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飞出去的心越狱后还能越回来吗追得回来吗?

(顾戚)心上秋&三
“戚少商?”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像那个大侠戚少商,真气四溢、发丝飞扬、衣炔翻飞,雪白面孔犹如冰铸,双眼射出千年寒潭般的冰冷,手稳稳平举,从指尖一直延伸到逆水寒的剑尖,都是一股深深地寒意。
犹如鬼魅,又像深夜游荡钩人魂魄的死神。
“我要报仇。”
平静地说完,戚少商已经飞身上前,逼向铁手咽喉。
挥臂格挡,一声闷响,铁手连连退后几步,媲美铁铸的手臂依然一阵酸麻。不想戚少商内力竟是如此深厚,果然是个奇才,经过那场风波,他的武功早已精进!
戚少商长剑横扫,千钧万马之势劈向杨星厉腰侧,杨星厉身形一闪,已来到戚少商身后,挥手欲劈他后颈,却不想戚少商早已整个仰起,手中剑向后刺去,却是看准了杨星厉的心口!!
这一剑快而且内力充沛,笼罩了杨星厉浑身,连退都不能让他耍?BR&杨星厉手腕一抖,一点星芒已疾飞出去,撞在逆水寒剑身上,剑尖一歪,杨星厉立刻飞身后退。
戚少商剑势不缓反快,依然笔直刺出,刺得却是铃铛。
已经连眼前人究竟是谁都分辨不出来了吗?铁手大惊,欲出手阻拦,但戚少商剑法精绝的就是一个“快”字!不待铁手靠近,剑已经逼近铃铛,铃铛长袖一挥,身上的轻纱已经握在手中,翻卷上逆水寒。
可是,戚少商竟然长剑一抖,震碎了轻纱!片片碎纱飘然翻飞、飘然落下。
但这一缓,已让铁手来到戚少商身旁,伸手就攻向他胸口。戚少商回剑挡格,身形灵动,剑身回旋,铁手竟然能感到旋起的剑风刺得脸皮隐隐发疼。
戚少商剑尖划成大大小小的一个个圈子,竟不能让人看清他剑招指向何处,逆水寒的寒光闪亮,照耀得人双眼生疼。铁手就已一双内力充斥的肉手,或弹或压、或挑或按,化去大半剑招。但戚少商根本不为所动,一招狠似一招,真的有心要取对手性命!
忽然三柄飞花刷刷刷接连射向戚少商,虽说是花,却是精铁所制的花,那盛开的花瓣边缘犀利如刀刃!杨星厉人称“花落花飞”,说得就是他使的暗器——飞花!虽然一眼已盲,但是他手中的飞花依然犀利并且准确无误!
戚少商长剑飞起,将两枚打落,同时一掌击出,逼退铁手。此刻第三枚飞花劲急,已到他胸口,戚少商当下回手一揽,指尖一弹,竟就势改了飞花的方向,飞花以更迅疾的速度袭向一旁的铃铛。
铃铛身形灵动,矮身低头,躲过飞花。
此刻杨星厉与铁手已一起冲上前,围攻戚少商。当然他们并不想伤戚少商,因此之前处处手下留有余地,但现在看来如果单打独斗,只怕反而会死在戚少商的剑下。虽然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人,不齿以多欺少,但现在却是为了救人不得不联手!
戚少商手中剑迎头弯转,竟如一根软带一般,顺着剑锋曲了下来,削向杨星厉脖颈。逆水寒早已名声在外,这是何等锋利的名剑,更何况是戚少商在使用,即使剑身不到,剑风扫到,也能让杨星厉人头落地!铁手掌心劲力一吐,雄浑掌风逼歪了剑身,杨星厉低身,右腿已横扫向戚少商下盘,戚少商竟然不退不躲,手腕反转剑尖向下,就势刺去!
竟然有着这般猛烈的杀意,竟然这般嗜血!杨星厉和铁手心中都各自一寒,似乎逆水寒剑身上的寒气袭进了他们心中。
戚少商双眼发亮,犹如饥饿的野兽看见血肉一般发出一抹青绿,嘴角上扬,一抹让人看了冻彻心扉的冷笑!与此同时,外面风声大做,树叶猛烈摇晃,大滴大滴的雨点噼噼啪啪地坠落下来,在那风声、雨声之中夹杂着鬼哭狼啸的声音。
眼看戚少商看准杨星厉的腿,一剑就要刺下……突然!那凄厉的鬼哭狼嚎声越来越清晰,从窗口呼啸飞进一把小斧!戚少商横剑格住,“当”一声,火花四溅!一圈余韵散开,铁手、杨星厉站在一旁,竟都被震得退后几步。
戚少商更是向后连连数步,鬼哭小斧震碎了他真气环绕的罡气,五脏六腑都似乎颠倒了位置,双腿一软,戚少商跪在地上,勉强用逆水寒支撑着身体,吐出几口鲜血。
从窗口掠进一人,浑身湿透,微卷的发丝上一颗紧接一颗地落下水珠。是顾惜朝,他脚步不稳,捂住胸口急道:“还呆站着干什么?快点他穴!!”
铁手连忙上前,戚少商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被瞬间连点几个穴位,戚少商顿时晕倒。此刻,顾惜朝才迅疾上前,将戚少商揽在怀中。
“你出手果然够狠。”杨星厉说道。
顾惜朝紧皱眉头,回眸冷笑道:“你们倒是处处留手,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制住他。这时间拖的越久,心魔就侵入得越深。这一次就比上次疯得彻底……”
“这么说,戚少商疯过?”铁手皱起眉头,“顾惜朝,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会儿再说!刚才那一击已经使了我所有的内力……”缓了缓,顾惜朝继续急切地说道,“铁手,快!首先护住他的心脉,为他输入内力调息全身经脉,化解胸口的浊气……快点,否则他的内伤和心魔混在一起,会更糟糕!”
“知道了。”铁手连忙上前,扶住戚少商,双掌抵在他背心,缓缓输入内力。
铃铛轻柔上前,丝绢擦去顾惜朝脸颊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水珠,轻轻地开口道:“你也休息一下吧,你所受的内伤也需要调息。”
依然冰冷的面容,挥去停留在他额头的柔嫩小手,顾惜朝双眸紧盯着戚少商。
幽幽叹气,铃铛依然守在顾惜朝身边,看着那俊美的侧面竟一时出了神。
等到铁手输完内力,又推拿一阵缓解下戚少商的内伤,顾惜朝将戚少商放在床榻,小心地盖上被褥后,一行人才退出房间,来到另一间偏室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惜朝没有回答,却一挑眉头,声音冷俊地质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临走时明明说的很明白,若见他有什么不对,就高声叫我,我会马上过来。可是为什么直到他入了魔,凌厉的寒意都侵袭到四面八方时,都没有人通知我?!”
“呃?”杨星厉几分错愕,“你不是说给戚少商听的吗?”
“哼!若是我要嘱咐他,当我会那么大的声音让你们也能听到吗?!……当着他的面我不能明确让你们提防,虽然他听到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心里会不舒服…………唉,我早该知道。”说着,顾惜朝浮起几丝冷笑在嘴边,“你们这些蠢材!”
被这般骂,杨星厉依然无所谓似地嘴角上扬;铁手眉头皱得很紧,不是因为骂词,而是忧心戚少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成亲那天。”顾惜朝叹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他要杀我,还是没有杀成……终于入了心魔,疯了。不过我马上替他解开了,只是自此以后他想起过去,都会挺不住走火入魔。”
默默听着,杨星厉和铁手都面色严峻,反倒是铃铛沉吟片刻,突然拍掌惊叫起来。
“什么事?”顾惜朝,杨星厉和铁手立刻站起身,一边小心翼翼环视四周,一边问道。
“啊……这么说顾哥哥你娶得不是什么少裳,而是戚哥哥了…………”
“对哦!”杨星厉也合掌一拍,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
“说出去,我就杀了你们两个!”顾惜朝剑眉倒竖,手在小包中弹了弹斧刃,立刻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在房间内幽幽响起。
铃铛娇媚一笑,丝绢挥出,轻轻地飘在顾惜朝肩膀上:“你这么看着我,果然让我心儿怦怦跳……放心,为了你,我不会说出去的。”
“对了,追命呢?”铁手问道。
“他?”顾惜朝随手抚去肩头的丝绢,笑道,“此刻不知在哪条巷子里淋雨狂奔呢……”
三天过去了,戚少商终于醒转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守护在床旁的顾惜朝。
“我睡了多久?”
“三天。”
半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戚少商缓缓吐纳一番,感觉到胸口的隐痛:“还是你出手够让我放心。”
“逼不得已。”
“你也受了内伤?”
“不碍事。”
“想必出那鬼哭小斧,耗尽了你的内力。”
“必须一击成功。”
“怎么,不是一击让我魂飞魄散吗?”戚少商说着笑起来,可是顾惜朝却毫无笑意,伸出手指掠过戚少商脸边垂下的发丝,缓缓说道:“傻子,差点魂飞魄散的人是我。”
眨眨眼,戚少商这才知道顾惜朝眼神里的几分凄楚是因为自己,微微低下头,戚少商开口道:“知道吗?我做了个梦。”
“梦到我了?”
“嗯。”戚少商笑起来,“你说你很后悔,后悔所做的一切,你说你不愿意,不想的,却不得不如此。你跪在我面前,百般自责。”
“那不是我!”顾惜朝冷着声音说道,“我从未后悔,如果一切重头,我依然会那么做!”
“我知道,所以我明白这是个梦……”戚少商动了动身子,头向后一靠,眼神晶亮地看着顾惜朝,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拔剑刺过去,在你身上刺了十几个窟窿。”
“你杀了我?”
“杀了你!看着你流满鲜血的尸体,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顾惜朝撇撇嘴,也不以为意,端起一边的药碗,吹了吹,舀起一勺送到戚少商唇边。
“不高兴?”戚少商喝着药,问道。
“听见有人那么想杀我,怎么高兴?”
“那只是个梦而已……但是,此刻却是现实,顾惜朝,如果我入了魔回不来的话,你就一斧劈死我。”
顾惜朝盯着戚少商,戚少商一脸平静,双眼漆黑隐隐闪亮。
“好,我答应你。杀了你,烧了你的尸身,将你洒在连云山水。”
“嗯……还有,不要我才入地府就又看见你。你和傅晚晴退隐江湖,过些平静的日子,隔上个五六十年我们再相见吧……”
顾惜朝端着药碗的手抖了又抖,几滴洒出来,落在雪白的被褥上洇湿成几个浅褐色的圆点……戚少商,你真是要害我万劫不复!努力稳住迭起的心潮,顾惜朝沉声道:“少废话,快点将药喝了。”说着,将药碗送到戚少商嘴边。戚少商皱起眉头,却被顾惜朝捏住鼻子硬是灌了下去。
呛了几口,戚少商稳住,问道:“这几天,却有何变化?”
“杨星厉已经四处放出话去,也许最近曹灵儿就能露面了。无情和冷血也通知近日会来和我们会合。”顾惜朝说着,眼眸一转,已经挂上一抹邪笑。
“又算计谁呢?那天你和追命特意出去喝酒,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和无情以及冷血有关?”
“对别人,你倒是特别的敏锐。”顾惜朝凑到戚少商耳边,似有若无的热气呼到他的耳垂,引得戚少商脸红起来。压低声音顾惜朝继续说道,“和无情有关。如果不出我所料,这次他们重逢,会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谁和无情重逢?”
“是……”正要说,突然窗台一阵轻微的响声。
“追命!”顾惜朝回头,“你就不能走一次门吗?”
追命坐在窗台上,不见他一贯地笑容,却垂下眼眸几分忧虑地看着右手两指挟着的一个细长酒瓶。虽然追命年纪稍长,可一副面容就是显得几分孩子气,俊朗的脸偏偏一笑就显得顽皮和恶作剧。此刻双眉微蹙,像极了一个被抢了玩具心里委屈的孩童。
“怎么了?”顾惜朝耐着性子问道。
撅着嘴,眉头皱得更紧了,追命挠了挠后脑勺:“大师兄快来了……”
“可是,我还不懂你说得……怎么做?我,我其实不想那么对待大师兄,我敬重他,当然也是喜欢他,可是我从来就不想……去欺负大师兄,顾惜朝,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应该怎么做?我不懂,完全不懂。”
这番话,让戚少商听得目瞪口呆,猛地转眸盯着顾惜朝,却见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嗯……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
“我有很多都不明白……”
“顾惜朝!!”戚少商听不下去了厉声吼道,可顾惜朝充耳不闻,上前搂住追命,两个人又踏上窗台,“我们边喝酒边说吧。”
“嗯,我也正有此意。”说着,两道身影就已掠出,不见踪影。
戚少商掀开被褥,欲追过去,刚到窗口,却听见敲门声。
“进来。”
来得原来是铃铛,还有杨星厉。
“戚哥哥。”铃铛跳到戚少商身前,左看右看,满意地笑起来,“你身体好多了吧?”
“没什么大碍。”戚少商抱拳道,“之前为各位增添了不少麻烦,还望见谅!”
“戚兄言重了。”杨星厉还礼道,其后房间里就陷入一片沉默。
戚少商来回看着这两个人,杨星厉嘴唇蠕动,却不开口反而偷偷瞧铃铛,铃铛也是忸怩着身体,偷偷瞧向杨星厉。
“究竟有什么事情?若有难处不妨直言。”
“确实是有难处……”铃铛和杨星厉又对视一眼,杨星厉点点头,似乎鼓励铃铛说出口。铃铛叹口气,瞬间就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戚哥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我帮你什么?”
“戚哥哥,是这样的……”铃铛说道,“合芳楼在江南也是颇有名气的地方,每个到了江南的人少说都要来逛逛合芳楼,而小女子不才,有幸当了合芳楼的花魁。其实在这里有一个规矩,就是每年举办一次花魁比赛。由各名楼的花魁出来比试一番,其一是为自己造些声势;其二也是为了比比看究竟谁更美谁更有本事,赢的女子就可以成为江南的第一美女。”铃铛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喘了喘,转眸却看见戚少商和杨星厉已经坐到桌前,彼此倒满酒,喝起来了。
“戚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听着呢,你继续……”戚少商眨眨眼,一脸无辜。
回过头,铃铛抽泣几下,继续说道:“往年,虽然比试的题目颇为刁钻,可是我拼了一命依然赢得虚荣。但是今年,我居然,居然…………”
“居然怎么了?”戚少商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酒杯问道。
“居然……”铃铛手绞紧手帕,红了眼眶也红了脸,“居然……居然…………”
“到底怎么了?”
“居然,那个来了。”声音底不可闻,戚少商当然没有听清,转过头看向杨星厉,杨星厉也是一手撑着头,嘴里叼着酒杯。
“你听清了吗?”
杨星厉摇头。
“哎呀!这种事居然让女儿家说两遍!”铃铛又羞又恼,但还是压低声音道,“那个来了……”
“什么?”
“那个……来了。”
“那个……”
“说大声点。”
“那个来了!!!”铃铛气急,突然大吼出来。
戚少商怔愣片刻,又问了句:“哪个?”
铃铛跺跺脚,埋怨地看向杨星厉,杨星厉连忙放下酒杯,拉过戚少商凑近耳边嘀咕了几句。瞬间戚少商也满脸通红起来,坐正身体,沉默片刻然后“哦”了一声。
“你居然就这个反应?!戚哥哥,你知不知道这多不是时候,我还怎么能去参加比试呢?”
“那就不要去啊。”
铃铛水灵灵的眼睛都瞪圆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去,就代表我弃权,我还怎么赢得江南第一美女的称号?!”
“铃铛把自己所有的自尊都压在这上面了。”杨星厉依旧在戚少商耳边悄悄说道。
“哼!我怎么能让花透、夜露还有梦窈这些贱人爬到我头上来呢?!绝对不行!!只要我活着,她们就永远别想和我抢这个头衔!!”
不过是个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而已,竟然就执着到这个地步……可是江湖第一的美女,却从来不把这个放在心上。戚少商垂下眼帘,浅抿了口酒。
“戚哥哥,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怎么帮?”
“你去比试。”
话音一落,房间里归于沉静,戚少商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喝酒。
“戚哥哥……”
“不行!!”戚少商突然站起身,吓了铃铛一跳!“为什么让我去?!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说着,戚少商狠瞪向杨星厉,杨星厉连忙摇头摆手,表示此事与己无关。
“戚哥哥,当初你男扮女装和顾哥哥成亲的时候,来了多少江湖中人,他们几经历练,戳穿过多少骗局,可是却没有一个能看出你是男的。这不很合适帮我吗?”
“你,你怎么知道我和顾惜朝……”戚少商结巴起来。
“傻子也看得出来顾哥哥多么照顾你啦……戚哥哥,答应我吧!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了!”铃铛缠上戚少商手臂,撒娇地晃来晃去。
“为什么不找其她女子帮你。”
“唉呦!其她女子我信不过,她若有那个本事赢了比试,还不把我踩在脚底下!”
“嗯……是啊,戚兄,看铃铛妹子都这么求你了,你怎么忍心让铃铛妹子哭出来呢?”说着,杨星厉朝铃铛眨眨眼,铃铛会意连忙抽泣起来,“戚哥哥,如果你不能帮我,我,我肯定是只有去死了。呜呜呜……”
戚少商惶惶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摆脱这个麻烦!穿女装?而且还是去争什么江南第一美女?!让我去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可是现在怎么摆脱这个麻烦?戚少商沉吟起来,突然眉头一挑,差点就要笑出声来:“铃铛,我是绝对去不得的。我一介武夫,去了也只会给你丢脸!但是,我知道一个人,他可以去。”
“谁啊?”
“顾惜朝。”
“事情就是这样。”戚少商说完,满屋子的人都看向顾惜朝。
顾惜朝脸色很难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仅仅是脸色阴沉,手都伸进了小包中。
铃铛缩在杨星厉背后;杨星厉眼神四处飘移;铁手和追命坐在一旁,低头喝酒。
“为什么?”顾惜朝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他是在很努力地压抑下愤怒。
“因为你像个女人。”戚少商平静地说道。顿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当然他们也很同意这个说法,可是当着顾惜朝的面而且是很愤怒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也就只有戚少商敢这么做。
顾惜朝气极,反而冷笑起来,笑完脸色一变:“不行!”
“如果你不帮,铃铛就会去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死就死吧!”顾惜朝冷眼瞪向铃铛,“你要死就找个清静的地方,千万不要在我们面前要死要活。如果下不了手,就由我来帮你!”
铃铛委屈地一跺脚,跑到戚少商身旁,带着哭腔地说道:“戚哥哥,我就说顾哥哥肯定不会答应,如今他还这般怪我呢。”
“顾惜朝,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至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以这么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你也认为男扮女装是耻辱吧……当初你逼我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么说。”戚少商说得很是平淡,说完,垂下眼帘看向一边。
“啊?今年好像更难……”铃铛撅起嘴,随即又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不是我。”
“我对音律不是很懂,不过却还是能听出曲调的好听和不好听,碰巧合了心意的,顶多也是微笑而已,可是现在却是让人落泪?!”铁手摇摇头,“真是很难。”
杨星厉也开口道:“嗯,除非音调悲凄能勾起听者心中的悲惨往事,否则……”
“在这种场合下,当众落泪已经很难。更难的是让同一个人反复听曲流泪,顺序越靠后就越不容易。”戚少商说道,众人沉默下来,再次看向台上。
按照出场的顺序,夜露是第一个。
拿出一管横笛,看都没有看那书生,夜露径自吹了起来。出人意料笛声并不悲凄而是异常安静,仿佛身处在幽深的寺庙中,空旷寂寥的古院里,只有摇曳的烛火和沉默的古佛陪伴,时时敲击的钟声偶尔提醒着自己的存在,但并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耳畔间回荡的就只是一成不变的木鱼声和自己低低的吟经声。然后,就这样,直到永远……
书生立刻流下泪来……他想起自己几度春秋,每天都是一人坐在窗前,一盏油灯几卷破破烂烂地书本陪伴自己,有时外面下雨,屋檐滴水,滴滴答答声一直回荡在耳边,那个时候不知道要熬到何时才是尽头,那般孤寂曾经以为会相伴自己一生…………
“好!!”见书生落泪,立刻台下众人鼓掌。
“哼。”冷哼一声,铃铛撇了撇嘴,“不愧是夜露,竟然能一眼看出这个书生心里的痛楚。”
“第一个可以针对弱点,却不知第二个该如何了?”
第二个是梦窈,她用的乐器是胡琴。
笑吟吟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梦窈满脸笑得可爱,看得书生忘记了刚才笛声勾起的往事,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手指划动,胡琴声流泻而出,与此同时,梦窈竟收敛起甜美笑容,泫然欲泣……朱唇微启,随着悠扬琴音梦窈缓缓唱道:“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ダб小⒐旅咔迨欤蓖馑赐菩寤В客鹘倘恕⒚味涎ㄇ秩词恰⒎绻闹瘛! ∈癜胪潞旖眭荆』ā⒗巳锒季。榫&亩馈6屟抟恢ο缚慈。家馇е厮剖S挚直晃鞣缇蹋舸镁聪虼耍ㄇ岸跃撇蝗檀ァ9卜劾帷⒘襟!?BR&属于胡琴特有的幽怨,伴着梦窈清冷的音色,更显得格外的哀惋和缠绵,那连绵不绝的旋律,正如那千丝万缕的纠缠和羁绊,剪不断,理还乱哪……
书生听着听着,流下泪来。
“好!!”叫好声不断,梦窈放下胡琴,微微屈膝,抬眸时已又是一脸甜笑。
“居然用歌声!哼!!”铃铛不满地撅起嘴,而杨星厉、追命等人却不停点头,“又没说不能唱歌。夜露是看透书生的痛处,而梦窈却是以自己感动书生,厉害厉害!”
“有什么好赞叹的!”铃铛仅露在面纱外的杏仁眼此刻瞪起来,“想当初在比试诗词时,我仅仅只是念了几句,就可以让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是,是……”含糊地回应着,其他几个人根本无心听铃铛讲,又看向台上,前两个花魁一个是利用书生的痛处一个却是唱歌感动书生,就看第三个又能如何……
第三个是花透,她用的是箫。
不似之前的二人那么忽视书生,花透却是缓缓走到书生面前……眼珠转动,眉宇微蹙,红唇微启,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只是低低的叹息一声,花透拿起箫缓缓地吹了起来。
柔细的箫音吹起温婉的旋律。让人朦胧中仿佛能看到杨柳拂过水面,那其中正有蜻蜓在点水掠过,带起阵阵涟漪,鼻畔间,则弥漫着淡淡的荷香。
花透边吹边转眸看着书生,眼神含水,好似一潭碧绿湖水,很静但偶尔有风吹过,吹皱湖面,碧绿的水面荡漾竟似乎要满溢而出。
花透鼻尖微红,收回看着书生的眼眸,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秀气的弯眉皱起……多美的女子,多忧愁的神态,似乎有着满腔的委屈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咽下苦水。
书生心神荡漾,被那哀戚眼神扰得心神不定,似乎这弱女子正在以眼神向他求救,在这女子眼中他就是她的天,是能替她打抱不平的英雄!书生心中涌出豪情万丈,只觉得为这女子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怨无悔。立刻,书生硬生生地逼出几颗眼泪来。
箫声并不哀戚,反而温柔恬淡,但是书生依然落下泪来。
花透放下箫,先是对着台下屈膝,而后又对着书生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卑鄙!!”铃铛撇撇嘴。
“聪明。让书生自愿为她落泪。”铁手看到现在不得不佩服这三个花魁,各有一套。
追命也点头附和,和杨星厉碰碰酒杯,仰头喝尽。
戚少商一味盯着台上,在看了那三个女子后不禁十分好奇起顾惜朝会用什么办法让书生落泪,目前看来似乎能够用的方法都已经用过了,却不知他还能使出什么办法?
铃铛也抱着同样的想法,紧张万分地看着台上……如果顾惜朝不能让书生落泪那就是输了,他输也就代表她输,这江南第一美女的称号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落入她人之手。
第四个就是合芳楼的花魁——“铃铛”,也就是顾惜朝。
顾惜朝抱着一把古琴,席地而坐,琴放在双腿上,沉吟片刻,随即弹了起来。
琴音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什么感情都没有蕴含其中,戚少商听不出弹琴者的任何心思。
顾惜朝双眸垂下,看着琴弦在自己指尖拨动,他双眉之间平坦,也似乎没有任何表情。
弹的时间有点久,久得书生站在一旁开始打哈欠,台下众人先是期待,随即等待,再其后就开始无聊,交谈声喝酒声置疑声纷纷嚷嚷地响起来。
戚少商一直盯着顾惜朝,他知道此人肯定有所图才会如此弹奏,果然!顾惜朝突然双眼一挑,眼神里一抹精光一闪既逝,与此同时他弹拨琴弦的手指微抬,一点星光悄无声息地瞬间刺入书生颈侧!
不会是想杀了书生吧?戚少商一惊,却见书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觉得脖颈有点痒似的,挠了挠……其后,突然地,没有任何征兆地书生流出两行热泪,书生一惊,好像对自己流出眼泪非常吃惊,伸手来擦却越擦流出的泪水越多,到最后书生简直就是在嚎啕大哭。
台上的几个女子以及台下众人都一脸错愕,之前他们没有留意怎么再回过头来书生就哭成了这样?!
顾惜朝依然漫不经心地弹琴,台下众人愣住片刻之后,热烈响起一片叫好声还有嘻笑声:“肯定是喜欢上那个铃铛啦,否则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流几滴眼泪就可以了,这个书生却是哭得伤心欲绝。”“这是在美人面前竭尽全力,好让美人知道他的心意……”
书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不止,顾惜朝起身,抱着古琴在走过书生身边时,看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书生停止了哭泣,他站在原地,一脸迷惑,似乎依然不知自己刚才为什么而哭也不知道最后又是为什么而停止哭泣。
戚少商几分汗颜,杨星厉、追命和铁手也一脸苦笑……顾惜朝以细针刺入书生的哭穴,当然会泪流不止了,而后又一拍书生肩膀,逼出细针。
这果然是最简单也最见效的办法。
“很附和他的行事作风。”铁手摇头叹道,追命也频频点头,杨星厉和戚少商喝酒不语。他们刚才还期待什么呢?早该知道以顾惜朝的性格,肯定会偷偷使用武功……可是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当着众多武林中人的面也敢投机取巧。
“果然顾哥哥能代替我上阵,实在是太好了!”铃铛说道,她还真的不知道如果是自己在台上该再使用什么办法让书生流泪,实在不行的话也许也会使用武功,但却难保不让台子下面的武林人士看出来。
接下来的比试是跳舞,舞姿舞具不限,四人同台各据一角,谁下面的看众多此局就算谁胜出。
“跳舞?”戚少商和杨星厉以及铁手、追命对视几眼,铁手讯问的眼光:顾惜朝会跳舞吗?追命好奇的眼光:顾惜朝跳的好吗?杨星厉则是笑弯了双眼。
戚少商一个一个瞪回去: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跳舞?!他也没在我面前跳过,我怎么知道他跳得好不好?!杨星厉,你笑的手里的酒都洒了!!
“唉呦,你们一个个还眼神交流呢。”铃铛不满地嘀咕道。
杨星厉笑出声,铁手和追命继续拉着戚少商追问:“看他台上那么镇定,应该是会跳舞才对……戚少商,你真的不知道?”“戚少商你还替他保密啊,一个男人会跳舞也不怎么丢脸,你何必护着他呢?”“顾惜朝的生母是青楼女子,肯定是舞姿曼妙,也许从小教过顾惜朝……”“可是顾惜朝是个男人啊,她娘亲怎么可能教顾惜朝跳舞呢?”“唉呦,顾哥哥秀气得像个女人,他年幼的时候肯定也是像个小女孩一样可爱……”
戚少商睁大双眸看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放开他的衣领,坐到一边开始讨论的追命和铁手,铃铛此刻也加了进去一同讨论。原……原来名动江湖的四大名捕,闲暇之时,也……也挺寻常人的。无奈地笑笑,戚少商转过头,看向台下,却见顾惜朝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谈论他,虽然蒙着脸但是细长的眼眸却直直地望了过来。戚少商挥了挥手,却不想这一小小的动作被铃铛看见。铃铛靠拢过来,在戚少商耳边低声问道:“戚哥哥,说实话你和顾哥哥,嗯……谁,谁是夫谁是妇啊?”
“啊?”戚少商转过眼眸,然后吓了一跳,铁手和追命还有杨星厉都睁大双眼看着他,铁手令人惊奇地红着脸;追命睁圆了乌溜溜地眼睛,一脸好奇;而杨星厉则是嘴角带了一抹玩味地笑容。
“唉呦,戚哥哥,别瞒我们。我们刚刚谈论顾哥哥,都觉得他比女子还要秀气。所以很好奇你们两个到底谁是相公谁是夫人?”虽然铃铛依然是压低了嗓音,可是在座的都是武林高手,当然都听得见,而且看他们的神情,一个个都非常想知道似的。
“什么,什么?”戚少商红了脸,别过头。
“说啦,你是相公还是顾哥哥是呢?”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戚少商不理铃铛,低头喝酒,心里却一时颇为气愤起来……如果不是顾惜朝,何至今天被众人这么拿着取笑!
这时,台上几个花魁已经各自准备好,站立一角,准备开始第二轮的比试了。
夜露是拿着丝带;梦窈则是拿着两个五彩彩球;而花透拿的是团扇;铃铛”——顾惜朝却是,却是拿了一把细长柔韧的宝剑!
不会是舞剑吧?戚少商暗道。
琵琶声响起,夜露、梦窈和花透身形婀娜,丝带在夜露手中舞的是飘然灵动;彩球被梦窈舞来则是五彩斑斓,上下翻飞;而花透拿着团扇半遮半掩,手臂挥动,团扇就好像一只停留在她手中的雪白蝴蝶忽上忽下。台下众人纷纷分为三批人渐渐涌到所喜欢的女子台下,而顾惜朝的面前只还留有稀疏的几人,之所以是几人,是因为顾惜朝根本没动,他手中宝剑垂下,剑尖指向地面,而他抬头挺胸,望着远处。
“在干什么?”铃铛急了。
“好戏要留在最后。”杨星厉不紧不慢地说道。
夜露、梦窈和花透台下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最后就连顾惜朝台下的那寥寥数人也离开了。
琵琶声依然缓缓弹奏,好似一条清澈小溪在杂草丛生的山间蜿蜒而下,时而遇阻激扬跃起时而步上浅滩缓缓流动,时而欢快时而缓慢。
随着琵琶声,终于,顾惜朝缓缓抬起手臂,在空中挽了个剑花,突然迅疾刺出!与此同时,刮起一阵剑风,在整个台上一圈荡漾开来,立刻夜露手中的丝带飘斜一旁;梦窈的彩球落下几片碎絮;花透的团扇更是险些脱手。
顾惜朝一剑疾刺而出,动作又缓慢下来,仰身,明亮剑身缓缓划过眼前……手臂一抖,剑身颤动发出清脆剑鸣,顾惜朝抬起手中剑逼近眼前,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抚过细长剑刃,那明亮如镜的剑面竟倒映出顾惜朝那双细长冷俏的眼眸。
化为一道闪光,剑顺如流水般地划了下去……顾惜朝动作突然又快速起来,横、劈、刺、挑看着众人眼中只觉明晃晃地白光闪过,而前道光芒还未消散又一道亮光已映在眼中。
忽而,顾惜朝长身飞起,青衣飘动,犹如翠绿柳条一般软软落在台子中央,顾惜朝后仰,腰身越来越弯,头渐渐向下直至抵在地面,面纱翻起,露出白皙而尖尖的下巴,未涂膏脂淡然橘色的双唇润泽又柔软,嘴角微微上扬一抹似乎是讥讽又有几分诱惑地笑意……
台下的人都看呆了,就连那三位绝色花魁也停下舞姿,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挺起身,依然快如闪电般地舞剑,那柄细长宝剑在他手中舞来就好似活了一般,炫出明亮逼人的光芒,顾惜朝眼随剑走,目不斜视……可是台下所有人却都引颈盼望,指望他能看自己一眼,指望能再次面纱翻起,看见那张绝丽的容颜……等着等着,渐渐心头怅惘不已却又依然满怀期待,茫然无错地神态犹如已被那把舞动的宝剑勾去了魂魄。
戚少商摇头叹息却又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如果说要玩弄人心,还能有人比得上顾惜朝吗?
“厉害,厉害……简直不像是人,是仙子……不,顾哥哥没有那份做作,像鬼魅……不,又没有那份阴晦。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铃铛说着,竟然红了眼圈……她阅人无数,可是却遇见这么一个完美的人,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一手掌握;他高高在上,几分嘲讽地笑看世人百态,在他面前不能不感到自卑,自惭形秽。铃铛简直不能克制似地落下泪来,这条青龙飞在九天之上,而自己一只小小的雀鸟怎么能跟得上啊……
杨星厉似乎能够明白铃铛为何流泪,安慰般地抚上铃铛头顶:“傻子……”
追命看见铃铛哭了,完全不明白原因,顿时慌了手脚,想要拿酒却碰洒了酒瓶,铁手也不知所措,和追命一起手忙脚乱地扶起酒瓶,擦去流出的酒。
戚少商也不明白为何铃铛先是感叹而后却又哭起来,但也不至向追命、铁手那般慌乱,温和地开口道:“铃铛妹子,别哭了,否则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你不是说女儿家最重视外貌的吗……”
此时此刻,铃铛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可是霎时听见戚少商如此温柔的语言,竟再也克制不住,扑进戚少商怀中,伏在他肩头抽噎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地喃喃道:“戚,戚哥哥……如,如果可以…………把顾哥哥让,让,让我……我吧…………我,好……好,好喜欢…………他,戚哥……哥,你人好…………自然可,可以找,找,找到,更,好,好的……可是,我……我…………”
抽噎的哭泣,断断续续地声音,戚少商听到头没听见尾,根本就不明白铃铛说了些什么……抬眸看向杨星厉,杨星厉依然一脸微笑,却转了眼眸瞥向那边台上,努了努嘴。
戚少商回过头,看向台子……顾惜朝已经停止了剑舞,站在台子中央,双臂垂下,一双犀利狭长的眼眸此刻直直地望向这边,漆黑的眼中那原来的冰意已经融成了熊熊燃烧地烈火……好像一个年轻多情的夫君看见自己的妻子偷情那般嫉恨,不,不是好像,本来就是!
戚少商皱起眉头,拍拍怀中铃铛的肩膀,一边也狠瞪回去:你停在那干什么?!继续跳你的舞!
你在干什么?!我为了你一句话,在此让自己忍受这奇耻大辱,你居然坐在楼顶一边惬意地喝酒一边和那群人说说笑笑,现在还抱着个女人!!顾惜朝不甘示弱地回瞪。
懒得和你解释!快点跳吧,否则你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我何必为了那个女人这么鞠躬尽瘁!
你已经竭尽所能,现在接近尾声,却要放弃?这可不像你。
废话!我发现自己的夫人在偷情,还跳得下去吗?
这两人就此你一个眼神我一个眼神地交流,也不管台下回过神来的众人开始疑惑地叽叽喳喳,杨星厉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原来,戚少商和顾惜朝已经练成了心灵相通,可以眉目传情了。”
“什么眉目传情?!这是……”话未说完,戚少商突然停住,凝神细听。
杨星厉、追命和铁手也摒住气息,竖起耳朵。
远处,兵器相撞的丁当声,一声近似一声。
有人边与人交手,边向这边过来了。
一道粉红身影和一道漆黑身影,瞬间掠近,两人踩过众人头顶,跳上台子,一刀一剑时时交错,发出当当的声音。
戚少商一看,连忙推开铃铛,不由分说飞身掠出,刷一声,逆水寒出鞘!戚少商刚一踏上台子,就举剑直进,当当两声,格开了那交战中两人手上的刀剑。
“戚少商?”
“红泪。”
那粉红身影确是息红泪,此刻不远处又逼近两人,是赫连还有穆鸠平。
“你……”同时说出口,戚少商和息红泪对视一眼,分别别过头去。
杨星厉、追命、铁手也立刻飞身下来,杨星厉走到那一身黑装的人面前,微微一笑:“曹灵儿,好久不见了。”
黑衣人淡淡瞥了眼杨星厉,也不开口,转眸看向一边。
曹灵儿?!追命、铁手、戚少商一惊,连忙看过去……果然是个很美又很冷的女子,在她黑色的瞳孔里,盈满锐利又炯炯有神的光芒,双唇既冷又薄,皮肤在黑纱的映衬下更显雪白。
铁手和追命匆匆交换了个眼神,追命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我们换个地方吧。”
的确不适合说话,台下众人看见息红泪,再次怔愣……什么江南的第一美人,眼前的这个可是江湖第一美人!虽然一脸漠然,不施脂粉,依然美轮美奂!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明明是个如洛神般灵逸纤细的女子,却又浑身一股英姿豪气,果然不同凡响!
戚少商看着台下目瞪口呆的一副副面容,已知这个比试无法继续下去,既然无法继续而顾惜朝目前已逼退那三名花魁,赢得众人目光,那么理所当然铃铛——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肯定会延续下去。既然如此……戚少商也飞身掠出,尾随在铁手、杨星厉等人身后。
突然从天而降一群人,女的貌若天仙、男的玉树临风,而瞬间又一个个飞起,几个起伏就消失在了眼前,直看得台下台上的人都恍恍惚惚、不知所措,而好不容易回神过来时,却发现那个蒙着面纱站在台子中央的“铃铛”也已不见踪影。
来到合芳楼,走进平常的那个雅间,才发现顾惜朝已先一步到了。
放下发丝,换了平常的青衣,此刻顾惜朝正拿着一块手帕擦去眼眸周围的眼线,铃铛端着一盆水站在旁边,依然两眼红肿,但是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甜笑。
戚少商坐到一旁,顾惜朝斜眼瞥着他,戚少商一笑指尖指了指自己额头中央。顾惜朝皱眉,抬手就抹去自己额头中间的那颗朱砂。
“真是可惜,你们应该早点来……”杨星厉笑道,“如果早点来,就能看见一场多么精彩的比试。”
顾惜朝也不开口,继续擦着眼线。
“铃铛妹子,不用担心了,你的江南第一美女的称号现在稳稳当当了。”
“讨厌!追命……”铃铛几分尴尬地看了眼息红泪,“有江湖第一美人在此,你竟然还取笑我。”
息红泪察言观色,已经猜出八九分,看向戚少商抿嘴一笑:“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两个的喜好了,都喜欢穿女装……”
她能笑了,不再似当初那般愁眉深锁,果然……她说到做到,真的放下了……戚少商勉强地也笑起来:“谁喜欢了……别拿这个取笑,小心有人要恼。”
已经有人恼了,收拾完毕,顾惜朝站起身随手弹了弹袖口的灰尘:“今天你们很高兴啊,当然了……屋顶之上,轻风习习,酒香四溢,还有人美女在怀,能不快活洒脱吗?”
记仇的家伙要开始了……追命、铁手、杨星厉都撇撇嘴,坐到一边。
“杨星厉,你独眼射飞镖,也能百步穿杨名动江湖,可是现在还是要靠别人来保护;追命,你的大师兄好像就快要到了……铁手,平时看你不苟言笑、正义凛然,今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顾惜朝说着,冷笑几声,一甩下摆,坐到了戚少商椅子的把手上。
杨星厉还是嘴角带笑,只是神色尴尬;追命立刻收敛起笑容,双眼忧愁;铁手更是汗颜,许久不曾这么与人畅谈欢笑,今日实在是一时忘形了。
只言片语就让几位赫赫有名的人沉默不语,戚少商埋怨地看了顾惜朝一眼,开口道:“嗯……其它的就先不要说了,红泪,你却为何和曹姑娘动起手来?”
“哼!她出言不逊,我教训教训她而已。”
依然一脸漠然,曹灵儿淡淡开口道:“我看是你恼羞成怒吧……”
“你!”息红泪立刻起身,又要拔剑,戚少商连忙阻止道,“罢了罢了,既然都是同路人,何必再起无谓纷争。”
“谁和你是同路人?”曹灵儿冷眼看着戚少商,上下打量一番笑起来,“哦,我说是谁?原来是那个被友出卖,像个丧家犬一般四处逃亡的九现神龙戚少商啊。”
戚少商立刻脸色大变,顾惜朝双眉一皱,快速地连点戚少商几个穴位,戚少商顿时浑身一软被顾惜朝搂在怀中,小心将他的头搁在自己双腿之上,顾惜朝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怒火。
“顾惜朝,你干什么……”息红泪站起身,穆鸠平一双眼睛都瞪圆了,抓紧手中的红缨枪。
“在他面前,提不得以前的事情。”顾惜朝不耐烦地解释,随即看向曹灵儿,嘴角上扬,一笑,“九命猫?江湖一直传言惹天惹地不能惹九命猫,因为九命猫有九条命,杀了一次还有八条命在,而且极为记仇,定要追到天涯海角也必手刃惹了你的人,是不是?”
“哼!”曹灵儿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可是在我顾惜朝眼里,也不过是个小玩物而已!九命猫,我就杀你九次!看你还能如何活过来!!”话音未落,顾惜朝已经出手,一出手就是甩出鬼哭小斧!令人毛骨悚然地鬼哭狼嚎四面八方从地底涌出,凄厉而幽幽地回响。
曹灵儿刚听见声音,已经起身,拔刀横在胸前,可是那诡异地鬼哭声却刺得她双耳嗡嗡直响,刚一闪神,鬼哭小斧已经迅疾劈到了她身前,当一声!刀身上赫然一个缺口,而曹灵儿更是被震的退后,摔在椅子上,木椅咯咯一响,碎了!
顾惜朝刚一动手,杨星厉和铁手也已出手,可是却不想顾惜朝盛怒下甩出的鬼哭小斧,用了十分力,根本就无人能挡!
曹灵儿摔在地上,浑身上下被震得骨头都似乎碎成粉末,吐了几口血,依然没有吐尽翻涌而上的浊血。
“一条命!”顾惜朝冷冷道,手一伸,抓住环旋飞回地鬼哭小斧。
“顾惜朝!”杨星厉、铁手和追命都急道。
“让他杀!”曹灵儿硬生生地咽下口中的鲜血,冷笑地看着顾惜朝,“你要杀就杀彻底,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我从来不会后悔。”顾惜朝平淡地开口,依然闲适地坐在椅子把手上,左手轻轻抚过戚少商苍白的脸,“不过,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我应该手下留情,对不对?”
有点吃惊顾惜朝竟然愿意放手,铁手连忙道:“对!顾惜朝,她是个女子,你已经伤了她,就此算了吧。”
曹灵儿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小看过!刀支撑着地面,颤抖着却硬是站立起来。
冷笑着,顾惜朝好整以暇地继续开口:“可是……你虽是女子也是个江湖人闻名的九命猫,我若是这样放过你,日后传出去,你还有什么脸面呢……所以,你出手吧!”
曹灵儿睁大双眼,微微抖了抖身子……她第一次被人如此耍弄!咬紧牙关,想要提起手中钢刀,可是她能站着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此刻动一动都疼得她要晕过去。
杨星厉、铁手和追命已经不能忍受,上前挡在曹灵儿身前:“顾惜朝,算了吧,如果你依然一意孤行,那么也不要怪我们多有得罪了!”
息红泪一直冷眼旁观,她有心看顾惜朝是不是真的能为戚少商杀人,现在不由一笑,心里终于能够放下了:“顾惜朝,算了吧,你真的杀了她,少商会高兴吗?”
顾惜朝微低下头,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戚少商,他双目微微闭合,眼睫毛颤动,眉宇微蹙,嘴唇蠕动,好像是在做梦,好像在梦里他依然逃不开所有烦扰他的事情,本来顾惜朝是怒火攻心,此刻却化成了一腔柔情……看也不看曹灵儿,顾惜朝缓缓开口道:“九命猫,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不要太目中无人!当初九现神龙凭己之力,随手取下武器就可以力挫八位高手的围攻!我用尽气力掷出小斧,他是身中剧毒而且内力大损之下才会躲不开被击中,但是其后他依然能够站立在我面前……哼,你还敢嘲笑他?你凭的什么?凭你那九条猫命,就敢和翱翔天际的龙叫嚣?!”
曹灵儿急痛攻心,又气又羞,终于支持不住,倒下。杨星厉连忙上前扶住。
这般不识抬举的人,息红泪早就想能好好教训一番,此刻看见顾惜朝这番说辞,更是觉得心头畅快,“顾惜朝,你最厉害的也许不是鬼哭小斧,也不是聪明才智,而是这能气死人的一张嘴。”
顾惜朝转眼看了看息红泪,说道:“以后别在他面前提起过去。”
“为什么?”
“他会入心魔。”简单地说道,顾惜朝横抱起戚少商,打算回去了。
“顾哥哥,留下来吧,你累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这里晚饭已经备好,你不如留下来吃点东西。”铃铛开口道。
“不用了。”话未说完,顾惜朝已经掠出了窗口。
一连过了四天,曹灵儿才悠悠醒转过来,胸口还是很痛,轻微地动一动就感觉呼吸十分困难。
“你醒了?”
曹灵儿抬头看去,是息红泪,她坐在床前不远的桌子边,正端着茶杯。
冷哼一声,曹灵儿扭过头。
“首先说明,我并不想守在这里的,不过我们几个人轮流看护你,万一你一不小心死掉了,可是会让六扇门很伤脑筋的。”
“我不需要!”
“听清楚,没有人想保护你,我们只是不想让铁手和追命为难而已。”息红泪淡淡地说道,悠闲地喝茶。
曹灵儿手捂住胸口,顾惜朝那一斧让她连说话都是用尽了力气,大颗大颗地汗珠滚落滴在雪白的被褥上,曹灵儿很想爬起身,不在别人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可是连连挣扎了几次都还是无力地倒下。
“你应该庆幸自己还能够醒过来。”息红泪瞥了眼虚弱地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地曹灵儿。
“那个人……那个人……”曹灵儿喃喃地开口,一阵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我劝你还是别去惹顾惜朝了,不……别去惹戚少商。”
曹灵儿喘息了一会儿,抬起惨白的脸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
“笑我什么?”
“都已经被戚少商抛弃了,还这么心心念念想着他。”
这次却轮到息红泪笑起来,笑的很冷却很美:“我们刚见面时,你也是这么口不择言,可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如此愚蠢,所以才会和你动手。现在我明白了,只觉得你实在是可怜。”
曹灵儿皱起眉头,如果不是身受重伤她一定会跳下床来一刀劈向息红泪。
知道她不能动,息红泪悠闲地抿了口茶:“虽然你在江湖上的确有点名声,不过却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猫而已。你一味装冷装狠好让别人不敢接近你,这也是你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的确如此,没有人敢靠近你了,也因此让你一点江湖历练、人情世故都不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你却是不分人鬼,一律说得是鬼话!”
“对我说教啊!告诉你,我不需要!我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流落江湖,历练、人情我见过的比你多得多,你只不过一直呆在毁诺城里,知道什么?!我该如何不用你管!!”曹灵儿提着口气,硬是严厉地说完了这些话。
“我一直都没有管啊。”息红泪耸耸肩膀,“不过,小姑娘,我还是警告你,不要去惹顾惜朝,他不是你以往对付的那些三流角色。还有一点,九现神龙戚少商是个真正的大侠,他经历的风雨、磨难不是你这个小丫头所能明白的,他没有抛弃我,是我不要他了,明白吗?”说着,息红泪站起身,就要向外走。
曹灵儿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如果戚少商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你不要他了?”
“他好……”息红泪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他就是太好了,所以我不要他。”
曹灵儿根本就不能明白这句话,不过她也不在意息红泪的回答,“为什么那个人也护着他?”
“那个人……”息红泪想了想,才明白曹灵儿指的是谁,“他们两个之间的是是非非,三言两语是说不完的。总之,聪明的,你就不要去惹他们两个,或者你要对付就针对顾惜朝一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你也死得痛快点……如果,你要找戚少商的麻烦,那么……”息红泪转眸看了一眼曹灵儿,缓缓开口道,“到时候,你就是巴不得自己快点死。”
说完,息红泪已经迈出了门槛。
曹灵儿躺平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帐……真是没有想到,她来江南是以为有四大名捕在就无人能伤她,可以保住一命。她不想死,她就是为了活下去才对人赶尽杀绝,千辛万苦赢得“九命猫”的名声,可是才到江南,就被那个人轻而易举地重创,还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他高高在上,将她踩在脚底,却连低头看一眼都不屑一顾!
曹灵儿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紧得绞紧在了一起。
息红泪走出门,就看见靠在走廊栏杆上的铁手还有追命。
“如何,能不能问些事情了?”铁手问道。
息红泪摇摇头:“她刚才对我说了几句话,看样子就已经快要了她的命了。”
“唉……”追命挠挠头,“终于曹灵儿出现了,可是又被顾惜朝打成重伤,还是不能知道那个幕后者究竟是谁?”
“还有,现在杨星厉和曹灵儿聚在一起,我们也该做好准备了。”
“二师哥,你的意思是……”
铁手双手环抱,皱眉说道:“之前我们一直陪着杨星厉,并没有人来杀他。我怀疑,这是因为幕后者要靠杨星厉找出曹灵儿,现在曹灵儿已经出面,我猜对方应该会有所行动了。”
“有所行动才好,怕的就是他不行动。”息红泪微微一笑。
铁手、追命彼此对视一眼,也笑起来。
合芳楼,白天还平平无奇,在夜晚才显现出它的辉煌。
各式灯笼悬挂在屋檐或者门前树上,堪比明月光芒的光照射在花枝招展地女子们身上就像是披了层薄纱。女子们手捏丝绢,软软地甩出去,也挥洒一片清香,给这夜色更添几分似水柔情和迷茫。
合芳楼是属于夜晚的,而合芳楼的女子们则好像挂在夜空上的繁星。
看着树上随风摇晃地大红灯笼,顾惜朝嘴角含笑:“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想她了吗?”戚少商问道。
顾惜朝点点头,依旧看着那火红地灯笼,说道:“记得有一次,晚晴出门,外面下了很大的雪,等到她回来时,雪已经深过脚踝了。她走的很慢,我在家里等的焦急,因此在府门上还有门前的大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大灯笼,那还是白天,我就全部点亮。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就看见街道尽头晚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说风雪很大,迷了她的眼睛,可是却遮不去这里风中摇曳的一片火红,她看见了知道是我在等她,她无论如何也会尽快回到我身边…………”往事袭上心头,顾惜朝一时满腔柔情,想起傅晚晴那绝丽的容颜,含水的双眼,不由得更加思念起来,沉吟片刻,顾惜朝抬头看向戚少商,却发觉坐在他身旁的戚少商早就走到房间里和铁手、追命还有杨星厉一起喝酒去了。
比起和他在这走廊里感慨,戚少商更愿意和大家一起喝酒来得畅快!
“真是个武夫!”顾惜朝暗暗骂道,刚才的那一点柔情此刻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曹灵儿也已经找到,接下来只要护着他们到六扇门就可以了。”戚少商说道。
“等等,大师兄还有四师弟马上就到了,不如等着他们一起上路吧。”追命说道,接着转转眼珠又补充道,“而且曹灵儿受的伤很重,如果急着上路只怕不用别人来杀她,她就会死。”
戚少商自那次被顾惜朝点了穴,苏醒后已经听杨星厉讲了顾惜朝怎么对待的曹灵儿,现在他眉宇微皱,瞪向坐到他旁边的顾惜朝:“对一个女子下这么重的手,岂是大丈夫所为?!”
“唉呦,戚哥哥。”铃铛一边给顾惜朝斟满酒一边说道,“顾哥哥可是为你打抱不平,你怎么还怪他呢,要怪只能怪那个曹灵儿,居然不把你放在眼里。”
“只不过是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若连这个都睚眦必报,江湖又能有几天的平静日子。”
铃铛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惜朝偷偷拉了拉衣袖:“别说了,否则他又要长篇大论什么正义什么公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嗯。”铃铛乖乖地点头,笑起来。
“对了。”戚少商看向息红泪,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回毁诺城?”
“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怎么能那么快就回去。”赫连接口道,“我和红泪商量,一定要好好地逛一逛,再回去。”
“可是一到江南,却碰见了那个曹灵儿,她出言不逊,我必须得教训教训她。”息红泪冷着一张俏脸,白皙手指捏起一块雪白的糕点,咬了一口又放下。
杨星厉一直看着楼下,他向来流连烟花之地,这几日事情多一时没有时间再和青楼女子把酒言欢,现在既然已经找到曹灵儿,他当然又开始心痒难耐了,看着楼下,忽而杨星厉笑起来,开口道:“戚少商,知道吗?之前那个你让她赎身的女子,还留在合芳楼里呢。”
“哪个?”戚少商问道。
“就是你刚进合芳楼,抓着你胳膊不放的那个女子。”
“哦……”似乎有点印象又好像完全忘记了,戚少商只是答应着,依然看着杨星厉。
“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留在这里就有机会能够看见你,她舍不得走。”
“哦!戚少商,桃花劫啊!”追命开始起哄,息红泪也一笑,指着戚少商道:“他啊,就是四处留情,当初惹了一身情债,还是都靠我给一一挡下来。”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杨星厉也不放过戚少商。
铁手严肃着脸,说出口的话却和表情丝毫不附:“之前早就听说九现神龙戚少商是一个风流才子,果然,果然…………”
“胡说!”戚少商否认道,“我一直身处边关,那里古木连空,乱山无数,映入眼帘的都是暮沙衰草。我率领兄弟们一心抗辽……抵抗辽兵,我们每天杀完敌,就回寨子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喝,喝的是炮打灯……那里遍地黄沙,风声呼啸…………”声音越来越低,戚少商用力捏着额头。
本来笑着的众人,此刻全部恢复正经神情。顾惜朝一直低头喝酒默默听着,此刻叹口气,抬起眼眸环视了一遍众人,他眉头皱的很紧,而眼神却是无可奈何。
众人脸色愧疚,追命抱拳向顾惜朝行了个礼。
顾惜朝就坐在戚少商身旁,此刻双指并拢快速点向戚少商脖颈一侧,可是戚少商动作比他还要快,已经一手挡住,飞身掠起,落到一旁。
已经入了魔吗?平常入心魔少说也要花些时间,可是今天竟然瞬间就……顾惜朝起身,刷一声就拔出腰侧的宝剑;铁手和追命也暗自蓄力;杨星厉手中握着飞花;铃铛退到一旁,息红泪长剑当胸,赫连和穆鸠平就站在息红泪两边。
这般声势还真是抬举在下了,戚少商笑起来,捏住额头的手放下来。
“你……”顾惜朝刚开口,却被戚少商制止,他指了指楼上。
众人凝神一听,果然从楼上传来极轻的呼吸声。刚才他们只顾谈笑喝酒,却没有注意有人埋伏。
顾惜朝松了口气,幸亏如此分了戚少商的神,否则他再入心魔难道自己还要用鬼哭小斧吗?只怕这一次真的是要劈得戚少商魂飞魄散了。
顾惜朝却不知戚少商忍得有多辛苦,他明明确确地感到理智从自己身体里一丝一毫地流走,怒气还有杀意一点一滴地涌了进来,耳边隐隐回荡着哭喊,鼻尖似乎可以闻到血腥味,眼前几次模糊好像什么身影硬是要挤在自己眼前,但是戚少商用力捏住额头,抵抗那股撕裂般地头疼,摇晃着头,把那模糊地身影从自己眼中甩掉!还好……凝神屏息时他听见了屋顶上的呼吸声,这一分神,让那些心魔顿时消退。
戚少商和顾惜朝对视一眼,和众人点点头。众人心领神会,又开始大声交谈喝起酒来,戚少商踏上窗台,顾惜朝本欲跟去,却见戚少商对他摆了摆手。
“你还是过来吧……”铃铛扯住顾惜朝的袖子,坐到桌旁。
息红泪低声道:“若是你也去,那几个人还能活命吗?”
“留下活口,还可以问清楚幕后者究竟是谁?”追命也接口道。
戚少商一人去了屋顶,以他的武功自然不用担心不能制伏那几个埋伏的杀手,只听屋顶之上传来几声轻微地响声,其后就陷入一片沉静。
应该已经得手了,众人看向窗台,等着戚少商回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等了很久,停下了交谈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周围一片寂静,非常安静,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屋顶上没有再传来任何的声音,就连那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顾惜朝眉头一皱,青色身影一闪就已翻出窗口,众人也紧随其后,跳出窗口,翻上屋顶。
不知何时开始,外面竟然已经飘起了雨丝,静静的空气中,有泥土的潮香,也有一股非常熟悉但却令众人大吃一惊的味道,是血腥味!
伴随着一点一点渗进体内的凉意,众人看着眼前。
五个人,两个面朝下,都是脖颈被一剑划开,浓稠的血依然汩汩流动着;一个人仰躺着,手里紧紧握着钢刀,双目圆睁,似乎是想抵抗但依然被一剑刺穿了咽喉;还有两个,一个头向左,似乎是要向左施展轻功欲逃跑,可是后背一片血红,皮肉翻起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划到右腰侧;另一个头向右,与之前的那个杀手背道而驰,以为对手不能同时杀两个人,可是现在他也死了,后脑上深深地插着一根发簪,碧绿色的发簪,顶部还悬着颗晃来晃去的珍珠。
顾惜朝拔下翡翠簪子,剔透的绿色簪子上不但沾满了血还有白色的脑浆,不敢置信地抬眸,看着不远处坐在翘起的屋檐上的戚少商:“你,你还是入了心魔…………”
戚少商一身白色褂子,已经被溅上一片血色,他曲起右膝,握着逆水寒的右手搭在其上,有血缓慢地从锋利的剑刃滑至剑尖,一颗颗地滴到屋檐上。
戚少商一身白色褂子,已经被溅上一片血色,他曲起右膝,握着逆水寒的右手搭在其上,有血缓慢地从锋利的剑刃滑至剑尖,一颗颗地滴到屋檐上。
戚少商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众人,他笑了,一如当初顾惜朝第一次见到戚少商时,笑得那么真又带着纯纯的孩子气,漆黑的眼眸晶莹明亮,他说:“我没有入心魔,我很清醒。”
的确如此,戚少商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甚至清醒的让众人感到害怕。
入了魔,迷失了心性还有情可原,可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却做的是疯了般的事情那就是可怕了。
“戚少商,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铁手厉声道,他丝毫不怀疑是不是戚少商动的手,这五个人都是瞬间被杀,试问如今世上还有谁的剑能够这么快?!
戚少商仰起头,微微皱起眉,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一切,然后缓缓开口道:“我无声无息地来到他们背后,他们惊觉时我已经一剑比在其中两人的脖颈,本来我不想杀的……可是他们跪下来求我,求我不要杀他们,说他们是逼不得已………他们一直在道歉,在求我……我好像想起了一个梦,梦里也是同样的情形,所以我就一剑划过,那两个人溅了我一身的血……好浓的血腥味,我一时兴起也杀了剩下的三个人…………”戚少商说着,居然两眼炯炯发亮,看着众人,笑起来,“他们留了很多的血,倒在地上,我看着……觉得好痛快!!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
顾惜朝的手紧紧地捏着翡翠簪子,“啪”一声,簪子断了……他知道戚少商说的是什么梦,知道戚少商心里真正杀死的人是谁?知道他感到痛快是真真正正因为杀死人而感到痛快,顾惜朝全部都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他感到撕心裂肺地痛!
“你疯了!!”铁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侠义为怀地九现神龙,居然会以杀人为乐!
“没有,我很清醒,我知道你是铁手,他是追命……”戚少商站起身,还沾满血的手指向众人,“杨星厉,铃铛,息红泪,赫连,还有老八穆鸠平…………这个……”戚少商的手指到顾惜朝时停了下来,他依然嘴角带笑,“顾惜朝,我的好兄弟,好一个追杀了我千里的敌人,其后不杀我却逼我男扮女装的顾丞相。”
顾惜朝面色漠然,薄冰的双瞳直直地看着戚少商仰头大笑,笑完,又看着他一抖逆水寒,刷一声划了个剑圈。
立刻一圈剑风四面八方荡漾开来,刮在顾惜朝耳边,削去了一缕发丝。
“如果是你们浑身染满血地躺在我脚下,是不是也会让我感到痛快?”戚少商微微皱起眉,想着这个问题。
“那就试试看吧!”说着,已经一道寒光乍现,一柄长剑刺向戚少商,是息红泪!没有人想到最先动手的人居然是她,也许连息红泪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有一天一剑刺向戚少商!不,不是戚少商!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九现神龙戚少商了!!
青色衣袖一挥,劲风袭到撞偏了息红泪手中的剑。顾惜朝抬脚一踢,踢在长剑的剑身上,息红泪不能控制地手中剑上仰,也让她退后几步。
“他想杀的是我,我来就可以了。”顾惜朝说着,向前几步,站在戚少商面前。
“顾哥哥!”铃铛急道,“你怎么能一个人对付他,入了魔的戚少商大家都知道,那……那简直不像是人,是鬼!!”
“顾惜朝,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追命也说道。
“顾惜朝……”铁手也想要说什么,可是顾惜朝已经失去了耐性,回头瞪着众人:“他是我顾家的人!我不准别人动他!!明白的就一个个退远点!!”
“既然这是家务事,我们确实不便出手,让他们两个好好的解决一下纠缠了那么久的恩怨吧。”杨星厉说着,首先向后掠出,在一处较高的屋顶上停住。
铁手和追命对视一眼,叹口气也飞身掠起。
息红泪拉着铃铛和赫连、穆鸠平也飞到那较高的屋顶上,驻足观看。
戚少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那些人,他盯着逆水寒,手指扳起剑尖又放开,逆水寒颤动发出一阵一阵地铮铮声。
顾惜朝缓缓抽出佩剑,身形一动,就向戚少商猛刺过去。戚少商依然看着逆水寒,左手上翻,已双指夹住刺过来的长剑剑尖,用力一拖,顾惜朝站立不定,身子反而向戚少商急冲过去。
戚少商抬脚踢去,顾惜朝侧身向右,还脚踢出。
戚少商微微一笑,逆水寒刷地削向顾惜朝脚踝,顾惜朝立住身体,疾回长剑,往逆水寒上砸去,顾惜朝自恃内力充沛,而戚少商之前受过内伤,只须两剑相交,准能将他逆水寒砸飞。但戚少商只一剑已抢到了先着,他的剑法灵动又快,第二剑、第三剑源源不绝的发出,每一剑都是又狠且准,剑尖始终不离对手要害。顾惜朝竟挡架不及,只得倒退,十余招过去,已退到了屋顶边缘。戚少商长剑削下,逼得顾惜朝提剑护住下盘,随即他左手伸出,五指虚抓抢到空隙,五指指尖袭向戚少商胸口的膻中穴。戚少商知道这若被顾惜朝点中穴位,身子委倒时不是晕在屋檐上,而是会跌下去,眼见他手指临近,腿下一动,已快速踢向顾惜朝腿骨,顾惜朝退后几步,躲开,再次挥剑抢攻,只见长剑直上直下,势道威猛之极。
戚少商双手一崩,逆水寒横在当胸,挡住顾惜朝的剑,手腕翻动,逆水寒环绕一圈,猛地用力挥出,一股内力夹杂在剑风之内,刷一声袭在顾惜朝胸口,顾惜朝身子向后飞起,落在地上时,已经口角流血。
这番比试,戚少商的剑已不同往日,他剑法更快更狠,一点余地都不留。
顾惜朝快速调息一下,内伤渐缓,但是胸前青色衣襟已经裂开,雪白肌肤上一道鲜红地剑伤。
顾惜朝还没有站起身,戚少商已经逼近……铃铛看着还来不及惊呼,戚少商已经一剑砍在顾惜朝肩头,剑尖向下一划,从上到腹部,又是一道剑伤。
“顾哥哥!!”铃铛放声悲鸣,声音响彻在夜空之中…………
曹灵儿正在房间内调息,被这声音一惊,险些走岔了真气!推开窗户,雨丝飘进来,落在脸上一片冰凉。合芳楼处处灯火通明,前方屋顶之上一白一青的身影看得分明,是戚少商!还有,顾惜朝!!曹灵儿心里一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惜朝跪在屋顶之上,胸前衣衫破碎,鲜血淋淋,而戚少商一脸笑容,手里的逆水寒剑还在向下滴血!
戚少商举起逆水寒,手指沾了点红艳的血,看着血滴在指尖微微晃动,随即随着手指蜿蜒流下,隐没在袖口处。
顾惜朝缓缓吐气,突然手抬起,一柄银色小斧已经疾飞而出!!
那鬼哭狼嚎的声音让曹灵儿听见就胆战心惊,当初顾惜朝使出小斧瞬间就震的她血气倒流,内力大损,而今日这鬼哭狼嚎声竟比当日更加凄厉,小斧的势头更加快速和凌厉!!顾惜朝难道要杀戚少商?曹灵儿凝眼望去……
戚少商依然嘴角上扬,他不慌不忙地顺着小斧劈来的方向向后掠去,小斧已经劈到他胸口却再不能前进一寸。待小斧来势些微弱下时,戚少商手中逆水寒勾住小斧,银色小斧在闪耀寒光地剑尖上迅疾旋转,发出一道道乍现又消失地闪电般的光芒……终于,小斧越转越慢,到最后,“当啷”一声,势已尽,小斧落下,掉在一只雪白却满是鲜红地手心中间。
“鬼哭小斧……”戚少商翻来覆去地看着小斧,笑道,“劈过我两次,两次都震得我差点魂飞魄散,果然厉害!!”
一见鬼哭小斧都失败了,那边铁手和追命还有息红泪等人又要向前,顾惜朝似乎知道般,强撑起身体,提着口真气说道:“不许过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戚少商把玩一番小斧,而后手指握住小斧中间的斧柄,抬眸两眼精光四射,冰冷如雪。
顾惜朝苦笑几声:“原来,到最后魂飞魄散的人却是我。”
戚少商握住鬼哭小斧却凝住不发。
顾惜朝突然皱起眉,大吼道:“还不快点动手!!”说完,口中涌出更多鲜血。
戚少商依然不动,他眉头皱起,似乎在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快点!!我就在你面前,你不是日思夜想要杀我吗?快点动手!!”顾惜朝缓了缓又开口道,“你不用在梦里杀我,也不用用别人来代替我!我就是顾惜朝,你今天就一偿所愿,为你的兄弟们报仇!只要一斧过来,我们之间种种恩怨就此了断,你也不用再入心魔,从此以后海阔天空,你九现神龙依旧是那个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戚少商似乎恍若未闻,看着手中的小斧,手指在斧刃上划来划去。
“纠缠了这么久,还是这个结局。”顾惜朝叹道,靠着剑站起身子……&他有几分不舍,当然他刚才对戚少商所说的那番话也确是发自肺腑,只是想到晚晴……他明白如果自己死了,晚晴绝对会舍命相陪。罢了!我与晚晴已经缘定三生,今生我欠了她,来世再好好补偿她吧……而戚少商,今生我们就此了断一切!从此以后你我行同陌路,再不要相识……
顾惜朝一身鲜红,临风站立,竟依然有一股笑看人生百态的冷然气质,聪明如他,怎会看不透生死……别人视生命最重,而他只当人生是场游戏,看过玩过即使再爱不释手也能说放下就放下。
曹灵儿抓住窗框双眼一酸,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当初顾惜朝为了戚少商,不管对方是谁,都一定要替九现神龙讨回公道,那个时候,他斜坐在椅子把手上,任何人都不入他的眼,他抬手之间四处就响起鬼哭狼嚎,能够瞬间夺人魂魄!可是如今,他竟然一身鲜血,虽然依然能傲视群雄,却是显得多么孤寂!
息红泪不由自主地身子颤抖,赫连连忙扶住她,那白皙而纤细的手抓住赫连的胳膊紧得掐进肉中!息红泪不知道戚少商怎么会这样?他多少次要杀顾惜朝,可是每次都下不了手,而今天他就真的能杀顾惜朝了?!可是……戚少商啊戚少商,现在你要杀的却是一个这世上最护你最知你的人,如果杀了他,你真的就能恢复成从前吗?不会了,你照样会一辈子内疚后悔!那时你生不如死会更加痛苦啊!!
铃铛已经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见顾惜朝那浑身的血,她就身子一软晕在了旁边追命的怀中。
时间在悄悄地流走……顾惜朝站了片刻,戚少商却一直没有动手。诧异地转眸看过去,顾惜朝又惊又痛,气血再次翻涌,吐了一大口血。
戚少商已经解开衣襟,银色的斧刃在心口位置轻轻一划,瞬间就割开了雪色的肌肤,鲜红的血珠好似珊瑚珠子般一颗颗涌出来,一道又一道,一斧又一斧……直到胸口横七竖八缀满伤痕,直到血肉模糊,戚少商才停下手,原本胸口的“惜”字已经完完全全看不见了。
“你,你何苦……”顾惜朝颤抖着声音问道。
戚少商手腕反转,轻轻一丢,鬼哭小斧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顾惜朝伸出的手心中:“你说你懂我,可知我现在在想什么?”
怔住,顾惜朝真的不知道戚少商此刻在想什么,连他究竟是入了心魔还是神志清醒都无法确定。
戚少商合拢衣襟,那血立刻渗透白色衣衫,渐渐渲染开来,转过身,戚少商眺望远处无边夜色。
“你要去哪里?”顾惜朝向前踉跄几步,急道。
“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走!上至九十九宫天下至七十七地狱,我都要陪你一起闯!”
没有开口,戚少商也没有回头,只是伴随着一阵笑声左右摇摇头,白色的身影一跃,跳入那片漆黑之中,瞬间没了踪影。
捆龙索断了,龙飞走了,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剩下的人……
众人以为顾惜朝会消沉,至少几天之内食不下咽或者睡不安寝,可是全然不是这样。
顾惜朝一如平常,吃饭喝水睡觉,甚至有时还和追命两个人喝酒交谈,还能时不时地笑上几声。就因为这样,反而让人担心。
铃铛自那晚之后,每天都在哭,不管她是不是合芳楼的花魁,也不管那什么江南第一美女的称号,更不理来找她的客人或者老鸨,妆也不上,一直哭,哭得息红泪忍无可忍,狠扇了几巴掌骂道:“被伤了的又不只你一个!而且你的顾哥哥不是还在这吗?走掉的人又不是他,你哭什么哭?!”
“顾哥哥是没有走,可是他的心却死掉一半了…………”
听得满屋的人心里都是一阵颤抖……顾惜朝对戚少商到底如何,他们眼里看得是清清楚楚,冒天下之大不韪娶戚少商进门;因为他几句话硬是留在早已厌倦的官场;总是袖手旁观这次却为了他而出手相助;即使再如何想着傅晚晴还是要陪伴在他身边……结果到最后,顾惜朝还留着,戚少商却走了,走得义无反顾那么决绝!
不能体会,却能想象得到顾惜朝的心有多痛,死掉了一半,还有一半全是伤!
尽管如此,众人也无法去劝,因为顾惜朝一副平淡漠然的神情,浑然不似有那晚的态度,就摆明了不接受任何劝慰,他太过高傲,别人的怜悯只能是伤口上撒盐,痛上加痛。
可是一连几日,每个人都笑不起来,就连合芳楼的青楼女子招揽客人时,脸上都是笑得极为勉强。气氛太过沉重,压的每个人都呼吸困难,如履薄冰。
曹灵儿是第一个受不了的,她腾地站起,追命在一旁想拉住她却没拉住。走到顾惜朝面前,曹灵儿伸手就要扇,可是手刚伸出就被顾惜朝一把抓住。
“还有反应啊……”曹灵儿冷笑几声,“我还以为你已经是个行尸走肉了呢!”
顾惜朝手用力一甩,曹灵儿踉跄几步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咬咬牙,曹灵儿回眸盯着顾惜朝,依然一脸冷笑:“那么难受,就寻死啊!你那天晚上在他面前不是一副要死的样子吗?人家不稀罕你这条命,也不稀罕你相陪,走了!你还活着干什么?要么去追回来要么就自绝经脉死掉算了!!”
铃铛双眸睁大,盈满泪水,跺跺脚就想冲上去,却被息红泪一把拉住:“让他被骂骂也是好的。”
顾惜朝坐在桌旁,兀自喝酒。
“你要么大吼大闹,要么出去杀几个人再回来,否则就是痛哭一场也好!可是你现在这是干什么?装出一副平常样子,当我们好佩服你的吗?谁不知道你心里难受的很,还装出这个样子给谁看啊!!”
顾惜朝扭过头,继续喝酒。
曹灵儿一时愤恨,上前一掌打落了顾惜朝手中的酒杯,顾惜朝也不恼,拿起酒瓶继续喝,可是依然被曹灵儿一把抓住。
“喝酒?想喝死自己还是酒可消愁!你省省吧,你再怎么作践自己,他不会回来了!!”
“谁说他不会回来?!”顾惜朝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他拍得十分用力,桌子竟然四腿断折,轰一声倒在地上。顾惜朝依然一脸冰冷,双眸如电般地盯着曹灵儿,“你知道什么?我有什么好难过?我为什么要大吼大闹?本来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当然就是平常那样。”
“没有发生事情?你开始逃避了吗?还是说你宁愿忘记那个晚上?!”
“我逃避什么?那个晚上?”顾惜朝冷笑起来,“你是说我们两夫妇吵架的事?原来连你这个九命猫也惊动了吗?”
“别顾左右而言它!”
“少商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他离开我是为了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情。等到一切都想通了,他就会回来,就是这样。”顾惜朝说着,环视一边屋内所有人。
“戚少商没有入心魔,我看你才是疯了!!”曹灵儿一怒,脱口骂道。
“他不会入心魔了,他能够坦然面对过去一切,现在他需要时间来面对我。”
“够了,别痴心妄想了!!你编这些说辞来骗自己,好让自己能够挺得下去。否则你这种高傲的人一旦崩溃,就没有人能解救的了你,你是落入深渊再也爬不出来的…………”
“行了!”顾惜朝不耐烦地走到一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我承认痛苦,戚少商会回来的,我懂他!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害怕承认,其实你自己也明白他这一走根本不可能再回来,你明白所以需要自我安慰,你要等,你可知道这一等会等上多久?!你还不如一早承认,解开心结!!”
顾惜朝深深地吸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其他各人……可是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尽是哀戚与怜悯,所有人都认为曹灵儿说的对,而顾惜朝只不过是在自我欺骗。
“好……”顾惜朝平静地说道,“你凭什么认为他回不来?”
“因为……”开口的是息红泪,她双眼一红却强制压抑住,尽量平稳地缓缓说道,“他和你一样高傲,他下定了决心就能够做得彻彻底底……我说是拿得起放的下,却始终还是心里有几分挂念。可是他却是能够将那一点点挂念都舍弃掉…………”
龙一旦被束缚住,就一辈子不要松开,否则当龙重新腾云驾雾飞上九霄时,就再也抓不回来也寻不到他的踪影了…………
顾惜朝急促地笑起来,手撑住旁边的椅背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只是去想些事情而已,会回来的…………我懂他!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他!!”
“人心岂是能够揣摩得透的,它是那么的情绪化又嬗变……你怎么可能一辈子都懂他!”息红泪缓缓叹了口气。
“既然这么放不下,为什么不去找他回来?”铃铛哽咽着声音问道。
顾惜朝一甩下摆,一脚踏上了窗台:“当初那千里追杀,已经让我追他追得筋疲力尽,现在他要走,我让他走。我一生都是在赌,赌我能平步青云,赌我能绝处逢生,现在我都赌赢了。这一次我还是要赌,我赌他能回来,我等着。”
“等?当初我就是等了他五年,可是他还是没有留在我身边…………”息红泪苦笑地说道。
顾惜朝已经飞身掠出,只有话语飘飘渺渺地留在房间内,回荡在众人耳旁:“这一世我已经被他毁了,这段孽缘已经结下……我就用这一世等他…………”
事情发生了太多,心上的劳累让众人都需要好好地休息。这天日上三竿,合芳楼里还是无人起来。顾惜朝回了照水楼,此刻也无人知道他是起来了或者还是在睡着。
正当所有人还在沉睡中时……屋顶却传来虽轻但依然有声的脚步声。
都是武林高手,即使沉睡中依然能够保持警惕,当下息红泪、赫连还有穆鸠平以及铃铛和曹灵儿已在各自房间翻身坐起,握住武器。
从窗口探下一头,长发落下,一双乌溜溜地眼睛里盈满焦急,原来是追命:“别睡了,快起来吧,杨星厉不见了。”
赫连刚要开口,追命已经缩回了头,焦急的脚步声响起,翻到另一扇窗口前,再次响起追命的声音:“穆鸠平,是我!快点准备一下,杨星厉不见了!!”
片刻,所有人已经聚集到二楼那惯去的雅间内。
“怎么回事?杨星厉不见了,居然毫无人察觉?”铁手皱起眉头,他不是在质问其他人而是怪责自己,这几天为顾惜朝还有戚少商的事情扰了心神,而且曹灵儿也已找到,一时放松了警惕,现在竟然不见了杨星厉?!
“是被人劫走还是他自己走掉的?”息红泪问道,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准确地回答她这个问题。
追命沉思着,回忆这几天的一点一滴,也并未发现杨星厉有任何不妥之处,“若是被人劫走,竟然能在我们几个人的眼皮子低下动手,而且还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一定是高手!”
“可是,如果杨星厉自己有意要走,凭他的本事,也能丝毫不引起我们的注意。”铁手依然紧皱着眉头。
“问题是,杨星厉如果自己走,原因是什么?”赫连边给息红泪沏茶边随口道。
“也许,他是不相信在这里能保自己的安全。”曹灵儿还是出口就带刺,不过还好铁手和追命都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是另有目的,也许,他另外又接到什么命令……也许……”
“唉呦,你也许也许个没完,有没有肯定的呀……”铃铛不耐烦道。
曹灵儿瞥了眼铃铛,继续把话说完:“也许,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不离开这里。”
“你说得都有道理。”铁手低头沉思,说道,“曹灵儿,你既然来到江南,就是表示愿意和我们联手。那么也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杀秦亮将军的目的何在?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者安排在这群杀手里的人?”
曹灵儿微微笑起来,一一回答道:“我不知道幕后主使者,也不知道为什么杀秦亮将军,我三岁就已行走江湖,是不是那个幕后主使者的亲信,你们六扇门稍微调查一下,就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湖人不代表就不能是官场中人的亲信。”息红泪说道。
“可是,我从来都是居无定所,没有在一个地方久呆的习惯,更不可能会为某个人俯首称臣。”
“哦……也对!”息红泪冷笑道,“你曹灵儿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又有哪个人敢用你?”
“你!”曹灵儿气得拍桌子,连忙被追命拦住,“好了,好了,最近的事情够多的了每一件都让人伤透脑筋,拜托你们二位就和平一阵子,不要再多生事端了,好不好?”
“哼!”息红泪和曹灵儿同时扭过头去。
无奈地叹息,追命摇摇头。
铃铛一直低头不语,此刻突然抬起头,几分踌躇地开口道:“也许,也许杨大哥是因为戚哥哥的事走也不一定…………”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看向铃铛,铃铛瑟缩一下,随即继续开口道:“自从戚哥哥来了合芳楼,见到杨大哥以后,杨大哥就从没有正眼看过其她女子了……当然,我也只是瞎猜,可是每次杨大哥看向戚哥哥的眼神……很是,很是…………”
“很是什么?”众人又异口同声地追问。
“很是温柔,杨大哥看人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铃铛小声道。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追命挠了挠头,嘀咕一句:“可不能让顾惜朝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话音未落,一人已从窗口跳入房间内。
追命干笑几声:“下次谈话还是把窗户关紧好了…………”所有人都默默点头,来的人正是顾惜朝。
顾惜朝上前,也坐到桌旁,替自己倒了杯酒。
“你说你早就知道了?”息红泪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简短地回答,顾惜朝仰头喝下一杯。
“究竟是怎么回事?”铁手急道。
顾惜朝依然几分悠闲地斟酒,仰头喝尽,环视众人而后缓缓地开口,“杨星厉对戚少商有情。”
“不会吧?”追命诧异地开口,“我和铁手跟他一起也挺久的了,可是完全没有发觉啊。”
“你们?”顾惜朝冷笑几声,追命很是有点尴尬,铁手的脸色也沉了沉。
“戚少商知道吗?”
“他?”顾惜朝依旧冷笑,撇了撇嘴。
对情感方面的事情,戚少商一直都很迟钝……息红泪叹口气:“这么说,杨星厉是追戚少商去了?”
“也许……”铃铛小声道。
“唉,又是一个也许!”追命更加用力地挠头,“这下有几个可能了,我们到底该怎么查呢?”
“从杨星厉查起。”突然轻细的嗓音从窗外飘了进来,追命和铁手立刻站起身,其他人则迅速手握上武器。
窗台上落着一辆轮椅,木轮搁在凹凸不平地窗框上依然很稳,轮椅里是一个长发垂腰,浅灰长袍,有着明亮眼瞳和俊秀轮廓的青年,他的皮肤比一般年轻女子更白皙平滑,仿佛不含杂质,在薄薄的阳光映射之下几乎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淡淡光泽。只可惜他的双腿已残……所有看见此人的人都不禁心中感叹,但是同时却也更加敬佩起此人,因为这个人虽然残疾,却名震江湖,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无情微微一笑,驱动轮椅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紧接着窗台上又站立一个人,到肩膀的发丝被束在脑后,年轻的脸上两道剑眉,漆黑眼瞳闪亮如星,坚挺的鼻下是一张抿紧的薄唇,他环抱佩剑,左脚一跨已经迈下窗台,立在无情身后。他很年轻,可是剑法却很拼命,他很英俊,只是脸上很少有表情,他是冷血,见过他的人都忍不住心里猜测这个人的血是不是真的很冷……
“大师兄,四师弟!”追命和铁手同时叫出口。
“所有人怎么都走窗户啊……下次真的应该把窗户关上。”息红泪说道,铃铛叹口气接道,“这是圆月窗,只能罩上纱帐,关不上的。”
第三部&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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