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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原《性学五章》性学研究让学术生涯更丰富
[导读]江晓原在会上再次提及他所首创的“性张力”的概念,他说其实每一个人都在性张力中生活着,每个人都想在当中找到一个平衡的点,让自己的生活能够相对过得好一点。现场照片(左起:江晓原,王洪波)现场签售照片10月19日,“性福与文化——性文化研究在当下社会生活中的意义暨《性学五章》读者见面签售会”在北京涵芬楼书店隆重举办,来自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院长、著名科学史教授、博士生导师、《性学五章》的作者江晓原,以性学研究为话题,围绕着现代人关注的种种问题,与特邀嘉宾——资深媒体人王洪波先生进行了精彩的对谈。江晓原回忆到,80年代抱着游戏的心态偶然介入性学,后来被性学界的朋友鼓励,开始从历史学的角度进行研究。《性学五章》是他从事性学研究三十年以来的一个颇具纪念意义的文集,每篇文章都具有特殊的意义。江晓原在会上再次提及他所首创的“性张力”的概念,他说其实每一个人都在性张力中生活着,每个人都想在当中找到一个平衡的点,让自己的生活能够相对过得好一点。他还举例说明性张力在社会文化生活中的表现。谈到当下人的性观念是否开放或保守时,江晓原表示,古今性观念的开放或保守都受到当时社会因素、政治因素的影响,呈现出阶段性的特点。现代人相对开放,但并没有达到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程度,人们对“男女授受不亲”等种种封建礼教的印象,大多是明清两代留下来的而已。对谈期间,有读者提问性文化研究在当下社会生活中的意义是什么,江晓原表示,现代社会的根基是从古代文化中成长起来的,中国文化跟世界上很多古国不一样,原因在于他们的文化是中断的,而中国文化没有中断。既然没有中断,很多古代所出现的问题和今天也是一样的,古人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在今天也有借鉴意义,通过研究能了解古代问题是怎么呈现怎么解决的,有一定的侧面参考价值,有的操作甚至可以直接搬过来。对个人而言,性学研究也有着积极的意义,让他的学术生涯变得更丰富一些。黄色小说中的“黄色”是怎么来的 提问:我有一个问题江老师,我们在做新闻出版当中对黄色的小说什么之类的不能予以出版,限制,请江老师谈一谈什么叫黄色和隐讳。江晓原:这个谈到了不能出版的问题,那就是说将来有机构来界定,他们界定什么是黄色。所以我如果谈这个,对出版没有什么帮助,我倒是赞成这样的,就像电影,我们在国内的电影界的人一直在呼吁要实行分级制度,很多国家是实行的,比如香港地区也是实行的,实际上我觉得书籍也是可以实行分级制度的,某些书籍比方说儿童不宜,可以不要公开出版。像罗佩的书,最初写《中国古代房内考》,只印了50册。送给世界各大图书馆,不公开出售,后来他那个《房内考》也采取了类似的事情,有的地方还要弄个什么拉丁文,就是故意让一般的人看不懂,其实这都是分级制的类似做法,所以到底什么是黄色的,这个由我们执法者掌握,而且不同的时代尺度也是不一样的,有宽有窄,不过既然你问到黄色这个词,我说一段轶事给大家听。黄色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说黄色小报,黄色杂志,实际上这个词的来源有很多故事,有一种说法说是当时王尔德之类的比较前卫的艺术家文学家,他们当时喜欢谈色情的东西,当时有一个杂志,叫黄杂志,王尔德不是因为同性恋的指控而被警察抓起来吗,当时小报上说他被抓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卷杂志,那个杂志就是黄杂志,结果第二天这个八卦登报导致黄杂志橱窗都被人砸烂。这是一种关于黄色的来源,还有一种来源说是这样的,说美国那个时候报业大战,报纸互相瓜角,要让自己的销量上去,当时他们发现这个报纸要想让自己发行量上去有两剂猛药,都是很管用的,一剂就是大尺度的突破性的禁忌,就是跟黄色的色情的东西沾边,还有一个猛药就是揭黑,把黑幕揭出来,最好是什么政府的黑幕大公司的黑幕揭出来,这两种东西都能提升报纸的销路。当时大家互相这样弄,据说有一个画家专门画一种像漫画的“黄色小子”,黄色就此得名。后来我们也曾经在一个更广泛的意义上使用黄色,比如说把资本家所操控的工会说成叫黄色工会,把他叫做黄色工会什么意思呢,并不是说那个工会的人都去搞色情的事情,所以黄色在许多的语境里含义是不一样的。所以现在我们说一个什么东西是黄色的,某一个歌曲是黄色,甚至还说某一个音乐是黄色,有人曾经问过说音乐怎么能黄色呢,其实我们已经不大用这个词汇了,现在总署或者总局即使查处什么书也没有使用黄色这个字眼,比方说最近惩处的那几家出版社指出他们是出了低俗的,没有用黄色的,这个字现在我觉得我们已经不大用了。对色情文艺,家长应该正确引导孩子王洪波:其实刚才媒体提的问题是大家可能蛮关注的,现在除了图书出版之外,电脑非常普及,互联网非常发达,无论是文字的图片的还是影像的情色的资料很容易找到,所以说家长来说,好像确实也是个蛮头疼的问题,应该也是一个社会问题。您觉得对家长来说,应该怎么处理呢。江晓原:这个问题还是很值得谈一谈的,这里有没有家长啊?有家长,你把你孩子带来参加,太危险了(笑),实际上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跟大部分的家长看法不一样,我觉得这个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我好几次看见报纸上说一个年轻的母亲来倾诉说,有一天走进儿子的房间里看见他在电脑上看裸女的照片,当时我觉得像五雷轰顶什么,我就觉得我要晕倒过去了,我觉得我的孩子就学坏了。实际上,第一,孩子看看这东西也不会学坏的,做家长的应该做的事情是要引导他,怎么引导呢,就是让他知道色情文艺是有高雅和低俗之分的,他应该看高雅的色情文艺,而鄙弃那些低俗的,刚开始他不知道啊,他小孩子,他看到一个裸女的照片有点兴奋,没关系啊,你自己要引导他,你告诉他这张太低俗了,我给你看张高雅的,然后你秀给他看一张高雅的,那就好了。你怎么知道什么是低俗什么是高雅的呢,你自己就要提高修养,自己就得看这个东西,有比较才有鉴别,所以适度的欣赏色情文艺是没有害处的。我介绍一个香港教授的故事,香港大学有一个很有名的教授叫吴敏伦,吴教授是香港大学的一个特殊人物,因为他经常出现在跟性有关的各种媒体上,甚至可以接受像《阁楼》之类的杂志访谈,对色情杂志一般的教授避之唯恐不及,他都可以接受,但他同时也经常被香港的宗教人士攻击,说他败坏世道人心,因为他又鼓吹什么学生婚前性行为也是好的,鼓吹色情文艺应该开进等等。宗教人士非常愤怒的问他,说你主张我们都开放色情文艺,你家里两个女儿你让她看色情文艺不。吴敏伦说我孩子从出生的第一天起我家里所有的色情文艺藏品都是公开的,她们都可以看,她们不仅自己可以看,还可以带着学校里的同学一道来看,他说我都不反对的,她们愿意看就看。就这样过了好多年,他两个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最后结婚成家立业是非常正常的姑娘,所以吴敏伦说我的例子表明,从小就能随意看色情文艺的孩子仍然是可以健康成长的,很正常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你越是把色情文艺搞的很神秘,一看就觉得五雷轰顶什么,就越有害,你要引导孩子看高雅的东西,去博物馆去看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名画,都是裸体美女,为什么那样的裸体美女就是高雅艺术供在博物馆里大家都去瞻仰,为什么他电脑上的那张裸女的照片就让你五雷轰顶呢,你去看提香的作品就不五雷轰顶了?你如果让他多看看高雅的东西就坦然了。唐朝的性开放程度远超过我们今天如果跟我们中国历史上的曾经有过的高度开放的时代比,可以说我们现在也没达到最开放的时候,比方说唐代肯定比今天开放,这样的开放是我们今天的人难以想象的,比方说《性学五章》里有一篇叫《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这篇文章,《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是白居易的弟弟写的,就是一个色情文艺,写了就是给他自己文字圈子里的人看着玩的,有点像今天有人在手机上给你传黄段子一样,是那时代的黄段子集成,每一个段子描绘一种状态下的性交的整个场景,他想象社会上各种阶层的人性交时候什么场景,比我们现在的黄段子要华丽的多,文词非常华丽铺陈。这样一个东西在中国已经失传了,是在敦煌卷子里留着的,等到后来清末敦煌卷子重新被发现的时候,人们从这里头找出来,发现卷子上写到第13种之后,后面的纸就撕掉了,就残缺掉了,根据这个情形推测,应该被撕掉的部分大概还剩下一小半,你看这样一个东西在当时的文人当中流传,这在今天也难以想象啊,贾平凹写《废都》也不可能写大乐赋那样的东西,谁也不可能写到大乐赋那样的东西,然后把这样的东西大家传了看。而且里面所描绘的思想解放到什么程度,绝对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比方说他想象有一个夏夜,有坏人潜入了良家妇女的闺房里去,对这个良家妇女进行非礼,我们现在想的是这良家妇女肯定要反抗,要怒斥他,要报警要呼救等等,但是他居然会想象说有“诈嗔而受敌”,就是表面上说了两句怒斥的话,接着就享受性爱,而且此后这两个人就成了我们现在的话说成了“炮友”了,这样的东西你说都是想象,文学作品它不是真实生活中的写照,但是从你脑子里想象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现在觉得非常荒谬的,我们炮友的形成不可能在这种场景下形成。其实唐代有好多这样的例子。现场精彩对话:王洪波:在您的研究里,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个贡献就是提出性张力这样一个理论或者是概念来解释中国古代性文化的一个特点,但是如果是按中国历史来划分的话,以宋代为一个分界线,在此之前中国性开放的程度是比较高的,没有那么多禁忌,宋之后由于程朱理学的兴起,性的的禁忌就会比较多,这前后两种态度就形成一种张力,当然您那个不是实际的张力,您可能有中国文化解释的一个,但是我们常常关注到,晚明的时候麝幐文艺非常发达,性开放程度令我们很吃惊的一种状况,还有春宫画也会用很多。大家知道朱元璋是很提倡程朱理学的,为什么在程朱理学这么强势的情况下,会有晚明这样一个阶段,会不会与后来晚明出现王阳明的心学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呼应?江晓原:说来有点夸张,中国人的性观念至少在宋以前确实是非常开放的,比方说在唐代,他们的开放程度肯定远远超过我们今天,这是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另外很多人老觉得我们以前有封建礼教,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些东西虽然先秦时代的文献中就有,但是统治阶级是从来不把那些当回事,所以我们所看见的我们想像中的古代的,其实也就是明清两代给我们留下来的印象。在此之前,统治阶级是不讲这一套东西的,他们在性的观念上一直比较开放,具体到晚明的情况有点特殊,明代整个来说礼教比较流行,已经有很多人研究,晚明那几十年基本上就从公元1600年开始到明朝灭亡,社会好像突然就变了样子,很多士大夫都表现出反派。在那个封建时代,有一种观念:士大夫官员本来应该是以身作则的,他们应该是给其他的民众做表率。照理说他们起码在公开场合应该表现出在性道学方面遵守得更好,但是到了晚明的时候出现了一批士大夫,这批士大夫不是官员,其中很多人套用今天的话说不是公务员,但是他们是一些有功名的,在科举路上是有功名的,这样的知识分子,他们标榜反派,故意要把这个礼教践踏了,然后在公共场合做出一些夸张的举动来,发表一些夸张的言论。这种行为照理说应该受到制止的,但事实上晚明这几十年,好像变得非常宽松,朝廷也不管,有各种各样的解释,比方说一个最简单的解释是我们把那个历史年代排着看看就知道了,这几十年的时候明朝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呢,一个是关外满清的进攻,一个是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以前我们叫做起义,站在明朝政府的立场上,武装叛乱,政府忙着应付这两件事,对迦南这边的士大夫们搞点类似于性解放的事情就确实是顾不上。回到我们说的张力,所谓张力其实挺简单的,像一根绳子两面拉着它,绳子就有张,性张力的观念是从物理学上借来的,我们任何人包括古人,总是生活在一个有张力的状态中,性张力有两个极端,一端肯定是叫你纵欲,听从你自己生物的本能,你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但另一端要求你尽力约束自己,要在很多情况下给你禁欲。两种主张如果抽得紧了,人的成熟的张力就大了,其实每一个人都在这个张力中生活着,每个人都想在当中找到一个平衡的点,让自己的生活能够相对过得好一点,如果社会上鼓吹这种要禁欲的东西,那么就说这一边的占了上风,有的时候开放,比方说唐代,那一端又占了上风。但是这两个端都是存在的,没有什么时候只剩一个端,任何社会只剩一个端,那都是不可持续的,用这个观念来解释,你的东西也是可以的,就说张力是可以变化的,这根绳子有时候抽紧有时候放松,有时候你这头用力拉过去,有时候我这头拉过来,你可以这样看的,所以性张力他是一个变动的东西。王洪波:这个概念的解释力还是很强的,您觉得有的人经常说我们现在性开放,西方怎样怎样腐朽,以前这种话语比较多的,今年好像说的相对少一点,您觉得与历史上相比,我们当下的性观念的开放程度,是开放呢还是不够开放还是怎样?江晓原:要这么说,其实每一个时代的性观念到底开不开放,都是有各种外界因素的约束,所以这种开放程度是否合理是一个问题。我们比较在这个时代的开放程度和那个时代的开放程度,哪个开放的更大,这是另一个问题。如果跟我们中国历史上的曾经有过的高度开放的时代比,可以说我们现在也没达到最开放的时候,比方说唐代肯定比今天开放,这样的开放是我们今天的人难以想象的,比方说《性学五章》里有一篇叫《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这篇文章,《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是白居易的弟弟写的,就是一个色情文艺,写了就是给他自己文字圈子里的人看着玩的,有点像今天有人在手机上给你传黄段子一样,是那时代的黄段子集成,每一个段子描绘一种状态下的性交的整个场景,他想象社会上各种阶层的人性交时候什么场景,比我们现在的黄段子要华丽的多,文词非常华丽铺陈。这样一个东西在中国已经失传了,是在敦煌卷子里留着的,等到后来清末敦煌卷子重新被发现的时候,人们从这里头找出来,发现卷子上写到第13种之后,后面的纸就撕掉了,就残缺掉了,根据这个情形推测,应该被撕掉的部分大概还剩下一小半,你看这样一个东西在当时的文人当中流传,这在今天也难以想象啊,贾平凹写《废都》也不可能写大乐赋那样的东西,谁也不可能写到大乐赋那样的东西,然后把这样的东西大家传了看。而且里面所描绘的思想解放到什么程度,绝对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比方说他想象有一个夏夜,有坏人潜入了良家妇女的闺房里去,对这个良家妇女进行非礼,我们现在想的是这良家妇女肯定要反抗,要怒斥他,要报警要呼救等等,但是他居然会想象说有“诈嗔而受敌”,就是表面上说了两句怒斥的话,接着就享受性爱,而且此后这两个人就成了我们现在的话说成了“炮友”了,这样的东西你说都是想象,文学作品它不是真实生活中的写照,但是从你脑子里想象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的事情是我们现在觉得非常荒谬的,我们炮友的形成不可能在这种场景下形成。其实唐代有好多这样的例子,有些这个书里头没有涉及,这个正好是涉及的一个例子。王洪波:比如白居易也是一个例子,晚年住在龙门石窟对面的香山别院,他的晚年确实也是时久风流,也有公开的很多诗文留下来。江晓原:你说到白居易,我们再举一个例子,唐代他们是怎么开放,唐代他是有官妓制度的,官妓就是由官方发工资养着这些妓女,她们的义务就是在官员宴会的时候为官员们奏乐陪酒,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三陪,但这个官妓三陪是她的工作义务,但是和官员上床做爱不是她的工作义务,如果官员想和她上床做爱,官员要对这个妓女展开追求,追求到了她愿意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成为情人。白居易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元稹,大家都知道元白两个人非常有名的,有一阵子元稹身边的一个官妓跟他打得火热,结果他就把这个官妓送到白居易那里去,说这个女子实在太迷人了,一定得让哥们分享一下,所以就把她送去半个月,让她去伺候白居易,然后再送回来。当然我们今天可以站在N种角度批判这种行为,这个是什么男性中心主义,对妇女的人权的践踏等等,当然在这个故事中这个歌妓是情愿的,和元稹这样著名的文人本来她就是情愿的,然后跟白太傅也是情愿的,这里没有涉及强迫的问题,但即使不强迫,我们当然也可以批判两个官人生活极度腐化,生活作风问题严重到现在纪委肯定要查处他,但那个时候居然是被当做一种佳话。我们批判尽管批判,但是他们的性观念确实是解放,解放到可以哥们来共享。王洪波:《性学五章》第一篇是讲艳情诗的历史,我想到大学里老师讲陶渊明写了《闲情赋》,当时我觉得陶渊明怎么会写这样的东西呢,大家可能有一些怀疑,陶渊明是一个隐士,像是一个很冲淡的人,有这样的作品好像就会让人对他的印象发生改观。比如像科学家张衡写《同声歌》,对春宫画有最早的记载,古代文人有情色文学留下来也蛮多的,李白也有,这情况到宋代以后会少一些吗?江晓原:其实宋代以后也不一定少,比方说最赤裸裸的色情小说,现在传世的几乎都是明代以后,明清两朝的,比方说春宫画,现在传世的作品真正能算得上春宫画的也得从明朝开始,再往前的没有。所以两个东西的差别在于有一部分人鼓吹某种礼教的东西,但不等于所有的人都去遵守他。另外,我们古代文人的传统是写多种风格的作品,所以陶渊明写了很多冲淡诗,写一篇《闲情赋》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萧统对陶渊明的评价现在看来大大的不妥,如果把萧统放在当时那个时代的环境,你就会觉得讲话太假了,梁武帝是最大的儿子,他们的名字旁边都有绞丝旁,这个统也是绞丝旁,萧统因为是死的早,他那些兄弟当时正在大写艳情诗,萧刚、萧义全都写过极度色情的艳情诗,比那个《闲情赋》厉害多了,照理说萧统肯定都看到过,而且很可能也写过,只不过现在我们没看见他留下来,那时候他说陶渊明《闲情赋》是白璧微瑕,我觉得他比较假,如果他说这是陶渊明一个特殊的亮点,那听上去比较合适。或者说陶渊明虽然一直写冲淡的东西,但是真要情色起来也写的很好,这样评论可能更恰当。王洪波:其实作为情书都可以写,情书是一个很好的思路。江晓原:对,我还分析过《闲情赋》和《定情诗》之间的差别,从色情的程度说,陶渊明的《闲情赋》比繁钦的《定情诗》要厉害得多了,所以这个确实比较突出,其实很多文人都这样的,他们有很多传世的大家都知道,他们有名的作品,那些作品里没什么色情的。江晓原:白行简,他传世最有名的诗,几篇短篇小说,在唐人小说中最有名的《李娃传》就是他写的,《李娃传》一点色情没有的,一个故事情节非常跌宕起伏的小说,他还有一个更短篇的小说叫《三梦记》,有点神秘,一点都不色情的,所以一个人写风格差别很大的作品,至少在古代是很正常的。 王洪波:《性学五章》里头有一篇讲春宫画,比较日本的服饰配合浮世绘,提到中国春宫画有一个缺点,就是在人体解剖学上不是很准确很科学,是绘画艺术的原因还是说?江晓原:我觉得这是中国人的观念,中国人在古代不对人体进行直接的描绘,或者说我们没有欣赏人体美的传统,西方从古希腊到罗马,雕塑作品里的人体都是非常美的,但是我们中国人不描绘这些东西,我们画来画去都不画人的裸体,画的都是穿着衣服的,什么吴带当风,曹衣出水,曹衣虽然紧贴在他身上,但是他身体里的曲线我们是不描绘的,曹衣里的身子是一个毫无趣味的,没有什么美感。所以等到明代时开始画春宫图了,最早传世的是明代的作品,但是如果一定要找更早的也能找到,我找到过一副,在敦煌卷子里,一张废纸的背面有人画了一个裸体的女人,那个水平就跟男厕所墙上男孩画的那个水平一样,就是没有人会把那张东西当做春宫画的,因为春宫画有一定的艺术标准,那张最多只能说是春宫画的先身这样而已。等到明代开始画春宫画的时候,我们对人体解剖的基础,结果我们春宫画里的那些人画的很难看,春宫画里的男女的身材完全没有性感可言,这一点其实和浮世绘是一样的,浮世绘里头描绘人的裸体也不多,在日本的色情绘画大部分总是让人体被各种衣服遮盖住,有时候会赤裸裸的描写性器官,画性器官,但是他并不画一个完美的人体,等到画出整个裸体的时候,经常出现在那种漫画里,日本的色情漫画里,在这里人体又是被夸张扭曲的,所以他们跟我们是一样的,缺乏欣赏人体美的传统。也许你想说为什么我们没这个传统呢,老实说这真是值得研究的,我现在也不能给出完备的解释,但是我想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完全可以说明我们古人认为直接看一个人的裸体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不好的事情,这个故事就是晋文公重耳。早年流亡的时候,有一次流亡到曹国,曹国是一个小国,国君曹共公听说重耳是骈胁,骈胁就是说肋骨,肋骨一根根之间是贴着一道,这个曹共公比较轻浮,他就想看一看,重耳洗澡的时候他去偷看,结果这个偷看的事情被重耳发现了,重耳当时没说什么,曹共公偷看完了也就走了,这个时候曹共公下面的一个大臣叫僖负羁的回家跟太太说,说我们祖上今天去偷看重耳洗澡,他太太一听就说完了,这是亡国之祸,她说祖上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她说您得赶快采取点措施,说你要向重耳表示一点意思,表示你和我们昏君不一样的意思,于是这个僖负羁赶快就给重耳送去了一餐饭,说你旅途中辛苦,送了一餐饭,但是在这个饭的底下藏了一块玉的底,看上去有点像我们今天行贿之后蛋糕里面藏着什么金条,表示这是一餐不一般的饭,重耳接到这样一餐饭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重耳把饭吃了,但是把壁还给他了,果然等到重耳回到晋国成了国君跟楚国开战的时候,曹国是楚国的服从国,重耳的大军就顺道把曹国灭了,但是灭了的时候重耳下令说这个僖负羁家的田产住宅什么都不准动,不要去侵害他。因为僖负羁当时他通过那餐藏着玉壁的饭表达了某种歉意。这个故事你看看,看过人体那是很严重的事情,大不敬的事情,这个观念跟我们今天的观念是不一样,所以这个故事让我猜想可能中国人觉得看一个人的裸体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我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有做艺术史搞文化人类学的人进一步研究的,也许这里头还有一些新的东西。现场提问:【读者一】.您对张竞生是怎么看的?民国时期的。江晓原:我得推荐您买这个书,这个书的最后一篇就是张竞生奇人奇事,这个文章是张竞生的儿子自己要求在出张竞生集子的时候把他放在前面作为序的,因为他说我这篇文章是对他父亲最好最全面的评价,所以在这篇文章里你可以看到我对张的态度。我当然是欣赏张的,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批判张了,张的家乡也给他恢复了名誉,现在张的文集也已经出版了,所以没问题。读者一:但是在我的印象中潘光旦好像对张竞生这个人评价不是很高。江晓原:潘光旦、茅盾至少这两个人都对张竞生发表过不公平的评论,这是因为他们对有些事情不了解,具体的来说,比如说茅盾的批评都是因为他自己对性学不了解,《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考证就指出了茅盾一开始就在那里讲那些,他自己不懂,所以这个倒是容易理解,潘光旦比较奇怪,因为他本人就是非常积极的译界西方的性学文献到中国来,而且他自己还很积极地把这些文献和中国古籍中的东西比较起来,照理说他应该对张竞生持完全宽容态度,但事实上他不大看中,这个也比较奇怪。读者一:因为中国古代是男权社会,您的研究介绍这些材料分析这些材料,很多都是从男性的角度出发来看待性的问题,所以包括您出的《性感》那本书也受到一些女性主义者的批评,认为这是男权意识,您对这个问题有没有反思?如果看这篇文章的话确实也是男性的视角来。江晓原:就像我们不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我自己是一个男性,我写出东西来难免从男性的角度看问题,女性主义者对我的批评说实在的我并不是接受,不接受,这个黄玲她就对我的《性感》批评过,刘冰和他在一个对谈中谈我的书,刘冰采取了暧昧的立场,但是黄玲是要批评我的书,黄玲主要批评我什么呢,他说我在那本《性感》里面所谈论的女性的美这个问题,完全是男性中心主义的,是带着男性对女性的把玩这种心态而谈的,这种心态让他感到不爽。作为一个女性主义者他这样想当然是我们可以理解的,但是对于女性的美,你说女性打扮漂亮了,她希望给谁看呢,如果她是一个正常的不是女同性恋的人的话,那她肯定更在乎的是让男性来评价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觉得这种批评对我来说也有好处,至少引入了性别意识,让我更多注意到某些观点女性主义者是不赞成的,但是我并不赞成她们的观点,所以我写东西的时候我仍然会按我自己所接受的观点来写。读者一:更好的解决办法是作为女性的研究者,自己来写《性感》这样一个题目的书,她来谈什么是《性感》,男性和女性一个互相的交流。江晓原:对,我就主张黄玲也写一本,如果她写一本完全替女性扬眉吐气的,带着把玩男性的立场的也可以,但是也没见她写过。实际上这个建议对她们来说是个挑战,因为当她们真的要写这样的书的时候,她们会发现写来写去最后还是落到男性主义里去,这是一个挑战,我很乐于看见有女性主义者来实践你说的那个,如果那样的话可能会很有趣的。【读者二】.中国性文化研究的发展前景如何江晓原:我从80年代开始从事中国性学界的活动已经接近30年了,这30年总体看来是一直都在往解放的路上走,实际上你简单的看那么一小段时间不一定很明显,十年二十年这样的时段来看的话,我觉得进步是明显的,而且我预测未来还会进一步,我们用什么措词,用开放也可以,这个进步还在继续,进步的主旨是说我们要更尊重人性。30年来一直在往这个方向走的,人们对很多事情变得越来越宽容,虽然有时候我们仍然听到一些不宽容人的声音,但是现在这些不宽容的声音已经不能转化为行动。政府对待这个事情也是非常宽容的,比方说我们现在直接给从事色情行业的小姐发安全套,为的是防止艾滋病,这个行动早期的时候在我们性学会是有争论,有的人说你这样不是承认她们这个工作合法化了吗,但是最后还是那种更人性的、更解放的观点占了上风,所以我觉得这个逐渐宽容的趋势是不可阻挡的,对同性恋明显的变得越来越宽容,我们甚至出现了一例对同性婚姻的登记,接受了一对同性婚姻的登记,我是从媒体报道看的,还把这两个男性中一个人的父亲请来了,问他,你对于民政当局给你儿子和他的伙伴登记这个事情怎么看,那位父亲说只要孩子们愿意,我觉得这是好事。已经非常宽容了,这个往前走了很大一部分,所以肯定会越来越宽容。【读者三】. 我想问一下老师,您对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和佛教思想有没有研究?如果说有研究的话,会发现他们在对性的态度上有些差异。道家思想支持自然,儒家思想可能讲禁欲,您怎么看。江晓原:简单说一说,当然我不能自称对儒道有研究,但是研究性学的时候都会接触这些东西,实际上这三家对于这个性这个问题,都有非常开放的观点,只不过开放的方式不一样,比方说儒家,也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主张禁欲,虽然主张禁欲的文献在儒家的经典里是有的,主要在《礼记》里,但是儒家同样有主张满足人民群众欲望的言论,这也在儒家的经典里,所以两种态度都有。比方说什么男女什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不用说了,这大家都知道,我给你介绍一个稍微可能你不知道的例子,孟子,孟子他要推行他的王道,一个人去游说那些王,他游说齐宣王的时候,齐宣王就表示,我有很多毛病,跟你的王道有冲突,所以你的王道我是实行不了的,然后孟子说你什么毛病啊,齐宣王就一个一个跟他讲,什么好勇贪财,好勇斗狠,他没讲一个毛病,孟子就给他解释说这个对实行王道没有妨碍,最后齐宣王说晚上好色,孟子说好色对你行王道也一点妨碍没有,王如好色,与百姓同知,你如果好色,只要让你的人民都能够得到这种满足的时候,你的王道仍然可以实现。孟子甚至还跟他举例,说周文王的爹这么伟大的圣王,他说他也好色啊,他视察工地的时候还带着他的小蜜,这个在诗经里头有啊,然后他举了那个例子,意思说太王带着一个他宠幸的女人去视察工地,他说你看看,这不是好色吗,可是他照样可以成为圣王。这都是在孟子里头能读到的,这不是儒家经典吗,所以你同样可以在儒家经典里找到主张宽容的观点,那么道家确实如你所说的,道家在这方面最宽容,因为他强调要满足人的自然的欲望,所以在这方面,他不鼓吹禁欲的主张,在少数道士写的医书里虽然有一些禁欲主张,那也纯粹是技术的。佛教首先你要区分的是,佛教对于他自己生理的要求并不等于他对世人的要求,所以某些僧侣们确实是需要禁欲的,但是也有不同的派,比方说在藏传佛教里,非但不要禁欲而且还可以通过这个而修治得到更高的智慧,所以这个欲反而能够成为你修治的途径,因此你都能找到开放的观念,你说有没有相同点确实也有。附 作者简介:江晓原: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院长。中国第一个天文学史专业的博士,上海科学技术史学会理事长,中国性学会常务理事,上海性教育协会副会长。改革开放后,率先在国内发表性学研究方面的论文。自上个世纪80年代偶然介入性学研究,至今已30年,《性学五章》是其最新一部作品,也是其从业三十年的自选精选集。《性学五章》简介:《性学五章》是一部从诗经讲起的性学史,该书分为《诗》、《书》、《画》、《药》、《人》五个篇章,是作者从1991年至2011年探讨性文化的自选集,包括23篇文章,涉及失传艳情诗、同性恋、房中术、避孕、伟哥等,引经据典,资料详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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