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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力哥哥主力姐姐 给拉个板好吗 我快崩溃了 求你了真的 可怜可怜我吧 积德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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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个板,我跑了。沧州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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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套就是你自己贪心
明天拉板 拭目以待
真难为投资者朋友们了,本人前几天亏几十万都清仓不玩股票了一直劝大家清仓,明天没清仓的就不要清仓了节前应该会有个小阳线,节后还会冲一下高,到时候清仓少亏点就离开这个市场吧,本人说过多次散户玩股票是韭菜,本人也亏了一百多万,看清了市场的本质,不管你赔赚最终要亏钱,实话实说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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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蜗居》的深思,小贝倒底值不值得同情?
日11:40  
腾讯论坛 
导读: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海藻的被叛和堕落固然可悲可耻,但小我认为小贝也没什么好可怜的。没大错,可是对家里也起不到什么错用,除了嘴巴上多对你好外,一无是处。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从表面来看,小贝当然是值得同情的。因为海藻被叛了他。 可是往深了一想,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很多人都提到那六万块钱的事,我也认为那确实是关键。 其实站在小贝的角度来讲,他是有理有的,但是我不能讲他没做错。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是他的话说得太伤人了,尤其是他冲海藻吼道她是不是脑子冒泡时,双眼圆睁脑袋上的筋都暴出来了。我就在想,坏了。 至于吗?个人认为小贝确实是有点自私的。他说什么不要把她姐姐的事掺和进他们俩之间,不能助长海萍的虚荣。 可是海萍真的虚荣吗?我知道很多人都会骂她虚荣,但正如海藻所说的一个不连戒指不要,一个连结婚仪式都不在乎,虽然脾气暴躁但还是切切实实跟着丈夫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过了近十年的人,会虚荣?难道大家都忘了她买房是为了能过来,是为了不在受邻里的气吗?而且她后来选中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两室一厅也算虚荣?必要的吧。 所以首先,我觉得小贝骨子里就对海萍有种轻势甚至看不起,才会那样脱口而出骂海藻脑袋冒泡。 可是海藻早就跟他讲明了自己和姐姐的感情有多深厚,如果他真爱她就应该明白海萍在海藻的心里有多重要了。 如果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向宋借钱,后来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为什么就不能借?为了买房?海藻当初不是表明过租也行买不买都不重要吗?那他为什么不愿借?说倒底还是自私,不要因为海藻后来被叛了他就给他感情分认为他好上天,当然他也确实有优点,比如体贴,温柔,热情等。但是还是掩盖不了他内心深处的自私。 有人为小贝说话,说他的想法没错。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将心比心一下呢?如果的他自己的家人出了事,而此时海藻手里握着一笔钱不愿意借的话,请问他还能心无芥蒂吗?
  了解她们生活关注她们的性与情试图体会她们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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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0;&#160;&#160;他定了定神,干笑一声,“是黄总编吗?我是滨海公安局黄韬。” “你好,黄局。”黄泽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淡淡道。  “黄总啊,首先我代表全市公安系统全体干警向晨报的记者同志表示敬意,感谢你们对于我市扫黄打非工作的支持和监督……”  听着黄韬一番没有任何营养的冠冕堂皇的套话,黄泽名淡淡地应着,大抵也猜出了黄韬的用意。  “这样吧,报道我看了,记者同志获得的证据——呃,就是那个账本,还是交给警方来处理吧,请媒体放心,我们一定会从快、从严、从重查处,一旦查实警察队伍中有这种害群之马,我们绝不姑息……”黄韬顿了顿,又道,“一旦本案告破,市局会立即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通报处理结果。”  黄泽名呵呵一笑,“那是,我们应该支持市局的工作……黄局,我马上派人将账本送到市局去。”  虽然见报署名的是“牛刀”,但滨海晨报上下又有谁不知道这是安在涛和李湘的“成果”。在即将竞岗之前,安在涛又大大地出了一个头彩,让人暗暗叫绝。  而胡勇,那心里根本就说不出是个啥滋味,跟吃了屎一样。不过,在他看来,能不能当上报社中干,业务能力只是其次,主要的还是要靠关系——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行也不行——这句小品里的台词,其实就是官场生态的真实写照。所以胡勇并不担心,最近的“工作”让他充满了信心,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几位领导的暗示。
  相应地,报社的其他记者编辑们,其实也是看好胡勇而非安在涛。就是因为,胡勇背后若隐若现的那个教育局长。有关系加上“做了工作”,胡勇提干的砝码在众人心里又重了几分。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安在涛着实不错,业务能力出众,为人也谦和稳重大方,来报社时间不长,但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但,他毕竟资历太浅了。更重要的是,他背后没有后台,没有背景。  正因为这样,这几天向胡勇“示好”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跟胡勇向来走得挺近的孟阳,更是天天跟在胡勇屁股后面。  而胡勇的心态,也渐渐有了一些变化。而随着心态的变化,他的一言一行也就出现了变化。譬如说话渐渐有了某种官派。当然,他自己或许也感觉不出来。这些变化,对于敏感的晨报同仁们来说,哪里还能觉察不到,只是大家心知肚明装糊涂罢了。  李湘捏着今天的晨报,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几步冲到安在涛的隔断跟前,嘻嘻笑道,“哥们,我们这回发财了……总编办说了,这次报道被定为一级五星报道,奖金1000……”  安在涛抬头来笑了笑,“奖金不奖金的无所谓,反正报社得给我们把暗访花的钱给报销了才行,我都没钱花了。”  马晓丽在一旁听着也笑着走了过来,“小安,李湘,干得好。”  孟阳在一旁心里有些吃味,不由就插了一句,“李湘,这回报道是人家小安为主,你不过是打打下手——等总编办核算出分数来,你也就算是2分罢了……1000块嘛,你能拿两百,哈哈。”
  报社改革后,记者采写的稿件质量和社会反响度直接与奖金挂钩。每天,总编办都要对见报的新闻报道或者版面进行打分评定,核定奖金。无论是稿件还是编辑设计的版面,都分为一级、二级、三级三种,而每一级又分为一到五星,一级五星算是最高档次的评定了。  而到了月底和年底,谁的积分高,谁拿的钱就多。  像安在涛和李湘这种合作暗访报道,自然是要根据工作量和贡献度大小来分摊奖金,安在涛当然是这次报道的主力,要拿奖金的大部分。对于这一点,李湘心里也很明白,只是这大实话从孟阳的嘴里说出来,就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李湘的性情也有些泼辣,只是比马晓丽稍微内敛一些罢了。她知道孟阳的“醉翁之意”,不由撇了撇嘴,瞪了孟阳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孟阳撅了撅嘴,退了回去。  正在这时,张纲拿着今天的评分通报走了进来,摆了摆手,“好了,这是昨天的评分通报,我就不张贴了,大家轮流传着看看吧。”  马晓丽一把抢了过来,扫了一眼,讶然道,“呀,李湘,你跟小安的分数是一样的,都是5分哟。”  李湘凑了过去,扫了一眼,先是一怔,继而俏脸一红,明白是安在涛所为——她红着脸向安在涛瞥了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张口。  “呵呵,这回我们一起蹲守,配合很好啊……姐们,我跟总编办的人说了,这回我们俩贡献均等,没有主次……”安在涛呵呵一笑,没有太过在意,继续低下头去写他的稿子。他今天要继续做一个后续报道,写写**女涓涓。
  至于对稿子的评分核定,他也不是故作姿态,只是他觉得两人一起做事,还是不要为了这点小钱而弄得不愉快的好。再加上他对李湘的印象一直良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所以就提前给总编办的人打了个招呼。  马晓丽在一旁看了看两人的神态,神色有些古怪。她看看脸红的李湘,又扫了一眼伏案敲打键盘的安在涛,面色微微一变,有些酸溜溜地伏在李湘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妹子,小安似乎是看上你喽……看看,把到手的奖金让给你……”  李湘顿时面色绯红,轻轻跺了跺脚,“瞎说,我走了,不跟你扯淡了。”  这当然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安在涛没有放在心上,但他却感觉之后李湘看他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对劲。  安在涛写涓涓的稿子写到一半,张纲突然冲了进来,喊道,“小安,市局刑侦队打来电话,说是火车站富顺旅馆发生一起血案,一男一女死亡……女死者手里捏着一个包裹,上面写着:滨海晨报记者安在涛收,手机  你赶紧过去看看——对了,李湘,你也一起跟过去,带好照相机。”  安在涛闻言心里一个激灵,敲打键盘的手一阵哆嗦:难道是涓涓?  安在涛和李湘匆匆赶了过去。  在火车站北临这家比较正规的名叫富顺的国营小旅馆,在三楼的一间标准间内,一男一女死亡。男死者背靠下,腹部被捅两刀,血迹沾满了整个席梦思床单;而女死者仰面而亡,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似是服毒身亡。
  旅馆外警方设置的警戒线之外,围满了媒体记者和看热闹的群众。安在涛和李湘走过去,向一个警察说明了身份。那个高个子的警察面带诧异地看了安在涛一眼,沉声道,“你就是滨海晨报记者安在涛?”  安在涛低低道,“我是。”  警察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从楼上又下来两个警察,将安在涛带到了一边。  女死者果然是涓涓。旅馆的服务员向警方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昨日晚10时30分左右,这对男女来到旅馆……男子的裤管入到了袜子里面,这对于城市居民而言是非常少见的,应该是农民工……两人用结婚证入住,再也没有离开房间,而今日上午,服务员要打扫房间,怎么敲门都没有敲开,这才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开门一看,血案惨剧已经发生。  至此,根据证人的证词和法医的坚定,警方已经初步做出结论:这对夫妻入住后,因为某种原因,女方将男方杀死后自杀。从女方携带凶器以及备好敌敌畏的情况来看,应是蓄意谋杀。  安在涛望着涓涓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心里一阵冰凉。  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就这么没了……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自杀?安在涛想起前日跟涓涓一起吃饭时,涓涓那若有若无的绝望悲哀神情,心里一紧,眼前一阵头晕目眩。  他向警方详细说明了他跟涓涓之间的“关系”,并录了证词,这才从警察手里接过已经被警方审核检查并做了证据拍照的一个小包裹,手哆嗦着打开了被报纸包得严严实实地包裹。
  包裹里有一封信,还有两本粉红色的日记本。信是给安在涛的,而日记本则是涓涓两年来的日记。  信已经被警方审阅过,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封信,算是涓涓的一个遗言,也算是她杀夫缘由的原始记录了。安在涛颤抖着手打开信皮,定了定神,看去。  李湘神情复杂地站在他的身侧,也一起看着。  出乎安在涛的意外,涓涓的字迹很整洁也很清秀。而信,足足写了满满两张信纸,虽然没有什么文采可言,但大体的逻辑还是比较清晰的。在信中,涓涓讲述了一个令安在涛和李湘感情心情沉重的杀夫来由。  涓涓虽然是一名**女,但她已婚,还有一个13岁的女儿,丈夫在老家务农,一直以来两人的感情非常好。就算是已经有了杀夫事实,在信里,涓涓还是以“亲爱的老公”称之。起先,涓涓的老公并不清楚涓涓在城里打工就是做小姐,直到前不久,她的老公冯强进城来无意中从一个老乡那里得知了真相。  得知真相后,冯强跟涓涓大吵了一架,但冯强却没有阻止涓涓继续做小姐——因为,涓涓每月寄回家的钱,已经是他们全家赖以生存的唯一收入。不过,冯强的心却因此变了。前些日子,他跑到城里来向涓涓要走了涓涓这两年来的全部积蓄——1万多块钱,然后提出跟涓涓离婚,他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涓涓苦求无果,眼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要带着自己的血汗钱投入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眼看着自己靠出卖肉体艰难维系的家庭瞬间就要灰飞烟灭,再加上自己又得了严重的性病,涓涓的心就开始绝望。而在绝望中,就起了杀夫殉情之念。
  在信的最后,涓涓的泪水将信纸打湿得非常斑驳,字迹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这样写道:“我不能这样失去我的丈夫,失去我的家庭,我要跟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一起去另一个世界生活……我累了,我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只是苦了我亲爱的女儿,小安记者,求你帮帮我的女儿,给她找一个孤儿院吧……”  安在涛叹息一声,将信又折回了信封之中。而站在一旁的女记者李湘,早已看的泪流满面——同样作为女人,她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女竟然有如此凄凉的命运和如此绝望的生命吟唱。  安在涛打开了涓涓的日记本。  一共60篇日记。在这些日记里面,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只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每篇都有的,写着涓涓对丈夫无限的思念,另一个是涓涓对未来无尽的憧憬。其中几页日记里,甚至只有密密麻麻的“亲爱的老公,我爱你”这一句话。  日记本的第一页上,涓涓留下了一幅用圆珠笔画的画,左边画的是个男人,写着丈夫的名字,右边是个女人,写着她自己的名字,在两幅画的四周,还有六句话及12个心形图案。日记里非常细致地描述了涓涓对丈夫的思念以及对将来的憧憬,她渴望经过两人的努力打拼,能盖上漂亮的二层小楼房、再生一个可爱的小孩……
  火车站派出所充当**女保护伞的事儿曝光后,警方立即展开了轰轰烈烈地扫黄打非行动,一连几天,都对火车站周边的众多小旅馆进行检查和整治,收容了数百**女,逮捕了数十个**组织者,很多没有合法手续和营业执照并涉嫌**的小旅馆被强制关停。  警方的行动如暴风骤雨,而在市委书记杜庚的指示下,警方专门就整治火车站周边旅馆**成立了领导小组,同时设立新闻办公室,每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向滨海市民通报整治行动进程和相关信息。  滨海晨报在涓涓杀夫血案后的第三天,再次用一个整版的篇幅,刊发了安在涛和李湘联袂合作的深度报道《一个**女的爱情日记》,同时见报的还有涓涓日记中的局部内容以及她写给安在涛信中的部分内容。  “在常人看来,**与日记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是一种社会残渣,伤风败俗,丑陋卑微。而写日记是一种高雅的志趣,往往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所为。可如今,**女也写上了日记。且解读其日记,又是那样地让人悲酸,甚至给人一种强烈的同情感、怜惘感。”  “言为心声。可以说,涓涓的日记,既记载了她难以启齿的丑陋人生,更记载了她对美好未来的幸福和憧憬。**女是人,她们同样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向往和追求。从**女的日记里,我们分明读不出那种肮脏和龌龊,浮现眼前的是一名原本善良的农家女子为了生计、为了“亲爱的老公”而艰难地生活在社会低层的悲怆生活。”  安在涛的报道还附了涓涓的一张账单,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她一个月所有的支出项目,其中“吃饭110元,衣服18元,化妆品21元……”对所有记录在册的支出进行了粗略统计,发现涓涓当月支出不过170多元,许多人心中纸醉金迷的青楼生活竟然是如此清贫。这种清贫的生活让许多人感到震撼。
  安在涛的报道引起了滨海舆论的强烈震动,市民反响非常强烈。滨海晨报阅报栏前聚集了许多读者,还有一些市民打进晨报小安新闻热线表达自己的看法,许多市民都被涓涓的悲情所打动。报道见报第二天,滨海电视台、电台以及滨海日报、晚报和今日早报,全部都做了转载。  在滨海电视台的采访当中,参与案件侦破的宋兰军警官告诉记者,人们一般都认为从事这类行业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真的感情,但在清理遗物的过程中,办案的民警都被涓涓的日记震撼了。  至此,安在涛关于火车站小旅馆**事件的暗访系列报道圆满结束。暗访和报道的过程,对于安在涛本人来说也是一次心灵洗礼的过程,而随着这次报道的陆续展开,滨海晨报的知名度和销量大幅攀升。最近半个月的报纸销量,据不完全统计,已经超越了历史最好时期。  与报道所带来的安在涛个人在业内的知名度上升相比,他这一次成功报道的业绩其实主要体现在真正为晨报打响了招牌,在不经意之中,很多市民蓦然发现,这张以前不怎么看、不怎么注意的滨海晨报竟然非常有吸引力、非常贴近民生。  这才是安在涛最大的、最耀眼的、最让报社高管层瞩目和认可的成绩。  最近一次的编委会上,黄泽名提议,设立一个滨海晨报贡献奖,奖金5000元,专门用来奖励对晨报有着突出贡献的一线新闻记者或者编辑。这个提议获得了报社高层的集体通过,而第一次授奖的人选无疑正是安在涛,从高架桥的系列报道,到火车站小旅馆**事件的系列报道,安在涛在晨报影响力提升过程中的贡献度有目共睹。
  下午两点,滨海晨报的会议中心里人满为患,所有在岗的报社员工除去广告发行公司的业务员之外,基本都到场了。一条巨大的横幅上写着“滨海晨报贡献奖设立暨首次颁奖典礼”,而横幅下面,则是一排领导的坐席。  坐在底下的晨报员工们尤其是新闻部的记者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话题的焦点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在涛。这个刚刚进入报社的燕大毕业生,就像是一股清新的旋风一样扑进了晨报,也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一样,日益变得非常耀眼和醒目。  安在涛默默地坐在一旁,身边坐着马晓丽、李湘等几个相熟和相好的记者。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小安,祝贺你了。”  安在涛抬头一看,见是上次在电梯里有过“共患难”之缘的副刊编辑中心编辑欧阳冰儿,不由笑了笑起身打了个招呼,“谢谢。”  欧阳冰儿扶了扶自己的黑边眼镜,微微笑着向安在涛点了点头,袅袅婷婷地走向了编辑群坐的位置上。  李湘嘻嘻一笑,“哥们,欧阳可是我们报社出了名的大才女,也还没男朋友哟,我看,你们俩倒是蛮般配的一对。”  李湘性情虽然外向开朗,但心思其实蛮细腻的,她这话自然是含有几分试探之意。  安在涛一怔,顺手推了李湘一把,“别胡扯,让人听见不好,我有女朋友了呀。”  “有了?”李湘的面色一变,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马晓丽已经探过头来,“小安,说说看,你女朋友是……”  正在这时,整个会议中心鼎沸的喧闹议论声蓦然停歇,9个报社高管按照排名的顺序走了进来,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虽然主席台上并没有放置标签,但每个人该坐哪里心里都是有数的。
  他们分别是:  党委书记兼社长兼总编辑黄泽名,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张道伦,党委副书记、副总编张鹏,党委委员、副总编王宪武,党委委员、副总编赵波,党委委员、副总编兼编办主任赵策,副总编孟向东,副总编韩俊勇,工会主席孙兰。  这是自刘琦锒铛入狱调整后的新晨报领导班子头一次集体在员工大会上亮相,所以领导们都穿得比较正规,尤其是孙兰,换了一身黑色的套装,做了一个很乌黑油亮的发髻,矜持着坐在了黄泽名右首的最边上。  张道伦拿过话筒来,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开会前的开场白,然后照例是一把手讲话。  黄泽名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群员工,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容,“同志们,现在我们开会……为了提高报社一线业务骨干扎实工作的积极性,也为了推进滨海晨报的市场化改革运作进程,实现我们改革之初设立的‘强抓机遇、抢占市场’的目标,经报社领导班子研究决定,设立‘晨报贡献奖’,每年评选一次,奖金5000元。凡是对晨报发展有着突出贡献的一线记者或者是编辑,都可以参选……”  黄泽名拉拉杂杂地说了半个多小时,无非是一些官面上的套话。  张道伦接过话筒,“刚才黄总的讲话,很重要也很深刻,报社党委希望全体员工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为实现我们滨海晨报的改革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下面,请党委委员、副总编兼编办主任赵策同志宣布首次‘晨报贡献奖’得主……”
  赵策为人谨小慎微,尽管是突然被黄泽名提携进了领导班子,而且排名还不算太后,但他基本上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先是向张道伦笑了笑,又扭头向黄泽名说了句什么,这才缓缓起身朗声道,“经编办评定提名和领导班子审核通过,首次‘晨报贡献奖’的得主是——”  赵策稍微顿了顿,目光向人群中的安在涛望去,继续道,“新闻部记者安在涛,大家鼓掌欢迎,请安在涛同志上台领奖。”  台上的几个领导率先鼓起了掌,台下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安在涛定了定神,走上台去,挨个跟领导班子成员们握了握手,然后站在了黄泽名的身前,从黄泽名手里接过了装有5000元现金的红包。  “下面,请安在涛发言。”  安在涛走到设立在一侧的讲话台上,神色淡定而从容,“各位领导,各位同事,首先我非常感谢报社领导对我工作的肯定,感谢同事们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我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资历浅、经验不足,如果没有领导和同事们的关心、关怀和帮助,我也不会取得一点进步……但是,这个奖我受之有愧,我想把这个奖金捐献出来,以晨报新闻热线的名义设立一个新闻线索奖,为向我们报社提供新闻线索的热心读者发放奖金……”  安在涛的话一出,台上台下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当时的5000元奖金,也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能将5000奖金捐出来设立什么新闻线索奖,就算是故作姿态也不容易了,起码一般人做不到。  安在涛的这个建议,其实是以后几年媒体的运营常态。为了调动市民爆料的积极性,几乎每一个报社都为市民爆料设立奖金,从50-200不等,但在现在,这绝对还是一个新生事物。
  安在涛觉得,这5000快钱揣入自己腰包,肯定会引起其他记者的嫉妒,让自己陷入被“枪打”的出头鸟行列,与其这样,不如以这种方式借这个机会,也算是为推动晨报的市场化进程出一把力吧。同时,也能为自己在晨报的人脉和人望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否则,以他这般接二连三地“独占鳌头”,在光芒四射的同时也会被孤立,成为孤家寡人。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那句话,在我们的这个社会中,光会做事不会做人是不行的。  台下的记者编辑们小声议论了一会,继而就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来。很多记者对于一位新人冒尖的天然嫉妒心,因为安在涛的发扬“风格”显然淡去了很多,就算是不以为然的胡勇和孟阳等人,也夹杂在人群中鼓起了掌。  台上几个领导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望向安在涛的眼神就多变得有些赞赏和嘉许。  这等于是报社设立了一个“晨报贡献奖”,而安在涛又以这种方式变相推动晨报再次设立了一个“新闻线索奖”——可以想见,安在涛的这区区5000元现金才能维持多久?而只要这个奖项的口子一开,就再也刹不住闸门,报社只能也必须继续进行注资。当然,如此对晨报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投入,引发了一连串巨大而深远的辐射效应。  颁奖大会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新闻部的一些老记者们纷纷向安在涛翘起了大拇指。可以说,安在涛此举博得了大多数一线记者和编辑的好感,这种好感的建立远远比安在涛才华崭露来得更加坚固,对于安在涛来说,这种人脉的培养也远远比5000元奖金更实惠。
  安在涛一边往会议中心门外走,一边回头望了一眼落在后面明显情绪不高的李湘,讶然道,“姐们,咋了?怎么情绪不高呢?”  李湘嘴角抽*动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呢……哥们,明天我们还去不去涓涓的老家看那个孩子?”  安在涛闻言眼前立即浮现起涓涓那张神情绝望的脸孔,叹了口气,“去,怎么不去,我们去一趟吧,看看那孩子现在生活的近况。”  安在涛和李湘一前一后出了会议中心,刚走到门外的走廊上,只见胡勇静静地一个人站在那里,向安在涛摆了摆手,招呼道,“小安,过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情。”  李湘皱了皱眉,暗暗向安在涛使了个眼色。安在涛笑了笑,大步走了过去。  胡勇向一侧的消防通道走去,走下台阶,在两个楼层之间的防火门前止步,然后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安在涛,面色有些游离。  “胡哥,找我有啥事。”安在涛跟了过来。  胡勇游离的目光从安在涛身上一闪而逝,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目光中所包含的某种复杂的情绪,也落入了胡勇的眼里。新人安在涛出众的才华让胡勇有些自惭形秽,也非常嫉妒,而仅仅是有才倒也罢了,在胡勇看来,安在涛这小子简直就是鸿运当头,狗屁运气太好了,来到报社时间不长就连续做了几个有影响力的深度报道,得到了报社高层甚至是市政府领导的青睐。  如果不是他的存在,这次机构调整,新闻部副主任的位子肯定是他的。可是,现在却横空跳出一个安在涛来,明明是一个资历甚浅的新人,却tmD有很大的竞争力,这算是什么事儿?难道,自己从青年报时起就在晨报熬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狗屁倒灶的新人记者?
  本来,胡勇这一段时间可谓是做足了工作。这一次的竞岗,他志在必得,为了这个位子,他让她老婆几乎天天往她当滨海市教育局局长的表哥林虎家里跑,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钱了。  好歹也是表亲,又拿了胡勇两口子不少烟酒,林虎也算是给他出力,先后三次请报社的高层领导吃饭,得到了报社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张道伦,党委副书记、副总编张鹏,党委委员、副总编王宪武等数人的“默许”,而在前不久,林虎也放下身段亲自给黄泽名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关照胡勇。  教育局长的能量还是很大的,家里都有孩子上学的报社高管们不愿意轻易得罪林虎这个教育领域的山大王,谁让这年头的教育优质资源都掌握在教育主管部门手里呢?你要想上个重点,除非你孩子非常争气成绩很好,否则你就不得不求人走后门。  而黄泽名确实也欠林虎一个人情。当初,他的女儿丫丫上重点,还是林虎特批的条子。所以,于情于理,黄泽名都该给林虎一个面子——胡勇提干的可能性几乎是打了保票。  胡勇最近志得意满觉得已经板上钉钉了。但今天,望着安在涛站在台上发言的样子,他心里突然又有一丝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蓦然觉得安在涛对他的威胁太大。  所以,他想要跟安在涛好好谈谈。  “小安,我想和你谈谈。”胡勇想要微笑但表露出来的笑容却实在是很勉强。  “哦。”安在涛应道。
  “小安,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也很有才华,而进入报社以来成绩斐然,深得报社领导器重……你看吧,小安,我熬了这么多年了……当初晨报不叫晨报,是滨海团市委的机关报《青年报》,那个时候我就是一个一线记者……”胡勇低低道,“我等这个位子很久了,我年龄大,机会不多了,而小安你还年轻,你的机会还有很多——所以,这一次,你能不能退出新闻部副主任的竞岗?”  安在涛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胡勇会这么直接地放低身段来恳求自己退出竞争,他搞了这么一出,安在涛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物竞天择,人往高处流,事关前途命运,自己凭什么要将机会拱手让人?这一次的机会是很难得的,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说实话,安在涛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是很怀疑:纵然是自己退出竞争,胡勇就会如愿以偿吗?从前世的记忆来看,胡勇分明是当了一辈子的大头兵……也算是一个倒霉的豆包了。  胡勇目光炯炯地盯着安在涛,等着他的回答,见安在涛眉头紧皱一声不吭,知道他不可能退出竞岗,心里便有些无法遏制的羞恼。他哼了一声,扭头向楼下行去,撂下一句话:“都别把事做得太绝了,我实话告诉你,你争不过我!”  安在涛嘴角一晒,冷笑一声,望着胡勇离去的背影,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胡勇一直用这种央求的态度,他还真有些不好正面打击他,但胡勇恼羞成怒还流露出威胁之意,安在涛又怎么会吃这一套。
  胡勇愤愤地从8楼一直沿着楼梯走到楼下,又冲到马路上走了几百米,心头依旧是气愤难平。  不识抬举的怂玩意!什么东西!胡勇一脚踢飞了马路牙子上的一颗石子。石子飞了起来,刚好落在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子跟前,女子惊叫一声,骂道,“你有病吗?神经病!”  胡勇悻悻地转过身去,溜了回去。  走上晨报大厦的大理石台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咬了咬牙,又扭头走出晨报大院,去了马路对面的电话亭。  看看左右无人,他掏出怀里的电话本,找到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胡勇通话的对象是滨海市公安局组织人事科的一个科员。他老婆也是滨海市局机关的一个小科员,自打滨海晨报一个署名为“本报记者牛刀”的报道曝光了火车站派出所充当**女保护伞的黑幕之后,市局的一些人就对这个“牛刀”产生了不小的“兴趣”,纷纷通过不同的渠道打听这个“牛刀”是何许人也。  但是,黄泽名已经下了死命令,禁止报社任何人泄露“牛刀”的真实身份,凡是有违禁令者必定严惩。再加上有基本的新闻从业道德和新闻纪律约束,出于保护同仁,没有记者或者编辑会向外界透露暗访记者的身份。  这是业内一条不可逾越雷池一步的底线规则,违背这个是业内的大忌,如果败露,其人大概是不可能再从事新闻行当了。  但胡勇心里的嫉妒之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再也浇灭不了。他匆匆跟市局的这个科员通完电话,装作在无意间透露了“牛刀”的姓氏名谁。他当然知道,安在涛的那篇报道戳痛了警方,只要让警方知道他就是“牛刀”,警方里的某些人想必会想办法整治报复他的。胡勇嘴唇紧紧咬着,有些惴惴不安地回了新闻部的办公室。
  他下意识地打了这个电话,在发泄完内心的某种阴暗情绪之后,说实话,完了也觉得有些后悔。但说都已经说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安在涛和李湘就坐上了开往南郊某县一个偏远乡镇的公交车。公交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这个名叫青山的小镇。而在镇上下了车之后,两人又转乘镇上的一种三轮机动摩托车出租,去了青山镇最穷也是最远的一个山村——冯家铺。  冯家铺是一个仅有数百口人的小山村,在一个交通闭塞的山沟沟里。这个小山村穷困到一个什么程度呢?村里的村委会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办公场所,谁当支书和村主任,这个村委会就转移到谁家里,在谁家里办公。  不过,倒是山清水秀。两侧青黑色的山峦层层叠叠,硬实的黄土路两旁是茂密的绿色树林,一丛丛的荆轲草丛中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虫鸣,而树上又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空气清新,山风清凉,让人心旷神怡。  李湘边走边笑道,“哥们,这地方真不错,山清水秀的,将来我们要是老了,在这里买下一座宅子养老倒是不错。”  安在涛笑了笑,长长呼吸了一口新鲜的口气,“是很不错,不过,交通太不方便了,来一趟不容易,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知道市里的大记者要来,村支书老梁早早地就等候在了村口。  安在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边那个挽着一只裤脚的中年汉子。上身只穿了一个破旧的红色背心,背心后面的一行“工业学大寨”字迹暴露了这件背心的年代。
  老梁将手在屁股后面擦了擦,伸出手来憨厚地笑了起来,“欢迎两位大记者,欢迎你们到我们冯家铺来。”  安在涛伸出手去跟老梁紧紧地握了一握,笑道,“老梁支书吧?这次我们来打扰村里了……我想问问,张明娟家里……”  张明娟就是涓涓的大名。提及这个杀夫后自杀沦落风尘的苦命女子,老梁的神色黯然下来。他叹了口气,“哎——我们全村的人都没有想到,小娟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苦命人哪!造孽哟,他们这一走,就苦了那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了……”  “老梁支书,张明娟的女儿不是跟着她的奶奶生活?”李湘问道。  “哎,别提了,那两口子死讯传来,老太太当天就背过气去——这不,丧事刚刚办完,家里就只剩下那孩子一个人了——这两天,她姑姑在照顾她,但以后呢?她该怎么生活?”老梁的声音有些哽咽,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啊……”李湘讶然道。  安在涛叹息一声,“老太太也走了……”  七拐八拐,在一座朝阳的山坡下终于看到了张明娟的家。进了这座青石围成的院子,安在涛和李湘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家徒四壁。  两间新建的瓦房,外面草草糊了一层泥巴,院中除了有一口水井之外,再就是一堆柴火和玉米秸秆。张明娟的小姑子冯霞嫁在邻村,回来娘家处理她娘的丧事,看弟弟的女儿可怜,就每天过来给她做顿饭吃。
  冯霞一脸的憔悴,虽然才三十不到的年纪,但这个山村少*妇的苍老程度让李湘看得心下唏嘘。进了冯家的屋子,李湘更是心理压抑和难受。这哪里是住人的房子哟,墙壁全是用黄泥巴糊的,很多地方都暴露着草根,露出丝丝的空洞缝隙。  堂屋里只有一个大水瓮,而正屋里除了一张土炕和一张破烂的桌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蜷缩在土炕里头,靠着墙,神情麻木和怯怯地望着进来的客人,一声也不吭。  冯霞叹了口气,呼道,“竹子,城里的记者叔叔阿姨看你来了……”  这就是涓涓和冯强的女儿冯玉竹,小名叫竹子。竹子抬起脏乎乎的小脸,迟滞的目光在安在涛身上打了一个转转,又默默地低下头去。父母和***突然死去,再加上母亲**的风言风语在村里传开,让这个13岁的孩子早已不堪承受。  安在涛眼圈一红,叹了口气别过头去,跟在老梁的屁股后面出了屋子。而李湘则留下,慢慢尝试着跟竹子交流。  “老梁支书,竹子还有什么亲人吗?”安在涛掏出红塔山递给了老梁一支。  两人面对面地点燃了香烟,喷云吐雾着好半天,老梁才长叹一声,“就这一个姑了。小娟娘家倒是还有两个哥哥,但人家早就放出话来,不管这孩子了——冯霞家里也困难,还有两个娃要吃饭……哎!”  “这么说来,这孩子……”安在涛沉吟了一下,“咱们县里有没有福利院可以接受她呢。”
  老梁皱了皱眉,“怕是没有,听说市里才有。我昨天跑到镇上去跟民政办的人说了说,但人家说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村里想想办法,让竹子投亲靠友。”  两人正在说话间,屋里突然传出竹子歇斯底里地嚎啕痛哭声。安在涛和老梁冲进屋里,见竹子扑在冯霞怀里,肩头抽*动着,哭成了一个泪人儿。而李湘,也陪伴着抹了一把眼泪。竹子手里,还紧紧捏着涓涓最后的绝笔——即写给安在涛的那封信。  竹子稚嫩而绝望甚至带有深深凄厉的哭声一声声揪着安在涛的心,这个苦命的孩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眼前一阵迷蒙,背过头去抹去了眼角滑落的两颗泪珠。  “老梁支书,你跟我出来一下”安在涛轻轻扯了扯老梁的胳膊。  老梁长吁短叹地跟了出来。  “老梁支书,假如说我要收养竹子,您看成不成?”安在涛毅然道。其实他在来之前就动了这个念头。当然,不是他收养,是让他母亲安雅芝出面收养。之前,他也跟母亲沟通过。对于涓涓的事情,安雅芝也看了儿子的报道心里很是同情,基本上同意了安在涛的提议——如果可以的话,安家可以收养这个可怜的孤儿。当然,这只是一种初步的设想。  但安在涛听说竹子的奶奶也故去,生活没有着落,又看到冯家这么穷困的窘境,这个设想就变得非常现实和迫切。  老梁先是一怔,接着抓住安在涛的手,“安记者,你是好人哪!不过,这收养不是小事,你可不能一时冲动……从村里来说,我是希望有人能收养竹子的……”
  安在涛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很可怜……老梁支书,你放心,我绝不是一时冲动。这样吧,老梁支书,你跟我们一起到镇上去问问镇里这种事情到底需要怎么操作,需要哪些手续。”  老梁和安在涛两人离开冯家铺,匆匆赶去了镇里。在夕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走进青山镇政府孙副镇长的办公室。老梁跟孙副镇长说了说竹子的现实情况以及安在涛的收养要求,这位孙副镇长倒是很热情,说话也很客气,只是他望着安在涛皱了皱眉,笑了笑,“安记者,感谢你对这个孩子的关心哪——只是根据国家法律,你……你不太合适收养竹子。”  为了防止被收养人被男性收养人“性侵犯”,国家收养法对男性收养人的年龄做出了限制:要求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性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必须相差40周岁。这条法律规定,安在涛哪里能不知,他微微一笑,“孙副镇长,我想您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由我母亲收养这个孩子——我母亲是滨海二中的教师,收入稳定,身体健康,符合法定收养的所有条件。”  孙副镇长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行,没有问题。”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小李,你过来一下。”  镇上民政办的办事员小李把安在涛两人和老梁送出镇政府的大门口,笑道,“安记者,你回去需要将你母亲的收入证明、单位证明、派出所的户籍证明以及医院的身体健康证明都备齐复印两份,完了我们就可以去县上民政局办理合法的收养手续了——当然,必须要这个孩子本人同意,且她的亲属也同意。而且,老梁啊,你们村里也要开一份证明来。”  老梁连连称是。
  安在涛和李湘跟老梁在镇政府门口分手,在夕阳的余晖中坐上了赶往滨海的末班车。回到滨海已经是傍晚,安在涛本来想请李湘一起吃饭,但刚找了一家饭馆坐下,他的传呼机上就呼叫起来,是夏晓雪的留言,要他立即去夏家吃饭,说是夏天农两口子跟他有话要说。  安在涛抱歉地望着自己的搭档李湘。李湘撅了撅嘴,神色不免有些黯然,“是你女朋友?”  安在涛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姐们,未来丈母娘召唤,不敢不去,抱歉了,明天我一定补上这一顿饭,成不?”  李湘眉眼间一丝失落一闪而逝,但她马上就笑着起身来,撇了撇嘴,“赶紧谁还在乎你这一顿饭呢我也回家吃饭去了,想必我妈也在家做好饭等着我呢。”  安在涛和李湘上了一辆公交车,只不过,安在涛先下了车。见安在涛在市值机关家属院门口下车直奔院中,李湘柳眉儿一挑,紧紧地抓住车内的护栏,幽幽叹了一口气。  安在涛直奔夏家,上了楼刚刚敲了敲门,夏晓雪就打开了门,嘻嘻笑了起来,“小涛,你还在楼下,我就看到你了——你今天去青山镇了?那孩子的情况咋样?跟我”  “挺可怜的……”安在涛一边往里进一边匆匆将竹子的情况跟夏晓雪说了说,石青招了招手,“小涛,赶紧去洗手,我们等你吃饭,吃完了饭,我和你夏叔叔有话要谈。”  石青的态度最近大大转变,变得很是和善,这让安在涛有时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赶紧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洗吧洗吧,坐在了餐桌前。晚饭很丰盛,吃完了夏天农两口子一起起身,“晓雪,你收拾桌子涛,你跟我们来。”  三人进了夏天农的书房里,两口子郑重其事地坐在沙发上,“你也坐。”
  夏天农两口子这般神态让安在涛本来心里有些诧异,但他看夏晓雪一脸兴奋的样子,就猜出了几分,定然是这两口子要跟自己谈跟夏晓雪订婚的事情了。  “小涛,我们俩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宝贝疙瘩儿似的。我来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对晓雪?”石青沉声道,“你要是……”  安在涛缓缓起身,清朗的目光深深地望着石青,毅然道,“阿姨,夏叔叔,我对晓雪的心天日可鉴——我可以对天起誓,这一生,我绝不会辜负晓雪,请叔叔和阿姨放心,我说到做到。”  “其实,你这孩子的品性呢,这一段时间我跟你夏叔叔也做了一些了解——如果信不过你,我们也不会跟你谈这个。这样吧,你跟晓雪也已经大学毕业都参加工作了,既然你跟晓雪提出来要先订婚,我跟你夏叔叔商量了一下,又找人看了看日子,就定在下周一吧,这是年内最好的一个黄道吉日。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是我们也不准备大操大办,也就无所谓了……”石青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夏天农在一旁微微一笑,“小涛啊,你回去跟你母亲商量一下,后天我们两家的家长在一起吃个饭,见个面,也算是把日子定下来吧。”  “嗯,我知道了。”  石青在一旁插话道,“虽然我跟你夏叔叔不怎么讲究那些俗例规矩,但按照风俗,你还是要给晓雪准备一些首饰什么的,这些你母亲应该懂,你们商量着反正你现在也有钱,别让我们没有面子,知道了吗?”
  终于要订婚了……安在涛心花怒放,狂喜之下神色间不免就表现了出来,回头瞥了一眼,见夏晓雪正笑语盈盈的走了进来,伊人如玉白衣胜雪犹如冰川雪莲一般怒放,想起前世的苦恋遗憾今生的好梦成真,安在涛一时间心潮激荡无语凝噎,他望着夏晓雪笑颜如花不禁看得痴了,眼圈红润起来,低低呼道,“晓雪!”  夏晓雪心有所感,浑然忘却了父母在侧,情怀激荡之下也扑了过来,投入安在涛的怀抱。两人紧紧相拥着,无休止的浓情蜜意涤荡在心底,直到夏天农低低地干咳了一声,夏晓雪这才涨红着脸从他的怀里脱开身来。  见到安在涛和自己的女儿如此情深默契,石青的情怀即欣慰又有些感慨,她叹了口气,回头扫了夏天农一眼,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悄悄退了出来。  要订婚了……晓雪啊,我的晓雪!  夜幕下,安在涛坐在出租车上,透过车窗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万家灯火和街道两旁绚烂的城市霓虹夜景,心头依旧激荡不已。  回到家里,跟母亲先是说了说夏家的要求以及订婚的事情。这,安雅芝早就心有准备,这两天,她甚至去商场选好了订婚用送给女方的聘礼(金首饰)。  而至于收养竹子的问题,安雅芝也没有任何意见。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对于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她心里天然怀着一种悲悯感。再加上她考虑到自己儿子即将成家立业,自己独身一人收养个女孩儿要算是做个伴解个闷儿。
  第二天,安雅芝亲自去派出所、单位等去开证明,而安在涛则一大早就赶到了报社。本来不需要去那么早的,但早上张纲打电话过来,说是总编办要所有竞争新闻部副主任岗位的人提前报交竞岗申请和相关竞岗材料。  到了报社,安在涛刚一进门,马晓丽就急匆匆地走过来跟安在涛使了个眼色,“小安,你跟我来一趟。”  安在涛跟着马晓丽来到走廊的尽头,马晓丽看看左右无人,悄悄道,“小安,我听说不仅是你跟胡勇竞岗,突然又冒出一个付瑞云来。这个女人不简单啊,我跟你说,她跟二把手的关系……”  马晓丽的声音变得暧昧起来,安在涛真是吃了一惊也旋即回过神来,付瑞云?  没错,马晓丽说得没错,按照前世的记忆,这时下新闻部的记者付瑞云的确是跟副书记、纪委书记张道伦关系有些暧昧。前世的时候,曾经有人不止一次发现,每逢张道伦值班,付瑞云都会去他的办公室呆上很久的时间。  而且,后来,在安在涛进入滨海晨报领导班子的时候,张道伦已经接替黄泽名成为滨海晨报的一把手。之后不久,女记者付瑞云就被提拔为总编办主任。再后来,两人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在滨海晨报早就满城风雨,只是瞒着双方的家属罢了。  重生以后,这付瑞云行事很是低调,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在家休病假,一时间,安在涛倒是把她给忘了。  安在涛笑了笑,“多谢马姐提醒,不过,我这次竞岗也纯属掺和,贵在参与嘛,成与不成,都无所谓的。”  马晓丽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跟你说小安,这种态度要不得!你要么就放弃,要么就努力争取。你可是要做好思想准备,如果你竞岗失败,再在人家的手底下干活,人家能不给你穿小鞋吗?”
  顿了顿,马晓丽又压低声音道,“小安,我看黄总对你挺欣赏的。你们不是校友嘛,你又是他引入报社的,你何不去……也不用太多,一万以内保证打倒。不要心疼钱啊,我跟你说,你当上中干,用不了半年这投资就收回来了……”  安在涛无语。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马晓丽。首先马晓丽是一番好心,其次她说的是事实。  两人正在站在这里小声说着,那边胡勇和孟阳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马晓丽细长的眉毛一挑,“走吧,那两人来了。”  说着,马晓丽匆匆而去。安在涛没有动弹,继续站在那里,默默地点上了一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付瑞云的突然冒出,让他的确是有些意外。胡勇越走越近,脸色非常阴沉,安在涛撇了撇嘴,突然迈步前行,匆忙间跟胡勇在走廊间擦肩而过。  胡勇满怀心事,也没顾上理睬安在涛。付瑞云也参与了新闻部副主任的竞岗,于安在涛而言,不过是有些惊讶,但对胡勇来说,却不啻于一种打击。一时间,胡勇将全部心神都转移到如何对付付瑞云上,至于安在涛,倒是显得无关紧要了。  当然,不仅是安在涛和胡勇,报社的员工尤其是新闻部的记者们此刻心里又重新开始思量:付瑞云和胡勇,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而在大伙心里,现在的安在涛顶多是一种陪衬罢了。如果说仅仅是胡勇和安在涛两人竞争,说不定安在涛还有一线希望,但多了一个资历深、业务能力还算不错、又有报社高层领导力挺的付瑞云,安在涛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安在涛走进办公室,一大半的记者都抬起头来望着他,神色都有些玩味。等安在涛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李湘探过头来小声道,“安在涛,你跟你妈妈决定好收养竹子了没有?”  安在涛点了点头,“我妈很愿意,我妈今天一早就去开各种证明了,李湘,明天你再和我跑一趟行不?”  李湘叹了口气,“这是没问题的。只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你还有心思去做这个?我看,不如先缓缓吧,等——”  “不,事不宜迟,早些把手续办完,我也就放心了。”安在涛缓缓起身,“你先忙着,我继续写竞岗材料。”  滨海高架桥拆除工程已经进入倒计时。在拆桥指挥部的统一指挥下,5家公开竞标来的爆破公司同时进入作业现场,高架桥全部被滨海交警部门封闭。除了郊区的两端之外,整个穿越市区的高架桥两侧都搭建起防尘网以及防护栅栏,严禁车辆和行人通过。  今天是9月18日星期五。交警、城建、公用事业、规划、消防等诸多部门已经紧急动员起来,设立在高架桥入口处的指挥部外围拢着黑压压的人群,警车、消防车、救护车一列列全部开到位做好了紧急预案。点火爆破时间定在9月19日周六上午8点零8分,到那个时候,108处爆破点会同时引爆,滨海高架桥就会瞬间坍塌化为灰烬,彻底消失在滨海人的视野中。  杜庚和夏天农在各部门主官的簇拥下,站在指挥部门口望着犹如一条黑色巨龙蜿蜒向滨海城区腾空而去的高架桥主体,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杜庚主政滨海的第一项大工程,高架桥拆除后,滨海将立即动工建设一条穿越城区的宽广高等级公路,而同时还将修建一条环绕整个滨海的滨海大道,与千里海岸线链接起来,即发展了交通、推动了经济,又培育了一条人造观海风景大道,一举数得。  而在时下这个大刀阔斧推进改革、流行开拓创新不破不立的年代,作为国内第一个主动拆除高架桥的“先进典型”城市,滨海必将得到国内舆论的强烈关注。而相应地,这也会在自己这个市委书记的政绩簿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庚望望西边流光溢彩的落日,抬手看了看表,“老夏,还有十几个小时就要开始爆破了……事关重大,我们两个今明两天就守在这里,以防不测。”  夏天农点了点头,“没错。杜书记,这样吧,你先去歇一会儿,我再紧急召集各部门再开一次动员会,强调一下安全,一定不能出现一点纰漏。”  杜庚长出了一口气,瞥了夏天农一眼,微微一笑,转身而去。这些日子跟夏天农走得近一些,杜庚这才发现,往日里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副市长老夏,精明强干心思缜密且极具有敬业精神,的确是一个值得放心的助手。有了夏天农的辅助,他觉得放心多了。他想不到的事情,夏天农能想到在适当的时候加以提醒,而他想到的事情,夏天农必定会不折不扣地将他的意愿贯彻到位。  在走进指挥部休息室的瞬间,杜庚已经决定,力推夏天农上位,有可能的话,将来让他跟自己搭班子,取代那狗日的蒙虎。
  夏天农望着杜庚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回身来向一干下属们扫了一眼,向自己的秘书小孟沉声道,“小孟,立即通知各部门领导,十分钟之后到指挥部开会。另外,通知公安局的黄韬,从即刻起,高架桥首尾两端和两侧20米之内立即戒严,严禁车辆行人通过。”  会上,夏天农以前所未有的凝重态度向与会的各部门主官们再三强调了两个字:安全。无论如何,高架桥拆除爆破工程,不能出现一丝半点的纰漏,要坚决保证百分百的安全成功率。哪怕是一次爆破不成功再来第二次,也绝对不能出现意外人身伤亡事故。  夏天农很明白,在高架桥拆除这种非常敏感的事情上,一旦出现事故,便是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将会让杜庚和他非常难堪,甚至陷入政治上的被动。  半个多小时的会议,他前前后后重复提到的安全两字不下数十次,他甚至拍着桌案点了城建和交通部门领导的名字,让他们一个个站起来公开表态。两个紧急预案再次梳理了一遍,要求各部门立即各就各位,将所有的爆破工程运作流程和环节再一一检查一遍以保安全无虞,夏天农这才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散会,大家现在要瞪大眼睛,蹦起安全这根弦来……只要工程爆破成功,市委市政丶府一定会为诸位记功。”  夏天农靠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顺手从一旁的中华烟盒里掏出一根点燃,方才吸了一口气,市委办主任宋亮匆匆走了进来,“夏市长。”  夏天农缓缓站了起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原来是老宋。”
  宋亮是杜庚的秘书出身,目前在滨海虽然只是一个县处级的市委办主任,但他却是杜庚的绝对心腹,跟了他十多年,未来兼任市委秘书长进入常委已成定局,所以夏天农对他一向是比较客气。  夏天农的刻意交好和给面子,宋亮自然是心知肚明,对于这个能干事且知分寸识大体的副市长,他印象很好。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宋亮同样对夏天农也是另眼相看。  两人心照不宣地握了握手,微微一笑。  “杜书记熬了一个通宵了,我让他去小睡一会,到了晚上恐怕就没时间睡觉了——老宋,你有事吗?”夏天农顺口问了一句。  宋亮叹了口气,急急道,“夏市长,刚才我在市委值班,突然省委办打电话过来,省委省政丶府要在滨海搞一个高架桥问题的现场会,成立了以李国康副省长为团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陈近南为副团长,各兄弟市分管副市长为团员的现场观摩团,要亲临我们的爆破现场观摩参观。”  夏天农一惊,猛然掐灭手中烟头,“现场会?太突然了,老宋——这事情非常重大也很紧急,我们必须要马上跟杜书记汇报!”  竞岗定在9月28日上午,也就是下下周的周一。安在涛写完自己的竞岗材料去总编办交给了赵策,然后就去跟夏晓雪逛商场。目前,滨海最大的新闻热点就是高架桥的爆破,滨海所有媒体关注的目光都盯在了高架桥爆破指挥部上,滨海晨报也派出了23人的采访团队,一半文字记者,一半摄影记者。
  这活儿没安在涛的事儿,张纲知道他最近暗访很辛苦便有意安排他调休,而安在涛也乐得清闲。这高架桥拆除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在他前世的记忆中,高架桥拆除爆破成功完成。  下周四就要订婚,夏晓雪忙着给自己和安在涛选购礼服。所以,安在涛尽管非常讨厌逛商场,还是不得不跟在夏晓雪P股后面,在滨海最大的商场滨海商厦“流连忘返”了两个多小时。  给自己买了两身套裙,两双高跟鞋,又给安在涛买了两套棕黑色的西服和几件半截袖衬衣,还有一双名牌皮鞋,夏晓雪这才满意地拖着安在涛去了商厦楼顶上的休闲餐厅,要了些饮料和吃食,歇了歇脚。  但没坐几分钟,细心的夏晓雪又想起了什么,“小涛,你给阿姨打个电话吧,让她也来,我帮着阿姨也挑几套衣服。”  周六早上7点多。东边的天际被即将喷薄而出的旭日映衬得血红,呼啸的警车开道,三辆白色的面包车依次开进滨海高架桥爆破拆除指挥部的门口。第一辆面包车的门缓缓打开,杜庚和蒙虎打头,身后带着一众滨海市委市政丶府的领导们赶紧迎了上去,一个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微微有些秃顶的50多岁男子第一个迈下车来。  杜庚赶紧上前恭谨地笑着问候了一声同时伸出手去,“李省长。欢迎省委省政丶府领导莅临我们滨海检查指导工作。”
  东山省副省长李国康之前是东山省交通厅长,虽然在省里是一个跟夏天农位置差不多的副省长,但到了基层,那却绝对是至高无上的高级首长。他呵呵一笑,握住了杜庚的手,“小杜同志啊,你们滨海在改革创新方面的走在了全省前列,此次高架桥拆除爆破利国利民推动经济发展,省委省政丶府非常重视。我受省委主要领导同志的委托,带考察团来参观学习来了,呵呵。”  李国康瞥头一眼看到了紧随其后的滨海市长蒙虎,便摆了摆手,“小蒙啊,你还欠我一顿酒咧。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蒙虎赶紧上前去,紧紧握住李国康的手,“李省长还记得这个啊,呵呵,这回领导来了,等明天爆破成功之后,我一定陪着领导多喝两杯!”  李国康跟滨海几个主要领导一一握手寒暄着,车上又下来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温文尔雅头发疏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黑色的皮鞋锃亮,白色的半截袖衬衣没有一丝褶皱,飘然下了车。  李国康回头瞥了一眼,呵呵一笑,“小杜,小蒙,这就是省委组织部的近南同志,是我们这个考察团的副团长……近南同志虽然主管干部,但却是经济方面的行家啊,他在绿岛市的时候,可是抓了很多年的经济工作。”  杜庚率先迎了过去,哈哈笑道,“李省长,我跟近南同志可是老相识了,我们可是中央党校的同学哦。”  陈近南神色淡然,一望可知就是那种作风严谨不苟言笑的组工干部,也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组工干部当久了无形中形成的。陈近南微微一笑,与杜庚握了一握,“你好,杜书记。”
  虽然同为正厅,但陈近南却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且据说背景很深前途无量,又主要负责全省省管干部的组织调配管理,所以陈近南在杜庚、蒙虎以及滨海市的其他领导眼里的位置,甚至比李国康这个副省长更重要一些。  一众滨海市的头头脑脑先后跟陈近南来寒暄,光是这一连串的握手加寒暄,就消耗去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就在滨海市的头头脑脑列队迎接省委省政府考察团的时候,安在涛和母亲安雅芝还有李湘,坐上了赶往青山镇的头班车。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收养手续很快就可以办完,竹子下午就可以跟着他们回滨海来了。  不过,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事情顺利地还是让安在涛三人有些意外。因为这次收养对象是市里媒体的记者,又是媒体出面,青山镇所在县一个副县长带着县民政局的一干人员,还有青山镇的几个领导,早早地就等候在镇政府,不但现场办公,还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仪式。  冯家铺的村支书老梁、竹子的姑姑冯霞带着竹子早就等候在青山镇政府的会议室里。办完一应手续,在民政局出具的法律文书上按下手印签好字,安雅芝轻轻走过去,蹲下身去,拉起竹子的小手来,柔声道,“孩子,跟我回滨海去吧。孩子,你吃苦了……”  竹子今天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清秀的脸蛋儿也洗去了泥垢,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已经13岁的她身高不足1米4,身材非常单薄,一件粉红色的圆领T恤套在单薄地身上,微微有些晃荡。齐耳的短发疏得整整齐齐,但却有些枯黄。  她怯怯地望着已经成为自己养母的安雅芝,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垂下头去哽咽起来。  “孩子,不要哭了,妈妈以后不会让你再吃苦了。”安雅芝心神一阵激荡,一把将竹子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瘦弱的脊背,柔声安慰着。
  似是安雅芝和善的面容和温柔的声音让竹子想起了她的母亲,也或许是竹子天然跟安雅芝结缘,她伏在安雅芝怀里哭了一阵,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伏在安雅芝的肩膀上,她将泪眼迷蒙的大眼无助地望向了她现在唯一的骨肉血亲——冯霞。  冯霞心情很哀伤,也很复杂,甚至是很尴尬。如果不是家境实在是太过贫困,她怎么愿意让自己的亲生侄女跟着别人走,让冯家的后代成为别人家的女儿。  冯霞颤抖着手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突然,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安雅芝跟前,抽泣道,“大姐,你是好人,我这苦命的侄女儿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冯霞起身掩面哭着跑出了会议室。身后,传来竹子尖细而略带嘶哑的哭喊声。  返回滨海的公交车上,安雅芝和竹子坐在一起。一路上,她柔声安慰着有些惶然不安时不时低低哭泣的竹子,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安雅芝浓浓的母性渐渐让竹子渐渐安静下来。安雅芝紧紧地拥抱着她,不多时,竹子慢慢伏在安雅芝怀里沉睡过去。  客车到了滨海长途汽车站门口停下,安雅芝牵着竹子的小手下了车,向安在涛笑了笑,“小涛,天这么热,你去给你竹子妹妹买瓶冷饮来吧。”  安在涛应了一声,李湘背起自己的照相机,向安雅芝打了个招呼,“阿姨,我跟小安一起去吧,你们娘俩在这等着。”  安在涛和李湘并肩向不远处的一个冷饮摊走去,走了几步,李湘突然回头望了一眼,低低道,“哥们,我建议你跟阿姨说一说,过两天去找个心理医生给这孩子做做心理理疗吧,我感觉竹子心理创痕很深,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你如果没有熟人,我有一个同学就在中心医院做心理医生,我给你介绍介绍?”
  安在涛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这样吧,过两天我倒出时间来再找你吧。”  两人说话间,迎面走来两个民警和一个手提橡胶警棍的保安员。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民警斜眼扫了安在涛一眼,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安在涛一怔,往后退了一步。  民警伸出手来,“派出所巡检,请出示身份证。”  安在涛讶然道,“身份证?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没有带身份证。”  那民警直视着安在涛,“你是做什么?怎么才能证实你的身份?”  李湘笑了笑,接过话茬,“我是滨海晨报记者李湘,这是我的同事安在涛……”  安在涛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好端端地你们凭什么拦路检查?请出示你们的警官证。”  提着警棍的保安不耐烦地瞪了安在涛一眼,“最近严打不知道吗?我们例行公事,你别没事找事,赶紧拿出你的身份证明来,要不就跟我们回所里接受调查。”  说着,保安上前推搡了安在涛一把。  折腾了好半天,口角了好半天,安在涛隐隐也明白了,这两个民警似乎是有意找茬而来的。因为是新入行的记者,安在涛目前只带着一个滨海市委宣传部核发的新闻采访证,正规的记者证要到第二年的年初才能从省新闻出版管理局批发下来,但这足以证明安在涛的身份了。况且李湘带着记者证。可几个民警还是纠缠不休,看那意思,不把安在涛弄回派出所是不罢休了。
  李湘非常生气,跟那保安当街吵吵嚷嚷了起来。安在涛定了定神,目光从一前一后将路堵死的两个民警身上扫了过去,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向李湘使了个眼色,“李湘,你先回去跟我妈说一声,我就他们去派出所——呵呵,我就不相信了,他们还能把我一个记者弄成黑社会?”  安在涛跟在那两个民警的背后走进了车站派出所的大门,进了大门一看,好家伙,院子里站满了各色人等男女不一,显然都是因为无法证明自己身份被派出所“捞”回来的“潜在不法之徒”。  但安在涛明白,自己跟他们不同。只是他很好奇,警方有意找上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果然,两个民警将他带入了车站派出所的一间临时审讯室里,倒也没难为他,那个寸头的民警还给他倒了一杯水。只是不多时审讯室里就走进来一个矮胖的警察,看样子像是一个领导。  寸头民警赶紧上前去小声说了几句,那胖子就用不善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安在涛,冷笑道,“你就是滨海晨报的安在涛?你小子真是好大的本事,搞得我们滨海公安局狼狈不堪,我们这车站派出所十几个民警,连带所长、副所长加指导员,被抓了七八个,好家伙,你实在是厉害!”  安在涛心里一惊,竟然是为了那篇报道?
  他缓缓起身来,淡淡一笑,“看来你们是有意找我的麻烦了。既然你们知道我是滨海晨报的记者,还这般非法拘禁守法公民,知法犯法……”  滨海高架桥成功爆破。中午,滨海市委市政府设宴招待省里的考察团领导一行。宴会上,杜庚有意将夏天农安排在了市里主要领导跟李副省长和陈副部长的一桌上,提携之意不言而喻。本来夏天农是没有资格上这一桌的,应该是被安排去接待其他兄弟市的领导。对此,蒙虎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没有办法。  吃完饭,杜庚陪着副省长李国康慢慢走出滨海最大的酒店——滨海大酒店,蒙虎跟滨海其他几个常委领导紧随其后,而夏天农则有意走在了后面,恰恰跟刚从厕所里出来的陈近南走了一个并列。  李国康一行还要留在滨海调研三天,要到下周二才能离开。接下来,滨海方面顺便两次观光考察活动,还有一次到滨海某企业集团的学习参观。难得省里领导来滨海,滨海方面还能不竭力好好接待,所谓的学习考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接待的下级小心翼翼极尽逢迎,被接待的领导乐享其成,这本是官场上的常事和常态,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杜庚停下脚步回头来望着跟陈近南小声说话的夏天农,笑道,“老夏,我想请几位省领导去温泉度假村泡泡澡,你去不去?”  夏天农呵呵一笑,“杜书记,我就不去了吧?我今晚要跟未来的亲家吃饭,我们家晓雪下周一订婚,今天要把日子确定下来。”
  杜庚讶然,“哦?这么快?不错不错,你忙你的恭喜你哟,男方是滨海晨报的小安记者把?老夏,晓雪的眼光不错,那孩子我看还成。”  夏天农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眼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旁的陈近南一眼。陈近南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收敛地很快,旋即又变得宠辱不惊起来,但有心的夏天农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神色的变化。  陈近南转头看着夏天农,笑了笑,居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夏市长了,侄女订婚呢,让我遇上,说不准我得送份贺礼了。”  陈近南说完马上就打着哈哈加快脚步走到了杜庚和李国康身边,再也没有看夏天农一眼。  夏天农心情很好,回到家里也没下车,让司机在楼底下摁了摁喇叭,石青母女就一起下楼来上了车。他们跟安在涛母子约好在靠海的假日山庄一起吃晚饭,算是两家家长正式见面。见时间还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夏天农突然回头来笑道,“老石,我们头一回见小涛的母亲,要不要带些礼物呢?”  石青撇了撇嘴,“老夏,你搞搞清楚,我们是嫁女儿哟——他们安家娶媳妇,应该是他们给我们带礼物才是。”  夏天农哦了一声。  夏晓雪突然插话道,口气非常郑重,“爸爸,妈妈,晓雪跟你们说一件事——第一,你们不要在安家阿姨面前提小涛爸爸的事情……第二,爸爸,妈妈,小涛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妈在他的心里位置很重要——你们一定不要怠慢了安家阿姨,要不——女儿会很难做的。”  夏天农点了点头,“这个不需要你说。”
  石青却皱了皱眉,“都要订婚了,我们作为女方家长,还不知道安在涛的爸爸……究竟是死了还是怎么地,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夏天农眉头一皱,扫了正在聚精会神开车的司机一眼,低低道,“老石!”  车很快就停到了海边的假日山庄,下了车,石青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起夏晓雪的手,急急问道,“晓雪,你赶紧说,安在涛的父亲……”  夏天农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司机开着车远去停车场,而周遭又无人,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晓雪,如果爸爸没有猜错的话,小涛一定是私生子他的亲生父亲,是不是省委组织部的陈近南?”  石青心头一震,当她震惊的眼神落在女儿默认的脸上,不禁掩嘴低呼道,“天,怎么会这样……”  “好了,爸爸,妈妈,求求你们了,这个人对小涛母子的伤害很大,小涛根本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你们就装着不知情就是了。”事到如今,两家都要成为亲家了,夏晓雪自然是不能再瞒着自己的父母。  就在这个时候,夏晓雪的传呼机响了。她扫了一眼,面色陡然一变,顾不上跟自己的父母说什么,就冲进了酒店的大堂。不多时,她就跑了出来,急急道,“爸爸,不好了,小涛在车站突然被车站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小涛的母亲说,他们刚刚从青山镇回来,派出所的人莫名其妙地就带走了小涛。”  夏天农闻言皱起了眉头。
  黄泽名正在家里小睡,突然接到了李湘的电话敏感的黄泽名立即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立即穿好衣服走出家门,去前面的楼上,敲开了同在机关家属院住的公安局长黄韬的家门。黄韬也很是意外,正要打电话问个究竟,又接到了夏天农的电话。  放下电话,黄韬郁闷而又愤怒地扣紧电话。想了想,就拨通了市局办公室主任老孟的电话。半个小时以后,老孟带着车赶了过来,黄泽名和黄韬一起上车向火车站派出所驶去。  黄韬一脚踢开所长的办公室,矮胖子刚刚上任所长没两天,突然见市局局长亲自登门且怒气冲冲,**后面还跟着市局和分局的一应领导,一时间也没搞明白是为了什么。  他诚惶诚恐地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迎上前去,“局长,各位领导,你们这是……”  市局办公室主任老孟几步上前,伏在他耳边不满地说,“高所长,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才让你们进行作风纪律整顿,你们就滥用职权……赶紧把你们带回来的滨海晨报记者同志给我请出来。”  矮胖子所长这才咯噔一声,明白了过来。他原先是车站派出所的一个民警,因为车站派出所包括所领导在内的很多民警因为充当**女保护伞收取保护费的事情或者被抓或者被停职审查,他这个原本没有机会被提拔的人突然鸿运当头,升职当了所长。这两天,他上局里开会,听说那“牛刀”就是安在涛,便心里有几分怨气想找个机会修理修理安在涛。
  那寸头民警在电视上见过安在涛,无意间在汽车站外面遇到安在涛,便找茬将他带了回来。本来想关他一天杀杀他的气焰出口恶气,然后就把他放了——时值警方严打,料他一个小小的记者就算是被误抓了也只能吃哑巴亏。  可谁知,这小子竟然惊动了市局的局长,滨海警方的一把手黄韬。  矮胖子所长瞬间冷汗直流,面色苍白起来。  如果安在涛不是夏天农的“准女婿”,这事儿也惊动不了贵为市长助理、大权在握的公安局长黄韬。而纵然是被“误抓”,警方顶多也就是一放了事——警方在严打期间的“误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换句话说,如果安在涛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记者,那他也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顶多,是报纸才曝光一次——这种曝光能不能顶住警方的压力如愿曝光,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反过来说,也正是因为这样,安在涛这才不得不接受了黄韬授意的“调解”,在矮胖子所长和车站派出所警察连连的道歉声中离开了派出所。  当然,车站派出所又要更换所长了,这个矮胖子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有开始烧就要被撸了。  黄泽名虽然不得不给黄韬一个面子,答应不曝光此事。但他心里的怒火却一点点被点燃起来。安在涛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两人心里都明白,晨报内部有人将他化名“牛刀”的事儿给捅了出去,至于是恶意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不遵守起码的新闻纪律和职业道德,将他黄总编的严令当做耳旁风,这让黄泽名感到非常愤怒。他咬了咬牙,“小安,你先这事我自有安排。”
  安在涛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聪明如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虽然中间闹了这么一场风波,但安夏两家的见面晚饭还是如期进行。饭桌上,夏家两口子态度温和,说话和善,安雅芝一直在担心,假如亲家问起小安的父亲来,她该如何应对?好在夏天农夫妇对这个连提都没提,这让安雅芝揪揪着的心放了下来。  安雅芝跟夏天农夫妇将订婚的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虽然安雅芝坚持订婚的一切事宜由安家来做,夏家也没有反对,但安雅芝其实明白,有了夏天农这个市领导在,这种事情必然会有很多人跑腿帮忙操办,需要她们母子做的其实不多了。夏家既然提出了订婚的日期,肯定是早就有准备。  第二天,黄泽名先是紧急召开了编委会和党委会,然后又召开了全社员工大会。在大会上,黄泽名的措辞很严厉,再三重申和强调了新闻纪律。  “这是我们报社的耻辱,据我所知,在业内还没有出现这么恶劣的泄密事件……一旦查出是谁违反新闻纪律向外界透漏暗访记者身份,不管是恶意还是无意,报社都将严肃处理……我希望,报社所有同仁能够认识到,我们是记者,是神圣的无冕之王,如果不能遵守起码的新闻纪律和职业道德,我想,也就不用再继续干这一行了……”  黄泽名在台上愤怒地拍着桌子,台下的胡勇心惊肉跳,强自按捺下自己慌乱的心绪,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来,跟身边的记者们小声议论着。
  周一上午,安在涛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定了定神。里面,正在召开每周一的报社领导班子例会。他轻轻敲了敲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9个报社高层领导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安在涛,赵策皱了皱眉,“小安,你有啥事?领导们正在开会,你先退出去。”  安在涛笑了笑,走过去将手里的9张请帖放在了赵策跟前,朗声道,“各位领导,占用领导们几秒钟的时间……各位领导,我今晚在假日山庄举行订婚宴会,恳请各位领导赏光……”  说完,安在涛转身走了出去。  安在涛回到新闻部办公室,见记者们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其实,安在涛不用听,也知道众人是在猜测到底是谁能拿下新闻部第三副主任的位子来。当然了,猜测的天平总是在付瑞云和胡勇之间摇摆,基本上没有几个人看好安在涛。  资历浅固然是一个问题,但却不是最关键的问题。资历浅咋了,凭安在涛现在的业务能力和业务成绩,如果报社提拔他当这个副主任,也没有什么。孙兰一个啥都不懂的门外汉不也当了2年的新闻部主任吗?而现在,人家也成为顶尖的报社高层领导了。  所以,最关键的是有没有后台和关系。  在众人看来,安在涛虽然不错,但却没有过硬的关系。而前面的两个候选人,一个是现任某领导的情人,自有这位领导力挺;而后一个,则有教育局长前前后后的疏通。
  随着竞岗日子的临近,各种八卦都已经流传了出来。有人说,张道伦在私底下找过黄泽名和其他几个领导,竭力为付瑞云争取这个位子;而胡勇显然更不甘落后,据说教育局给了报社十几个进入滨海一中的名额,滨海两所知名的重点中学还相继聘请黄泽名为校外辅导员。  和胡勇相比,付瑞云显得很淡定,她该怎么对待同事还是怎么对待。该怎么做事还是怎么做事,不像胡勇每天假装出一幅非常敬业的样子。甚至还抢着替其他记者出去采访写稿子。  太假了,也太幼稚了。  安在涛走进办公室,正在看杂志的付瑞云突然抬头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新闻周刊》,小安,这本杂志上有你跟东止。晚报记者奕辰合写的报道呢。”  安在涛一怔,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上次他跟真辰合作的关于滨海高架桥存废的深度报道,被这家新闻周刊以大篇幅在年度重磅声音栏目给发了出来。他心里一喜,这是一家很有影响力的新闻周刊,国内最大官方通讯社主办的国家级刊物,从他后世的经验来看,一般能发在这家杂志这个栏目上的经济类新闻报道。基本上已经是铁定的国家新闻最高  公共传播新闻奖之一,因为这个奖项的组织者和评选者就是这斤。杂志的后台官方通讯社。  只是究竟会被评定为几等奖,难说。不过,起码会是个三等奖了。  这个新闻奖项不比其他,代表了国内新闻业界的最高荣誉。拿了这个奖项,可以说基本上在国内新闻业界就打出了名气。国内任何一家媒体,大可去的。只不过,安在涛还没有跳槽的想法,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报社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前进的跳板,他的最终目标还是真正的官场机关。
  他虽然不是“官迷”但作为一个拥有丰富人生阅历的重生者,他很明白,只有当官才能过得更好。才能让自己的亲人过上富足体面的生活,才能实现自己胸中的人生抱负。他也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他会把握住人生过程中转瞬即逝的机会,实现鱼跃龙门的完美转是  付瑞云笑吟吟地看着安在涛。她其实并没有真正拿安在涛当竞争对手。在她看来,这个小伙子无非是年轻气盛凑个热闹试图借竞岗的机会引起领导层重视罢了。  而安在涛也在不经意间扫了付瑞云一眼。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女人,在前世的时候,安在涛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虽然都说她靠身体本钱笼络了一个高层领导,绯闻不断,但她带给安在涛的感觉却不是像孙兰那般安在涛其实也说不明白,同样是擅长利用肉体升迁的女人,他为何对孙兰反感而对付瑞云却生不出太深的厌恶感。  这种感觉很怪异,直到现在,安在涛也这么觉得。  胡勇那有些阴沉沉的目光投射过来。安在涛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只见这家伙眉头紧蹙,神色非常焦灼疲倦,眼圈红肿,看样子这两天他根本没有休息好。他的神经处在极度的紧张和敏感中,任何的风吹草到都会让他心里惴惴不安或者愤怒狂躁。  看到大伙跟付瑞云谈笑生风。他便认为众人看好付瑞云而看轻他,心里便没来由地慌乱、焦躁不安。  就如现在,安在涛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无任何的情绪包含在内,但他却感觉到安在涛在挑衅和示威。
  胡勇狠狠地将手里的稿纸摔在桌案上,大步走了过来,跟犯了神经病一般地直勾勾地盯着安在涛,声音嘶哑,“你看什么?”  安在涛皱了皱眉,没理他,自顾坐了下去。  此刻在他的眼里,胡勇越来越像是一只失态的疯狗了。他心里暗暗不屑和好笑:你越是这样,岂不是越没戏?  胡勇正要借机发作,却被孟阳轻轻扯了一把。正在这时,他的传呼机响了。他顺手摸起桌上的电话回了过去,“谁?”  “我是林虎。老弟,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今天上我办公室来一趟吗?你怎么没来。”电话那头传来教育局局长林虎不耐烦的声音。林虎最近也很郁闷,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收了胡勇不少礼物,再加上又是亲戚关系。这个忙他也不得不帮到底了。  胡勇一惊,赶紧恭敬地说了一句。“是表哥啊,呀,你看我这记性。我这一忙起来就给忘了,,我马上就赶过去,你等我一会,就一会。很快的。”  “不用来了”行了,你不用再担心了,这事儿基本没有问题了。”林虎说完就撂下了电话。  胡勇轻轻放下了电话,满腹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脸上一阵涨红和轻松,他冷笑一声,冷冷地扫了安在涛一眼,又有些得意地瞥了付瑞云一眼,扭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付瑞云根本就没理他,照旧神色平静地坐在那里看自己的杂志。
  真是一个官迷心窍的蠢货。安在涛突然间觉得胡勇很可怜,也就懒的跟他计较了。起身来,向一群人招呼了一声,“诸位哥哥姐姐,小弟我今晚在假日山庄举行订婚晚宴。请大家有时间的话务必赏光哦,只是请大家凑个热闹,谢绝任何礼物和红包,不会让大家破费的”  轰!  新闻部的大办公室里顿时炸了锅。很多人都讶然咋呼起来,“小安。牛啊,不声不响地,都要订婚了呀,哇,假日山庄,好高档的酒店!”  张刚也讶然道,小安,不错呀。居然悄悄地就把事情给办了,,我还琢磨着,给你介绍斤。对象呢。”  只是马晓丽先是一怔,继而深深的垂下头去,肩头微微有些颤抖。而李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乍一听到安在涛当面宣读订婚请客的消息,她还是一阵无言的黯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起哄,而是扭过头去望向了窗外,眼睛有些红润。  安在涛是一个很出众的青年。样貌好,气质佳,工作也很优秀,综合素质高,再加上最近跟安在涛搭档工作,接触的时间长,还没有男朋友的李湘自然就喜欢上了安在涛。  李湘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假日山庄的婚宴大厅里,一片披红挂彩。就连门口,都悬挂了四个大红灯笼,贴了一副精美的贺喜对联。夏副市长的女儿订婚,在自己的酒店举行婚宴,假日山庄的老板岂敢怠慢,这家酒店主动将大厅布曰幻后得片喜与洋洋。跟正式结婚的气氛也没有太大的不同。联复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夏天农没有太过张扬女儿订婚的消息,但还是有很多机关干部和各全部门的头头脑脑携带家眷亲自赶来捧场,只是没有人送红包,因为门外的牌子上书写着“谢绝红包礼物”的字样。现在夏天农正处在准备上升的关键敏感时期,他自然对这种极易让人腹诽和诟病的“收礼”极为排斥,他不可能因小失大,所以,他再三,丁嘱石青,谁的礼物都不能收,免得造成影响不好。而就算是安在涛和夏晓雪,也得到了他事先的嘱咐。  当晚,滨海的一些市领导,虽然没有亲自到场,但也基本上打发了家属前来,譬如杜庚的老婆孙彦。值得一提的是。孙彦不仅来贺喜,还帮着石青忙里往外,两人关系之亲密让很多滨海领导干部家属看得嫉妒。  安在涛和夏晓雪在一边看着,相视一笑:看得出来,小黑的作用不小。这只狗没有白买啊。  滑稽的是,两家都率了狗在现场。一黑一白两只英国塞特犬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穿着花儿,以至于来客们纷纷为狗让道躲避不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领导家里的狗,其实也不是狗了。  滨海晨报的领弓班子口人全部到场。报社的记者安在涛竟然是夏副市长的准女婿,这让他们吃了一惊。除了黄泽名心里有数之外,其他人都很震惊很意外。他们甚至怀疑,夏家和安在涛选择在这个时候举行订婚典礼,有着某种用意。
  晨报新闻部的记者,除了当班走不开的,基本上都来了。开玩笑。假日山庄是滨海数得着的高档酒店。又不用掏钱白吃一顿还能送人情给同事,这等好事这帮狼们岂能放过。就算是胡勇和孟阳,都到场了。  只走到了大厅之中,见到迎客的主人中竟然有夏副甫长两口子,记者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太意外了,安在涛的女朋友竟然是夏天农的女儿?他们眼里那个没有后台的安在涛,竟然后台如此强悍”  夏天农的排个虽然靠后,但堂堂一个地级市的副市长,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也是高不可攀的权力巅卒啊。  胡勇和孟阳面面相觑,傻了。胡勇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到坐席上去的,但是一旁的记者发现他的脸色铁青一片。胡勇坐在那里。想起几天后的竞岗,心若死灰。他如何能不明白,有这么一个当副市长的老丈人,安在涛如果想要当这个新闻部的副主任,那还不是信手指来的事情。  至于他背后的教育局长,那根本跟人家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怎么比?如何比?他甚至想到,选择在这个时候订婚的安在涛,那无疑是在向自己示威。  胡勇心乱如麻,妒火和惶恐混杂着搅动着,他的胸腹间一阵翻腾,眼前迷蒙起来。  突然,他掩住胸口,强忍住呕吐的感觉,迅速地从坐席上起身,一阵风地向厕所奔去。  躲在厕所里干呕了好半天,胡勇这才慢吞吞地溜出厕所,趁别人不注意,匆匆出了大厅,默默离去。  马晓丽没有来。马晓丽不知道该如何再对安在涛和他的未婚妻,所以还是没有来,尽管李湘约了她一起。
  李湘犹豫良久,还是来了。不管如何,安在涛不仅是她喜欢的人,还是她的搭档,如果她不来,心里总是堵着一块疙瘩。她虽然隐隐猜到安在涛的女朋友是干部子女,但也没料到竟然是夏天农之女。她定了定自己纷乱的心绪,盈盈走了过去。微微一笑,“哥们,恭喜了。”  安在涛上身穿着半截袖的白衬衣。下身是笔挺的黑色西裤,再配上那双锃亮地皮鞋,整个人看上去玉树临风气质儒雅书卷气极浓。  他呵呵一笑,跟李湘轻轻一握手。向夏晓雪介绍到,“晓雪,这是我报社的搭档,李湘。李湘,这是我女朋友夏晓雪  夏晓雪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职业套裙,将四凸有致的即丰满又修长的身材映衬无疑。娇媚的面容上薄施脂粉,两团红晕犹如荷花盛开。乌黑如云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后。白哲的脖子上戴着一根红色绳索栓着的玉坠儿。她矜持地一笑。“谢谢你的赏光,你好  “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安在涛先生,夏晓雪小姐!”酒店方面配备的司仪在婉转动听的音乐中朗声喊道。  安在涛与夏晓雪手牵手笑吟吟地沿着红地毯从那头慢慢走了过来。  容貌一流,身材一流,气质一流,家世一流”晨报的男记者们望着夏晓雪缓缓走过的美丽背影,暗暗叫绝,那些没有结婚的色狼们更是不禁都暗暗咽了口唾沫:安在涛这小子太有福了,  夏天农两口子坐在台上的右侧,而安雅芝则坐在左侧。安雅芝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一身华美的套裙,脸上也化了妆,头发也去美发厅做了一个雅致的头型,看上去年轻了好多。  望着自己的儿子牵着未来媳妇的手慢慢向自己走来,安雅芝心里欣慰。眼角一阵湿润。
  “请安家阿姨为夏晓雪小姐下聘。”司仪又喊了一声。  其实这些程序原本都是没有的,只是酒店再三主动要求,才弄出了这么一套繁琐的流程。原本安在涛和夏晓雪看来,只是走一个形式。一个夏家两口子需要的形式,但也没想搞这么复杂。  安雅芝笑吟吟地站起身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红包,递了过去。“晓雪,按照我们滨海的风俗,这一万零一块的红包”  “万里挑一啊!诸位亲朋好友,这说明安家的阿姨对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在司仪极具煽情的呼喊声中,安雅芝又拿出一个包有“三金”的大红包塞在了夏晓雪手里。  “夏晓雪小小姐,万里挑一的红包和三金的首饰都收下了,你怎么能没有一点表示呢?”  夏晓雪面色一红,没有任何犹豫,在众人的鼓掌起哄声中,向安雅芝弯腰鞠躬,“晓雪谢谢妈妈!”  “下面,请夏晓雪小姐,安在涛井生,谈谈恋爱经曲现“讣大家鼓掌了!哦,掌声不热烈哟”  在司仪煽情的鼓动声里,雷鸣般的掌声响起,间或夹杂着嬉笑之声。  安在涛一怔,夏晓雪扭头瞥了安在涛一眼,妩媚的脸上闪动着幸福的神光。她大大方方地上前一步。从司仪手里接过话筒,定了定神,大声道,“今天是我和小涛订婚的日子,首先感谢各位叔叔伯伯、阿姨以及所有宾客的到来,我和小涛是燕大新闻系的同班同学”从大二开始,我我便喜欢上了小涛,不瞒大家说,是我先追的小涛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小涛都是我永远的爱人”再次感谢大家的此,临小”  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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