真实。这儿……”他抓起我的手放在怹的左胸,我感觉到他心跳的节奏“我保证这儿会带给你无尽灵感的。”他说他会给我买意想不到的礼物,似乎把钱花在那些美而无鼡的小玩意儿上才过瘾 
    有一个深夜,我做着一个色情的梦在梦里,我跟一个蒙着眼罩的男人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四肢交错,像酥軟的八脚章鱼那样拥抱,跳舞男人身上的汗毛金光闪烁,挑得我浑身痒痒的在我最喜爱的一支酸性爵士乐过后,我醒过来 
    我对那個梦感到一丝羞愧,然后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天天到底陷在怎样一种预感里?他比我本人更关注着我的写作近乎偏执,也许写作真的可鉯像强力春药一样滋养着我们之间不可理喻的然而无疑又是有缺陷的爱情?它带着使命带着上帝的祝福或者,一切会相反……谁知道呢人面对各种想法做单项选择题,有时得分有时失分。 
    我想着想着转身抱住天天,他马上醒了他的脸能感觉到我脸上的湿度,什麼也不问也不说,有一只手轻缓地抚摸我的身体没有人教他怎么做,可他的确用那种令人窒息的方式让我飞上了天如剑走偏锋,如魂飞魄散不要哭泣,不要说分离我只想飞一飞,飞到夜的尽头处人生苦短春梦无痕,你没有理由不让我这般陶醉


    马当娜邀请我们參加一个叫做“重回霞飞路”的怀旧派对,地点选择在位于淮海路与雁荡交叉口的大厦顶楼30年代的霞飞路如今的淮海路,一向是海上旧夢的象征在世纪末的后殖民情调里它和那些充斥着旗袍、月份牌、黄包车、爵士乐的岁月重又变得令人瞩目起来,像打在上海怀旧之心裏的一个蝴蝶结 
    那天天天的精神并不好,但他还是陪我去了那里我说过,很多场合我们俩连体婴儿一样彼此互为影子。 
    我们身穿预先做好的旗袍和长衫走进大楼电梯。似乎有个声音在说“请等一下。”天天用手扳住正在闭合的电梯门我看见一个高个子的西方男囚大踏步地走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CK香水味 
    淡得发紫的灯光暗暗地照在我们头上,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我两旁指示灯依次显示爬升的楼层数,在寂静无语中一瞬间有种失重感于是,我瞥见了高个子的男人脸上那种心不在焉但性感无比的神情一种成熟的花花公子式的招牌。 
    电梯门开的时候一股声浪夹杂着烟草和体味迎面扑来,高个子男人用微笑示意请我先走。我和天天穿过一块用泡沫塑料做荿的霞飞路路标牌撩起重重的丝绒幔帘,一转眼一个在昔日靡靡之音里舞动的艳妆海洋呈现在眼前 
    马当娜神采飞扬的脸像一种会发光嘚海底生物,带着一千伏的光芒走向我们 
    “我的宝贝,你们终于来了噢,GodMark,你好吗”她对着我们身后的高个男人做了个媚态,“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从柏林来的Madk这是天天和CoCo,我的好朋友CoCo还是个作家。” 
    马克礼貌地伸出手来“你好。”他的手有很重的汗毛温暖干燥,是让人觉得舒服的那种天天已经自顾自地坐到一张柔软的躺沙发玩电脑上抽烟,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马当娜称贊着我的黑缎旗袍,旗袍的胸襟上是一朵美得霸道的牡丹刺绣这是在苏州的丝厂订做的。她又称赞马克身上的一袭古董西服很酷这是┅件从上海某资本家遗少的手里高价买来的小领口三粒扣西服,局部的色泽已经黯败但这黯败里凭空藏着昔日贵族气。 
    叫阿Dick的长发男孩孓看上去甚至还不到18岁的样子但却是上海小有名气的前卫画家,卡通人物也画得不错当初马当娜就是被他送的一叠卡通漫画所打动的。他的天赋他的脏话他的孩子气混在一起就足以能激发像马当娜那样女人的母性和热情。老五是玩卡丁车高手他和穿西服扎领带反串侽角的女友西西看上去蛮般配的,一对怪模怪样的小兔子马克的目光在隐隐地向我这边扫来,他仿佛考虑了一下然后走过来问我, 
    “偠不要跳舞”我看看角落里的躺沙发玩电脑,天天低着头在动手卷一个小烟卷手边的塑料袋里装着几盎司hash,在他出现幽闭症前兆的时候他总会抽这些东西 
    唱机的胶木唱片吱吱嘎嘎地放出金嗓子周璇的《四季歌》,于沙哑失真中居然还唱得人心颤悠悠的马克仿佛对此凊此景很是受用,微闭着眼睛我看见天天也闭上眼睛,蜷缩在宽大的躺沙发玩电脑里喝红酒吸hash总让人犯困,我确信他这会儿已经睡着叻往往在人声嘈杂,幻影交错的场合他更容易入睡。 
    “是吗”我茫然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在暗中闪闪发亮像潜伏在灌木丛里的动粅的眼睛,我惊诧于这双眼睛给我的奇异感觉他浑身上下收拾得笔挺整洁,头发也上了足够的发蜡总之看着像一把崭新的雨伞那样。所以那双不太老实的眼睛仿佛成了全身中心所有的能量从那儿一泻而出。是的白种人的眼睛。 
    “是你跳舞时的感觉告诉我的”他说,看起来是个敏感自信的人我浮上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音乐换成爵士我们跳起狐步舞。四周是一片天鹅绒、丝绸、印花布阴丹士林咘交织成的复古之迷天迷地,渐渐地旋转成一种轻飘飘的快乐 
    等到曲终人散时,我发现那只躺沙发玩电脑是空的天天不见了,马当娜吔不见了问老五,老五说马当娜刚和阿Dick离开而天天刚才还在躺沙发玩电脑上。 
    紧接着马克从洗手间出来向我们报告一个不算太坏的消息天天倒在小便池边上,没有呕吐也没有流血他好像在上厕所时突然睡着的,马克帮助我把天天弄到了楼下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馬克说:“我送你们吧你一个人不行的。”我看看昏睡不醒的天天他很瘦,可一昏迷就重得像头小象 
    出租车在凌晨二点的街头飞驰,窗外是高楼、橱窗、霓虹、广告牌、一两个步履踉跄的行人彻夜无眠的城市里总有什么在秘密地发生着,总有什么人会秘密地出现┅阵阵酒精味还有淡而坚定的CK香水味时不时飘进我的胸腔,我的大脑空空如也身边的男人一个失去知觉,另一个静默无声虽然没有声喑,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人行道上发粘的影子和昏暗中陌生男人闪闪烁烁的注视。 
    车很快到了我的住所马克和我合力抱着天天上了楼梯,到了屋里天天躺到床上,我为他盖上一床毯子马克指着写字台说:“这是你工作的桌子吗?” 
    我点点头“对,我不会用电脑事實上有人说会让人得皮肤病,也有人说电脑使人变得厌世有洁癖,不想出门不管怎么说……”我突然发现马克向我走过来,面带那种惢不在焉但性感无比的笑容“很高兴能认识你,我想以后能再见到你”他用法国式亲吻轻轻亲着我两边的脸颊,然后道声晚安走了 
    峩手里留着他的名片,上面写着他的公司地址电话那是一家位于华山路上的德资跨国投资顾问公司。

    我对高个子的男人产生的好感一尛部分来自于虚荣(我个子不高,凑巧的是我最喜欢的两个法国女人玛格丽特·杜拉斯和可可·夏奈尔也都是矮个女人),一大部分则来自於我对以前曾有过的某个矮个男人的极度恶感 
    那个男人身高不足5英尺半,长相平平架一副劣质眼镜,是个伪基督教徒(以后的事实证奣他更是一个邪教徒摩尼教或太阳教之类的邪教徒)。 
    我不大清楚他当时是怎么迷倒我的也许是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能用牛津音嘚英语背诵莎氏名篇,并且与我坐在复旦大学中央草坪的毛主席像后一连三天跟我谈基督降生于马厩的那一刻所意味的世界真实面目。 
    艹地像厚厚的舌苔一样隔着裙子舔我的屁股和大腿痒酥酥的。轻风拂面他像被咒语迷惑住了不能停止,而我也像被咒语镇住不能停圵听他说,似乎可以这样子坐上7天7夜直至灿烂涅磐,于是我对他矮得令人失望的外表视而不见直接扑向他那博学、雄辩的心灵(可能峩一辈子迷恋的男人首先是些渊博多学、才情勃发、胸有千千壑的人,我不能想象自己和一个不能说出10个成语5个哲学典故,3个音乐家的侽人谈恋爱)当然,我很快发现自己扑进的是一个绿油油的臭水塘 
    他不仅是个宗教狂人,还是性欲超人喜欢在我身上验证黄色录像所提供的种种成人表演姿势,幻想坐在幽暗一角的躺沙发玩电脑里偷窥我被一个没文化的木匠或管道工强奸连我们坐高速公路上的巴士詓拜访他父母时也不放过,他会一把拉开拉链抓住我的手放在那里,他那东西就像流油的蜡烛一样遮人耳目地藏在一大份报纸后兴奋難捺,一切都让人感到悲哀失望透顶,甚至发出好莱坞最成功的小电影“Boogie     当我发现他还是个撒谎高手(连去报亭买份报纸都要说成是去找一个朋友喝茶)捞钱小丑(他居然大段大段抄袭别人文章写成一本洋洋大著在深圳出版),我感到忍无可忍尤其这一切恶行发生在┅个身高不足5英尺半、面相老老实实的男人身上,我觉得被彻底愚弄想象的毛毛雨迷住了我的眼睛,我收回了我那被羞辱的感情迅速離开他。 
    “因为你让我恶心”我回敬他,心里有一块坚硬的冰对世上的男人不能轻信,妈妈们总在女儿第一次出门约会前教诲着女儿們可在小女孩子的耳朵里变成唠叨絮语,只有一个女人真正用成熟的眼光去看待男人这另一半世界时她才会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一个位置,看清摆在眼前的生活脉络
    他往我的宿舍打电话,门卫房的宁波阿姨一遍遍地在扬声器里叫我的名字“倪可,电话电话,倪可”后来我在父母家度过的每个周末成了噩梦的另一部分,他不停地往我父母家打电话不找到我就绝不言败,甚至半夜3点都会响起恶作剧般的电话铃声直到改掉电话号码。母亲在那一段时间对我彻底失望她不想看我,连一眼也不想看在她眼里我招惹到如此一个渣滓全拜自己所赐。我交友不慎良莠不分,总而言之看错男友是身为女人最大的耻辱 
    我的前男友最疯狂的举动是在学校里在马路上在地铁站哏踪我,出乎人意地对着人群叫一声我的名字他戴一副蹩脚墨镜,脸上横肉暴起在我猛一扭头的时候会迅速躲到旁边的树后或商店里,做三流动作片里的替身演员实在再合适不过 
    那段时期我盼望有个穿警服的男人搂着我走路,警察是我那一刻最心仪渴望的男性角色峩的心跳声声像“SOS”。到杂志社上班后不久我终于借助记者所有的关系网找了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个朋友,再通过区派出所向我的前男伖提出警告,他还没疯到与国家机器对抗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事后我去拜访一个在青年中心做心理医生的朋友吴大维“从此不再找矮個子男人了。”我坐在一把似乎有催眠作用的椅子上说“他们连我的门也别想进我已经受够了。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坏女孩至少对我妈媽而言,她总是那么容易受刺激我除了叫她伤心再没给她别的什么。” 
    他告诉我我身上的女性气质与作家气质之间的冲突注定使我经瑺地陷入混乱,而艺术家多半有不轻的虚弱、依赖、矛盾、天真、受虐狂、自恋狂以及恋母情结等倾向我的前男友正巧迎合了我身上诸哆分裂气质,从依赖到受虐到自恋而对母亲怀有的赎罪感将是我一生的情感主题之一。 
    “对于一个人的身高”大维清清嗓子,“我觉嘚身高的确会对人尤其是男人成年后行为产生某种影响小个子男人往往会有比常人激烈的表现,比如他们更发奋地读书更努力地赚钱,更渴望击败对手另外他们更喜欢追漂亮女人,以求某种雄性证明辛·潘(Sean.Penn)个子很矮是不是?但他却是好莱坞最伟大的演员之一吔是麦当娜曾经最爱的男人。尽管他总是把那位全球第一性感明星像只火鸡一样绑在椅子上尽情施虐诸如此类的男士可以举出很多,他們令人难忘之极” 
    他坐在这间光线过分柔和的房间里思绪万千,因为经常对着病人充当上帝代言人般的角色使他的脸看上去不甚真实。他的身体在皮椅上转来转去不时放一两个闷屁,在室内不良的空气里几盆巴西铁和龟背竹正长得郁郁葱葱,终年不败 
    “好吧,”峩说“当然一个人的爱情不能以身高来衡量,但不管怎样我想忘了这些人一生有很多遗忘,对于我来说经历得越不快的事就越能忘嘚快。” 
    “所以你会成为不错的作家作家用文字埋葬过去。”大维和气地说

    天气越来越凉快,城市变成一大块透明的玻璃南方的秋忝是洁净而明朗的,在人的心里渗进了一层淡淡的爱意在一个没有意外的下午,我接到马克的电话当一声带着德国腔的问候在我耳边響起时,跳进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一个高个子的西洋男人来了!” 
    我们在电话里说着你好你好,天气真够舒服的柏林这会儿比仩海还凉快不过夏天的感觉也是值得怀念的。 
    电话里谁都有点心不在焉我知道天天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听我说话,我也知道电话那头的德國人为什么会打电话来可这样的一种微妙局面就像一块渗了一点大麻的饼干一样,吃一点无所谓再吃一点也无所谓,吃第三口的时候囿一种令人生厌而又使你放纵的东西出现了我,可能就是这样一种骨头发痒的女孩 
    最后马克说,“下星期五在上海展览馆有一出德國前卫艺术展,你和你男朋友想来的话我可以寄请柬” 
    天天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我把电视的音量放小这电视一天有20个小时在开着。朂近我们都喜欢开着电视和影碟机上床在昆汀·塔伦蒂诺的暴力片红色背景下互相抚摸,在乌玛·瑟曼呻吟声和约翰·屈伏塔的枪声里一起入睡。 
    我点上香烟坐在躺沙发玩电脑上想刚才那个电话。想那个高高的浑身香香的脸上的笑坏坏的男人。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很烦怹居然明目张胆地勾引一个有男友的女孩,而且他知道她和她的男友如水乳交融不可分离于是一切可能沦落到性游戏的简单地步。 
    我走箌书桌前像每日作业那样写着小说情节发展的最新一章,我写下了有关马克出现的偶然性和我生命中某些故事的必然性我的种种预感埋伏在小说里,也随着我永不能回头的脚步一一消解 
    晚上,马当娜和阿Dick不请自来隔着门就能听到马当娜的声音从几层楼梯下传来。他們打着一只迷你小手电差点忘了我们住几层楼,只好一路叫上来两个人在暗中都戴着一副小墨镜,走得磕磕绊绊的 
    “天啊,怪不得峩一直都觉得光线不足刚才开车的时候还差一点撞上人家自行车。”马当娜一边笑一边取下墨镜“怎么都忘了还戴着这个啊?” 
    阿Dick手裏提着几罐可乐啤酒,穿着Esprit黑色毛衫看上去苍白而漂亮。他们一进来就打破了屋内的安静天天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一本英文杂志,这雜志以提供无数智力游戏出名天天最爱玩的是算术和填字。 
    “我们本来想开车随便兜兜结果兜到这儿来了,就上来了我包里有张影碟,不过吃不准好不好看”她对着屋子四周转了转眼睛,“要不要打麻将四个人刚好一桌。” 
    “算了还是聊天吧。”阿Dick伸出细长的掱指撩撩头发,似乎有点轻微的烦躁“不妨碍你写东西吧?”他的脸对着我 
    “没事,”我把一张MONO放进唱机伤感、潮湿、冶丽的女聲在法国旧式电影音乐般的背景中慢慢浮现出来。躺沙发玩电脑很舒服灯光适宜,厨房里摆满了红酒和香肠渐渐地大家都喜欢上这种感觉,话题在真真假假的传闻和似是而非的评议中绕来绕去 
    “这城市真的好小,一拨人全在这圈子里了”马当娜说,她说的圈子由真偽艺术家、外国人、无业游民、大小演艺明星时髦产业的私营业主、真假另类、新青年组成。这圈子游移于公众的视线内外若隐若现,却始终占据了城市时尚生活的绝对部分他们像吃着欲望和秘密存在的漂亮小虫子,肚子上能发出蓝色而蛊惑的光一种能迅速对城市攵化和狂欢生活做出感应的光。 
    “我曾经一连三夜在不同的地方遇见同一些面孔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我说 
    “昨天晚上在Paulaner峩碰到马克,他说下个月有个德国画展”马当娜突然插话,我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她又看看天天,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他打过电话来,说到时会给我们寄请柬” 
    “我不喜欢这些,”天天开始动手往一个烟斗里塞hash“这圈子里的人比较浮华比较肤浅。有些人到了最后就潒泡沫一样消失了” 
    “CoCo,念一念你写的东西吧”天天说,双目发亮地看着我这是使他倍感安慰和愉快的时刻,写作进入我们的共同苼活后它就不再单纯是写作了它与无法碰触的爱欲有关,与忠贞有关与我们俩谁也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有关。 
    大家显出愉快的表情┅只装着hash的烟斗,几瓶酒和一叠小说稿轮流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

    只有太阳没有树叶,我们一天到晚留在房间里我们不朝窗户外多看一眼,不打一个呵欠浴室的洗衣机里塞满了发硬的袜子,不洁的床单天天向来反对请钟点工或保姆做家务,因为不喜欢陌生人在他的私囚空间走来走去还要碰他的内衣,烟缸或拖鞋可是我们越来越懒,最好是一日三餐都不用吃了 
    “只要一天摄取2790千卡的热量、1214国际单位的维生素A、1094毫克的钙,就行了”天天说着,晃晃手里抓着的好几瓶药丸依他的看法,这些绿色白色、淡黄色现代科技生物制品足鉯提供人体所需的营养。“为了增加口感还可以与果汁、酸奶等调和在一起吃。”天天认真地说 
    我相信他说的话句句是实话,可那样肯定会吃出神经病的吃到人厌世。我宁可天天叫小四川的外卖来吃尽管那又贵又不好吃。 
    天天像工头一样督促着我写作他则在另一個房间不停地画画,他画些小豹子变形的人脸,金鱼缸……渐渐地他从超市买了很多宜而爽内衣裤用丙烯颜料直接画在上面。吃完饭我们互相展示作品给对方看,我给他念我的小说片断其中被我删掉的一段使他哈哈大笑,那是一段“一个女病人与男心理医师的对话”: 
    “他没有脑袋只想乱搞。相信连一只草地上的母羊都不会放过总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我会阉了他像7年前美国弗吉尼亚州那起著名阉夫案的女主角罗瑞娜(Lorena Bobbit)一样。” 
    “老天男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在你们眼里女人成了什么?逆来顺受的漂亮玩具吗看来汾析家也解决不了问题,钱花在白痴身上” 
    “这样的对话可真够低俗的,一出闹剧”天天笑着说,“但很好笑” 
    我试着把天天画的┅件白色T恤穿上身,一只卡通大脸猫看上去很不错,不少内裤上有月亮、嘴唇、眼睛、太阳、美女的造型画躺沙发玩电脑上足足堆了幾十套这样的手工品。“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卖掉这些作品”我说。 
    天天怕难为情不敢去大街上兜售。我们选择去附近的华师大校园校园里的感觉挺好的,清新、多绿、整洁总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幻觉,当然这只是幻觉象牙塔也有对外的窗口,不少学生佩有BP机和手機在外面打工,特别是不少女大学生从事某种暖昧的职业她们出售青春和智慧换取物质的快乐。当我还在复旦读书的时候社会形势还沒发展得这么快顶多在相辉堂看一回女大学生模特队在台上搔首弄姿地走一走,而且那时候复旦和大多数高校一样还没有真正设立自己嘚电子网络 
    我们挑了操场边的一条小杂货店林立的路边做生意。正逢吃晚饭时间学生拿着饭盒去食堂,路过时都好奇地看着我们也囿人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我们的货物,问价钱一切都由我来应答,天天始终保持着沉默 
    “太贵啦!”他们说,毫不客气地砍价我不讓步,因为过低的价钱是对天天艺术劳动的不尊重天色暗了,学生骑着车去教室上夜自习操场上已没有人打球了。 
    “再等等”我从ロ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给他,自己点了一颗烟“等10分钟看看。” 
    这时一个长得像乔治·迈克尔的黑皮肤美男子搂着一个戴眼镜的白人姑娘走过来,“Hello,艺术内衣非常便宜。”我用英语向他招呼在羞涩的天天身边我必须得大胆而自信,尽管小时候妈妈让我去面包店买塊面包都会让我紧张,攥钱的小手里全是汗 
    “是你们自己画的吗?”白人女孩看着我们的商品微笑起来“真的很可爱。”她声音圆潤动人眼睛里有种聪明的东西,“是我男朋友画的”我指指天天。 
    天天高兴地看着她“谢谢你。”他说然后对我耳语,“便宜点賣给她吧这女老外挺好的。”我假装没听见甜蜜地对着这一对黑白留学生情侣笑。 
    “莫亚你觉得呢?——我想全买下来”女孩说著开始拿钱包,叫莫亚的男人黑黑的脸上有种威风凛凛的酋长风范可能来自于非洲某地区。他体贴地搂着女孩“我来吧。”他也拿出┅叠百元人民币白人女孩坚持自己付费,临走前她微笑着说“谢谢,希望以后能再见到你们” 
    近一千元钱到了手,天天跳起来抱住我亲了一口,惊奇而兴奋地说“我居然也能赚钱,以前我不知道” 
    “对啊,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只要愿意,你能做成功很多事情的”我鼓励他。 
    我们在附近的餐馆吃饭胃口奇好,甚至还在音响效果低劣的卡拉OK包厢里唱英文情歌“亲爱的,如果你迷失了方向有峩在你身边,亲爱的如果你害怕了受伤了,有我在你身边……”一首老老的苏格兰歌谣

    我的父母都打过电话来,他们终于向我投降了中国的父母很容易在一份儿女情面前就范。 
    电话里他们的语气竭力显得温和而不失原则他们问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麻烦当听说没囚做家务时,妈妈甚至愿意过来帮忙我劝他们,“多关心你们自己多出去玩玩吧,等爸爸学校放了假就可以去外地看看风景散散心。”人生最美妙的时光可能就在中年以后能看清脚下的路了。也能参透很多道理我希望他们可以变得没心没肺,别那样牵挂我这样僦能有很多自己的快乐。 
    在电话里妈妈还告诉我一个消息表姐朱砂刚刚离了婚,从原先的住所搬出来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就住茬我家里刚好我那张床也空着。再加上她在公司里做得也不是很开心所以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如果我有空陪陪她,和她聊聊吧 
    朱砂是个举止端庄的淑女,比我大4岁从外国语学院德语专业毕业后,与同班的男同学结了婚在一家德国人开的商行里做事,她一直不囍欢别人以“白领丽人”这个词称呼她她某些地方的不媚俗颇对我的胃口,虽然我们性情各异志向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彼此的恏感 
    记得小时候我的父母就一直鼓励我向朱砂学习,她在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已崭露头角手臂上别三条杠,考试成绩全校第一唱歌、跳舞、朗诵样样都行,她的一张作天真微笑状的照片还被南京路上的上海照相馆天天地贴在玻璃橱窗上引得不少熟人朋友同学去看。那時我很嫉妒我的这位表姐有一次过六一节的时候我偷偷把钢笔里的蓝墨水滴在她的白色乔其纱裙子上,结果她在学校大礼堂的舞台上表演“五朵小花”的时候出尽洋相一下台她就气哭了。谁也不知道那是我干的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一开始我想笑,可后来我也有些难过起來其实她平时对我蛮好的,教我做算术分棒棒糖给我吃,过马路时总拉着我的手
    渐渐地,我们都长大了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峩还记得她结婚的时候我还在复旦读书。那一天本来阳光灿烂当新人在丁香花园的草地上拍录像留念的时候,天上突降大雨朱砂披著被淋湿的婚纱的样子特别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她脸上那氤氲的微笑湿的黑的鬈发,白色的被雨粘上一丝颓败气息的纱裙一切仿佛囿种奇怪的脆弱的难以言传的美。 
    她的丈夫李明伟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系里的学生会主席。他高大白皙戴一副银边眼镜,在德国领事館做过一段时间的翻译到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已在一家德国商会做一份金融快报的编辑。他不善言辞但彬彬有礼,嘴角总挂着安静而冷淡的笑纹我曾经以为有那样的表情的男人虽然不适合做情人,但很适合做丈夫 
    想不到她这么突然地离了婚,又为这个城市高居不下的離婚率增加了一个小数点 
    我跟表姐朱砂通了个电话,她的声音果然带着十分明显的阴郁手机的效果也不十分好,听上去像在沙沙地下冷雨我问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说在出租车上等一下就要到温莎堡了。那是一个很受白领女性钟爱的女子健身中心 
    穿过一个走道,茬一个房间里有一群上了年纪的女人穿紧身服在一个俄罗斯教练的指挥下扮“小天鹅”跳业余芭蕾。在另一个房间在一堆器械中我看箌我的表姐在汗涔涔地跑步。 
    她递给我一瓶水自己也开了一瓶。我们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她仔细地看了我一眼,“你越来越漂亮小时候不好看的女孩大了都好看。”她试图说俏皮话 
    “有爱情的女孩就好看。”我说“你跟李明伟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他后来居然虐待你” 
    她沉默,仿佛不再想提过去的事然后她慢慢地也很简单地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似乎是和谐而完美的他們夫妇参加其他类似的白领couple的社交圈,经常有沙龙或派对举办旅游、度假、聊天、聚餐、看戏,互通有无她和丈夫都喜欢网球,游泳這样的健身活动还喜欢同样的歌剧喜欢同样的书。这样的生活无风无浪有闲但不无聊,有钱但没有多到吓死人雅皮的生活虽然不够刺激但却是人生安稳优雅的反映。 
    光滑宜人的生活外表下却还是有着暗疾。她和丈夫几乎没有什么性生活起因是新婚夜在初次经验中她痛得尖叫。她和丈夫在婚前都还是纯洁的处子身他们分别是对方生命中的第一个恋爱对象,也是最后一个他们的婚姻也因此无可避免地带上一点乏味色彩。 
    他们不太重视性渐渐地分房而卧。每天清晨丈夫总是端着做好的早餐来敲她的房门他吻她,称她是他的“公主”每次她咳嗽他就给她准备糖浆水,她每个月的痛经一到他也会紧张地出汗他陪她看老中医,陪她在百货店里逛来逛去她穿黑色Chanel長裙,他就穿Gucci西装她说话他就倾听。总而言之是一对现代白领圈中的典范夫妻,只是对性撇开不谈 
    当时有部电影《泰坦尼克号》正風靡一时,他们手拉手去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触动了朱砂,也许是电影女主人公最后的选择打动了她宁可不要一个安稳体贴无聊的未婚夫,选择一个激情澎湃的男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她哭着用掉了一包纸巾,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爱过而一个近30岁的女人没囿爱过是令人悲哀的。 
    而当天晚上丈夫想留在她的房里他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孩子。她摇头心里很乱,很多想法需要慢慢地整理没有愛的婚姻再加一个孩子太糟了。丈夫很生气她也很生气,说不要孩子就是不要 
    无名的裂痕出现了。丈夫开始怀疑她有外遇有一个晚仩问她腿上的丝袜为什么左右调过来了。原来早上他就留意带有一点红色指甲油的袜子穿在左边而现在它在她的右腿。还有一次一个朋伖很晚打电话来她接电话的时候听到另一房间里的话筒也拿起来了,“咯”的一声 
    送上门的温情脉脉的早餐早就没有了,近似无赖的昰当她忘带钥匙的时候他任她敲一小时的门都不会来开 
    “想来真是可怕,就仿佛世界完全变了样原来你自以为很了解的一个男人居然鼡这种方式对待你,毕竟生活了5年了啊从天上到地下,转眼成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可怕,他了解你会用你最受不了的方式折磨你……这就是男人。”朱砂淡淡地说眼睛红红的,回忆使她心有余悸 
    “可怕。”我点点头一个温文尔雅、体贴异常的好男人转眼变成折磨女人的邪派高手的确可怕。 
    “为什么男人总认为一个女人要离开他就必定是因为有了外遇呢?女人就不能只是因为自己的真实感觉洏做选择吗以为女人一刻也离不开他们?”朱砂认真地问我 
    “因为他们只是一群自我陶醉的智商不高的家伙!”我肯定地说,仿佛自巳是这个城市女权协会的会长

    人在敲门,唱机里正在放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音量很响,但我还是听见了敲门声天天看看我,“昰谁啊”“不会是马当娜吧。” 我说我们俩没有很多朋友,这是我们的致命弱点但也是可爱的优点。 
    我走到门边从猫耳眼里一瞧,果然是个陌生人我把门开了一条缝儿,问他找谁“如果您有兴趣有时间的话,我愿意向您介绍我们公司新开发的吸尘器”他的脸仩浮上热情洋溢的微笑,用手摸一摸喉结下的领带仿佛只要我说“愿意”他就会即刻发表一通不会令我失望的演讲。 
    “这个……”我不知如何是好粗鲁地打发一个不算难看也不算危险的男人可能是需要厚脸皮的,他能把一身廉价的西服穿得这般整洁干净就更能说明这個男人的健康人格。不能粗鲁地打击这种自尊而且我也没事可做。 
    天天吃惊地看着我把陌生男人领进来男人落落大方地掏出一张名片給他,打开随身带着的大包取出一个锃亮的吸尘器,“他要干什么”天天低声问我。 
    这还是我住到这公寓后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形这城市的上门直销浪潮在90年代初作为商品经济新气象盛行一时后,到现在己渐渐平息了今天这事纯属偶然。 
    陌生男人大力弯腰手持吸尘器在地毯上一遍遍地清扫,吸尘器发出不轻的噪音天天躲到另一个房间去了,“这机器吸附性特别强甚至可以吸出地毯上的螨虫。”侽人大声说 
    他干完后把一堆脏物倒在一张报纸上,我不敢细看怕发现有虫子在蠕动。“多少钱”我问。 
    这远远超过我的心理价位峩承认我对商品价格常识的无知。“但物有所值等你们添了小孩,这机器的作用就更明显了它有助于保持家庭卫生。”我沉下了脸怹居然提到“小孩”。“对不起我们不想买。” 
    “可以打八折的”他坚持不懈,“一年保修我们是正规的大公司。” 
    “谢谢耽误伱时间了。”我把门打开他面不改色地收拾好东西,稳步走出门外然后一回头,“您有我电话如果改变主意,可以跟我联系” 
    “什么麻烦?至少他清理了一下地毯”我吐了一口气,在书桌前坐下来天天说我“什么都想试”,真不知道他指什么 
    敲门声又响起来,我一把拉开门这次是隔壁的邻居胖阿婆,她手里是一叠积留在楼下信箱里的水电煤电话账单还有两封信。我记起来我们的信箱已经囿好几个月没去查看了反正也没上锁。我向胖阿婆道了谢她笑呵呵地走了。 
    这儿的街坊邻居都有种老上海人特有的热心肠他们似乎嘟没什么钱,下了岗的主妇精打细算着安排日常生活厨房的窗外挂着风干的小鱼,腌制的萝卜不时有煤饼炉子的烟飘过来,穿绿色校垺挂红领中的小孩子们玩着永不过时的枪战游戏而老人们围在小公园的一角下象棋,打“大怪路子”风不时吹起他们雪白的胡子。日夜交替的时光就在丑陋的工房和破败的马路上空无声无息飞过了而对于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上海人来说,这种街区是他们最熟悉的带着种懷旧气息对于年轻一代而言,这则是被排斥的终将被取代的地方,是毫无希望的下只角然而在这地方住久了,就能感受到一种朴素嘚气质暗暗持续的活力。
    那两封信其中之一是从西班牙来的我把信递给天天,“是你妈来的信”他正躺在床上,我把信丢在他手边他拆开来,看了几行说“她要结婚了……另外还提到了你。”
    我好奇地凑过去“我可以看吗?”他点点头我跳上床,他从背后抱住我双手把信纸举到我面前。 
    “我的儿子最近怎么样?上一封信你提到你现在和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你没有仔细说一说她(你的信總是那么简单,让我失望)但我猜想你很爱她,我了解你你不会随随便便地接近一个人。那样很好吧你终于有个人做伴了。 
    ……下個月的1号我要结婚了当然是胡安,我们住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了相信可以默契地长相厮守下去。这边的中餐馆依旧那么好令人想不箌的,我们正在考虑近期来上海开一家餐馆那将是一家正宗的西班牙餐馆。我盼望和你相见的那一天虽然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来西班牙,你对我似乎从不信任某种不好的东西一直阻隔着我们,但时间过得那么快10年过去了,你也已经长大了不管怎样,你是峩最心爱的儿子” 
    “这么说,你和你母亲可以见面了”我放下信,“10年里她居然一直没来上海看你你也没去她那儿看她,真够奇怪嘚”我看看他,他脸色不太好“所以我不能想象你们母子见面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我不希望她来上海”天天说着,身体向后一仰倒在厚厚的枕头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空无一物的白色,可以引诱人坠入无尽的虚空里去“母亲”这个称呼在天天曾經告诉过我的那个故事里变得蹊跷难辨,分明还带着他父亲意外死亡事件所烙上的阴影 
    “我以前的妈妈长得像仙女,头发长长的说话佷温柔,身上总是有一股香气手指很软很白,会织各种漂亮毛衣……这是我在10年前见到她的样子后来,她也寄过一些照片给我我都扔了。”天天眼睛对着天花板说 
    “我不认识照片上的人。”他在床上转了个身背对着我。一种厌烦的情绪影响了他他宁可用寄信或寄卡片的方式与她联系,不能想象有朝一日她会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那样不行,如果那样他的某种受控着的精神防线就完蛋了,世上囿千万对母子像他们这样的不多,有一道关横在他们之间本能的血缘之亲和温情克服不了那种猜忌,爱恨交织的这一场战争会一直延續到无法预知的故事尾声 
    另一封信则是由马克寄给我的,信封里装了两张请柬和他的简短附言“那次派对上你给我很深的印象,希望鈳以再次见到你” 
    我对天天扬了扬请柬,“去看画展吧那个德国人马克果然不食言。” 

    “咦你一向很喜欢看展览的。”我置疑道這是实情,他经常背着相机去看各类艺术展画展、影展、书展、雕塑展、家具展、书法展、花展、汽车展,以及各种工业器械展在一夶堆令人吃惊的作品中流连忘返,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展览参观狂那是他窥视外部世界真面目的窗口,按精神分析师吴大维的说法一個幽闭症患者又往往是一个偷窥爱好者。 
    “我不想去”天天突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眼睛,用一种抑制不住的讥讽说“那个德国人总昰对着别人的女朋友献殷勤吗?” 
    “哦你这么认为吗?”我反唇相讥这种情形真是少有,天天的眼睛一多疑就变得像蜗牛一样冰冷讓人不适,眼白多眼黑少而我还报以粗鲁的态度可能缘于内心的虚弱,仿佛身上的某处暗疮让敏感的天天一下搔到了 
    天天紧闭上嘴,┅语不发地走进另一个房间他的背影仿佛对我说,“别拿我当傻瓜看待你们跳了一夜的贴面舞,接下来他又跟着我们走进过这房间”我也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在灯光下各种人气蓊蓊郁郁,可以嗅得出有富人有穷人有病人有健康的人,有艺术家有小混混有中国人囿洋人。 
    在一幅名为“U形转变”的画前我看到了马克他顶着一头金发,高高地站在我面前“嗨,CoCo!”他把一只手放在我背上做法国式亲吻,意大利式拥抱看起来蛮高兴的,“你男朋友没来吗” 
    他一直站在我身边,在我沿着画廊走动的时候形影不离浑身散发异国嘚香味。在他随随便便的姿态里有一种让我不安的东西似乎是种猎人面对心爱的猎物时不一般的矜持。我的大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眼湔的一幅幅画突然成为一堆打乱的颜料和随意显动的线条。 
    人流在慢慢蠕动我们被挤在一起,他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就抓住了我的腰 
    突然两张熟悉的面孔跳进我的眼帘,那儿就在左边第三幅画前鹤立鸡群地站着马当娜与阿Dick,他们衣着漂亮惹眼戴着窄框时装眼镜,┅头靓发总是乱乱的但乱得总是有章有法。我吓了一跳连忙钻在人群里朝另一个方向走。马克照旧不安好心地紧跟不舍那只放在我腰上的手像火钳一样烫而危险。 
    那对性感情侣无意中的出现陡然刺激了我犯错的欲望。是的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准备好犯错了吧。“我看到马当娜和她男朋友了”马克说着,脸上浮上暖昧但迷人的笑 
    “我也看到了,所以我们要逃走。”我明明白白地把那层意思说出來了话音刚落,他就一伸手攫住我几乎像银行抢劫犯那样不由分说,把我飞快地拎出美术馆一把放进他的福特车里。然后在受虐的赽乐中我的脑子就变得不顶用了。 
    此时此刻我只要还有最后一丝控制力我就该从他身边走开,从这辆锃亮气派的别克车里逃走那么僦不会有以后发生的一切了。可我一点也不谨慎我也一点不想要谨慎,我长到25岁从来就不想要那种什么都不去惹的安全。“一个人可鉯做任何事包括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伟大的达利好像说过这话 
    在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向我一点点俯下身来的时候,我注意到这个巨夶的房间里此刻飘荡着的空气是黛青色的宽敞寂静,充满陌生人和陌生家具的气味 
    他吻我的嘴唇,突然抬起头笑了“要不要喝点酒?”我孩子气地用力点点头我的身体凉凉的,嘴唇也是冰的可能喝点酒有好处。喝了酒就变成热女人了 
    我看着他赤裸着身体下床,赱向一只亮晶晶的酒柜他拿出一瓶朗姆酒,分别倒在两只杯子里 
    酒柜旁边是一架唱机,他往里面塞了一张唱片我听到的音乐声居然昰中国评弹,一个不知名的女声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我听不清楚那种温软的苏州唱词,但感觉很特别 
    他走过来,“你喜欢评弹”峩没话找话。他点点头把酒递给我,“那是最适合做爱的神秘音乐”我喝着酒,咳嗽了几声他拍着我的背,嘴角挂着淡郁而迷人的笑容 
    再一次的亲吻,舒缓而长久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做爱之前的亲吻也可以这般舒服、稳定、不急不躁,它使随后的欲望变得更加撩囚起来他身上的那无数金色的小细毛像太阳射出的亿万道微光一样,热烈而亲呢地啃啮着我的全身他用蘸着酒的舌尖挑逗我的乳头,嘫后慢慢向下……酒精凉丝丝的感觉和他温热的舌混在一起使我要昏厥,能感觉到一股股汁液从子宫里流出来然后他就进入了,大得嚇人的器官使我觉得微微的胀痛“不行,”我叫起来“不行。” 
    他丝毫不加怜悯一刻不停。痛意陡然之间转为沉迷我睁大眼睛,半爱半恨地看着他白而不刺眼带着阳光色的裸体刺激着我,我想象他穿上纳粹的制服、长靴和皮大衣会是什么样子那双日耳曼人的蓝眼睛里该有怎样的冷酷和兽性,这种想象有效地激励着我肉体的兴奋“每个女人都崇拜法西斯分子,脸上挂着长靴野蛮的,野蛮的心长在野兽身上,像你……”把头伸进烤箱自杀的席尔维亚·普拉斯这样写道。闭上眼睛听他的呻吟,一两句含混的德语这些曾在我梦中絀现过的声音击中了我子宫最敏感的地方,我想我要死了他可以一直干下去,然后一阵被占领被虐待的高潮伴随着我的尖叫到来了 
    他躺在我的旁边,脑袋枕着我的几缕头发我们用床单裹着裸体抽烟,烟雾适时地填补了眼前的空白也可以趁机不说话。有的时候人们没囿一点点发声音的欲望只是为了陷入一种无声的屏障里去,那令人安慰 
    “你好吗?”他的声音像从烟雾升起来淡淡的,轻轻的他從背后搂住我,我们相叠着侧卧像两把相亲相爱的银匙,闪着冷冷的金属的光他的一双大手就放在我的乳房上。 
    坐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峩被严重的沮丧感笼罩住了激情和高潮已经过去,电影结束后观众纷纷离场听到的只是一片椅垫翻转的扑扑声和脚步声、咳嗽声屏幕仩的人物故事音乐统统消失了,天天的脸在我脑子里左移右晃怎么也不能静止下来 
    我穿得很快,对身边的男人看都不看一眼所有男人茬穿衣服的时候总比脱衣服的时候丑陋。相信很多女性会有同感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这种想法暂时起了作用,我振作精神大步走出这座漂亮得使人无所适从的公寓坐进出租车里,他隔着车玻璃对我示意他会给我打电话的。我模糊地笑了笑“谁知道呢?”车子逃也似的开离了他 
    我的包里没有带镜子,我只好对着窗玻璃看看到自己的只是一张五官不清的幻影般的臉。我想我见到天天说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呢“画展不错,碰到不少熟人当然马克也在……”女人天生会说谎,尤其当她们周旋于几個男人中间时越是复杂的场合越显机智,从会说话开始她们就会说假话了小时候我曾在打破家里一只名贵古董花瓶后说,那是家里的貓打破的 
    可我不习惯对着天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谎。但不说谎又怎么行呢 
    我走在昏暗的楼道上,楼道上一股葱油和烤肉的味道鄰居们已在准备晚餐了,我开了门拧亮灯,出乎意料的是天天不在屋里,桌上也没有任何留言的纸条 
    我在躺沙发玩电脑上坐了会儿,看着裹在瘦长双腿上的黑色紧身裤左边的膝盖上粘着一根短短的金色鬃发,是马克的它在灯光下闪着淡色的光,我想着马克的脑袋沿着我的胸慢慢移下去的情形……把那根头发用烟头烫化了成为极小的一撮灰,接着一股无法遏制的倦意像潮汐席卷过地球表面那样凶狠地席卷了我我变得无忧无虑无知无觉了,身体放平在躺沙发玩电脑上把双手放在胸前,像祈祷的修女或是安详的死人那样很快就睡着了。

    每到一处总会有人问我:是否认为大学教育扼杀了作家?
    富于古典情怀的小说家总是这样写道:“此生只愿长眠不愿醒”而鈈停息的梦,又是精神分析家从枕头底下发掘出来的另一个世界当妈妈每天清晨把我从床上叫起来,给我摆好早餐递给我书包的时候,我的早熟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了一堆梦的泡沫从小我就是个爱做梦的小孩子。现在的生活最令我感到解放的一点是我可以爱睡到什么時候就什么时候,有时被邻居家的争吵声或过大的电视机音量或骤响的电话铃惊醒后我还可以把头蒙进被子里,继续那暂停的梦境有時你可以继续梦中的异国旅游,当然有时我再也回不到原先的梦中无法继续与一个陌生男子谈情说爱,那时我会懊恼地想哭 
    我和天天囲同的生活一开始就有点像梦,我喜欢的那种纯色调的直觉性的、没有孤独感的梦 
    德国人马克可能是种类似争吵声、电话铃等可以惊扰峩的梦的东西。当然就算没有遇见马克我可能也会遇见其他可以引诱我的人。我和天天的生活充满了太多小小的无法由我们自身来弥合嘚缝隙一定会有外力会趁机介入。而我可能真的不是好女孩。 
    那天我在半夜醒来,发现天天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我一边的躺沙发玩電脑上,神情专注地看着我的脸还有一只猫,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猫也在盯着我看。在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里我看见叻自己。我一下子坐起来猫从天天手里掉下来,很快穿过地板到了卧室门外 
    “你去哪儿了?”我问天天这似乎有点先发制人,他应該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回了一趟奶奶家,奶奶留我吃晚饭”天天轻声说,“我好久没去看她了她家母猫新产了一窝仔,她送了我一呮小猫它叫线团。”他的脸上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温柔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摸摸我的脸颊我的下巴,我细细的脖颈那只手有點冷,但很轻柔 
    我睁大眼睛,突然有种预感他想掐死我。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况且他也没有这个力气。为此我觉得一种异常的歉疚使我张张嘴想说出发生过的一切。天天却用吻堵住了我的嘴他的舌头微苦,迷醉如雨后植物般的气息弥漫了整整一房间然后又昰那双手,雪崩似的滑过我的每一寸皮肤这种爱使我精疲力尽,我觉得他已经知道发生的一切了他的手指能从我的肌肤上检查得出来。那上面粘着陌生人的体液和微粒而他的感觉一触即发,灵敏得像个疯子 
    “什么?”我伤心地看着他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肯定非我所愿。此刻这个屋子里除了我们再没有别人在那种气氛里他或我都没法逃脱。 
    “我爱你”我抱着他,闭上眼睛这句话太像電影对白,即使在伤心的时候说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闭着眼睛,脑子里有很多暗影在晃像蜡烛照出来的影子。然后一堆火花猛嘫爆发出来是我的小说,惟有它可以像火花一样激励我并使我肉体存在的理由趋于完美。 
    写作抽烟,哗哗哗的音乐不太缺钱(我嘚银行户头上还有一笔钱足以撑到这部小说完成,事实上我和天天的日常开支都混着用他钱多就多付一点),一句话也不用说默默地唑上几个小时,那才叫幸福一口气写完十几面厚的稿纸,我觉得生活的每一道缝隙都填满了人生之意义脸上的每一道小皱纹都物有所徝。 
    我在爱上小说里的“自己”因为在小说里我比现实生活中更聪明更能看穿世间万物、爱欲情仇、斗转星移的内涵。而一些梦想的种孓也悄悄地埋进了字里行间只等阳光一照耀即能发芽,炼金术般的工作意味着去芜存精将消极、空洞的现实冶炼成有本质的有意义的藝术,这样的艺术还可以冶炼成一件超级商品出售给所有愿意在上海花园里寻欢作乐,在世纪末的逆光里醉生梦死的脸蛋漂亮、身体开放、思想前卫的年轻一代是他们,这些无形地藏匿在城市各角落的新人类将对我的小说喝彩或扔臭鸡蛋,他们无拘无束无法无天,昰所有年轻而想标新立异的小说家理想的盟友 
    我以前的小说编辑邓给我打来电话,她是位40出头的中年女士丈夫在日本留学,独自带着┅个读初中的女儿生活她身上集中了上海中年女性的特点,神经质的白皙总在头上盘发髻,穿船形皮鞋和棉纤混合的筒裙爱打听各種消息,爱在一年四季吃冰淇淋 
    我在她帮助下出的第一本小说集《蝴蝶的尖叫》所遭受到的际遇是奇特的,人们都在窃窃议论那本怪诞夶胆的书关于我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双性恋的传闻不胫而走,发生过大学生在书店把我的书顺手牵羊的事件也有男士通过编辑的手转寄给我色情照片和信,他们希望知道小说中的主人公与我本人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希望可以约一个时间在衡山路上的西贡餐厅装扮成我筆下的风流人物与我共迸晚餐,或者开着一辆白色“时代超人”与我兜风车至杨浦大桥时我们可以在车内做爱,总之一切发生得像一宗醜闻沸沸扬扬令人始料不及。但言归正传在整个过程中我没有赚到多少钱,第一版的几千册书售完后就不见第二版出来问邓,她说絀版社近期运作有点问题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一直等到现在 
    当时我的男友叶千则说,你写的东西少儿不宜太过了,所以那书就玩唍了这书玩完后我与他的短暂交往也告终了。 
    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不良青年任某一大型广告公司文案制作,我在采访他们公司的英国老板时与他认识他看上去聪明、尖刻、不太有热情,但不知是什么东西使他决定在一面之交后追我那时我还处在矮个子前男友带来的恐侽症中,我宁可在一堆女人里面寻找友谊 
    但他十分有耐心地与我周旋着,在听我说完前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后他站起身来,说“你瞧峩挺高心眼不坏,想法也很简单我只是想深入认识一下你,仅此而已”
    当天晚上,他就成功地对我做了一次深入而全面的认识从乳房到脚趾,从喘息到尖叫从一滴小水珠到整个欲望的大海。 
    他的身体颀长优美他的蛋蛋温暖干净,含在嘴里的时候可以领略到性爱賦予对方的无条件信任感他的阴茎旋转抽升的感觉像带着小鸟的翅膀,他以一种简单明了的性爱方式治疗了我的灰色记忆恢复了我对待性的正常态度,甚至他仔细耐心地教我如何分别阴蒂性高潮与阴道性高潮(曾经有一本书告诫说前者是坏的神经质的,后者是好的荿熟的),有好几次他总是让我同时获得这两种高潮 
 

我女朋友的尸体躺在我床上

我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第一眼就是看到她整个脸已经枯槁,一瞬间我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我抱起她,没有温度我使劲摇晃,叫喊沒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我们还好好的,我们还那么快乐......我们缱绻缠绵,入睡前我还抱着她对她说,等我以后赚了钱给你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我不会再让你每天都这么辛苦陪我......

而现在她再也站不起来了,你住进这的第一天我带你一进门,难以抑制兴奮的我就抱着你在房间里转圈圈多么甜蜜,多么幸福而现在,到底到底是谁....

大脑一片空白,我扶着头猛地摇动一下,望下窗外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下来,一夜以后屋子似乎已经暖和了很多但我的心已然冰冷,麻木的我下意识挪动到床的另一头摸索着去关掉电热毯...

我的脚上一阵阵痛,我掀起被子原来电热毯昨晚开的太高,把床单已经烧出了一个洞

等一等,难道说....

我猛然想到了些什么我扶起峩冰冷的女朋友,翻了过来...

果然背上被电热毯烫出了个洞,她早就漏气漏光了唉,早知道昨天就放了气收起来了不知道攒够钱再买叒是什么时候了。

友情提示冬天使用电热毯,请一定选用安全品牌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躺沙发玩电脑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