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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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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挂了电话之后, 秦岳又靠在沙发上好一阵长吁短叹,怎么想怎么觉得累得慌。
  冯珍到底不死心, 又搂着儿子轻声安慰几句,这才上前试探着说:“老秦, 不用这么紧张吧?这样说起来,他还打了咱们儿子呢,咱没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怎么还能给他们赔礼道歉呢?这也说不通啊!”
  秦岳刚出院, 本来身体就虚, 这会儿心又开始累,偏偏养了个婆娘又是个作天作地的惯了的,真心懒得解释, 可偏偏又不能不说, 只好闭着眼睛, 有气无力地说:“姑奶奶,你行行好,就住嘴吧!”
  还想怎么通啊, 啊?人家临走前都丢了名片了, 这摆明了就是有恃无恐,早料到了会有现在的结果!
  现在看着这还只是开头呢,再要继续硬气下去, 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一边在脑海中飞快的琢磨对策,一边不自觉将视线放到已经好几天不见的女儿身上,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 又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你这是又怎么了?”
  冯珍巴不得他转移注意力,也跟着问:“对呀,你这是去哪儿了呀?哪哪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是要急死妈妈吗?”
  “我拿什么接电话呀!”没想到秦媛反而吼了她一句,然后一把拽下高跟鞋摔到地上,哭丧着脸道,“我的手机和钱包都一块掉到湖里去了,到这会儿还没捞上来呢,什么都没了,也是邪了门儿了!”
  顿了下,又无比烦躁的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们别整天问东问西的好不好,烦都烦死了,还当我是五岁的孩子吗?”
  她把自己重重的摔到沙发里,死命的按着一个抱枕发泄道:“我气都气死了,说好了,那天把那个包拿过去给她们开开眼的,结果还没上岸呢就掉湖里去了!阿敏她们死活不相信,非说我吹牛,我他妈吹什么牛?□□和收据还都在呢!全球限量版,国内就这一个!我用得着吹牛吗?她们就是嫉妒!”
  包里的手机化妆品什么的都无所谓,关键就是那个包啊!要将近20万!
  且不说现在还没捞上来,就算捞起来也没法儿用了呀!
  钱倒是其次,反正是爸爸给买的,秦媛也不心疼。可关键它是全球限量版,头一批出的货,华国只有这一个,还是她磨了大半年,秦岳才勉强答应让国外的好友辗转帮忙预约了。
  没等她抱怨完,秦岳就已经今天第三次去摸那个速效救心丸的瓶子了,一边吃药,一边训斥道:“我早就说了别让你要,别让你要,你就非不听!现在可好,一辆小车说没就没了!我还厚着脸皮,废了人情,就为了给你买这么个破包!20万呢,都够一个中层管理人员的年薪了,丢到水里还能听响呢,你这可好,背出去没几个钟头就飞了!”
  秦姚一听也不乐意了,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辩白道:“我那天就是为了给她出头才受的这个窝囊气!说来她才是罪魁祸首,我才是真无辜!”
  说完,又小声嘟囔道:“我就说你们偏心眼儿,平时我要辆车,你们推三堵四不给不给的,她要个破包20万你们说给就给了……”
  秦媛当即瞪了眼,抓了东西噼里啪啦砸过去,一边砸一边骂:“你是哥哥,你让着我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一辆车多少钱,一个包才多少钱,你识数吗你?”
  秦姚挨了几下,见她登鼻子上脸也有些恼了,梗着脖子吼回去,“你少她妈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活这么大才开过几辆车,你一年就买多少个包,够我买几辆车子了,别不知足!”
  “谁家的女孩儿不是这么过的?你有个当哥哥的样儿吗?”
  “秦媛,你他娘的还有点儿良心吗?老子为了给你出头,当街给人打,丢人都丢到网上去了,现在还被那什么高封建迷信的咒了,我他娘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还有脸说,你们几个人都打不过人家两个,就这样还给我出头呢,也是活该,我看是千里送人头还差不多!”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有本事再敢说一句?”
  眼见着一双不省心不争气的儿女吵作一团,整个儿不知火烧眉毛,秦岳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疼,一颗心也跳得几乎要爆炸,当真是火冒三丈。
  他呼的站起来,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茶几,青筋暴起的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反了天了是不是?我这就叫人把你们的银行卡冻结了,你们都给我窝在家里好好反思!”
  撂了狠话之后,秦岳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客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冯珍在后面追着跑了一路,“你这是去哪儿啊,刚出院呢!”
  “你也知道我刚出院呢,”秦岳自己上了车,隔着玻璃跟她喊,“看看你养的这对好儿女,我留在家里死的倒快点!”
  说完就示意司机开车,暂时将这一堆糟心事撇在脑后。
  被丢在原地的冯珍呆了半晌,忽然也觉得委屈排山倒海的涌来,说掉泪就掉泪了。
  “难道不也是你的儿女吗?怎么一旦出了事就成了我的责任了!”
  秦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可顾陌城过得舒服极了,只觉得苏子市山美水美,东西也好吃,一点儿都不急着往回走。
  她就每天早上迎着朝霞出门,跟井溶两个人先在风景如画的苏子湖畔打一套拳,然后慢悠悠的欣赏着湖光山色慢跑回来,不紧不慢的洗个澡,再在后花园对着湖水美美的吃个早餐。
  六月的苏子湖湿润而多雨,每当这个时候,顾陌城就会打一把油纸伞,要么去湖心泛舟,要么去山上散步,然后迎着火红的晚霞回来……
  这日子过得,真是神仙一样!
  而井溶这次带她过来本身就存着躲人的心思,既然顾陌城不急着走,他自然更不会主动提,两人大有继续这么住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那两件提花旗袍已经好了,裁缝店老板亲自送了过来,请她再次试穿确认后,这才对回春丹的效果赞不绝口。
  “真是不错,”他喜不自胜的说着,又忍不住做了几个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难度很大的伸展动作,表情轻松极了,“原先不要说弯腰踢腿了,我就是上个楼梯、抬个胳膊都又刺又痛的,更别提下雨,那可真是遭罪!可您瞧现在,昨儿下了一整天的雨,可我贴着膏药愣是没一点儿不痛快,暖融融的,舒坦!”
  顾陌城最喜欢看的就是病患轻松的笑脸,她也打从心眼儿里跟着高兴,“有效果就好,您再继续用一个星期,坚持下来一个疗程,我再给您调整一下药方,如果没有大问题的话,往后也就不用换了,半年七个月的就差不离,日后只要加强保养也就是了。”
  老板连连点头,“那是,都听您的。您快再瞅瞅这衣服有没有哪儿不合适。”
  他的手艺真的没的说,这旗袍处处熨帖,顾陌城穿上既不会显的轻佻,又不会沉闷,最大程度的凸显了本人淡泊中带着清澈的本质,令人过目难忘。
  “您穿着正好,”老板由衷夸赞道,“说老实话,我做旗袍这些年了,很少有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得这么浑然天成的。”
  顾陌城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禁夸,听了这话就习惯性脸红,又在镜子前面转了几个圈儿,美滋滋的问从刚才起一直没说话的井溶,“师兄,好看吗?”
  她身上这件是烟灰紫色的,带着略深一点儿的玉兰提花图案,花心夹了一点点银丝,走动间低调的折射出一点幽光。小立领,无袖,膝盖以上的长度,小开叉,很好的凸显了顾陌城圆润纤细的肩膀和四肢,又带着年轻女孩儿特有的灵气和活泛。
  井溶看了有一会儿了,见她主动问自己,就又大大方方把人叫到眼前看了一回,这才眼带笑意的点头,“很好看。”
  真是奇妙,当初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牙齿都没有几颗,又瘦又小,只是咿咿呀呀的叫。可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都长大了。
  十多年过去,她变了很多,可同时也什么都没有变,那笑容永远真挚,那双明眸永远清澈。
  当她直直看过来的时候,井溶就觉得自己那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沉沦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充满了活力和对生命的感激。
  井溶的笑容加深了一点儿,又打量她空荡荡的手腕儿,很有心得的提建议,“戴个镯子更好看。”
  顾陌城欣然同意,欢欢喜喜的回房,不一会儿就戴着当初在胡云的古董店看中的那个手串儿出来了。
  井溶的表情似乎有片刻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进一步建议道:“这件衣服色调和设计都更温润,戴我给你买的玉镯子更好看。”
  顾陌城眨眨眼,“是吗?”
  井溶特别肯定的点头,“是。”
  又转脸看向老板,“您说呢?”
  老板年轻时候也是个很有故事的多情浪子,如今一大把年纪,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儿看不清呢?当即冲井溶颇有深意的笑笑,两人飞快的交换个讳莫如深的眼神,也就点头,“那是,井大师对这个比我可有见地多了。”
  哎,年轻真好啊!
  两个人都这么说,顾陌城也就不坚持,重新换了井溶给自己买的玉镯。
  井溶这才觉得心气儿顺了,浑身上下都舒坦,特别大方的比了个大拇指,“好看!”
  老板也笑眯眯的,特别慈祥。
  “对了,瞧我这脑子,”过了会儿,等顾陌城美完了,老板才再次开口道,“您的方子真是绝了,几个老朋友也特别诧异我的情况,还问我是不是吃了仙丹呢!我就想着,都是差不多的毛病,我也不忍心自己好了还看他们整天腰疼腿疼的,还有我老伴儿,年轻时候伤了腰,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您能不能?”
  “成啊,”顾陌城答应的一点儿不含糊,还笑,“您这是主动帮我拉生意呢,我得谢谢您!”
  她就稀罕这样的!要是宛然也这么有觉悟该多好啊,娱乐圈的人可都富得流油!
  老裁缝还没走呢,外头老黑就带进来信儿,说是前台有人给送了东西,还有一封信。
  裁缝铺的老板也是个人精,顺势起身告辞,井溶也没多挽留,顾陌城亲自送了这位大客户一段儿,又说回头双方合适的时候碰个面进一步诊断……
  压根儿不用问,井溶就猜到是谁送的,等看了信上“秦岳”两个字的落款,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单纯的阴冷来形容了。
  之前他并没故意隐藏行踪,所以秦岳拜托的人很快就通过交警队的摄像头监控记录找到了他的车,又顺藤摸瓜的确定了下榻的度假村。
  找到人之后,秦岳没敢造次,亲自走了一趟,在前台留了一个大礼盒和一封信,问能不能拨冗见个面。
  井溶也很爽快的让前台传话。
  不见。
  自古以来,有真本事的人都起范儿!更何况自家儿女得罪人在先,人家要是有求必应那才有鬼呢。
  因此秦岳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当即又去了第二次,然后又是不见。
  听自家师兄第二次说了不见之后,正抱着一个甜瓜啃的顾陌城就问:“师兄,既然你不想见他们,当初为什么又要留名片呢?”
  她斜眼瞅了瞅卡片上的字,笔走龙蛇的,倒是一笔好字,语气也十分谦和诚恳。但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顾陌城就觉得对方可能……不是什么好货!
  龙生龙凤生凤,他养的一双儿女都是那副德行,当老子的能好到哪儿去?
  井溶哼了声,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有个典故叫三顾茅庐,还记得吗?”
  说完,又顺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
  顾陌城捂着自己的脸点头,挺不好意思的抢过纸巾,自己动手擦去唇边的蜜汁,犹豫了下,还是说:“可是师兄,我觉得你大概是很讨厌他们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见呢?”
  井溶端着茶杯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过了大约三两秒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问她,“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不想见?”
  顾陌城不信,摇了摇头,“你的表情很不好。”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的,顾陌城非常了解自家师兄的脾性,用任性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他从来不会掩饰对一个人的好恶,又因为性格有点左,讨厌的人真的不少。就比如说之前的王老板、林家人。
  可是在对待秦家人的问题上,顾陌城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隐隐有一种矛盾和违和感。
  就好比秦岳请求见面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只要井溶自己不想见,根本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人喊出来劈头盖脸的说不喜欢了。
  可是现在?
  他分明也是不愿意见的,但又没有像一直以来做的那样直接拒绝,反而以一种似是而非的态度吊着对方的胃口。
  所以顾陌城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
  尤其是之前他看那封信时的眼神和表情,简直令顾陌城印象深刻:
  那眼神好像夜晚安静的湖面下压抑不住的汹涌暗流,黑暗又激烈;又如同寒冬河床上裸/ 露的岩石,冰冷而坚硬,这一切都让顾陌城感到非常陌生,继而从心底生出一种无端的疏离感。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在山上度过的童年,回到了山顶那株大树旁,回到了不管她怎么努力也猜不透井溶想法的年月。
  这无疑让她觉得跟井溶之间有一道无论如何也填不平、越不过的鸿沟。
  她极度不喜欢这种感觉。
  井溶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水,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轻轻刮着水面的茶叶。
  “没什么,不过是瞧他们不顺眼,如今闲着也是闲着,想个法子给他们点教训罢了。”
  不,井溶从来就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然而顾陌城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眉头紧锁的望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她想了好久,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师兄,我很笨,永远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但是不管你想做什么,也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明亮的灯光下,漂亮的小姑娘睁着那同样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郑重其事的说出动人心魄的誓言。
  井溶就笑了起来,那双从刚才起就没有什么温度的眸子忽然荡漾开来,仿佛春日阳光下柔和的湖水,一切都冰消雪融。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绘着雨中山寺图案的薄胎茶盏,忽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假如我要杀人呢?难道你也帮我?”
  顾陌城毫不犹豫的点头,干干净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迟疑:“那我就为你捉刀。”
  井溶怔住了。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强烈又纯粹至极的感情从他那颗生来残破的心脏中涌出,瞬间遍布四肢百骸,几乎让她的血液也沸腾了。
  他再一次笑了,笑得畅快极了。
  “师兄?”顾陌城带些不解的望着他,脸上是明晃晃的疑惑。
  “傻姑娘,”井溶眼带笑意的招招手,“过来。”
  顾陌城本能的站起来,踩着粉红色的兔子拖鞋踢踢踏踏走过去,刚坐下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师兄?!”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井溶再一次低低的笑出声,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尽数撒在顾陌城的脖颈间,激的她一阵战栗,然后耳朵刷的红透了。
  他今年也才不到二十一岁,眉宇间隐隐有些年轻的稚气,但常年不缀的锻炼让他高大的躯体结实极了,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让人看了就有安全感。
  顾陌城本能的想把对方推开,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阻止自己这么做。
  好像从他们分床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也不知抱了多久,井溶才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心,心情很好的说:“乖,再给我抱一会儿,这几天有些累。”
  顾陌城哦了声,老老实实的给他抱,不过想了会儿还是说:“师兄,累的话就去睡吧!”
  井溶失笑,又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个小傻子!
  他更心累了。
  又过了几分钟,井溶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松了手,两人重新恢复到排排坐的姿势。
  分开的瞬间,顾陌城竟然有点儿失落,眼神不自觉的追逐着对方的胸膛,脑海中本能的回忆着方才的触感:
  原来师兄的胸膛已经这样坚实宽阔!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向来是不会隐藏心事的,差不多是心里这么想着,眼神和表情就都直白的表达出来。
  井溶暗觉好笑,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不舍得?”
  顾陌城本能的点点头,回过神来之后又飞快的摇头,小脸红扑扑的,不过还是像以前一样实话实说:
  “感觉师兄的胸比我还大呢。”
  做旗袍的师傅都说了,她没有胸!有点气。
  井溶脸上的笑意就那么僵在那里,简直不知该如何回应。
  刚才的氛围那么好,情绪那样感人,你在意的竟然只是我的胸?!
  于是顾陌城当晚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明明是夸奖和羡慕,师兄咋瞧着好像又生气了呢?
  次日一早,井溶久违的板着脸,顾陌城虽然暂时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可还是熟练的往他眼前凑,又眨巴着眼睛问:“师兄,今天我们干嘛呀?”
  井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蔬菜粥,冷着脸,非常高傲的说:“哪也不去,我就在健身房练肌肉。”
  顾陌城傻眼,心想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咱俩就一块儿练拳了,哪儿进过什么健身房呀?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井溶瞅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竟然在发呆,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又没办法冲她发脾气,最后反倒把自己憋的够呛。
  两人正兀自发愣,顾陌城那只向来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人是沈霁,觉得既意外又高兴,忙伸着胳膊给井溶看,“师兄,沈哥来的电话,不过他怎么联系我呀?”
  对着这么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井溶真是气不起来,只好又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没好气道:“前儿你不是给他们寄了礼物吗?估计是来感谢的吧。”
  估计道谢只是个幌子,真正想打这个电话的……另有其人。
  顾陌城一想也是,就接了电话。
  沈霁开口果然就是道谢,又说自己和太太非常喜欢她送的拖鞋,现在每天都穿。
  送礼物的人最想听到的话莫过于此,听他们真心喜欢,顾陌城也觉得很是开心,只说是回礼而已,不用客气。
  沈霁今儿打这通电话的动机就不纯,说完这个之后才算进入正题。
  他飞快地瞅了一眼桌子对面看似正聚精会神看剧本,实际上全程竖着耳朵偷听的好友,干咳一声,语气十分自然地问道:“你跟你师兄现在在哪呀?这几天玩的好吗,啥时候回来啊,你嫂子还挺想你的呢。”
  顾陌城对于信任的人并没什么提防的意识,再加上之前井溶也没有说要对沈霁行踪保密,当即很干脆的回答说:“沈哥,苏子市真的很美,还有好多好吃的,我都不愿意走啦!”
  沈霁开的是功放,不用他说,听到期望中的答案的崇义已经沉默着给助理发了一条短信,让他马上买去苏子市的机票。
  沈霁悄无声息的撇了撇嘴,想了想又相当惊喜的说:“那可真巧,过两天剧组要去汀州做相关的集训,咱们也有日子没见了,干脆到时候一起吃饭吧!你不是对拍戏挺感兴趣的吗?过来玩玩吧。”
  汀州市与苏子市毗邻,开车也不过半个小时,交通非常便利,因此沈霁的提议真的非常正常。
  顾陌城也挺喜欢他和沈太太的,加上确实对拍戏挺好奇,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圆满完成任务的沈霁又转达了自家太太对她的问候,这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他吐了一口气,用力搓搓脸,说:“哥们真是够意思了,这就叫人把集训地点改到汀州。”
  剧组确实是要集训的,不过原来的首选地点并非汀州,而是更往南的另一座城市,距离苏子市少说也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只为了吃顿饭而在本已经不堪重负的行程中特地挤出一天时间来未免有些蹊跷,为了让一切显得更加合理,沈霁这才临时变更地点。
  反正几个地方都差不多,最要紧的还是请的两个指导老师,而汀州本来也是备选之一,去就去吧,把人一块儿接过去也就行了。
  崇义微微点了点头,“我承你的情。”
  说着就站起身来,麻溜的往外走,关门之前还不忘督促沈霁赶紧收拾行李。
  沈霁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这可真是当爹的人了,如今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一个还被蒙在鼓里的闺女。
  还指不定人家孩子什么反应呢!
  顾陌城挂了电话之后就很开心的跟自家师兄说:“沈哥的剧组过几天要来隔壁市集训,说要过来找咱们吃饭呢。”
  井溶跟沈霁关系非常好,对这个提议倒也没有异议,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喝粥,就是眼神有些复杂。
  恐怕吃饭是假,认亲才是真。
  这么想着,井溶忽然就觉得没了胃口,有种明知珍宝要离自己而去,可他却非但不能努力阻拦,反而要在上面加一把力的无奈。
  顾陌城统共也没几个认识的人,投缘的更少,沈霁夫妇算是其中之二,因此小姑娘对即将到来的聚餐也正经挺期待。
  井溶看着她阳光明媚的笑脸,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问:“你爸爸的事情……”
  这个话题一起,顾陌城脸上的笑容就褪了个干干净净,气鼓鼓的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马上就走?”
  我当然是不愿意你走,更恨不得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可……
  井溶心中既甜蜜又哀伤,还是坚持道:“回头假如人家找过来,不如咱们先见见,也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你说好不好?”
  公里公道的说,崇义这个人,外界风评还算不错,这些日子他也托人四处打探了,可信度颇高。
  他并不像一般艺人那样私生活混乱,干净的好像一个苦行僧,除了红酒和滑雪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爱好,也就是三不五时的出去哪儿旅行聊作消遣,玩儿命拍戏工作似乎就是他的全部。
  哪怕井溶对他有种发自本能的不待见,并且随着真相的临近而进一步加深,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长期浸染在娱乐圈大染缸的人,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竟然还能这样洁身自好,委实不易。
  最关键的是,听说他曾不止一次的公开说艺术就是他终生的追求和伴侣,完全没有成家的打算,眼下也没有任何交往的固定、非固定对象,也没听说跟谁关系暧昧,若是认亲,也不用担心小师妹在后妈和同母异父弟妹的夹缝中为难……
  再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被沈霁那样的君子引为知己,想来崇义的品行也烂不到哪儿去。
  井溶向来对顾陌城有求必应,只有点头的,几乎没有发问的,这会儿这样真挚的替她考虑,饶是顾陌城不想回答,也不由得嗯了声。
  他就松了口气,觉得这活儿可真折磨人。
  可不管怎么说,事先的铺垫到底是打好了,接下来要看的就是对方的表现。
  知人知面不知心,外面打探来的到底只能做参考,不能全信。而且做人和做爸爸之间的区别大着呢,他能当个好人,未必就是个好爸爸!这种事情不实际接触了是无法了解的。
  假如他真的是个好爸爸也就算了,只要有心,迟到的父爱永远不晚;可要是不合格,那就对不起,甭说认女儿,井溶自己就有数不清的法子叫他身败名裂!
  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了,可顾陌城接下来还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没跟井溶说几句话就回房研究药方改进了,瘦瘦的背影里都明晃晃的昭示着她心事重重。
  顾陌城心情复杂,井溶更不轻松,他甚至去酒柜取了一瓶白葡萄酒,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杯下肚。
  “你不能再喝了!”
  再一次回到客厅的顾陌城一看他手边那个明显下去一大截的酒瓶,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忙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缴了酒瓶和酒杯。
  井溶的酒量不太好,这会儿已经有些轻微的头晕,眼睛花了好几秒才对上焦,不过下一秒他就瞬间清醒。
  “你,小师妹你拿的是什么!”
  “啊?”顾陌城眨眨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忙道,“啊,你说这个啊,药啊!”
  她兴冲冲道:“我刚才对你的药方进行了重新排列组合,替换了一味更温和持久的,又对其中三味药材的剂量进行了调整,降低了副作用,增强了稳定性,师兄你快喝喝看。”
  单纯看她的表情和热情,也许大家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饱含着爱与热忱的鸡汤或是燕窝之类的滋补物品,然而……井溶心中已然警铃大震。
  按理说,从她手上经过的都是药,但这玩意儿显然跟迄今为止见过的都不一样。
  这个味儿……呕~就先不说了。
  关键是,井溶发誓自己调整视线角度的时候,竟然看见灯光在那液体表层折射出了绿中泛紫的诡异光芒!
  顾陌城端过来的时候碗里的液体难免微微晃动,但是!竟然挂壁!
  一碗药竟然挂壁!
  这是怎样的浓稠度!
  所以这他娘的到底是药吗?
  可事到如今,为了让她开心、安心、顺心,哪怕自家小师妹端出来的是一碗见血封喉的剧毒液体,井溶也得喝。
  不仅得喝,而且还要欢欢喜喜,不带一点抗拒的仰头干了!
  端着药碗的井溶就觉得自己的胃部已经开始剧烈翻滚,求生欲和理性不断挣扎……
  他忽然就诡异的理解了当初被自己截胡的林家人的感受了。
  跟沈霁他们约好的日子到了,师兄妹两个人收拾好了就准备出门,结果一到酒店大堂竟然就看见了秦岳!
  也不知秦老板在这儿等了多久,反正看到他们的瞬间,眼珠子都绿了,走过来的速度堪比小跑。
  “井大师,您就是井大师吧?”他无比热情的说道,“这位是顾大师,哎呀真是久仰,久仰久仰,两位在北边的壮举鄙人也听过许多,如雷贯耳。老早就想拜会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来到苏子市了,请千万让鄙人做东!”
  他的语速飞快,摆明了是不给人反驳和推辞的空档,说完这么一大长篇之后又很是诚恳的说:“我那一双儿女都是不成器的,冒犯了两位,实在不好意思。不如二位赏光移步,咱们边吃边聊,也好叫我正经给二位配个不是。”
  中间他还想跟井溶握手,结果后者岿然不动。也亏得他脸皮厚、反应快,立刻把握手的姿势变成了自己搓手,强行化解了尴尬。
  井溶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幽幽,看的秦岳浑身发毛。
  不等他再展示一把口才,顾陌城就挺不客气的说:“您的儿子女儿确实有点不太像话,不过我们也出了气,不指望什么道歉,您有这功夫还是回去好好管教吧。”
  刚才秦岳说的是真客气,但终究只是客气,屎壳郎还觉得自己的孩子香呢,这会儿见顾陌城竟一点儿不按套路来,说批就批,秦岳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这年头还真有拿着客套当真话的人?
  他足足花了好几秒钟才重新找回理智,强挤出笑意问道:“您说的是。”
  见他态度这么好,顾陌城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就点点头,然后直拉拉道:“没事儿的话劳烦您让让,我们约了人。”
  真不愧是能打下一片天的老商人,秦岳的忍功感人,都到了这份儿上竟还面不改色,神态自若的问道:“不知二位约了哪位?相逢不如偶遇,要不干脆大家都一起得了,也交个朋友。”
  顾陌城就瞪大了眼睛,心道这人真不要脸啊!
  井溶不轻不重的哼了声,终于开口了,“秦老板贵人事忙,我们也有约在先,不如改天。”
  顾陌城看了他一眼,那种违和感再一次涌起。
  一听他这么说,秦岳都激动坏了,当即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是我鲁莽了,这是我的名片,请您收下!对了,半个月后是我们公司的年会,二位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赏脸去凑个热闹,如何?”
  等上了车,顾陌城才把忍了好久的问题问出口:“师兄,还真去啊?”
  井溶正低头看着那张名片,眼中满是寒意森森的讥诮,听了这话就眨了下眼睛,瞬间换上一贯的云淡风轻。
  “闲着也是闲着,你说呢?”
  顾陌城想了想,还得点头,“那师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差不多是他们还没从酒店出发的时候,崇义已经拉着好友来到约定的酒店,然后各种焦虑,平均每隔五分钟就往卫生间跑一趟。
  沈霁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他再一次将身体重心转向卫生间所在的位置时忍无可忍的一把拉住,“你可长点儿心吧,没看路上埋伏了那么多有意无意经过的服务生、食客,你要再这么着,保不齐过会儿网上就能传出你尿急尿频尿不净肾亏肾虚……”
  这座餐馆也是老字号,各方面都没得挑,可唯独有一点:因为年代的关系,每层只有一个公用卫生间!这就直接导致隐私性大大降低。
  崇义就本能的去摸烟盒,结果半路回过神来,生生刹住,于是就更紧张了。
  沈霁忍不住吐槽,“你当初拿金花国际大奖的时候都没这么慌张!”
  崇义想也不想的回了句:“大奖有无数个,可闺女一旦错过了就没了!”
  对他而言,今天简直就是决战,容不得一丝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意见和建议,第二十五到第二十九章都进行了大修,更改了很多设定,建议重看,不然后面接不上。之前购买过的亲不用再花钱,多出来的几千字当做正版福利白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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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井溶必须得说, 哪怕之前小师妹认亲的事是他自己一手推进,并且也在心中不止一次的对崇义做出水准线以上的评分, 可事到临头,看到那个真人的瞬间,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种掉头原路返回的冲动。
  明明就是他的小师妹,这会儿冷不丁的冒出一个爹来, 算什么事儿!
  这会儿再看崇义,井溶忽然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太招摇,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穿短靴,真是老黄瓜刷绿漆;
  太招蜂引蝶, 只是站在那儿就有好多人频频侧目、偷拍,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爹, 然后小师妹的生活得多累啊!
  职业也不好, 演员, 娱乐圈多乱呀, 谁知道他以后能不能把持得住?
  再一个,近墨者黑, 万一日后小师妹跟他相处的多了, 难免要频繁接触这个行业的任何事物, 时间久了, 要是有什么心怀鬼胎的人想对她下手怎么办?
  于是顾陌城就很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家师兄的表情不知怎么突然急转直下,从淡然如水到了阴气冲天,周身气压也低的可怜。
  她小声问道:“师兄,你怎么啦?”
  井溶不想说自己只是迁怒, 不过犹豫了下,还是迟疑道:“小师妹,要不咱们回去吧。”
  顾陌城一呆,看着车子外面已经迎上来的沈霁和崇义,哑然失笑道:“师兄你怎么啦,想什么呢?来都来了!再说了,沈哥他们千里迢迢特意来看咱们,哪儿有折回去的道理。”
  井溶暗中磨牙不止,心道他们可不是特意过来怎么着?估计还想两个人来,三个人走呢!
  外头的崇义此刻已经陷入了空前的紧张,而等他透过车窗看见里面的顾陌城后,这种紧张瞬间达到巅峰,几乎要爆炸。
  他不停地深呼吸,同时不自觉的拉扯从清晨四点多就开始捯饬的行头,又忍不住不着痕迹的借助身边的装饰墙面来整理发型和衣角……
  沈霁看的牙疼,“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相亲!你这头都快给你耗光了!”
  “不行,”崇义严肃道,“你不懂今天这次会面对我的意义多么重大,我必须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相亲算什么,他并不需要那玩意儿,眼下可比相亲关键多了!
  他一定得让闺女看看,看看这个老爸是多么的光彩照人、玉树临风,绝对比世上其他同龄人都优秀得多!
  沈霁无言以对,就觉得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无药可救。
  车子停稳,车门打开,崇义第一千八百六十五遍的撸了撸额发,抢在沈霁前面大步迈了出去。
  他昂首挺胸,面容肃穆,身板挺直,像极了……上门讨债的。
  沈霁想阻止都来不及,在后面急的跳脚,心道之前嘱咐的算是白说了。
  崇义这人长得很正,线条硬朗又分明,五官立体而深邃,有种天生的凌厉气质,这也就直接导致他一旦面无表情,就显得特别……冷酷!
  因为这张脸和不爱笑的特质,崇?敬业?影帝?义没少被媒体和黑子扣上“吊”“孤傲”“不近人情”“耍大牌”“高高在上”之类的黑锅,不过本人并不在意也就是了。
  但话说回来,平时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过乱风过耳,可现在是你认闺女啊!难道你不应该努力往温柔、和善、体贴、柔软之类的特质上靠拢吗?摆出这幅走秀和应对娱记的官方见面姿态算哪门子的破事儿!
  然后顾陌城一下车,抬头就发现一座并不怎么熟悉的移动冰山横在面前。那冰山黑着脸朝自己伸出手,声调诡异的说道:“你好。”
  顾陌城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妈呀,太吓人了!
  他是不是特讨厌自己?!
  随着她的后退,崇义的瞳孔都有一瞬间的收缩,然后陷入沉默。
  这开场不对啊!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吃瘪,井溶的心情忽然就有点儿春光明媚。
  他的嘴角不自觉翘起,很自然的将顾陌城拉到另一边,同时温柔的捏了捏她的手,“没事的。”
  顾陌城这才觉得一颗心放到肚子里,不过还是飞快的偷瞟了崇义一眼,结果发现对方竟然一直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顾陌城:“……”
  后面的沈霁差不多已经放弃了挣扎,有点儿自暴自弃的上前跟他们寒暄,然后四个人这才说说笑笑往里走。
  他先跟井溶打了招呼,然后笑眯眯的问顾陌城,“这几天玩儿的舒坦吧?瞧着小脸儿红扑扑的,真好看,这衣服也美,正配你穿!”
  顾陌城今儿穿的就是之前试过的旗袍,戴的也是井溶给挑的玉镯子,看着清新又甜美,漂亮极了。
  沈霁这么说着,崇义都没顾得上插话,只是两只眼睛无比贪婪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一颗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心里又酸又甜。
  唉,这就是我的女儿呀,你瞧,她是多么甜美可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多么真挚!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顾陌城就觉得今天崇义的态度有点诡异,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两道视线火辣辣的钉在自己后背,这简直让她浑身发毛,脸上的笑容都微微有些扭曲,然后本能的又往井溶身边靠了靠。
  沈霁一看不得了,再这么下去要完!
  他赶忙先让这师兄妹俩人进去,自己稍稍落后,然后趁对方不注意,一把拉住游魂一样心不在焉的好友,低声道:“你行不行啊?!把人小姑娘都吓着了!”
  这哪儿是爹啊,瞧着就跟人贩子差不多!
  打从顾陌城出现的那一刻起,崇义就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这会儿前面俩人转过走廊拐角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挪回视线,百感交集道:“那是我的女儿啊,都这么大了。”
  沈霁:“……哎不是,你不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十八了吗?”
  崇义幽幽道,“那不一样。”
  沈霁都给他气笑了,“哪儿不一样啊!”
  “你没有孩子,不能体会我们当爸爸的心思。”崇义的心情十分复杂。
  沈霁……沈霁就想跟他决一死战!
  这他娘的还能不能好了?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创造机会和条件,你他娘的转头就哪壶不开提哪壶?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道理不懂吗?!
  “你倒是个爹,”沈霁反唇相讥道,“可才知道几天啊?你养过一天吗?瞧你这多愁善感的样儿吧,人家姑娘都给你吓跑了,德行!”
  崇义这回真的黑了脸。
  这话扎心了!
  “你听我说,”出了一口气的沈霁十分神清气爽,这才说正事儿,“你这么下去不行,赶紧把你这如丧考妣的破样子收一收,哎你还别不爱听,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就这么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死样儿,谁敢靠近你方圆十米之内?不把人小姑娘吓哭就不错了!”
  崇义还真就对着旁边的镜子瞅了眼,然后……这一脸不耐烦讨债相的是谁?!
  他这才犯了愁。
  对啊,他光意识到这是件严肃的事情了,可却忘了严肃也分很多种,也得分场合!
  都到了这一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霁也替他着急,一边龟速往包间走,一边低声提醒道:“拿出你的演技来啊!”
  他们周围都是一群差不多的黄金单身狗,好容易唯一一个方将刚荣升奶爸,偏偏还是个不及格的活,根本没法儿借鉴!
  崇义都觉得自己额头微微出汗了,“我没演过爹!”
  他才三十八岁,正是一个男艺人最富有魅力,最有味道的年岁,飙演技的话没准儿都能装嫩演大学生了,要多吸引人有多吸引人,哪个导演想不开叫他去演孩子他爹!
  沈霁张了张嘴,突然灵光一闪,“你不是演过兽医吗?!其实闺女也差不多,你就想着她是幼崽,极度柔弱且需要呵护,你必须拿出比兽医更胜一筹的耐心和温柔来全方位的进行呵护!和气,温和,平易近人懂吗?”
  所以稍后他们进了包间后,顾陌城就发现这个人好似又换了一张脸,瞧着慈眉善目的了。
  崇义进门之后就给了她一个无比温柔和善的微笑,顾陌城愣了愣,出于礼貌,也回了个大大的微笑。
  不过同时难免在心中腹诽,是不是演员都这样阴晴不定的啊,压力特别大,情绪起伏也就特别大?
  那边崇义一看她笑,一颗心登时都化成一汪水,柔和的一塌糊涂。
  啊啊,我闺女冲我笑了!
  太可爱了!怎么这么好看!
  一共就四个人,井溶当然跟顾陌城靠着坐,沈霁一马当先占了井溶旁边的位置,所以崇义自然而然的跟顾陌城挨着。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沈霁坐下之后就拉着井溶各种寒暄,留下那对儿尚未相认的父女在诡异的沉默中挣扎。
  崇义就觉得从没这么紧张过,桌子下面他的掌心都湿漉漉的了!
  他偷偷往顾陌城那边看了眼,觉得不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得抓紧时间联络感情。
  于是现场很快就出现了惊人一幕:
  自家好友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黑色天鹅绒小盒子,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推过去,“送给你。”
  井溶:“……呵呵。”
  沈霁:“……”算了,我都不想说什么了。
  顾陌城都呆了,半晌才抬起头来,一双酷似崇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无缘无故的,咱俩也不熟,干嘛送我东西?
  崇义忽然也有点手足无措了。
  看着这个场面,井溶突然就觉得自己把他当成对手真是想太多!
  简直就是不战而胜好吗?!
  他眼神复杂的瞅了崇义一眼,眼睛里带了显而易见的同情。
  多么可怜!
  井溶忍笑,清了清嗓子,冲自家小师妹抬抬下巴,“既然是人家的好意,那就收下吧。”
  顾陌城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可是我们跟他不熟啊,而且上次我都没送他礼物,无功不受禄,不可以随便拿人东西的!”
  虽然是小声,可毕竟靠的太近了,还是有细碎的只言片语落到崇义耳中,他就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又密密麻麻的多了几支箭。
  井溶的声音带着笑意,“没关系,这不就熟了吗?先打开看看吧。”
  顾陌城就觉得自家师兄今天好像也有点反常,可到底这么多年的习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打开看看?
  结果一打开,她就险些被里面璀璨的光亮晃瞎眼睛,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将盒子推回崇义面前,脑袋摇成拨浪鼓,“谢谢崇先生,不过这个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
  盒底的黑色天鹅绒上静静躺着一朵向日葵发卡,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向日葵上镶满了钻石!
  边缘的花瓣是黄钻,中心部分是白钻,下部可爱的细颈和叶托大概是绿宝石镶嵌而成。然后向日葵的右上角叶片上还停驻着一只可爱的小蜜蜂,上面黑黄相间的条纹也是对应颜色的钻石镶嵌出来的。
  她都不敢猜这一只发卡要多少钱!
  看清礼物全貌的沈霁和井溶也齐齐陷入沉默,呵呵,我看你怎么把这场子圆回来!
  到了这会儿,崇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太急迫了点儿,沉默半晌后果断决定撒谎,“其实不值什么钱。”
  顾陌城看他的眼神更不对了,你是不是当我傻?
  崇义额头微微冒汗,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竟然还真想出了个解释:“其实这是我代言的一个珠宝品牌旗下产品,上个月我拍广告厂商送了我几款,这是女款,可我周围并没有要好的女性友人,白放着也是浪费了。”
  真难为他这么个正经人,逼到一定程度撒谎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沈霁连忙接上,“可不是,当时我们还笑来着,说真不愧是做买卖的,老崇给他们代言男款,竟然还想物尽其用,顺便帮忙给女款做宣传!要不是年纪对不上,我就要来给我太太了。”
  就连井溶也说:“既然这么着,你就收下吧。”
  话音刚落,崇义就刷的看过来,眼神挺一言难尽。
  他还没忘记之前他们头一次见面的场景,说是水火不容一点儿不夸张,唇枪舌剑的,就差背着人扭打在一起了。
  刚才崇义光顾着看自家闺女了,都没注意井溶,直到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哪儿不对劲:
  这小子今天竟然没怼自己?!
  非但不挤兑,现在竟然还帮忙?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崇义不由得看向自家好友,就见对方冲自己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手机。
  见顾陌城还在盯着那只发卡各种纠结,崇义飞快的检查了自己的手机,就见上面一条来自沈霁的转发短信:“我什么都知道。”
  他再次看向井溶,对方回给他一个了然的微笑。
  崇义心中顿时警铃大震。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井溶多么神通广大。能掐会算,而是究竟哪个环节走漏的风声?还是沈霁提前就跟他通过气儿?
  不对,不可能,这件事全程保密,孤儿院那边也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况且沈霁这个人他了解,虽然有点隐形话痨,可特别尊重别人的隐私,他不可能在没证的自己同意的前提下就联系了外人……
  崇义尚在百思不得其解,那头顾陌城已经迟疑着收下了礼物,并且很认真的跟他道了谢。
  他面上淡然如水,心中却着实汹涌翻滚的狂吼呐喊,一双老眼里几乎要流下泪来:
  我闺女跟我道谢了,多么可爱、多么懂礼貌!
  收了礼物后的顾陌城心里十分不安,觉得自己以貌看人是不是有失偏颇,说不定人家崇先生只是不善表达,其实还是挺细心挺温和的,不然怎么可能将自己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记在心里,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东西不能白拿,她得扭转偏见,日后想办法回一个价值差不多的,免得落人情。
  毕竟就算这东西人家得来的容易,可价值摆在这儿,若是真的大大咧咧拿了,那就是连做人的基本道德和礼节都不懂了。
  因为暂时还没想好送什么,顾陌城只好先缓和气氛,努力回忆着之前曾经看过的有关崇义的新闻报道,没话找话说。
  “听说崇先生您的女儿也马上要以女一号的身份进组拍戏了,真是很了不起。”
  崇义&沈霁&井溶:“……啥?!”
  他女儿你不就在这儿吗?哪儿又冒出来一个要拍戏的女儿?!
  见他愣神,顾陌城也跟着愣了下,旋即才想道:听说这人挺低调的,向来不爱提及私生活相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呀?
  崇义的表情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干巴巴的问道:“你从哪儿看到的消息?”
  顾陌城眨眨眼,带些歉意的说:“抱歉,是我冒失了,就是之前我无意中看见网页上的头条,不是说您的女儿跟王熙元王导刚签了合约吗?叫什么来着,谢,呃?!”
  等等,不对呀,崇义的女儿,为什么要姓谢?!
  其实顾陌城对娱乐八卦什么的并不关心,之所以能记得这些,还是托前阵子“谢宜惟是崇义女儿”这条热搜榜头条的福,被迫了解了几眼,可具体什么情况,以及接下来到底什么后续,她真的一点儿不知道。
  因为对崇义这个人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苦于没有话题可聊的顾陌城这才从记忆深处巴拉出唯一一条新闻,希望用它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哪知就闹了个大乌龙。
  沈霁已经在扶额,觉得今儿真是哪儿哪儿都诡异,简直没眼看。
  该说是一脉相承吗?崇义这厮遇到这事儿就有点儿不靠谱,没想到亲闺女也随了他,这都闹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井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因为怕一看……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井溶勉强敛住笑意,表情浮夸的低呼出声道:“呀,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没恭喜崇先生呢。”
  沈霁&崇义:“……”
  你就别火上浇油的添乱了好吗!
  事到如今,崇义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原委解释清楚,最后又直视顾陌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其实那条新闻并不全是假的,我确实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只是不是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陌城就觉得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奇怪,直接又小心,强势又温和,然后她竟然从里面看出了一点儿……慈祥?!
  她一定是脑袋坏掉了!
  鬼使神差的,顾陌城傻傻的问了句,“不是她?那是谁呀?”
  好像是在烈日炎炎下跑了几万米的马拉松,选手在被累死和巨大的压力压死之前,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终点线;又或者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走了许多天,随时都会崩溃的干渴旅人,终于发现了绿洲下一汪清澈的湖水一样,崇义突然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憋了好久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是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出口之后,崇义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及排山倒海的感动。
  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渐渐浮现出一种细碎的水色。
  然而顾陌城却被惊呆了,始终维持着刚才的表情,过了好久才晕晕乎乎的道:“啊?”
  她刚才好像出现了幻听呢。
  崇义笑了下,一直紧绷着的脸瞬间柔和下来,如同冬日大雪过后的阳光,温暖又柔软。
  “当初我们在沈霁家中聚会的时候,我叫人偷偷取了你枕头上的头发做了鉴定,”他将那份亲子鉴定原件放到桌上,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爸爸。”
  顾陌城终于瞪圆了眼睛,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她起来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也将大家都吓了一跳。
  崇义看着她不住抖动的睫毛,也跟着站了起来,本能的往前跟了一步,“孩子,我”
  “你别过来!”然而顾陌城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尖叫出声,两只手横在身前,这是一种最为直接的排斥反应。
  崇义的脚步果然僵在原地,眼中满是受伤。
  他的女儿竟然这样排斥自己!
  此时此刻,顾陌城的脑袋里就像燃放了百八十个巨无霸烟花,炸的漫天烟火,只剩下五彩斑斓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也根本无法思考。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才第二次见面的男人说他是自己的爸爸?!
  为什么师兄不出声阻止?
  想到这里,顾陌城猛地转过头去,“师兄,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的通,那就是师兄早就知道了!
  井溶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提前做过那么多次预热,然而她的反应还是这么大。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点点头,“我的确早就知道了,但我并没骗你。”
  “你骗我!”顾陌城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背叛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从在望燕台的时候就隔三差五提到什么寻亲的事情,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亏她还以为今天只是朋友聚会,原来这些人都瞒着自己!
  大家都知道了,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的跟着来了!
  一股无名火在她脑海中熊熊燃烧,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生气。
  见她这样,井溶心里越不好受,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之前你不是也答应了吗,会认真考虑接受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顾陌城反而觉得自己像一只傻乎乎的兔子,一无所知的乖乖钻到别人早就设好的套里。
  她用力攥紧了拳头,一把甩开他,“我只说考虑,又没说一定答应!你早就觉得我碍手碍脚了是不是?我才不稀罕什么爸爸!”
  说完,她就跑出了房间。
  什么永远不会丢下她,什么他们和师父永远在一起,都是骗人的!
  说好了他们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的,说好了是彼此唯二的家人的……
  现在有个人找过来,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丢出去了,是不是?!
  “小师妹!”情急之下,井溶拔腿追了出去,沈霁和崇义回过神后也忙跟了上去。
  老黑一直在外面守着,见顾陌城进去没多会儿就跑出来,虽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迎上前去问道:“顾小姐,您怎么了?要用车吗?”
  顾陌城刚要说话,却突然想起来这人也是井溶雇佣的,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迁怒道:“我要离家出走,我才不用你送,你这个奸细!”
  说完,就冲着不远处的出租车跑去。
  老黑:“……?!!”什么情况?
  不等井溶他们追上,顾陌城已经坐上出租车走了,那个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后面有人追上来还挺兴奋,觉得这么多年终于让自己碰上一回,现在小年轻们真会玩儿!
  凭借多年看电视剧和小说的经验,他熟练地劝慰道:“别伤心啦小姑娘,人这一辈子这么长,总会遇上几个人渣的,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良人的!”
  然而话音未落,后面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忽然就凶巴巴的吼了句:“不许你说我师兄的坏话!”
  司机都给她吼懵逼了,回过神来之后又暗骂自己嘴欠。
  谁说不是呢,现在小年轻们不都爱玩儿这一套么,打是亲骂是爱,隔三差五肯定得闹一场,女的跑男的追,这样才有劲儿不是?这叫情趣!什么时候不闹了才怪呢。
  就好像他们单位和邻居那几个动不动就嚷嚷着要离婚的,可闹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是照样过?
  人家闹归闹,那是人家的事,他们还是劝和不劝分的好。
  这么想着,司机又看了看后视镜里吧嗒吧嗒掉泪的小姑娘,想着自己的女儿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不由得升起一点父爱,当下放软了声音说:“这两个人在一起啊,难免有摩擦,牙齿还有咬到嘴唇的时候呢,可最后不还是好好的?男孩子嘛,都爱面子,闹过了也就行了,你看那小伙子多着急啊,误会还得赶紧解开,回头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好过日子,啊!”
  “他就是个骗子,才不是着急!”顾陌城越发委屈了,哽咽道:“之前还说永远都会陪着我的,现在就想把我推给别人了!他就是嫌我笨,嫌我是拖累!”
  司机被噎个半死,心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么点儿大的小丫头片子也怪难缠。
  刚才自己说那男孩子的坏话挨骂,这会儿说好的也不成,真是……
  老司机挺苦恼的挠了挠头,绞尽脑汁的想了会儿,干脆把对方带入自己的女儿,凭着本能道:“嫌弃咱的人咱可不能跟啊,这会儿就嫌弃了,往后还指不定怎么着呢!不过小姑娘,世界这么大,能碰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可千万别轻易下结论。我也不大理解现在的年轻人,感情这种东西其实经不起折腾,你们要是有什么心结,干脆坐下来一点点儿掰碎了交流清楚,可千万别弄下误会,到最后就成了死疙瘩解不开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虽然听这小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小子确实不是个东西,这媳妇儿就是一辈子的,又不是一件衣服一双鞋,怎么能说给别人就给别人呢?
  但是看才刚那小伙子满脸的焦急可不像作假,将心比心,司机就觉得能这么着急的可不像是随意把女朋友推给旁人的,说不定是小年轻们胡闹呢。
  女孩儿嘛,尤其是年轻姑娘,更是那些年轻的漂亮姑娘,差不多都有点儿较真儿的小心眼儿,往往男孩子随便一句话说出口,就给她们曲解出另外的意思来,偏偏问也不说,闹到最后男的干瞪眼,还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
  顾陌城哪里听得进去司机聒噪,下了车后直奔酒店,然后冲回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该去哪里,能去哪里,只是……只是本能的想要逃避。
  然而不等她离开,井溶就紧随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导演和一个影帝,尤其后者看她的眼神真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顾陌城忽然就很烦这个眼神,她想也不想的抓起床上的枕头砸过去,带着哭腔喊道:“我不想看见你们!”
  井溶刚要开口,却见崇义勇敢的往前跨了一步,用冷静到近乎压抑的语气道:“很抱歉,孩子,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真的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在这之前我是真的不知情,当初我跟江敏,也就是你的生母分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知道已经有了你……一直到前阵子她自杀,我才知道一切真相,我震惊、我愤怒,我甚至恨她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无辜的孩子,但我也恨我自己,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狂喜!我当爸爸了,我有一个女儿,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我不再是孤单一人!我发了疯的想要找到你!我承认我不是个好爸爸,之前没有尽到一点义务,我对不起你,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如果可能,你可不可以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
  说到最后,这个素来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男人也红了眼眶,声音中带了明显的鼻音。
  顾陌城用力眨了眨眼睛,倔强的把眼睛里湿湿热热的东西憋回去,然后再次抓起一个巨大抱枕丢过去,近乎失控的大喊道:“你走开,我才不稀罕什么爸爸,我没有爸爸!”
  什么爸爸,她才不稀罕!
  当初她被山下那些人笑骂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的时候,他在哪里?
  当初她和师父师兄要钱没钱要物没物,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当初那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雪,师父用一床旧棉被紧紧裹着他们三个人,相互依偎着取暖的时候,所谓的爸爸又在哪里?
  什么迟来的父爱,她不稀罕!
  一点儿都不稀罕!
  那个抱枕质地精良,个头又大,十分沉重,甩过来气势惊人,可崇义竟然不闪不避,任凭它砸在自己头上。
  现场一阵沉默,几个人看着他大半张被砸红的脸,以及左眼上一道明显的红肿,纷纷低呼出声。
  顾陌城心头一跳,本能的上前一步,可等看到对方温和又包容的眼神时,却又生生刹住,然后咬着嘴唇摔上了门。
  几个大男人看着紧闭的木门,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还是井溶率先打破沉默。
  他飞快的瞥一眼影帝惨不忍睹的脸,转头吩咐老黑,“取急救箱来。”
  崇义左眼眼皮上被抱枕流苏上的水晶珠子擦破了油皮,消毒水抹上去之后丝丝缕缕的疼,可更疼的却是他的心。
  “好事多磨,老崇,别着急,咱们慢慢来,给孩子一点接受的时间。”沈霁叹了口气。
  井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整个人似乎都佝偻了的崇义,没说话。
  这人命里,合该有这么一劫。
  崇义沉默半晌,竟然说的这样出乎意料的一段话:“我能理解她的感受。”
  每一个孩子都希望父母是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希望自己是承载着满满的爱意和期待降生的。饶是平时父母气急了,说一句狠话都会伤心好多天呢,可这个孩子却打从出生之日就被抛弃。
  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在母胎的时候就已经被放弃,已经被嫌弃?
  哪怕自己同样是受害者之一,可过去整整18年自己确实没有尽到哪怕一丁点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甚至连最起码的她的存在都不知道,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孩子一生中最需要关心和呵护的幼年、童年、少年,自己都一直缺席,谁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小的她曾经受过多少磨难,是不是曾经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偷偷哭泣,是不是也曾无数次的期许不知在何方的父母会出现在身边……
  他在娱乐圈呼风唤雨,一切应有尽有,可他的孩子却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百般忍受苦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在这孩子长大了,过往的苦难早已成了在凛冽寒风中吹得粉碎的石头,她早已接受了现在的自己,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的在这个复杂的社会立住了脚。
  她克服重重困境,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自己就能够过的很好,已经再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亲人释放关爱……
  崇义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设想,也许再往前推几年,或许假如自己能够早知道几年,在这个孩子还曾经无比渴望的盼望父母双亲到来的时候出现,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任自己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午饭也没吃的几个人竟然都不觉得饿。
  井溶看了看表,说:“隔壁还有一个客房,要不,你们挤一挤?”
  沈霁看向崇义,后者却缓缓摇了摇头。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我觉得她可能需要时间适应,我强行留下很可能起反作用。”
  井溶点点头,“也好。”
  崇义站起身来,用力搓了一把脸,冲他点点头,“谢谢。”
  井溶送他们到门口,崇义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没送出去的小盒子递给他,声音低沉,“这个发卡,其实是我上个月出国的时候特意买的,麻烦你挑个合适的时间转交给她。”
  看见太阳花的第一眼他就被吸引,然后毫不犹豫的买下,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将来的日子都阳光普照,苦难和阴霾从此离她远去。
  井溶接过来,“好。”
  崇义又说了一句谢谢,走出门口去了又站住,然后转过身来,特别诚恳地说道:“我以后也会常常来看她的,不过到底不能一直陪着,麻烦你多多费心。”
  说完,竟正正经经的对井溶鞠了一躬!
  谁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好歹井溶日常练武不缀,反应比一般人快些,总算抢在崇义彻底弯下腰去之前扶住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跟崇义有些冲突,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个小丫头好,自问谁也不欠谁的,哪儿能大大方方受别人的礼!
  “不用你特别嘱咐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崇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不知第几个谢谢,又往依旧紧闭着的卧室方向看了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小师妹这个情况真的很难办的,关键是她不是被拐走或是什么的,也不是说双方打从一开始就迫切的想要找到对方,她是被遗弃啊!
  随便哪个孩子吧,在得知自己是被家人遗弃时,该有多伤心啊!
  自己果然是被讨厌着的吧,自己果然是个累赘吧?连爸妈都不喜欢自己,自己果然是个垃圾吧……
  港真,能健康快乐的成长到现在就算个奇迹了!
  哪怕是现实世界,孤儿中有心理问题的比例也是非常高的,远远超出正常家庭中的孩子。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转眼到了晚上, 可顾陌城还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井溶叫了客房服务后过去敲门。
  “小师妹?吃饭啦, 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牛肉羹。”
  没动静。
  井溶等了几秒钟,又问了一遍,见始终没有回应,便尝试着拧了门把手, 发现竟然没锁,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天已经黑了,屋里也没开灯,黑乎乎一片, 只有门口处漏进来的客厅昏黄的灯光,倒也勉强看得清。
  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 井溶的脚步声就变得微弱几乎不可闻。
  他来到床边, 看着那个隆起来的椭圆形大茧子叹了口气。
  “小师妹?”
  还是没动静, 约莫是睡着了。
  井溶轻手轻脚的把上面一点被子掀开, 果然露出来一张凌乱长发下盖着的睡颜,脸上还带着点未干的泪痕。
  他先帮顾陌城擦了脸, 又小心的将乱七八糟的头发理过耳后, 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然后就这么垂头看着。
  长这么大了, 可小时候的习惯并没有改变。
  她从小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从刚会爬的时候就喜欢粘着自己了,每天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撵都撵不走。
  每当她伤心难过, 或是害怕了,就会把自己包在被子里缩成一个球,这无疑是一种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
  这其实是一副很有感染力的画面,温馨又感伤,令人动容,但是很快的,井溶的回忆就被被子里发出的一声咕噜打断了。
  他先是一愣,既然哑然失笑,看着自家小师妹本能的皱着眉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结果又是一声咕噜。
  他终于没忍住笑出来,轻轻点了点对方软乎乎温热热的脸颊,低声唤道:“饿了就起来吃饭吧,再睡晚上该走困了。”
  仍在睡梦中的顾陌城抖了抖睫毛,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花了将近一分钟重新对焦,这才注意到床边的人。
  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刷的缩了回去,同时恼羞成怒道:“你干嘛偷偷进我房间,快出去!”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而已。”井溶老神在在道,说着又伸出来两根手指,“而且是两遍。”
  顾陌城张了张嘴,理直气壮的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没听见就等于是不许,你不能这么闯进来!”
  井溶点头,当即保证道:“好,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怕你出什么事。”
  白天闹了那一场,大家都很担心,刚才崇义已经先后来过两遍电话了,沈霁也问过一回,井溶也怕小丫头在房间里面越想越左,所以坚持进来看情况。
  顾陌城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挺傲娇的哼了声。
  为了表示自己还在生气,她又重重的哼了声,然后重新钻回了被子。
  “不憋得慌吗?”井溶一看她竟又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蚕蛹,就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呼吸困难了一样,当即伸手去戳,“好歹留个缝!”
  短暂的静止过后,大蚕蛹果然吭哧吭哧的自己挖了个洞,不过人还是没出来。
  井溶叹了口气,刚要劝说却又改口,“行了,人都走了,出来吃饭吧。”
  算了,慢慢来吧,眼下她正是最别扭的时候,想跨过这道坎儿并不容易,若是强求,恐怕反而弄巧成拙。
  “不要。”顾陌城闷闷道。
  井溶都给她气笑了,笑声中隐隐透出点儿危险,眉毛一挑,抱着胳膊看她,“你这是要跟我绝食抗议?”
  话音未落,顾陌城的肚子就再一次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被子里的她臊的满脸通红。
  能不饿吗?本来早饭就不垫饥,午饭又没吃,还闹了一场,这会儿都傍晚六点多了,肚里早就没东西了。
  她一咬牙,也发了狠,“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回山上,以后我就跟师父相依为命了!谁要吃你的东西!”
  “不许胡闹!”不管她说什么都好,可井溶唯独听不得这个,当即虎了脸,手上一使劲儿就把被子掀开了,“谁让你走了?”
  见她果然还穿着白天时候出去的衣服,井溶难免有点洁癖发作,可看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瞬间心软,语气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乖,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所以你也不要走。”
  “骗人。”顾陌城哪里肯听,“你今天就想叫我走了。”
  不然他们过得好好的,衣食住行都不缺,干嘛非得拉一个爸爸进来?
  见她这么死咬着不松口,井溶也有些头疼,但这毕竟是影响人生的大事,短时间内接受不来也有情可原,当即长叹一声,抬手将她的脑袋狠狠揉了几把,“先不说这个,出来吃饭。”
  顾陌城还想嘴硬,可也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井溶一眼斜过来,她也只好哼哼唧唧的去了客厅,一步三挪的到餐桌旁坐下。
  她是挨过饿的人,那种连胃液都要被消化的灼痛令她终生难忘,这会儿一看了浓香扑鼻的食物,当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怎么办,看上去好好吃啊!
  尤其是这家酒店的糖醋小排做个格外出色,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光是配着里面的浓汁就能下一大碗米饭!当真百吃不腻,绝对是她最爱的心头好,没有之一。
  “快吃吧,该凉了。”井溶替她拉开椅子,又舀了一碗汤,“先喝点热汤暖暖胃,你午饭也没吃,要细嚼慢咽,带辣椒的要放到后面吃,也不许多吃”
  话音未落,顾陌城就拧着眉头抗议,“我不是小孩子了,师兄你不要这样唠叨,跟个小老头儿一样!”
  井溶一噎,恨得牙痒痒,无奈坐的有些远,够不到,不然这会儿指定又要掐脸。
  这小没良心的,自己这么事无巨细的操心是为了谁?!
  自觉稍慰出了半口气的顾陌城心情终于微微好了一些,果然按照他说的,先喝了几口鲜香浓稠的牛肉羹暖胃垫底,等觉得胃部被充分滋润了,这才夹了两块糖醋小排,末了又吃一口青椒酿肉,自舌尖迸发开来的香辣刺激让她瞬间清醒。
  见她散着头发大快朵颐,一头乌黑长发如水银泻地,丝般顺滑,随着她的动作到处乱跑,吃几口就要胡乱理一理,然而下一次低头还是照样耷拉下去,井溶就有种养女儿的不省心,只好亲自去取了头绳。
  “过来。”
  顾陌城从饭碗上抬起头来,犹豫了下,看看自己沾了肉汁的手,到底还是乖乖凑过去。
  “你呀你,”井溶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边熟练地替她梳头,一边又忍不住唠叨,“才刚还嫌我说你,可你自己瞧瞧,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叫人怎么放心的下?转过去,另一边。”
  她的头发生的很好,又黑又亮又直,乌压压一大把,健康又茂密,井溶就给她在脑袋上方靠后的位置扎了个双马尾,末了还用漂亮的墨绿色缎带打了个蝴蝶结,下剩的部分就这么顺着垂下来,利落又可爱,好看极了。
  井溶这扎头发的手艺也是打小被迫练出来的。
  当年师父机缘巧合下先后收养了他们两个,然后又要忙活师门的事情,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赚点钱让两个孩子吃饱穿暖。可婴幼儿用品本就贵,消耗的也快,打头那几年师徒三个可以说要多寒酸有多寒酸,井溶真是不大想回忆。
  因为见师父实在是分/身乏术,时常管了头顾不上腚,井溶便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师妹的重担。
  小小少年也是没见过爸妈的,生活技能为零,可硬是咬牙上了,给师妹穿衣服、洗衣服、梳头、喂饭,从什么都不会开始到了什么都会……
  一开始他笨手笨脚,扎的头发只以能绑住为第一要务,便如同几捆稻草四仰八叉,衬托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傻乎乎的。晚上拆辫子的时候更有许多头发缠在皮筋上,生撕硬拽,疼的小姑娘两只大眼睛里就憋着两包眼泪。
  饶是这么着,她还是学着师父的样子拍打师兄的肩膀,抽抽噎噎又奶声奶气的安慰道:“不疼。”
  头发扎好了,可谁也没动,大约也是因为这久违的活动双双陷入久远的回忆。
  井溶的眼神有些恍惚,眼前这个已经亭亭玉立的顾陌城跟记忆中软乎乎的黄毛丫头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像是两个人,却又像是一个人。
  她的皮肤像江敏,又白又嫩,此刻微微垂着头,一截雪白的颈子显得又细又长,好似湖面上娴静的天鹅。
  也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的井溶干咳一声,伸手顺了顺她的马尾,“好了。”
  “哦。”顾陌城连忙坐回去,头也不抬继续吃饭,只是露在外面的耳尖有点红红的。
  接下来两个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各怀心事吃完了饭,顾陌城也没再提要离家出走的话。
  夜深了,井溶照例在外面看报纸,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自家小师妹频繁偷窥。
  他也不点破,只是头也不抬的说:“困了就去睡吧。”
  顾陌城迟疑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闷闷的嗯了声,垂头丧气的回房去了。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躺在床上的顾陌城果然毫无睡意,她忍不住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崇义。
  短短一天时间,自己竟然有爸爸了?
  何等奇妙的感觉,然而一切又都令她烦躁。
  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出现,事到如今,又有什么趣儿!还不如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彼此也清净!
  可是……可是万一他之前真的不知道呢?
  什么呀!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她迅速的否定了,紧接着又愤愤想着,你可别忘了呀,他是个演员,演员最会骗人的了。而且他现在名气这么大,日子过得不知多么滋润,肯定是因为发生了某件事才不得不出面的,不然怎么可能这样。
  不不不,也许,也许他只是单纯想要弥补,想要做个好爸爸。
  别做梦了,他不是早就跟江敏分手了吗?两个人的感情都没了,你也不过是个意外,今天他之所以出面相认肯定也只是迫于无奈,或许被谁抓住了把柄也不一定。
  与其被动等待,到时候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先发制人掌握全局,也好扭转局势……毕竟单身贵族的生活多么自在,谁稀罕你这个拖油瓶!
  此刻的顾陌城好像不知不觉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无比的排斥,坚决不接受这一重身份上的转变;另一个却心软,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的井溶其实也根本静不下来看报,整整一个小时没翻过去,而另一边的崇义更是眉头紧锁,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沈霁拿着饭过去看他的时候,一进门就被浓重的烟气呛得眼泪直流,而崇义整个人几乎都被白色的烟雾包在里面,脚边全是烟头,还有两个已经被捏扁了的空烟盒。
  “你这该不是要自杀吧?”沈霁二话不说先去开了窗,自己趴在窗口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等空气流通差不多了,这才转身夺了好友的烟,又收缴了第三个刚拆封的烟盒。
  崇义也不抢回来,只是满面颓然的盯着前方虚空,良久喃喃道:“她讨厌我。”
  因为吸了太多烟,又大半天没喝一口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合着失焦的眼神,真是可怜极了。
  原先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呐,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沈霁都替他难受,可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
  过去一段时间,崇义对找女儿这件事多么上心,确认消息后又是多么的期待和激动,沈霁一清二楚。然而等这对父女真的面对面坐下来,谁又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等沈霁说话,崇义就仰头吐了口气,“可是我不怪她,我只怪我自己,为什么现在才知道。”
  顿了顿,竟然又说:“或许当初分手之后,我也该叫人盯着江敏的,也不至于”
  “你得了吧!”眼见着他竟然开始没头没脑的自责,简直是神志不清了,沈霁终于忍不住了。
  他暴躁道:“承担责任也不是这么来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替不了。当初你们都分手了,本就该划清界限,免得打扰各自的生活。难道一旦谁跟谁交往过,就要盯着对方一辈子吗?真那样的话,崇义,你也甭想有今天的日子了,人家直接就能把你定义为控制狂魔、偷窥狂!这会儿没准儿还在监狱里穿黄马甲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沈霁还不过瘾,尤其今天亲眼见证了顾陌城的反应是多么激烈,也多少能体会小姑娘的心理阴影和童年伤害多么巨大,他对江敏的憎恶就更加深一分。
  哪怕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亲身经历,光想想就够叫人难受的了:
  打从你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没人愿意要你,那得多惨呐!
  “你也甭自责,也不用帮江敏说话,别怪我说的难听,那就是个蝎蛇心肠!虎毒还不食子呢,她竟然能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到孤儿院去,咱拍着良心问问,就算是个后妈,能有几个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是,分手之后才发觉自己怀孕了确实是个意外,但咱们公里公道的说,哪怕她直接把孩子打掉咱们也能理解。或者再狠一点儿,憋着一口气拿这个孩子要挟你呢,要么毁了你的事业,要么讹诈你一笔巨款,哪样不是报复?路人都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她拿着孩子撒什么气?”
  “说句不好听的,大侄女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都是运气了,万一当初收养她的人不尽心,这会儿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或者干脆就怨天怨地怨社会,长成个反社会人格,这种案例还少吗?”
  沈霁天生有股侠气,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嫉恶如仇,公私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就因为这个性格,过去几年也没少得罪人,不然也不至于被人联起手来整的那么惨。
  骂完了江敏,他喘了口气,竟然又调转枪头开始骂崇义,“说来你也有错,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着?天下那么多好姑娘,怎么偏偏看上这么个人!”
  “你当然也有责任,最大的责任就是识人不清,给孩子找了这么个妈!”
  有一句更狠的话沈霁都没好意思说出口,生怕进一步刺激到已经惨兮兮的好友:
  得亏着江敏自杀了,不然就她那个容易崩溃扭曲的性格,哪怕活到现在也不会给人带来幸福,只会将另一半的生活也搞得一团糟!
  被他骂了一顿之后,崇义的心里果然稍微好受点了,用力搓了把脸,说:“我不能轻易放弃。”
  “那肯定的,”见他眼睛里好歹重新有了神采,沈霁也松了口气,想也不想的点头,“这事儿也急不来,就得是水磨的功夫,你总得让人家小姑娘有个接受过程吧?”
  崇义点点头,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他的想法和意见,“我想着,这几天先不跟她见面了,以免触发逆反情绪。我可以每天发个短信什么的,问问她好不好,说说自己每天干了什么,挑点儿有趣的,容易引发共鸣的,也不指望她能回,好歹混个眼熟。要是进展顺利的话,下个月咱们开机,我就尝试邀请她来剧组玩儿,到时候有了前面的铺垫,也好办一些。只要她肯去,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沈霁嗯了声,“我看行,就这么着吧。还有人家井大师,不是说的,那是真仗义!当初你们头回见面的时候什么情况?今儿人家什么表现?真没的说!你也别跟人家拧了,别断了往来,多联络联络,日后少不了见面。”
  提到井溶,崇义也是感慨万千。
  说老实话,今天碰面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像上次那样跟对方针尖对麦芒的准备,哪知人家什么事儿没有!非但没阻拦,反而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
  崇义不敢说自己是什么高洁无暇的正人君子,可知道好歹,这个人情他认了!
  见他这么配合,沈霁又道:“对了,你嫂子刚才还打电话问我你的情况呢,也是急的了不得。”
  沈太太显然也是对自己一猜就准的结果十分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替崇义感到高兴。作为女人,显然她的心思更加细腻,之前也特意提醒过崇义,说前几次可能会碰壁,让他循序渐进。
  崇义点头,“让你和嫂子费心了。”
  “嗨,咱们谁跟谁?少来这套啊,我跟你嫂子可都不爱听,”沈霁哈哈大笑,用力捏着他的肩膀道,“要是真感激,就等以后你跟大侄女能处的来了,大家伙儿再一块儿去我家聚一聚,那才好呢。”
  顺着他的话,崇义眼前似乎也徐徐展开一副温馨从容的画卷,他的眼神中不自觉迸发出一点光亮,当即点头,“会有那么一天的。”
  两人说了一阵,沈霁才言归正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崇义郑重道:“我想给孩子看看我的态度和决心,我是真的遵从自己的意愿想去认她的,而非迫于什么压力。”
  他站起身来,抬手将乱糟糟的头发撸过去,在房间里兜了几个圈子,很认真的说:“我想公开。当然,要先对她的真实身份保密,不过我一定要先清理干净外面的流言。”
  因为之前谢宜惟的横插一杠,一直到现在还有好多人觉得他跟谢宜惟真的关系匪浅,怎么解释都不管用。要是在以前,崇义根本不会在乎,可现在不同了。
  于是当天晚上,很少有动静的崇义官方Talk就发布了这样一篇长文,瞬间席卷了整个华国,并且以燎原之势疯狂向周边国家蔓延。
  “谢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我的关心,在这里,我要对之前的流言做一次彻底的澄清。我跟谢宜惟谢女士只有面试时候的一面之缘,私下也没有任何多余接触,之后她与王熙元导演的合作与我本人没有任何关联。因此不管是有关她是我与我有暧昧关系,还是与我是父女关系的传言都是荒谬又可笑的。”
  “另外,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个自己也刚刚得知不久的重大消息:我确实有个十八岁的女儿,是圈外人,我此刻不方便公开她的身份信息,但是请大家相信……”
  简直石破天惊,他的Talk下立刻涌入成千上万的粉丝,无数人都对这爆炸性新闻议论纷纷:
  “我的天,请你们告诉我今天不是愚人节!”
  “妈呀,影帝的账号被人盗了吧?一定是的吧!”
  “老实说,谢宜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点我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坚信的,所以这会儿看见官方声明也不意外。但是这个女儿从哪儿冒出来的?!十八了!为什么之前我们没有一点消息!”
  “狗仔呢?万能的狗仔你们在哪里?为什么影帝有个十八岁的女儿这件事你们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见!”
  “我为偶像守身如玉,而偶像竟然背着我生了娃……”
  “啊啊啊啊不管我不相信,这一定是假的,崇义你不是说好了要来娶我吗,为什么已经跟别人生了娃!”
  “楼上已疯!”
  “楼上已疯!”
  “不光楼上疯了,我他妈的也疯了!”
  “风中凌乱,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没有哪位神通广大的业内人士帮忙科普一下,在过去的短短几个小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人生无望。”
  短短一个小时,崇义这篇长文的转发量就破了六位数,留言更是来不及刷新,然后……服务器就被挤崩溃了。
  眼见着Talk登录不上,无数疯狂的粉丝和路人又齐齐拨打了Talk官方客服电话,一时间人满为患,整条线路都热得发烫了。
  Talk服务区也很无奈,流量大当然是他们喜欢的,可这直接弄坏了服务器?
  各大媒体和报社的工作人员也很无奈,天可怜见,今天周五啊,他们盼这个周末已经等了足足五天,崇义您是大爷,您什么时候发新闻不好,偏偏要赶在周五晚上八点,这不是要命了么!
  哭嚎归哭嚎,埋怨归埋怨,可谁也不敢在家里呆着,甭管有没有奖金,都是一个两个在接了上司激动到带了颤音的夺命连环call后飞奔回了单位,老老实实加班。
  有什么法子?也不知这两年的娱乐圈大佬们是不是集体开了会了还是吃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非常酷爱在节假日,尤其是节假日的晚上大爆料,最惨的已经有人连续三年全年无休,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Talk那边挂出官方维修公告之后就开始火速抢修,结果一个小时之后修好了,广大用户纷纷奔走相告,新一轮登录狂潮再次来袭,仅仅五分钟之后,服务器再次崩溃!
  技术人员都要哭了!
  你们疼惜一下我们这些幕后工作人员不好吗?
  眼见主战场和第一战场Talk已经两次沦陷,估计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大的转机,广大吃瓜群众终于实现了分流,呼啦啦涌去崇义的官方贴吧、论坛和某知名娱乐圈社区,继续进行热火朝天的分析和讨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手在民间。当一群臭皮匠凑在一起群策群力后,竟然真有几个帖子扒出了非常接近真相的结论!
  “楼主私以为,这个孩子是崇义跟江敏生的这一点已经是铁打的事实,毕竟纵观这位著名性冷淡影帝的情史,我们就不难发现,跟他有过长期稳定且公开交往的女性就只有江敏一个……”
  “我有异议,假如真要是江敏的孩子的话,她难道不知道?难道不会跟崇义说嘛?”
  “我觉得也不一定是江敏,再往前退几年,不是也还有两个小花先后跟崇义传过绯闻吗?还有拍到他们出入同一家酒店的照片!”
  “我是楼主,我来解释一下,传绯闻这种事的可信度就不用我废话了,再就是照片,当初就已经有人澄清过,那根本就是借位。而且当时那家酒店附近正在举行飞马电影节的颁奖典礼,相信诸位都没忘记吧?不要说那家酒店,香海市统共就那么几家知名酒店,那几天基本上都被参加颁奖典礼的明星们塞满了,真要找的话,崇义不光跟那个新人同住一家酒店,估计还能跟十个八个胡子拉碴的糙汉男演员同住同一层呢,难道大家都有一腿?”
  “噗,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儿挺严肃的,可楼主说的太有趣……”
  “哈哈哈,贵圈真乱!”
  “我是七楼,说句题外话,之前不是有可靠消息声称,崇义和沈霁他们的剧组要去溪源市集训的么,怎么现在又定在汀州市?”
  “啊?卧槽,真的假的,我他妈还在溪源市机场等着接机啊卧槽!”
  “……楼上,我同情你,一看你就不是铁粉儿,影帝昨儿晚上就已经空降汀州,本人已经暗搓搓接过,上传几张偷拍,我们义义真是七百二十度全范围无死角的英俊不凡帅气逼人!”
  “啊啊啊好帅啊卧槽!”
  “屏幕真是太脏了,我先舔为敬!”
  “已右键……”
  “弱弱的说,我能说我觉得沈导和义义就是怕了你们这群痴汉,所以才会选择放□□,声东击西么?”
  “真的,我中午刚在汀州见过义义!坐标XX度假村!”
  “真的假的,卧槽,楼上好有钱,那个度假村出了名的死贵,难道义义住在那里?不对啊,那不是苏子市么!”
  “我是楼上,我是个穷逼,正在打工……确实是苏子市,所以我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几个当班的同事也说特别像。后来他出来的时候我们又偷偷确认过,真的是。当时戴着墨镜,低着头,步速飞快,好像不想让人看见,可能是去找什么人。”
  “啊啊啊,我的脑洞已经抑制不住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可能就是去找女儿的吗?”
  “我我我我,加我一个,我也是这么觉得!”
  “对啊,不然不可能这么巧,他前脚刚神神秘秘的出现在某度假村,后脚就发了这个声明!”
  “我是楼主,新料,新料!”
  下面是一张截图,崇义的工作室竟然公开了几份文件,打头的赫然是美国某医院的出生证明和某福利院的接收证明和档案记录!
  网上显示一片死寂,继而便像被泼入一瓢冷水的滚油锅一样,砰的炸开了!
  “我滴个妈,真的是江敏!”
  根据证明显示的时间来看,国内跟崇义有过亲密接触的女艺人在美国的,就只有一个江敏。
  不过那个福利院是怎么回事儿?江敏可是前阵子才死,那会儿她可还活蹦乱跳的呢,孩子怎么会跑去福利院?
  此刻已经是首都望燕台标准时间凌晨三点半,可崇义跟他女儿的消息实在太劲爆,堪称近十年来华国娱乐圈第一号惊天大料,哪怕就是明天要加班的人也都没了睡觉的心思,都无比亢奋的瞪着一双干涩又满是血丝的眼睛疯狂刷新。
  得跟,得跟啊!多么难得的大新闻,要是自己不紧随人民群众的脚步跟着吃瓜,万一回头说起来岂不是要被嘲笑落伍?
  必须得跟!
  睡觉算什么?一天不睡死不了人,可瓜来不及吃就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
  网上的消息还在持续发酵,并且疯狂的势头已经蔓延到其他国家,许多时差党也纷纷截图,然后发到自己的社交网站上去,下面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感叹号和难以言表的感慨。
  “!!!!!!!!”
  “OMG~!”
  “nightmare!”
  两个小时之后,那家前不久被崇义公开的福利院也正面回应,表示近期崇义确实在积极接触,不过他们也是今天刚知道对方的身份,也被吓了一跳。
  仿佛还嫌刺激不够大,紧接着,崇义的官方Talk又公开了一份遗书,江敏的遗书!
  遗书通篇都充斥着几乎溢出屏幕的怨气和恶毒,江敏亲口承认自己偷偷生了一个女儿,并将她遗弃到孤儿院……
  大概是觉得死了就一了百了,所以江敏在遗书中肆无忌惮的挥洒着自己的怨毒和仇恨,她满怀恶意的诅咒了崇义,诅咒了那个被她毫不犹豫遗弃的女婴,又说自己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崇义害的云云。
  如果说刚才崇义的发声是在平静的天空下投入一颗□□,那么现在……就是两颗!
  所有人都疯了好吗,这还是那个记忆中热情似火、率性可爱的玉女偶像吗?就算因爱生恨,可这做的也太过火了吧,真是深闺怨妇遇到她恐怕也自愧不如!
  不过到底江敏也曾红极一时,时至今日仍有许多铁粉、脑残粉不改初心,一看这个就毛了,跳出来大骂崇义无耻:
  “我真是看错了你啊崇义,什么玩意儿!”
  “当初你跟我们江敏谈恋爱的时候,江敏什么地位,你什么地位?不过一个十八线的新人,本来就是高攀了,这会儿竟然还有脸反咬一口!”
  “太无耻了,崇义你今天终于不要脸了,终于舍了这身人皮。”
  “扒一扒娱乐圈那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男人,当初你能有那样的知名度,能有接下来的热度,你敢说不是借了江敏的光?后来站稳脚跟了,就他妈的把人甩了,真行啊!现在江敏人都没了,你就更肆无忌惮,反正死无对证了是不是?”
  “谁知道那孩子是你跟哪个女表生的野种,现在竟然还敢来攀扯我们敏敏!”、
  不过短短几分钟,刚恢复正常运转的崇义的Talk下面就被蜂拥而来的黑粉攻占,无数人排着队的咒骂,咒他不得好死。
  江敏再厉害,也不过是明日黄花,可崇义却是如日中天,他的粉丝群体更加庞大,也更为活跃,了解情况后火速展开了比起江敏粉丝更集中、更有针对性也更具格局和战略的反击……
  同一个夜晚,不同的失眠人,整个网络简直就成了一片修罗场。
  顾陌城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习惯新的刷手机,结果这会儿各大网站和交流平台上铺天盖地都是“崇义”相关,她想看不见都难。
  不得不说,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她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本想憋着一口气关机的,可手指却好像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就点了进去。
  刚一目十行的浏览了首页第一条新闻,顾陌城就不由得心神俱震:
  他,他竟然真的公开了?!
  饶是顾陌城并不多么关注娱乐圈,可也知道崇义一直以来作为大众心目中的完美男神,“单身钻石王老五”,有朝一日突然公开已经有了十八岁的女儿这种消息对他而言很可能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还是已经去世的女人,“女性”就代表了天生弱势;而“已故”更容易引发人们的同情和原谅……
  所以崇义打从最一开始就站在了绝对的劣势位置,不仅仅是人设崩塌后能否重新立起来的问题,更糟糕的还是人们很可能会对他整个人的可信度产生严重怀疑!
  一个闹不好,他就此跌落神坛也未可知!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崇义的行为显然深深刺痛了江敏的粉丝们那脆弱的心灵, 他粉丝们的据理力争更是令敌方阵营恼羞成怒,于是开始疯狂反扑。
  然而崇义一直都是个十分爱惜自己羽毛的人, 向来贯彻沉默是金、少说多做的宗旨,为数不多的公开发言也是慎而又慎,无懈可击。他走的又是演技派路线,私底下的生活低调而内敛, 不要说黑料了,就是想找几张他在日常生活中的黑照都难如登天!
  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江敏的粉丝深刻体会到了一句话的威力:
  不是我方不努力,奈何敌人太强大!
  崇义本人的号召力就不说了, 这些年来粉丝基础坚实且不可动摇,他的个人工作室成员一个个也都不是吃白饭的, 平时深受老板厚待却苦于没什么报答的机会, 早已“饥渴难耐”。、
  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遇到这样一次施展的场合, 各个都是摩拳擦掌,像闻到血的鲨鱼一样撸起袖子争前恐后的上, 发誓要让老板看到自己的价值……
  一直从凌晨闹腾到中午, 江敏的粉丝团所能使用的也不过是几张崇义在某几部影片中塑造落魄角色时候的凄惨剧照, 然而等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PS, 想发出去对他进行人身攻击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他妈的,好像就连这么坑爹的造型竟然也不能动摇他分毫!
  看看那张穿着打补丁的破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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