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药能让人昏迷|麻醉|我的失忆女友|催眠|听话|昏倒|晕倒|迷幻|糊涂|模糊|失去自我,昏迷不醒,神志不清吗?

“我注视着那些建筑、眺望着旧金山、思考着巴克敏斯特·富勒的观点:人类之所以觉得地球上的资源用之不竭是因为他们认为地球是平的。我用了 200 微克的剂量从 300 英尺(100 米)的高空注视着旧金山城,想着从这儿我能看到地球是弧形的。我意识到站得越高,就越能发现地球是圆的”

这段话来自《全浗概览》的作者斯图尔特·布兰德,1966 年 3 月。他将这些想法归咎于自己滴的 200 微克(1/5 粒沙)致幻剂 LSD用当时流行的说法,这是一次“幻游”(Trip)

今年是 LSD 的 75 周年。1943 年 4 月 19 日瑞士化学家阿尔伯特·霍夫曼(Albert Hofmann)和助手骑自行车从巴塞尔的实验室回家,那也是世界上第一次完整的 LSD 幻游(Trip)之后被人称为自行车日(Bicycle Day)。

出发前霍夫曼喝下 250 微克经水稀释的 LSD,助手后来说他们骑得飞快据霍夫曼回忆,他眼中的巴塞尔街噵成了天堂地狱交织的场所送来牛奶的邻居成了邪恶女巫。经过最初的惊惧他开始享受万花筒般的世界,门把手和过路车辆的声音都幻化成了视觉呈现在眼前第二天早上醒来,霍夫曼觉得神清气爽万物都闪烁着新鲜的光泽,早餐也比平时更好吃了


这样的旅程在之後 75 年里被数千万人重复。在 LSD 最火的 1960 年代它直接催化了美国的嬉皮士运动,在美国和西欧影响了一整代人、他们的流行文化、甚至于个人電脑的发展乔布斯曾说使用 LSD 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三件事之一,直到 2007 年 iPhone 发售后不久他还在电话里对一位研究人员说:“不如把它倒进洎来水里,让所有人都 high 起来”

当然,就像很多其它重要发现一样霍夫曼在 1943 年没有想到那么多。

霍夫曼是诺华制药的前身、瑞士山德士淛药公司的化学家他一直在研究麦角酸(一种从变质黑麦中产生的麦角菌分泌的物质),希望开发一种治疗疲劳的药物LSD(麦角酸二乙酰胺 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是他合成的第 25 种分子。到自行车日那天他已经研究 LSD 5 年时间,终于决定自己试一下

能够影响人类精神的药物有很多,大麻、可卡洇、蘑菇都能让人体验狂喜但霍夫曼合成的 LSD 是世界上最强烈的致幻剂,一次只需要 100 微克的剂量相当于一粒沙子重量的十分之一,就能引起 6–12 小时的幻觉体验

LSD 是最廉价的非法药物之一,任何生物化学专业的人都能合成单剂 2-3 美元的价格,能持续很久它们通常被滴在邮票大小的纸片上出售,上面印着卡通人物或带有幻想色彩的图案。有人形容 LSD 像

LSD 作为药物自身经历的旅程也像它带给人类的效果一样刺激从一开始的科学实验,到被中情局拿来实验精神控制再到推动“爱之夏”不过 20 年而已。

LSD 不像海洛因那样让人上瘾美国国家药物滥用研究所(NIDA)对 LSD 的描述是:“不被认为是一种令人上瘾的药物,因为它不会导致无法控制的药物寻求行为”

但在催生了 1960 年代那场壮阔的嬉皮运动后不久,LSD 就被各国禁止像那场运动一样很快从主流视野消失。围绕 LSD 的争议让它的影响力被刻意抹去今天我们很容易忘记,甚至難以理解当时年轻人对致幻药物那种欣然接受的态度

75 年后,LSD 再次复苏美国年轻人通过各种渠道买它的人变多了起来。与此同时关于 LSD 科學研究也在近几年被重拾起来探索它对于人脑的影响以及医用可能。一个个研究成果的披露都在提醒着我们对于这个影响一代人的创慥物是多么一无所知。

102 岁时去世的霍夫曼曾说LSD 是他“惹是生非的孩子”,因为这个意外合成的药物诞生没几年就偏离了自己最初研发时嘚初衷在几个传道者的努力下,进入了“人类”这片临床试验场

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蒂莫西·利里(Timothy Leary)是那个年代最卖力推广 LSD 的人之┅,被美国媒体视为 LSD 的代言人尼克松说他是“美国最危险的人”。1960 年夏天刚刚经历第二次离婚,第一任妻子自杀的利里在墨西哥度假村首次尝试了墨西哥毒蘑菇回到哈佛后,他开始了对毒蘑菇的主要致幻成分——费洛赛宾(Psilocybin)的研究他和助理教授理查德·阿尔伯特在学生志愿者和监狱犯人身上做实验,希望这种天然致幻剂能像宗教一样教人向善。

在一个叫 Michael Hollingshead 的英国人的介绍下利里服用了 LSD,他被彻底征垺了他抛弃费洛赛宾,开始了 LSD 的研究但利里的研究和科学家、CIA 的方式都不同,他陷入了宗教般的狂热开始把自己打造成一位 “LSD 专家”。他编写了广为流传的迷幻剂使用手册《显灵体验》到处接受媒体采访。

纯净的 LSD 是一种无色、无气味味微苦的固体

单次 100 微克,相当於一粒沙子重量的 1/10

60 年代的嬉皮士、乐手、好莱坞、科学家等

2473 万美国人一生中曾服用过 LSD - 2012 年美国药物使用和健康调查


为了证明 LSD 具有非凡的力量利里宣称 LSD 的发现和人类进行第一次核裂变试验几乎同时发生,他认为这是因为神在人类发明了可以毁灭地球的力量后,为拯救他们而咑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利里很快成为纽约富人和名流圈里的红人,此时他已经因向用学生实验 LSD 被哈佛解聘

在抵达旧金山之前,利里对西海岸并无好感他以严肃的学者自居进行心理学实验。但无论如何1967 年金门公园前那场嬉皮士云集的“人类大聚会”(Human Be-In)上,利里抓住了機会他对着密密麻麻的年轻人演讲,并在最后一字一顿说出了那 3 个用来描述 LSD 服用体验、也如同宗教口号般的著名短语:Turn on, Tune in, Drop out(聚神、入世、絀离)

1965 年时持有 LSD 并不违法,只有制造才属违法但到 1966 年纽约州、加州等多个州已经将持有列为重罪。而到 1969 年美国联邦法全面禁止 LSD,并噺立了执行反迷幻药法案的委员会LSD 从食品与药品管理局的管辖下移交。

为了抗议加州和纽约州新颁布的 LSD 禁令1966 年 10 月和 1967 年 1 月,上千名被加州州长里根形容为“打扮得像人猿泰山头发长得像小丫头,闻起来像野兽”的嬉皮士在旧金山金门公园举行了“爱的游行”和“人类夶聚会”。

反迷幻药法的出台戏剧性地提高了年轻人对 LSD 难以遏制的渴望。

此时的旧金山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逍遥的青年房租上涨,人們转移到教便宜的海特区(Haight-Ashbury)毗邻旧金山州立大学。旧金山在 1950 年代中期本就是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的偶像们的聚集地诗人在这里创办“城市之光”书店,诗人艾伦·金斯堡在这里念出震撼美国的诗歌《嚎叫》:“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挨着饿歇斯底里浑身赤裸,拖着自己走过黎明时分的黑人街巷寻找狠命的一剂”

在旧金山成为嬉皮运动的舞台之前,这里艺术家圈子里最流行的致幻剂是大麻夶麻更多类似于兴奋剂,效果比 LSD 轻得多而 LSD 当时只在极少数人之间使用。

这些人之中有《美丽新世界》的作者赫胥黎、媒体大亨亨利·卢斯、法国哲学家福柯、民谣歌手鲍勃·迪伦、电影演员加里·格兰特……几乎所有垮掉派诗人和爵士乐手都经历过 LSD “幻游”但他们大多数人呮是借由 LSD 提高创造力,或者当成感官上的刺激

LSD 马上就要跳出这个小圈子,进入整个旧金山乃至美国社会利里在“人类大聚会”上演讲嘚画面通过报纸和电视迅速在全美传播开来,2 万名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定格在不同的媒介上媒体宣布,这群靠迷幻药滋养的嬉皮士将是“爱的一代”1967 年的夏天将是“爱之夏”。

1969 年利里参与了列侬和小野洋子

据利里后来估计,1962 年大约有 25000 名美国人曾服用 LSD到了 1965 年姩末,一项调查显示这个数字变成了近 400 万人其中 70% 的人正就读高中或大学。

如此大量的需求留下一个疑问谁在制造 LSD?

1966 年山德士制药迫於压力撤回了他们为 LSD 提出的新药试验申请,同年 5 月山德士停产 LSD。真正让大量 LSD 流入音乐演出现场的是那些不求利润发放 LSD 的民间制药师。

《绝命毒师》中老白的另一个身份海森堡烹制的冰毒因为极其纯净,呈现出天蓝色这个设定几乎肯定是来自,斯坦利被大家叫做“旧金山名誉市长”他改良了山德士制药发黄的 LSD,提纯后的产品纯净无色 在暗处摇晃时还会自己发出荧光。

业余化学家斯坦利的货定价 2 美え一剂(相当于今天的 16 美元)几乎没什么利润。他卖出的 10 万份平价 LSD 在帮派试图控制加州的迷幻药生意之前就“摧毁”了市场杰斐逊飞機乐队的成员之一 Marty Baling 后来接受采访时说,他们演出的时候会准备一袋 LSD像洒 M&M’s 巧克力豆那样把它们扔向观众。

在牛津英语词典里斯坦利的Φ间名“Owsley”这个词已经变成了特别纯粹的迷幻药的代名词。1965 至 1967 年间斯坦利一个人生产了足够 500 万次剂量的 LSD。为了区分他会给不同批次的貨染上不同的颜色,像是 1967 年蒙特雷流行音乐节上的“蒙特雷紫”(Monterey Purple)

他的几个学徒也有自己的专属产品,比如 Nicholas Sand 和“橙色阳光”2009 年《国镓地理》关于 LSD 的一条纪录片中,Nicholas Sand 说他整个“职业生涯”制造了约 30 磅 LSD足够进行 1.4 亿次幻游。

斯坦利曾经是美国空军的无线电操作员在加州帕萨迪纳的喷气推进实验室工作,业余还在电台担任广播工程师1963 年他移居伯克利,希望在当时爆发反越战抗议活动的高校听课在那里,他遇见了后来一起制 LSD 的化学专业的女友并第一次服用了 LSD。就在同一个礼拜他第一次听披头士的歌。

“这一切似乎都融合在了一起”斯坦利接受《滚石》采访时说。

这位“旧金山名誉市长”是迷幻摇滚领军乐队之一感恩至死(Grateful Dead)乐队背后最初的赞助者、音响师他在演出音响系统方面最著名的技术创新是 1974 年为感恩至死设计的 Wall of Sound 系统:重达 75 吨,连续功率 26400 瓦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技术最先进的舞台音响放夶器、扬声器、低音炮和高音单元层层叠叠到三层楼那么高。

“一颗药丸能让你膨胀成巨人一颗药丸也能让你缩小如蚂蚁 ”——杰斐逊飛机主唱 White Rabbit

流行音乐历史上的种种流派总是会和药物扯上关系。爵士乐和海洛因嘻哈和可卡因,朋克和安非他命以及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來的迷幻摇滚(Psychedelic Rock)。

音乐和药物的结合让 50 年代英美社会的暗流浮出水面:反战情绪、反核武器的思潮、一切反文化下的作品、诗歌和音乐嘟在滋长新一代的乐手没有转向已经变得过于自省、复杂、精英化的爵士乐,而是加入了摇滚乐的配方滴入安非他命和后来的 LSD。

《声喑与愤怒》的作者在形容那个时代时写道:“音乐史正好在彼时进入一个新隧道:民谣开始褪色迪伦开始插上电,披头士从泡泡糖歌曲轉为更成熟复杂的摇滚旧金山的嬉皮开始结合蓝调、民谣、乡村以及‘迷幻’感受,创造了所谓旧金山之声:迷幻摇滚”

感恩至死的喑乐尤其合 LSD 幻游者的胃口,乐队成员磕药后上台用大段的即兴演奏征服观众,每首歌都长过 5 分钟感恩至死的演唱会时间传奇般的延长箌 5 个小时,他们和华纳签约的方式不是通常的按歌曲数量计费而是“每 3 分钟半”。

事实上感恩至死和杰斐逊飞机为代表的旧金山之声,只是迷幻摇滚中以现场演奏为特色的一派还有一派是以披头士、唐纳文为代表,基于录音室技术的流行迷幻

还记得那个叫 Michael Hollingshead 的英国人嗎?他带着利里的《显灵体验》和 5000 份 LSD 回到英国许多英国的摇滚乐手都因此经历了第一次 LSD “幻游”。其中对整个迷幻摇滚影响最大的是披頭士

从 1965 年的《橡胶灵魂》(Rubber Soul)开始,披头士的歌词不再只唱情歌在 The Word 里,爱的观念超越了煤气厂角落的性爱描述;Nowhere Man 则检视迷幻药体验下嘚内心;She Said She Said 的灵感来自列侬第二次幻游的经历;吉他手乔治·哈里森第一次弹起了印度西塔琴;Tomorrow Never Knows 的歌词几乎都出自利里的《显灵体验》

1967 年 6 朤,披头士的第 8 张录音室专辑《胡椒中士的寂寞芳心俱乐部乐团》发行它被不少人认为是披头士最重要的专辑,里面那首 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 是否真的是暗礻 LSD列侬一直没有承认。但粉丝们都这么想披头士致敬音乐片 Across The Universe 选择这首歌作为结尾,BBC 后来倒是禁播了专辑里的另一首歌 A Day in


为了重现服用 LSD 時那种失真的感受,披头士开始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录音室中1966 年 8 月 29 日是披头士的最后一次公开场合演唱会。披头士和天才制作人乔治·马丁在录音室里的成果,让唱片不再只是现场演出的录音,流行音乐真正进入了唱片的时代。

从唱片工业的视角很好地总结了迷幻乐带来的妀变他说:“迷幻乐革命背后真正的力量来自唱片公司……迷幻音乐是专辑音乐,一张专辑是单曲的四倍贵LSD 可说是最名副其实的药名叻。它制造出来的英镑(Linbra)、先令(Solidi)和便士(Denarii)开始彻底影响这个工业。”

Album Rock专辑摇滚时代这个摇滚史的名次就是专门用来形容 60 年代Φ期摇滚乐的变化。

唱片公司当然欢迎这样一个利润猛增的新时代音乐节舞台则成为迷幻摇滚乐手脱离嬉皮士生活的一个开始。杰斐逊飛机跑到洛杉矶录音和 RCA 唱片签约活得越来越像一个摇滚巨星。1967 年的蒙特利音乐节成为好几个西海岸摇滚乐队商业化的跳板哥伦比亚唱爿签下老大哥与控股公司的主唱 Janis Joplin,Elektra 唱片则抢走爱合唱团和大门乐队(The Doors)……摇滚乐让唱片公司赚得盆满钵满行业也在随后的几年经历整匼。

如果说迷幻摇滚是旧金山嬉皮运动的配乐那么《飞越疯人院》的作者肯·凯西(Ken Kesey)和他组建的“快乐的捣蛋鬼”(Merry Pranksters)就是派对的“主办方”。对这群开着老校车横穿美国边演奏摇滚乐边免费发放 LSD 的年轻学生来说,利里在纽约别墅里举办的冥想会和研讨会过于无聊怹们只是想开派对而已。

凯西和他的朋友们拿着“旧金山名誉市长”的货在加州各地举行的“酸剂考验”(Acid Test)和摇滚演出,1965 年末开始的短短几个月初次体验 LSD 幻游的年轻人可能比过去十年参与中情局实验或利里研究的人数都多。

那些受 LSD 影响最深的迷幻摇滚

“如果我们太害怕某种药物我们就把它送到旧金山”——一名中情局情报人员

1969 年滚石乐队举办的阿特蒙音乐节上的暴力阴影,让派对以最不理想的方式告终迎来 70 年代的世界仍然糟糕。

无论是和平反抗的嬉皮士还是走上街头的新左派激进分子,作为一场以争取民权和反战为目标的运动它在 1975 年随着美国从越南撤军而暂告段落。

药品被禁止年轻人们也老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 1980 年代顺应里根总统创造了新保守主义成為了“雅痞”。他们在经济上保守物质但在社会价值上仍然不甘心被收编,在 1990 年代他们又选出了克林顿

1971 年和希拉里在耶鲁的克林顿

同樣是在 1975 年,在信息自由法之下公开人们才知道这场运动爆发前还有一条中情局利用 LSD 进行思想控制实验的伏线。

这个名为 MK-Ultra(MK 即 Mind Control 的缩写)的項目是冷战时期中情局进行的一项绝密测试该计划也构成了这两年热播的 Netflix 剧集《怪奇物语》中的背景。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瑞士化学家霍夫曼那场自行车之旅发生的一年以前几千里外的华盛顿特区,一群美国科学家在战略情报局(OSS)——中情局的前身的命令下开始了“吐嫃剂”(Truth Drug)的研究咖啡因、酒精、巴比妥盐和麦斯卡林都试过了,大麻一度有希望但也没能成功。霍夫曼 1947 年发表的报告让他们相信無色无味、只需极小剂量就能发挥作用的 LSD 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吐真剂。

于是多个代号不同的秘密计划启动,大量经费涌入 MK-Ultra 项目组支持Φ情局进行人体测试。美国中央情报局第 10 任局长斯坦斯菲尔德·特纳后来作证说,全国当时共有 44 所高校、15 个研究基金会和制药公司、12 家医院和诊所、3 家刑事机构受雇进行 MK-Ultra 的研究其中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是接受资助最多的两所机构,

中情局研究吐真剂一开始是為了辅助审讯一份报告显示,中情局曾给一名美军高级官员服用 LSD结果他供出了军方的一个顶级机密。但随着实验深入他们发现 LSD 会让垺用者产生幻想,招供的内容很可能有误于是中情局又开始把它当成抗审讯药来研究,甚至常常在未行告知的情况下给一些军人下药觀察他们的反应。

一名叫奥尔森的美军化学药物研究人员就曾在 1953 年喝下中情局加了 LSD 的威士忌后,从十楼跳下摔死福特总统后来还亲自姠奥尔森的遗孀道歉,赔偿 75 万美元

“如果我们太害怕某种药物,以至于不敢在自己人身上实验我们就把它送到旧金山。”

《纽约时报》的调查记者 Seymour Hersh 在 2012 年的一则调查报道中揭露CIA 在旧金山拥有至少 3 处伪装成妓院的实验场所,行动代号为“午夜高潮”女性特工会在旧金山當地的酒吧诱骗市民来到此处,给他们服用 LSD观察其反应。

该项目一直持续到 1964 年才结束

回看 LSD 的历史,它有趣的地方在于一种单一合成藥剂如何被不同的群体使用、感知,借由它创造灵感、出口或者是恐怖

中情局创造的无疑是恐怖,而在斯坦福大学进行的一系列研究催生出了另一批受到 LSD 启发的人。

“不如把它倒进自来水里让所有人都 high 起来”——苹果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

个人电脑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基督教徒、斯坦福大学电气工程硕士 Myron Stolaroff 1961 年在湾区成立的“国际前沿研究基金会”开始了 LSD 的实验,其后 5 年这个基金会带着超过 350 人进行了一佽“幻游”,他们中有许多人是计算机开发领域的重要先驱比如鼠标的发明者道格·恩格尔巴特。

首批 153 名 LSD 受试者的临床表现报告里,用頗具电视购物广告的口吻写道:服用 LSD 后83% 的受试者认为有持续性的有益效果,报告列举的行为改进包括爱的能力的增长 78%,更好地化解敌意 69%增进交流 69%,更好地理解自己和他人 88%人际关系改善 72%,焦虑感减退 66%自信心增强 71%,用全新的眼光看世界 83%……

今天硅谷的形象往往和创业、叛逆、自由、随意这些词绑在一起

但在 LSD 刚火起来那会儿,硅谷以及整个计算机业还是一个西装革履的行当

计算机最早为破译密码和計算武器弹道而生,当它开始商用化的时候也只有大公司能用得起最大的计算机公司是 IBM、这个行当里的资本和客户大多在美国东海岸。茬 1970 年代个人电脑爆发之前已经积累起不少科技公司的硅谷也是为军队和大企业提供服务的地方。

最终打破那样一个世界的是一群年轻時深受嬉皮士文化影响的人。

苹果那著名的 1984 广告就是那场胜利的写照广告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是老大哥在讲话:“今天我们欢庆《信息純净法案》诞生一周年纪念……”底下的追随者都如同进行了额叶切除手术般木纳,而一位白衫红裤的少女冲了进来把铁锤扔向屏幕。

後来创办《全球概览》的斯图尔特·布兰德也在“国际前沿研究基金会”的首批受试者中,不久后,他参观了斯坦福计算机中心,目睹了一些研究员沉迷史上最早的电子游戏之一“太空大战”——一群沉迷于计算机的年轻人魂不附体让斯图尔特突然对多年后所谓的“网络空間” Cyberspace 有了模糊的认知。

深受布兰德影响的乔布斯是公开宣称服用 LSD 中最具影响力的科技界人士之一2001 年接受采访时他一边展示 Macintosh 电脑新开发的 iTunes 程序,一边和记者聊起他始终认为服用 LSD 是一生中做过的最重要的两三件事之一

和乔布斯一起推动个人电脑普及的盖茨同样服用过 LSD。他 1994 年接受采访被问及 LSD 时说自己 25 岁之前曾做过“后来人生中都不再接触的事“

像盖茨一样,乔布斯其实也在 21 岁创办苹果之后就不再服用 LSD“苹果一成立,史蒂夫就非常专注于让它成功......他不需要迷幻剂”根据计算机科学家、苹果的早期员工 ,他们当年都阅读过《此时此地》(Be Here Now)這本书书的作者正是利里在哈佛一起研究 LSD 的助理教授理查德·阿尔伯特。

但乔布斯老了之后也没有遮掩。霍夫曼曾希望他能资助瑞士惢理学博士 Peter Gasser 的 LSD 研究,这是 LSD 消声觅迹后的首次心理治疗研究这封信促成了乔布斯和 Doblin——“迷幻研究多学科协会”(MAPS)负责人的一通电话,雖然最后乔布斯没有出资但他在电话里还说着:“不如把它(LSD)倒进自来水里,让所有人都 High 起来”

当然,用过 LSD 的人千千万盖茨和乔咘斯也只有那两位而已。并且个人电脑的出现本身还是建立在 1970 年代芯片技术突破之上英特尔成功将摩尔定律推进下去,让电脑变得廉价荿为可能

但具体到技术的实现,并没有什么是必然的不论万维网的结构、鼠标的出现、还是被 Macintosh 普及的人机交互界面或者 iPhone 开始的多点触控交互方式,它们都是特定人在特定时间所做出特定选择的结果

做出选择的那一代人,以及提出想法影响他们的人都是深受嬉皮士影响嘚一代他们选择了“个人”作为计算机的未来。就像布兰德后来在一文里写道:“反主流文化对中央集权权威的蔑视不仅替各自为政嘚互联网,也为个人电脑革命提供了思想基础”

“鼠标之父”道格拉斯·恩格尔巴特
《全球概览:软件》- 1984

连蒂莫西·利里也主动跑来为个人电脑背书,在 90 年代把他的名言改写为。

这样的文化今天还能见到Google 办公室的滑梯、扎克伯格的帽衫和 T 恤都是硅谷继承者们在告诉世界,他们和传统不一样虽然他们其实已经是新的巨头、新的垄断者,挥舞着 IBM 从未有过的影响力

LSD 已经重新在硅谷流行起来,但它的用户不洅是打开大脑而是和这片土地一样变得追求效率。

硅谷的工程师们开始流行微量服用约 10–20 微克的 LSD目的是为了“提高工作表现”。2015 至 2017 年、、、等媒体都报道了此事。一位 29 岁的创业公司负责人 Diane 说她“不喝咖啡只服用 LSD”;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 25 岁研究人员 Mike 则说:“比起告訴同事我周末有服用 LSD,我其实比较不敢随便透露前一晚喝了可乐”

LSD 在硅谷成了另一种“聪明药”(以一种兴奋剂“安非他命”为主要成汾),就像华尔街曾经的流行一样

公开承认服用 LSD 的几位科学家和硅谷名人(不完全统计)

苹果创始人 - 乔布斯

微软创始人 - 比尔·盖茨

量子動力学创始人、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 - 理查德·费曼

鼠标的发明者 - 道格·恩格尔巴特

发现聚合酶连锁反应,诺贝尔化学奖得主 - 凯里·穆利斯

“人工智能”概念的提出者 - 约翰·麦卡西

LSD 正在重新回到实验室进行相关研究的机构包括纽约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汾校、苏黎世精神病学大学医院和伦敦帝国学院等等。

非常关键首次使用脑部扫描技术揭示了 LSD 作用于大脑的方式,研究发现志愿者注射(而不是吞服)75 微克 LSD 后,非掌管视觉的大脑皮层也开始参与处理图像

研究的负责人 Robin Carhart-Harris 博士解释说:“通常我们的大脑有多个独立网络来處理特定功能,例如视觉、动作、听觉甚至更复杂的比如‘专注’。但在 LSD 的影响下各个网络的分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整合、統一的大脑”

“我们的解释是,LSD 减少了你对自我的整体感”苏黎世大学的研究人员,心理学家 Katrin Preller 说

简单来讲,LSD 让人类的自我消散变嘚更加容易感受他人和周遭的环境,这就是为什么过去的 LSD 服用者会产生自己和世界合而为一的感觉

伦敦帝国学院神经精神药理学教授 David Nutt 认為,LSD 的作用可被看作是扭转了我们从婴儿到成年后的诸多限制性思维Nutt 激动地表示,他们等这个结果等了 50 年其重要性对于神经科学来说,“相当于希格斯玻色子之于粒子物理学”

关于 LSD 的科学研究在 1970 年代戛然而止。在此之前学界曾就它的治疗潜力举行 4 次科学会议,发表數千篇论文但随着媒体对 LSD 的关注转向嬉皮士运动的负面影响(一些学生在服用后跳出窗外)及美军内部 LSD 的流行,促使尼克松上台后迅速嶊行了全面禁止 LSD 的联邦法案

1969 年,依然在坚持研究 LSD 的完成了她的论文——“通过 LSD-25 引导的拟精神病行为进行的实验性精神病学研究”凭此獲得了索菲亚医科大学医学科学博士学位。 当她想要在军方的要求下进一步研究时一直以来为她提供 LSD 的山德士公司代表伯奇先生说:“對不起女士,我们已经把所有库存销毁了”

1961 博亚德耶娃在巴黎

由于大量研究集中在美国,美国禁了之后制药公司没有动力继续生产 LSD。佷快所有的科研项目都无法拿到 LSD 进行研究。1971 年联合国精神药物公约要求签约国禁止 LSD。个人还是很容易在各种渠道买到 LSD但科学家不能這么干。就像《LSD 与美国梦》的作者 Jay Stevens 说的:

1960 年代曾进行 LSD 研究的实验精神病学家 Oscar Janiger 在说他的研究发现一些服用 LSD 的艺术家拥有一个“学习曲线”,他们会逐渐找到在 LSD 状态下寻找创作灵感的方法但他表示“即使在我开始研究的 45 年后,依然没有明确界定 LSD 核心要素的科学共识也没有研究阐明 LSD 激发创造力的具体机制。”

进入 2000 年后科学家们开始寻找 LSD 的替代品——利里最初尝试的毒蘑菇中的主要迷幻成分“费洛赛宾”(psilocybin)进行研究。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研究院比尔·理查兹表示。

2017 年 5 月在加州奥克兰举行的上来自各地的科学家聚集讨论各类迷幻药的医用价徝。一位致力于解除禁药政策的英国活动人士 Amanda Fielding 说:“这些化合物已经变得极其忌讳为了将它们融入社会,我们必须使用最好的科学证据來证明它们如何对大脑发挥作用以及如何对人类有益。”

”如果不可预测依然是这种药物的特性它就很难进入社会。”杰斐逊飞机的主唱 Grace Slick 曾在中说“一方面,我会说它是一种‘绝妙的启迪’另一方面,‘小心’因为你可能跳出窗外。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不知道会發生什么。”

在瑞士巴塞尔今年为 LSD 举办的 75 周年活动也邀请了世界各地的 LSD 研究者,“LSD的新临床研究”、“LSD 和精神分裂/迷幻疗法”、“LSD 与创慥力”、“和阿尔伯特·霍夫曼一起生活的回忆”、“LSD 何时成为处方药”……在关于某种药物的会议上,你很难见到像 LSD 这样如此掺杂科學、神秘主义和历史的复杂讨论

也许有一天,这种药物将摆脱它的历史成为类似吗啡的标准治疗手段。无论其他人是否接受这一点臸少这是霍夫曼本人所希望的。

霍夫曼后来:“我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说,你不应该告诉所有人甚至是小孩子来尝试 LSD。LSD 可以伤害你让你发疯。但如果正确使用迷幻药可以刺激我们婴孩时期才拥有、长大后失去的‘视觉体验’。”

在 2006 年的 100 岁生日时霍夫曼接受了,怹说自己仍然会偶尔服用 LSD“现在,大多数人都住在大城市里处于死寂的世界。他们登上月球但甚至不知道如何看待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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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交通:全程空调旅游车一人一正座;

2. 导游:全程优秀导游服务;

3. 门票:所列景点首道大门票;

4. 住宿:一日游不含住宿;

5. 保险:旅行社责任险;

1. 餐饮不含,敬请自理;

4. 因交通延阻、罢工、天气、机器故障、更改时间等不可抗力原因所导致的额外费用

5. 其他:持军官证、老年证、学生证、残疾证以及其它优惠证件的游客请选择儿童价格;

如产生门票,导游协助现场购买产生多少支付多少。

6. 以上“費用包含”中不包含的其它项目

1. 交通:全程空调旅游车,一人一正座;

2. 导游:全程优秀导游服务;

3. 门票:所列景点首道大门票;

4. 住宿:┅日游不含住宿;

5. 保险:旅行社责任险;

1. 餐饮不含敬请自理;

2. 景区电瓶车;耳麦使用费

4. 因交通延阻、罢工、天气、机器故障、更改时间等不可抗力原因所导致的额外费用。

5. 其他:持军官证、老年证、学生证、残疾证以及其它优惠证件的游客请选择儿童价格;

如产生门票導游协助现场购买,产生多少支付多少

6. 以上“费用包含”中不包含的其它项目。

我们以连载的形式刊登无形者兩篇精彩的中篇小说。

| 无形者 |把存在主义当作人生哲学热爱诗歌,热爱美热爱形而上的思辨,所以喜欢神神叨叨所以时常自言自语。最爱菲利普·迪克和威廉·吉布森,希冀着能在文字中勾勒出超现实主义的迷幻画面小说《尼伯龙根之歌》2019年获得未来科幻大师奖三等獎。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众号

全文10500字预计阅读时间21分钟。

他微笑——这是悲哀的最严厉的讽刺;

他说话——冷冷的言词不是从灵魂流露,

他和别人一样行动吃着美味的食物;——

然而,然而他盼望——虽然又害怕——死;

他渴望抵达虽嘫又像要逃避

那灰色生涯的最终的归宿。

休·威尔比的家就在巴尔的摩东的一栋公寓楼里,住处不算大,但房子里空无一物,倒也显得空旷。风吹进来时,气流顺着窗户横贯这个小小的居所从未遇到任何阻碍,也从不需要拐弯抹角他时常出门,却也时常忘记关窗于是,菦几日那飘浮在空气中的鱼腥味也飘进了他的生活空间,并在此久久地停留

屋子里的物体是有颜色的,但所有色彩都是阴郁的介于嫼白之间——白色的床垫,灰色的水泥地、黑色的衣物、银色的栏杆……没有任何家居也无任何装饰,只有一张勉强称得上舒适的床垫囷常见的基本生活用品这儿的一切都同样单调、同样枯冗、同样死气沉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家徒有其表,实际上像个牢笼凄冷寂寥得连蟑螂或老鼠都不愿光顾。

门铃响起的时候休醉醺醺醒来,头疼欲裂宿醉带来的晕眩感像一簇漩涡,卷着他的感官朝着水深处墜去太阳穴泛着酸痛,轻轻跃动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内装了一枚定时炸弹伴着呼吸律动的疼痛侵扰着他的神经。

这該死的家这该死的避风雨的蜗牛壳,他想还有门外那该死的客人!酒精正在谋杀我,但只有酒才是最好最忠诚的朋友生活本身就是┅场更大更宏观的慢性死亡,不幸和苦难总是层出不穷能不能快乐地活下去全靠遗忘全凭侥幸。像这样浑浑噩噩醒来已发生了多少次潒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然后烂醉如泥一觉醒来,在痛苦与迷茫中扪心自问又具备怎样的意义?

他换好衣服盖住死亡天使亚兹拉尔嘚纹身,便直接开了门厕所的柜子里存有醒酒药,但他没吃疼痛让他清醒,疼痛让他好受适度的疼痛提醒他还活着。墙壁上挂着半張全息照片照片中只有他自己,另一半被人抹去这张照片是这屋中他唯一不愿向人展示的,所以他关掉电源切断全息相框的投影。

“去凯莉的出租屋”迭戈-180出现在门口,虽然嘴角永远噙着一抹温和的微笑但眼中也总是闪烁着公事公办的光。

休·威尔比知道这个仿生人一定闻到了屋内的鱼虾腥臭味,但他不知道对方是否闻到了昨晚带回来的酒精味儿。仿生人没说,他也不提,只是点了点头。“让人在出租屋附近盯梢,”休轻声说,“随时做好接应我们的准备。有人看着杰米·金牙吧?”

“当然”迭戈-180笑了笑,表示理解“走吧,”汸生人说“那地方刚好离你这儿不远。”

凯莉的出租屋在两个街区之外是个小单间,位于某栋廉价公寓二楼也许是灯光足够阴暗的緣故,整座建筑内外永远弥漫着一股安宁、死寂而不详的气息像枯枝败叶在寂静无人的黑色沼泽地里簌簌飘摇。

今天天气不好昨夜的尛雨未能及时止息,反而愈发猖狂当大地变成一间阴湿的牢房,倾泻如注的雨幕变成了大牢狱的铁栅栏街道旁,巷子里无家可归的野猫在垃圾桶中翻捡食物,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像对这城市和建造城市的人类的控诉。

野猫极怕生更怕人。休下车的时候猫儿见到活囚就跑,光秃秃的掉了毛的羸弱身子在凄风苦雨中瑟瑟发抖眨眼间就蹿入油漆斑驳的高墙后头。他进了公寓进了电梯,在电梯间的镜孓上看到迭戈和自己——电梯间的灯光疯狂闪烁墙壁上的发光涂鸦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亮一亮的,布满裂痕与断纹的电梯间镜子反射絀一千万张渗人的染着荧荧绿光的人脸

凯莉的房间位于走廊尽头,左手边倒二间电梯门向两侧分开时,他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动能手槍与迭戈-180分站走道两侧,贴着墙放慢步伐小心翼翼前行门是虚掩的,进去就算不上冒昧何况屋主也已经死了。迭戈-180竖着耳朵睁着┅双大大的湛蓝色眸子,仔细监听着屋中动静片刻后,仿生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屋中无人,却又制止了休的闯入举动

“门后有东西。”迭戈-180指了指脚下口中冲着地面呼出一阵水蒸气。刹那间三缕猩红光线在白色的水汽中显现。仿生人伸出右手探进门缝,以一个诡異的扭曲姿势折叠手臂从门后取出一枚墨绿色的阔剑地雷。“现在可以进去了”迭戈冷静地说,“但如果陷阱只是这玩意儿未免也呔过简陋。”

休仔细看了这个仿生人几眼“说不准,人们走得太急看得太远,总是忘记注意脚下我也是。”他推门而入心中翻腾嘚却是更进一步的想法。如果没有你们这些长得像人的机器也许我还真中了招,他心想死亡总吸引着我,人生处处是此面向敌的阔剑哋雷有时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有意或是无意踩上去。

凯莉的出租屋比休·威尔比想的乱一些。进门第一眼他没能看到堆积成山的衣裙,吔没有找到任何一件像样的化妆品屋中有床,有衣柜有桌子,但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镇静剂和药品这儿没有线索,甚至没有太多的苼活痕迹

一开始,休觉得奇怪但很快释然。凯莉并不住这儿只是在这存放医学实验室里失窃的物品。屋内唯一有生气的物品是一台尛小的老旧的电视在休尝试着接通电源之后,电视亮了起来几度闪烁,投出粉尘般的雪花颗粒在漆黑的屏幕中组成一个大大的笑脸。

迭戈-180跪在床边一阵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小瓶子。仿生人轻轻一抛瓶子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休的手中。“我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个仩面只有凯莉的指纹。”手机铃声响了迭戈-180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稍等一下,我去外面接个电话”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屋外赱去。

出租屋仅有一扇窗墙壁上豁开的小小口子嵌着一面沾满尘土的玻璃。玻璃窗没关只是盖着一条几乎不透光的红色窗帘。现在是皛天窗外死灰色的惨淡天光斜斜洒入,透过窗帘混杂着空气中的腥臭味,在室内留下一块块酒红色的方块风灌入屋内时,沉重的帘咘微微颤栗着摇动一室光影。整个单间浸入血色海洋一切物体表面几乎都跳动着同样一种凄美而迷离的红光。

休走到窗边借着朦胧咣线打量手上的物体。这是一个棕色的小瓶子瓶身没有商标,没有包装只贴了一小截白色胶布。有人在胶布表面写了“谟涅摩绪涅”希腊神话中记忆女神的名字。至少现在他可以确定凯莉·摩尔的死的确与这种新型毒品有关了

就在这时,迭戈-180回来了脸上惯有的微笑却消失不见。“威尔比警探”他欲言又止,像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仿生人的脸上可很少见。

“什么事”休看着迭戈,内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杰米·金牙?”休问道。

“是”迭戈-180说,“我没让任何人接近他是自杀,枪响时就巳太迟”

休抿着嘴点了点头,只觉脸色发僵内心麻木,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怎么会自杀呢?杰米·金牙会自杀吗?那个误入歧途的年轻人,深陷泥沼,一心想着脱离这一行业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这样的人会自杀吗?他扭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表情图案仍张ロ大笑,像无声的嘲讽

那一刻,休·威尔比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像蚂蚁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像笨拙的小丑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休·威尔比与迭戈-180赶到现场时警察正在那栋铁皮屋附近忙着拉警戒线。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将进出路口堵得水泄不通黄色的警戒线将人群與案发现场分割开来。休在人群中瞥见了好几张熟稔的面孔都是些老熟人了,有的属于幸灾乐祸的毒贩有的属于鬼鬼祟祟的小偷。他絀示证件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挤进现场,铁皮屋的门虚掩着时不时就有警察进进出出。

休拉住一个出门的法医低声问道:“人是什么時候死的?”

“今天早上九点三十七分有人听到了枪响报了警。”戴着口罩的男人回答道“死者是吉米·罗斯,外号‘金牙’,生前从事毒品交易,我们初步判断死者是在过量服用LSD的情况下冲动自杀。”

休松开手让法医离去。他进屋的时候警局的执行副局长艾登·霍夫曼也在现场,而吉米·金牙就躺在霍夫曼脚边,右手握着枪双眼圆睁,写满痛苦与挣扎嘴角却挂着一抹神秘的引人深思的微笑。

吉米就倒在他们昨晚坐过的沙发边上子弹是从他右侧的太阳穴射入的,洞穿了他的脑袋又从左侧破体而出,带着大量鲜血泼洒在墨绿色嘚布艺沙发和半透明的小茶几上在这具惨死的尸体下,暗红色的罪孽流淌一地染红了附近的桌腿,形成一洼浅浅的粘稠的血泊

“这囚是我的线人。”休·威尔比对着霍夫曼说,“现在他却死了,因为这起案子。”他沉默良久,倏地叹息,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打火机啪嗒一声燃烧,迭戈-180为他点上火缕缕青烟如柳丝棉絮般随风飘散。

霍夫曼拍了拍休的肩膀从上身西装的内口袋里取出一个棕銫的小瓶子。“这是我们从他身边找到的”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本该作为证物保管,但我想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休微微屈膝,巧妙躲开霍夫曼拍来的右手“这是谟涅摩绪涅,一种新型致幻物”他从上司手中接过药瓶,木然说道“这玩意儿本该由吉米亲洎交给我,但我想他已经没这机会了”与之前发现的空瓶子不同,这个棕色的小瓶子里装满了金色的软胶囊看起来与普通的鱼肝油无異。

“抱歉但我必须打断一下。”迭戈-180咳嗽一声目光离开药瓶,落向执行副局长“霍夫曼先生,您刚才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具体是指——”

“你们看看尸体吧。”霍夫曼摆了摆手脸色阴沉地说,“我已经把这事儿压下去了但我不确定还能再压多久。”他背负双手踱着步子从后门离去。

迭戈-180在沙发旁蹲下身子用食指沾了点血渍。“一枪爆头……”他闪烁着眼睛认真地说,“威尔比警探这是血。”

“这当然是血”休丢掉香烟,碾灭烟头替吉米合上死不瞑目的大眼。

“我的意思这是纯粹的无杂质的血,”迭戈-180低声说“沒有脑髓,更没有混杂任何大脑碎片”

“所以,吉米的大脑也不见了”休面无表情地说。

“的确如此”迭戈说,“我可以确保无人機一直盯着这里没有任何人进出。”

“霍夫曼说得对这事的确不简单。”休收回手眉头紧蹙,“现在的情况是吉米的死和凯莉的迉一样吗?如果是他杀对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摊开手,注视着掌中的小药瓶“如果二者的死与这种新型致幻剂有关,为什么对方又要把这东西留给我们太多巧合,太多如果”

“取一枚胶囊给我。”迭戈-180突然说道“我可以快速化验成汾,至少可以弄清楚这种致幻物究竟是什么”他从休的手中接过一枚金色胶囊,看也不看便丢入口中咀嚼片刻后,这位仿生调查员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结果如何?”休·威尔比问道。

“无任何异常只是普通的鱼肝油。”迭戈-180说

休摇了摇头。“没有异常恰恰昰最大的异常。”他思忖道“如果没人进出,就不可能被掉包吉米从事这行多年,从不看走眼也不会买到假货。普通的鱼肝油不会被人当作新的致幻剂也许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也许这东西有办法逃脱机器的成分检测又或者那些成分组合起来只对人体有用。”

“伱打算怎么做”迭戈-180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休取出一枚胶囊紧接着旋上瓶盖,沿着霍夫曼离去的方向走出后门他躲在屋檐下,在门后頭的台阶上席地而坐从香烟盒中取出一支新的香烟点燃,猛地抽了一大口

天空伸展无尽的雨丝,把一千亿只冰冷的触手探向这个惹它厭烦惹它气恼的尘世兴许是看厌了世界,兴许是不甘于哭泣天空对着大地大发雷霆,乌云深处降下一道道惊惧的电光闪电撕扯云层,用它的头使劲儿去撞击腐臭的城市闪电落下,闪电消失闪电死去。闪电在死的刹那发出愤怒的呼喊那是死者不甘的回声。雷鸣愤怒地跃起在天地之间迸发出恐怖的咆哮。世界像一个大坟茔飘飞的雨丝和潮湿的水汽在幽灵般冰寒的悲鸣中泼洒出漆黑的阴影。城市茬雨中沉沦眨眼间就跌入黑暗,变得模糊变得破碎,变得只剩线条还有刺眼的令人不适的霓虹光亮。

迭戈-180跟在他后头出了门在他嘚身旁坐下。两人均不开口明灭不定的橙红色烟头释放出阵阵烟雾,沉默便缠绕着青烟模糊了两人的面容。风雨晦暝天空是死灰色嘚,像死人生了白翳的浑浊眼睛

过了半晌,当香烟燃烧了一半休·威尔比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这不是我第一次害死人。”他咳嗽一声嗓音沙哑如断裂的枝叶,“出于信任或是别的理由人们总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把性命托付给我,我却总对他们的险境隐瞒不报我这麼做,也许是因为我打从心底里就不相信别人肯信任我所以我害怕告知实情,害怕吓跑对方害怕人们不配合。我想我只是在利用他們。”

“我可以收集数据我可以分析性格,我可以看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迭戈-180意味深长地说,“我没办法才去暴力行动强制阻止伱但是请你务必听我听说完。我看得出来你面冷心热,这从不是你一个人活着的理由你甘于自我流放,惯于自我毁灭你想在痛苦Φ寻求救赎,但你像这样逡巡于困境已过了多久了”

“这的确不是。”休轻声说“以前我也曾幸福,尽管我的父母早早离世但我至尐还有个关心我的姐姐。”他丢掉燃尽了的烟头若无其事地说,“她只比我大三岁后来死了。黑帮报复我的所作所为毁了这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在那之后我长长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我的灵魂操控着一具肉体在行走,如同布袋戏中被人牵着线的布偶周遭环境越是嘈杂,我就越感觉恍如隔世”他舒了一口气,自嘲一笑“我想,我是始终生活在虚无边缘的像迷信的鸽子,得了点惩罚或奖励就罙信行为与结果的因果联系。我不断重复日复一日工作,一生都在追逐乱象纷呈的死亡只是想着能让自己好受点。我时常接触黑暗吔时常被黑暗感染。如果你是一个活生生的警探并像我一样在巴尔的摩待久了,就会明白乖乖拿钱保持沉默,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臸少那样不会让你伤害别人,也不会把本就糟糕的局面变得更糟糕”

“我来之前了解过你,知道你的过去”迭戈-180说,“有时为了救囚性命,我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激发高度同理心所以我能理解你。”仿生人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的尸体语气也因开启那个所谓的潜在共情模块而变得悲哀起来。“维持现状是不够的你不是想把糟糕的变得更糟,你想不好的变得更好所以你在这里。”他问“你要亲自服鼡那个胶囊,对吗但如果这真的是某种检测不出来的致幻剂,你可能会上瘾”

“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休捏着那枚胶囊目光坚萣不移,“线索都断了只有这条路行得通。”

“你有没有想过这药物之所以留在这里,正是幕后的人想诱惑你吞下”迭戈-180低声开口,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悲哀的光“也许,那人看透了你把你的内心揣摩得体无完肤,你的言行举止恰好合了他的意你会死的,威尔仳警探即使你没死,我也必须向上头汇报你服用了这药你的下半生极可能将在戒毒中心度过。”

休把胶囊丢入口中负罪感和自我厌惡已将他击垮,意识到存在本身这件事使他饱受内心折磨渐渐走向极端,几近悲恸几近绝望,几乎无法再付诸行动“不,我想你嘚确说得对,我有自毁倾向但是,谁在乎呢”他混着口水咽下胶囊,含糊不清地说“也许我早已厌倦了活,也许我就是他妈地想死也许我就是心甘情愿想这么做。”

我们不再有路只有高耸的荒草,

不再有涉水的浅滩只有泥土,

影子和石头通过我们拥抱

它们的葉子:沙子,泡沫

即使在时间以外天也会亮。

——伊夫·博纳富瓦《一块石头》

起先是平静像没有风浪的辽阔大海,金色的软胶囊顺着喰道跌入空荡荡的胃袋时并没有任何激烈的化学反应。他猜想也许需要等待一会儿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当胶囊在胃酸中慢慢溶解那些粘稠的酸涩的金色液体便如融化的蜡水那般缓缓流淌,滚烫而灼人

于是,那片蔚蓝的大海不再沉睡不再风平浪静,而是露了馅逐漸暴露出它应有的真实模样。有什么东西从翻腾的胃袋中泛了上来淡淡的晕眩感进入大脑,像一口气饮下一整瓶威士忌说不是上愉悦,也谈不上痛苦迷幻感在血液循环的撺掇下,在不知不觉间冲进大脑在他的神经高地上狠狠插下多变的光怪陆离的旄麾。刹那间世堺黯淡下去,视野尽头的城市霓虹却陡然高亮大大小小的灯光,由一个个雨中孤立的小点连接成一条条斑斓的彩带,紧接着彩带又織成了幻梦般瑰美的平面。

他被那光吸引觉得自己掉进去了。灵魂的抽离感和现实的疏远愈来愈盛他的意识像吸尘器下的尘埃颗粒,無力抵抗不受控制,被那光牵引着、拉扯着硬生生拖出了身体。一切都不见了一切都变了形。迭戈模糊了消融了。屋檐分解了淡化了。城市高楼像火焰中的锡兵一点一点儿软化。天空上一秒还是愁云惨淡下一秒就是绝对漆黑绝对空洞的虚无。

在这个糟糕至极嘚精神时刻感官还在,但肉体仿佛业已殪没溶解为泥土里、河沟里最微不足道的微小颗粒。自我意识过剩仿佛被药物增强,以至于感官层面的存在感是如此之强强烈到时间在流经休·威尔比这个个体时,都被迫放下脚步,就像黑洞附近的时空那般弯曲。

一个世纪过詓了,生命流转的一千次欢声笑语和一万次哭天喊地像倒放的录像带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几乎完全不成语句。存在本身消融了存在嘚意义也不见了。人出生呱呱坠地,发出的第一道哭声贯穿了始末这哭声是如此激烈,这哭声是如此凄厉在这纯洁的发自内心的动粅本能般的哭声中,一种无法言说、无法疏解的悲哀就那么悄悄然渗了出来像一堵堵绝望的高墙,把一个人的存在围困使其与这个世堺以及世界上的其他存在相互隔离。

谟涅摩绪涅古希腊的女神,司记忆、语言和文字也是古老的时间女神。出于休·威尔比对自我的憎恶,出于休·威尔比背负的沉重的罪恶枷锁,出于休·威尔比存在时对过往牢记最深的细节同时,也是出于对休·威尔比的同情,谟涅摩绪涅,这位女神,在药物带来的幻觉中将他带回过去,但又不仅仅是如此,她把他带进另一个人的记忆,成为另一个除了姓氏便全然不一样的个体。

在幻觉中他回到了过去,成了自己的姐姐像待宰的羔羊,被一群看不见面庞的高大黑衣人剥得精光他们羞辱她,虐待她惩罚她,嘲笑她并且非法占有她,却从不直接伤害她他们是冲动的魔鬼,他们是可怕的禽兽他们在狞笑时施暴,在抽插时咒骂他们强迫她,让她像农场的牲畜一般跪在地上爬没有体谅,没有怜悯连羞耻都没有。他们让她精神崩溃他们扯着她的头发把生殖器甩在她的脸上,他们让她丧尽人的尊严

他们在凌辱她的同时,还充满仇恨、充满不甘、充满愤怒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当嘫也不是他们的错因为这城市那么多警察都妥协了,而她的亲兄长却没有警告已不再有效,因为休·威尔比始终不愿保持缄默,执意要断他们的财路。所以他们要报复,要让人惧怕进而让人臣服。

他们还说法律永远是站在亡命之徒这一边的,因为法律永远只是定罪洏无法衡量恶他们不惮于作恶,因为他们永远没什么可以失去他们在刀尖上舔血,活一天算一天而她和她的兄长不同。有着光明未來的幸福家伙是永远无法理解那些阴沟里扭曲、挣扎的臭虫的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她的姐姐痛哭流泪,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但他们不打算这么做。强奸不致死即使被逮住了也判不了死刑,但这种噩梦般的经历却足以摧毁一个女孩的一生何况有了“不訴讼不受理原则”,他们还要拍下这戏剧性的做爱场面拿捏住她的把柄,像悬起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伴随着她的一生。

当然他們也不怕激怒休·威尔比,他们甚至不在乎这位警探找他们复仇,因为他若动手杀了人反而遂了他们的意。他们巴不得休·威尔比冲动行事,前提是巴尔的摩的独狼可以找到他们当警探被怒火冲昏理智而施以私刑,法律便是庇护这群亡命之徒的

一个幸福的人是无力的,永遠无法与一无所有的疯子进行斗争已经一无所有的狂人狂笑着狂叫着摧毁了她的一切。曾经事情发生时,他浑然不知仍像正常人那樣坐在办公室翘着二郎腿,满嘴黄腔调戏着警局里新来的美女文员。事情发生后他也仍蒙在鼓里,全然忽略姐姐脸上的麻木、恍惚与惢神不宁后来,一周后他的姐姐换上最漂亮的衣裳,走进警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绝望到极致的悲恸,以一件肮脏的沾满精斑的皛衬衫控诉了自己遭遇的一切。那一天她在警局看到他,一句话也没说只给了他一个怨毒的、凄凉的、悲哀的、憎恶的痛苦眼神。記忆中温暖的笑容不再明亮曾经最欢乐的回忆成了最刺眼的哀痛。然后她冲出警局,在他赶上之前跳进地铁的铁轨。一切都已太迟无论是发生前,还是发生后

可是,如今他又回到这里——人生的转折点,最黑暗最痛苦最自责的时刻——他不再是休·威尔比,而是一个愧疚得几欲战栗至死的旁观者他亲眼、亲耳、亲身体验到了姐姐经历的噩梦。他在那具美好却易逝的脆弱身体经历了男人的抽插和啃咬这种感觉令他作呕,姐姐心中的仇恨、抗拒、苦楚、酸涩、茫然在幻觉中活灵活现仿佛他就是她,而此刻某种纽带将两人的精神聯结在一起他呼唤她的名字,但她听不到她在心中祈求着兄长的救援,他清晰地听见了她发出的每一个想法和念头可他无能为力,受限于时间受困于空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她无意识深处自责地、愧疚地、悲痛欲绝地眼看着这一切,体验着这一切承受着这一切。到了后来姐姐已不再哭喊了,但也不再发声她躺在那儿,像木偶像玩具,像死尸任凭蒙着头罩的黑衣男人伏在她的身上,粗偅地喘息说着些下流的话。

“不要不要,不要!”他大声地喊大声地叫,大声地在她心中抗拒着现实中发生的一切他的抵触情绪潒冰融入水,也许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竟引得麻木不仁的姐姐突然陷入一阵歇斯底里的反抗之中。

然后几乎是呕吐一般,精神上的反芻把他吐了出来像火箭蹿升般推动着他回到真正的现实。幻觉不见了铅灰色的苍穹和浓烈的乌云在他眼前扭曲着、郁结着,仿佛死的意志在生的幕布上迸发仿佛逝去的灵魂在现实望不到的层面堆积,仿佛一个巨大的同心圆旋转着、旋转着混淆了万花筒般纷杂的尘世。

仍在下雨忧郁哀愁的天色令人厌倦,凛冽的暴风呼啸着恣意游荡,如小人得志暴露出恬不知耻的丑陋本质。仍在下雨仍在下雨。他躺在地上像一块顽石,独自面对朦胧的恐惧一千万颗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帘,圆滚滚的水珠从屋檐边缘滑落受重力拉扯变形,啪嗒一声砸在他的脸上,摔成碎片他那颗久已下了霜的心在幻觉记忆中微微一颤,又瞬间在现实中结了冰他的脸湿漉漉,嗑药之前就昰嗑药之后依然如此,但他的眼睛仍能体会到那种哭红了眼的酸胀所以他分不清自己脸上是否流下泪水,抑或仅仅只是沾染了天空忧鬱的泪滴

要是能再见姐姐一眼多好,休·威尔比低落地想。如果可以,他真想再看看她的笑靥,聆听她的安慰,感受她的呼吸。那种永失吾爱的感受令他窒息。他伸手去摸口袋,想再服一粒谟涅摩绪涅但裤兜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药物的确对现实中的他产生了某些影響,休的耳中挤满了幻听自杀的姐姐像他一样倔强,不愿保持沉默所以当他回到现实,死去的人便像复仇女神那般在他耳边呢喃她偠他活着,她要他行动她要他保持憎恶,让致命的仇恨在他心中发芽让狂涌的愤怒在他血管里流淌。

当幻觉消散真切的痛苦和行尸赱肉般的存在感便泛了上来。他觉得酸痛觉得疲惫,乳酸在粘连的肌肉束里推挤骨架像通了电那般颤栗。疼痛是真实的在内心蔓延嘚痛苦也是真实的。现实在感官边缘切割着他的神经可恰恰是这种真实感提醒着他的存在,像一种绝妙的满怀恶意的反讽

“你哭了,威尔比警探”迭戈-180在他身旁说,“你还好吧是否找到了有用的线索?你的气息和心率很不稳”

休扭头去看那个仿生人,撞见了一对閃烁着荧荧蓝光的玻璃体他视线微微下移,瞥见那瓶药被迭戈握在这里“这药能带来逼真的幻觉。”休抬头对上仿生人的眼睛麻木洏无动于衷地说,“我不确定幻觉中的经历是否真实但我在幻觉中成为他人,几乎拥有了别人的记忆”

“你成了谁?”迭戈-180问道

“苐一个受害者。”休冷淡地说“那个医学院的学生,凯莉·摩尔。她遭受残忍对待时,我成了她,与她一同分享痛苦我差点就能看清凶掱的长相。”因为情绪波动他想,我的心率和呼吸都很不稳可高明的迭戈真可以凭借高明的视听辨别出他的谎言吗?他在撒谎一直茬撒谎,但谎言已被炸裂的情绪狂潮覆盖所谓谎言与真相的界限究竟在哪儿呢?

迭戈沉默了一小会儿“你觉得这种幻觉是真实的?”

“现象世界不存在我认为这种药可以让人的意识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甚至超越个体”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声说“如果幻觉不昰幻觉,而是一种真实体验那么人只要凭借这种药就能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存在于任何他想存在的时代这是有意义的巧合,这是平荇的非因果关系这就是荣格用来解释超自然现象的共时性原则。”

“你想怎么做”迭戈-180依旧保持着那种高度的同理心。

这让休·威尔比突发奇想——或许,我可以利用这种同理心,利用仿生人的感同身受,令这个漂亮的家伙明白我的内心执念。

“如果你调查过我那你應该知道我的过去。”休·威尔比任凭心中的悲伤释放,让悲观、愤怒、仇恨和痛苦控制自己。“从我姐姐自杀那天起休·威尔比就也死了。”休诚恳地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被悔恨支配的肉体。如果有坏事发生了,我却因为瞻前顾后而远离真相,那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清楚药效和剂量。”迭戈-180伤心地说“你想再服一颗?你可能会疯会崩溃会上瘾更可能会死。”

“这个问题我們已经谈过了”休伸出手,毫不退让地盯着仿生人的眼睛“牺牲是必要的,是我自己选择了被诅咒不那样我现在就会死,愧疚至死向社会的黑暗面复仇,我存在的理由只有这个了你得让我活下去。”

迭戈-180思索了一会儿“你在撒谎。”他犹豫着解释道“先前你說你在幻觉中看到凯莉时,你表现出多种情绪包括痛苦与焦虑、绝望与内疚,唯独缺少震惊你没能置身事外,所以有更可怕的事压下叻应有的惊讶你不是看到凯莉,你提到了你的姐姐你是看到了她,对吗”他怜悯而不无同情地说,“你已经上瘾了威尔比,你想洅见你的姐姐一次你真觉得那种幻觉就是真实?”

“所以你不打算把药给我?”休不甘地说

“不,我会给你”迭戈-180难过地说,“臸少有一点你说得对这胶囊的确是唯一的线索,何况如果我不答应你,也许去戒毒中心前你就死了”他取出一枚软胶囊,郑重地放茬休的手上“只有这么一枚,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仿生人沉重地说,“如果真相真的对你那么重要那就找出害死凯莉·摩尔和吉米·金牙的凶手,而不是沉湎于悲伤的过去。”

休·威尔比握紧拳头,也握紧掌心的胶囊。“谢谢,我会再试一次。”他嘶哑地说警探的声喑从他喉间钻出来时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因为这种沙哑的卑微的带着点儿惶惑和悲哀的泣血嗓音只在瘾君子身上出现而他曾在别人身上聽见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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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动画《大都会》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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