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晚自习，下雨打雷，一个雷过后全楼停电。大家一片欢呼，我脑残喊了一句，各位女孩注意了，我要下手了，保护好自己。大家一片欢笑。。。。漆黑中传来啪的一声。。。我脸上火辣辣的，只听同桌喊到，你有病啊，不要脸。。。。教室瞬间安静。。。。我只想说我对天发誓那天我什么也没干，哪个哥们爽了让我背黑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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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段子的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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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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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赫东军）无双在一天晚上，把一根绳子套上了自己的脖子。无双死之前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因而没有人知道无双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告别人世。对于无双为什么要去死，后来不同的人则有不同的说法。有的说，无双虽然结了婚，但心还在别的男人身上，很多人都知道无双在婚前有过一次轰动天河镇的恋爱故事，曾经因为不能和相爱之人结婚而割腕自杀过；有的说，无双和她丈夫感情不好，因为无双不是处女，也因为无双的丈夫是个赌棍，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夫妻两个为了这些吵吵闹闹；还有的说，是无双的丈夫因为别人逼债，而要无双去陪债主，无双才愤然自杀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都是猜测，后来也没有人去追究，当然也无法追究，于是无双自杀的原因也就随着她的离去而永远不为人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无双死得非常坚决，因为无双就吊在跟她腰部一般高的床腕上。如果无双不想死，她随时可以不死，但她最终还是一死了之。不知无双临死时是否想到了自己的不辞而别，将会给许多人带来不可想象的灭顶之灾。
当无双的丈夫李伍从外面赌了一个通宵回来，看到无双吊死在床腕上，魂都炸飞了，后来李伍连丧都不敢去报，只是坐在厅屋的地板上无声地哭。到家里来帮忙的人都以为他们夫妻虽然经常打打闹闹，但还是很有感情，他这是不能接受无双离他而去的事实呢。其实不然。李伍从小就是个打架王，长大后仍狗改不了吃屎，什么正经事也不做，就喜欢在外面混。这样的人在天河镇人称打锣。要打锣你就打响锣嘛，因为打响了锣，就俨然地方上一常出头露面的绅士，照样可以吃香喝辣、风风光光，谁见了都得先让三分，办个什么事比你当了点小官还要管用得多。但要打响锣不容易，首先得不怕死，挨了三刀也不后退。李伍不行，嘴上说得当当响，脚下溜得却比谁都快，所以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却仍是一天到晚不着家。在他的心目中，赌和朋友远比无双要重要得多。他之所以要结婚，一是他父母天天追着他屁股后面骂，因为他们以为有个老婆管着他，他就不会在外面闯出什么祸来；二是为了传宗接代，天河镇有句老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是不结婚，永远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三是为了搞女人方便，什么时候想搞了，就把老婆一掀。无双是个心志很高的女人，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当然不合她的心愿，两个人便三天两头吵，李伍又是个动不动就是打字上前的人，下手又不知轻重，打老婆比打别人还要狠，无双便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双回家哭诉，往往又被家人劝回，哪对夫妻不吵架呢？哪个男人不想玩玩呢？为这点小事就离婚，还不会让人讲死去？离婚可是件丑事呢。最后还是无双三个弟弟跑去把李伍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不得不对无双客气些。现在无双无缘无故上吊死了，他怎么说得清楚呢？无双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兄弟平时处事就是没道理可讲的，这会儿要是打杀进来，还不会把房子都拆掉去？但他又知道现在不能躲开，否则自己就更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最后还是他的父亲见他一筹莫展，才请他的叔叔出来主事。李伍这才有点心安，因为他这个叔叔学过一些江湖秘术，据说连鬼都要怕他三分，因而在李家屋场里无论谁家办红白喜事都有人请他出面主事，可以说什么事都见过，什么事到了他的手里不说大事化了，起码可以处理得八面玲珑，让人都能接受。果然，李伍的叔叔一到，马上就着手安排起来，并打发自己的儿子到无双娘家去报了丧。
等到无双的娘家人来了，自然有主事的叔叔出面接待。李伍只是陪着岳父、岳母和三个姨妹在无双的遗体前哭诉了一番，又见无双那三个兄弟虽然脸色阴沉，却没有闹事的意思，才稍微放了点心。谁知到了下午，又陆陆续续来了五六十个人，一些多年未见的亲戚和无双娘家在屋场有来往的人都来了，看他们的表情都不是善罢甘休之辈，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即打上前来，李伍的心便又提了起来，脸上虽然还是有说笑，但眼睛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转到岳父身上去。
李伍的岳父姓王，叫王大安，曾是大队上的干部，在王家屋场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他平时喜欢交朋结友，现在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尽管他没有打招呼，人们还是主动放下手里正在忙的事情，赶到离王家屋场近五里路的李家屋场来了。见了王大安，都先是围上来，有些愤愤不平地问，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嘛？无双她老公哎？无双她那两个老家伙搞什么去了嘛？人都上吊死了，他们还会蒙在鼓里？又说，有事吗？有事你就尽管说，我们都是自己人。又说，现在就是不能太老实，要搞就跟他们狠狠搞一下，我们这几十个人还怕他个卵？看他们的表情就像非要拆掉无双婆家的房子不可。王大安虽然有些心事沉沉，但还是往脸上挤出一些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表情，要他们随便坐。但王大安心里知道，这班人并不能帮什么大忙，就算你人多势众，把这里的房子都拆掉了，又有什么用呢？无双还能活过来吗？毕竟现在还不是打架的时候，王大安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自己稍不留神，说错一句话，就等于往干柴上浇油。当然对他们，王大安还是很感激的，因为有这么多人来，说明他王大安还是有面子的，这辈子没有白混。这时，小儿子王地国进来告诉他，大天叔来了。王大安听了忙迎了上去，他老婆也立即跟了出来。
王大天跟大多数的天河镇人一样，个子不高，算是中等个子吧，却长得方头大脸，相貌堂堂，说起话来声音如炸雷一般，以前在大队部开会，只要他站在凳子上一喊，乱糟糟的几百号人立刻就会变得鸦雀无声。他开口就喜欢骂娘，骂那些只会种田的瘪脑壳就跟骂自己的儿子一样。当然在他不生气的时候，对屋场里的人要好得多，用他的话说这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自己人跟别人就是不一样。他常说。自己人都不帮自己人，这是猪操出来的，你讲是不是？但屋场里人对他都很尊敬，因为他家是干部世家，他三个兄弟都在市里、镇里当干部，他自己也到过朝鲜打过美国佬，又当了几十年的大队书记，据他说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他最少也要去当当镇长的，所以他的煞气重，面子大，连屋场里的长辈跟他说话也要不自觉地放低声音。当然自从分田到户之后，他说话就没有这么灵了，但他威风犹存，开口便带三分理。所以屋场里有些什么事，总是请他拿主意，仿佛少了他这事就会办不成一样。王大天和王大安在一间屋子里共事多年，两人好得就和亲兄弟一样，听说了无双的事，自然就急忙赶了过来。
王大安一出来，就迎面碰到王大天。王大天一把抓住王大安的手，大声说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老天哎。还没有等王大安夫妻开口，他又接着说道，不要怕，就是天塌下来还有我。正手足无措的王大安夫妻俩听了这席话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感动得差点要朝王大天下跪了。王大安老婆在一旁哭道，无双她死得太惨了，你要给她做主呀？王大天拍着胸脯说道，弟妹，你就放宽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这时李伍的叔叔赶了过来。两个人都是一把角色，平常也都熟悉，见了面后，相互打了招呼。李伍的叔叔先说道，老兄，今天麻烦你了，让你打老远跑得来。老弟，不是我操骂你？王大天埋怨他道。我这活生生的侄女嫁到你屋里来，哪点没做好？你说一下？哪点对不起你李家？你说一下？怎么就逼得她上吊自杀了呢？李伍的叔叔心里说，无双想死谁管得了？天老爷都管不了呀。但人家正在气头上，这话说不出来，便往脸上放些笑容，说，老兄，你是老领导，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们两个比不得亲家跟亲家母，没有用的话少讲几句，免得吵着他们，你讲对不对？说着不等王大天答话，又接着说道，老兄，我们借一步讲话，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来把无双的事办好，现在是死者为大，我们要让死者安心对吧。王大天却挥了挥手，气呼呼地说，现在我不跟你讲，等下我来找你好不好？李伍的叔叔知道王大天要跟王大安商量，就说，也好，那我就等你。说着，就出去忙别的事去了。（原作者：赫东军）坐一下。王大天拉着王大安坐到一张长条凳上说。兄弟，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王大安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无双好端端的一个人，嫁到他家里没过几天好日子，以前无双要离婚，我总是劝她，想宽些，谁知道她心里会这么苦呢？现在我是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她，你不知道，我心里这个后悔呀，唉。王大天劝道，你也不要急，你就是急死了，无双也不会活过来了。我也知道，后悔没有用。王大安说。所以我要把无双最后这件事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不然人家会说无双的娘家人没一点本事，那我这辈子不是白白做了一世人？当然我的面子是小，但我以后如何去见无双？王大天点点头说道，这我知道。王大安接着说道，你知道我这女婿平时不学好，喜欢赌，上次债主上门讨债，不然就打人拆屋，无双没办法只好到我这里借了两万块钱，她讲她弟弟结婚就还，现在她弟弟就要结婚了，她最后的心愿肯定是想还钱，只是现在她不能说话了，我想成全她，成全她最后这个心愿。
你看是不是这样。王大天在心里合计了半天才说道。我们分两步走，先是要把无双的丧事办得风光一些，要他们请两班大鼓，请两班西乐，用棺木，绝对不能把无双送到火葬场去一烧了事；要他们披麻戴孝；要留七天七夜，就跟过了老人一样；等到上山这天再要他们还钱，不然就不肯上山。这样的话，他们就是没有钱也只有去借得来。否则的话，要想把丧事办得风光、体面，又要他们还钱恐怕很难。王大安听他这样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恼火，一没忍住，一句狠话就脱口而出，他要是不依我的话，我就会有他好看。是这样。王大天点点头说。依我的脾气呀，我就是打了东西再来讲事，多痛快，但无双就会得不到安宁了。王大安想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却也只有这样了，就跟王大天说，麻烦你了。
对王大安一家的要求，无双的婆家自然不可能全部答应。李伍的叔叔说，无双死了，我们一定要尽量把丧事办得风光一些，但也要考虑在世人的生活，特别是无双还有个儿子，如果把家产都用光了，那无双的儿子还要不要吃饭？不要说我们长辈做不出，就是无双也不会答应。还有用棺材，现在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连老人都要上火葬场，无双才二十多岁人却要用棺材，到哪里去都没这道理；再说，现在到哪里去搞棺材？这又不是说一拿钱就能买得到的东西。就这么扯来扯去，无双婆家说什么也不同意，气得王大安站在门口跺脚大骂，还说不用棺材他就不要这条老命了，引来李家屋场许多人前来观看。王大天则在中间软硬兼施地做李伍的工作，说无双好歹也跟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就对她没一点感情？人们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就连畜生都不如？又对李伍叔叔说，老兄，你说怎样就怎样？就一点水也泼不进了？要不我就不管了，出了什么事你就别怪我。
话倒不是这么讲。李伍的叔叔对王大天说。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讲实话，我退一步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再提些我做不到的事来难为我了。又说，老兄，我知道你是个角色，但我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要不我们两人都不要管了，随他两家去乱搞一气。王大天见事要僵，也就退了一步，说，这事我可以做主。李伍的叔叔当然不可能把事搞僵，就见好就收，出去跟李伍一说，李伍开始还有点不愿意，叔叔便火了，操骂他道，好歹也不是别人，再说，人都死了，就是一泡屎都要吃了，花几个钱又算得了什么？最后逼得李伍跪在他九十岁的婆婆面前，并立好字据，保证以后归还，否则天打雷劈，才借来他婆婆的棺材给无双用。看到无双终于睡进了棺材，王大天松了一口气，在王大安面前摆功劳道，到这一步就对得起无双了。但王大安却还没有放下心来，事情才刚过去一半，借出去的钱还没有到手。
一连七天，李伍家里餐餐都是十桌以上，花钱如流水一样，李伍的父母亲心疼得度日如年，直抹眼泪，逢人便说，我们上辈子也不知是作了什么孽，老天让我们受到这样的报应。而王家屋场的人本来也只是为王大安争些脸面，却没想到天降大饼，乐得在李伍家里吃吃喝喝，直吃得李家上下眼睛里直冒绿火。李伍的叔叔找到王大天说，老兄，你是不是去跟亲家商量一下，早点把丧事给办了，你知道李伍平时喜欢赌两手，没一个钱，这样吃下去，把李伍父母一点养老钱都吃光了。又说，不怕你笑话，我都贴了两千块钱进去了，要不是看我兄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想管了。王大天当然也早把这些看在心里，担心闹将起来不好收拾，就跟王大安商量，是不是停五天就把无双送上山去。虽然王大安心里也在为如何早点把钱要回来而急得上火，却还是硬要摆满七天不可。王大安说，说好了的事都做不到，我还如何做人？王大天说，这样搞久了，就怕李伍家里负担不起。他负担得起，负担不起，管我卵事？王大安叫道。王大天见王大安这样把蛮，也只好随他去。
虽然时间难过，但七天还是过去了。这天无双就要上山了，连出殡的时辰也早由地仙测算好了。这天一大早起来，王大安就合计着在什么时候发难。王大安虽然觉得不会这么顺利，说不定还会有场架打，但钱是肯定可以要得回来的。王大安也为李伍家想了想，这么多钱都花了，最后这点要求还不答应？再说这钱本来就是我的，又不是我额外向你要钱。当然王大安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不拿钱就不要想把无双埋掉。想到两万块钱就要到手了，王大安不由得有点紧张，手有点打抖，说话也有点结巴。不知道的人见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因为无双要上山了而感到悲痛呢。其实悲痛早已离他而去。王大安是个想得开的人，因为这件事是无双要死，怪不得哪个，他王大安能把丧事办得如此风光，就很对得起短命的无双了，也说明他这做父亲的还有点能耐，有些面子，再说现在就是哭死也没有用了，无双不可能再活过来，所以把钱要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时王大天走过来说，大安，跟你商量一个事。王大安还以为他是来想办法帮自己要钱的呢，没想到王大天却说这钱现在最好是不要。王大安听了差点跳了起来，连说，不行，不行，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不要发慌，听我说清楚，你还不信我？我们兄弟之间，难道还会害你不成？王大天说着，见他不说话，就又接着说道，你说是不是？王大安听出王大天的话里有点气，想到这些天都是王大天跑上跑下地张罗就连说，当然，当然。王大天跟王大安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还不知道他是想钱想疯了，所以并不在意，就接着说道，这事我想了很久，依我看，李伍现在是还不起钱，因为办这个丧事，家底也早用完了，还借了不少，这都能算得清楚是不是？王大安心里虽然认为王大天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说道，难道这钱就不要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大天露出受了委屈的神情说。钱肯定要还，借钱还钱天经地义，我的意思是缓一步，先把无双送上山再来跟他慢慢扯。王大安却不以为然，说，现在都要不到钱，以后还扯个卵？王大天说，能要到钱当然好了，关键是李伍现在没有钱，你跟他要命？王大安恶狠狠地说，就是借也要给我借得来。王大天觉得王大安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可还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就笑了笑说，你以为这钱这么好借？这又不是棺木，他家有现成的，拿来先用就是，万一把他逼急了，撒手不管了怎么办？无双到底还要不要埋？现在是天气凉快，但也留不得久了，说实话，无双是你自己的女儿，你不看重点，他们还会看重不成？要是我肯定会这样想，无双又不是我的女儿，臭了不就臭了，管我卵事？当然我这是打个比方，你想一下真要到了这一步怎么办？你真的能把李伍杀了？你就是把他杀了，你怎么办？你自己这个家还要不要？这一番话说得王大安打不定主意了，那你讲怎么办？王大天说，依我看现在是死者为大，我们先把无双送上山，不然无双会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钱看得这么重。（原作者：赫东军）王大安是要面子的人，担心别人说他看钱看得比命还要重，但真要他放弃要钱，却又像在割他的心头肉，所以很是犹豫。你放心，老弟，我都给你想好了。王大天说着停下来，看了看王大安又胸有成竹地接着说道，昨天做酒的时候，我注意看了一下，王大林这老不死的不要说来帮忙，连酒都不来吃，这不是瞧不起人吗？我就想这钱要他去要。这没道理。王大安不以为然地说。再说他连酒都没来吃，还会来帮我去要钱？怎么没道理？王大天惊奇地说。王大林跟他妹妹王彩云不是无双的介绍人吗？要不是他两兄妹这么缺德，把一个打锣的介绍给无双，无双还会去死吗？所以说起来他两兄妹是有责任的，我们都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算好了，这个小忙还不能帮？王大安让这一番话说得心里直冒火，想到几次无双被打回娘家都是他们来劝说回去的，就觉得要王大林帮这个忙也未尝不可，头脑一热便点了点头，说，也好。说完，王大安并不以为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王大林帮这个忙理所应当。
无双上山是无双的三个兄弟和一些亲戚送上去的，王大安和他老婆只是送到门口，因为在天河镇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但出殡的时候王大安夫妻两个还是哭着扯着无双的灵柩，要无双也把他们带走，因为他们不想活了，因为他们太可怜了，因为他们从此再也没有乐趣了，老天爷，你怎么要让无双这么好的孩子去死呢？无双就是我们的心头肉哇，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呀，老天爷，我们每天给你烧香你怎么都不肯保护一下无双哟？老天爷，你这是在割我们的心头肉哇。弄得李家屋场里那些来看热闹的人无不深受感动，不少女人还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同情的眼泪，都想他们对无双实在是太好了。最后还是王大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豪气地跟他下保证说，你就放宽心，有我呢，我保证把事情都办好。又说，时辰到了，再不出殡恐怕会对后人不好，就是你们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无双的儿子想一想吧？王大安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知道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要重要，因为死去的人享福去了，而活着的人却还要在世上受罪，自己都不去想着自己，老天爷还会想着你？何况王大安也知道什么事只能适可而止，不可过度，因为王大安已经看出抬着灵柩的八太很不耐烦了，就狠下心来挥挥手，在一阵震天动地的鞭炮声中送无双出了门。
送走无双之后，王大安渐渐地不安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但细想了一下，却又想不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心里便有点害怕起来。老婆见他有点坐立不安，就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不知道，就是心里有些不好过。老婆知道他平时身体没什么毛病，肯定是这几天累坏了，加上因想无双而伤了心的缘故，就要他到里屋去睡一觉。他却觉得还是早点离开这儿才好，就高低要回去。亲家和亲家母以为他心里有气，哪里敢放他走，但又不敢死拦着他，怕他借题发挥，闹出什么事来。就在这左右不是的时候，他抬脚出了门。亲家和亲家母怕他在路上出事，忙叫一个和他有点熟悉的本家跟了出来。
王大安回到家里，脚也没洗，衣也没脱，就往床上一躺。似乎是刚躺下不久，王大安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睁眼一看，竟是无双回来了。王大安一惊，无双不是死了吗？王大安亲眼看见无双被放进棺材里面，怎么又活生生地回来了呢？王大安并不感到害怕，只是浑身无力，想起来却又起不来，想喊却又喊不出。无双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床边，望着王大安只是哭。王大安看见无双的眼泪像泉水一样不停歇地直往外冒，就也哭了起来，说，无双，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就是。无双还是不说话，只是哭。王大安又说，是不是你借钱的事呢？无双哭着点点头。王大安就说，无双，你放心，我跟你大天叔说好了，麻烦你大林叔去拿一下。无双仍不说话，只是转身就往外走。王大安忽然意识到无双这一走恐怕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心里一急，却醒了过来，发觉已经是傍晚了，又听见老婆在和儿子说话，就知道他们都从无双婆家回来了。
王大安从床上起来，来到厅屋，儿子便把送无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老婆也在旁边帮腔，很显然儿子已经向她说了一遍。王大安却没有心思多听，而是要他老婆找三炷香来。老婆有些吃惊地说，这时候，要香干什么？都要吃饭了。王大安不想把无双托梦给他的事说出来，免得他们嗦，就有些火了，说老婆道，喊你拿就给我拿得来，嗦什么？老婆平白无故地被说了几句，也有些恼火，你自己不知道去拿？虽然这样，老婆还是去拿了三炷香来。王家屋场里的人大都有些迷信，几乎每户人家都敬奉着从南岳或者附近的庙里请回来的菩萨，每天早晚都要敬些香，因而香就跟米一样，是必备的生活用品。王大安接过香来，又从儿子手里要了打火机，把香点燃，对着天敬了几敬，心里说，无双你就放心，钱我一定会要你大林叔去要回来。又说，你可以不要回来了，你回家会害我们的，屋里都是你的亲人，你要保护我们知道不？然后把香插进门口的墙缝里，又找来一个小圆镜，搬来楼梯，把它钉在了大门的上方。原来天河镇有这样的风俗，就是认为人死之后，四十九天之内灵魂都在人间游荡，是分不清亲人和别人的孤魂野鬼，人如果被它抓住了，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而放块小圆镜，就是要阻止死者的灵魂回家，即使它们来到家门口，也会按照镜子的指示，从原路离去。等这一切都做完了，王大安望着几缕清烟，才略微放了点心。
吃完了饭，王大安在靠背椅上躺了一会儿，总有点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妥似的，却似乎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情没办好，弄得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王大安干脆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去。老婆见状，想拦住他说，这几天累坏了，还不早点休息。王大安虽然有些心烦老婆好管天管地，但还是边往外走边答了一句，走一下就回来。
王大安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好要到哪里去，他只是低着头在屋场里走着。由于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屋场里没有几个人在外面，除了两三个贪玩的小男孩还在外面疯跑，间或还能听到某个母亲在叫她的孩子回去吃饭。王大安由于心里有事，没能听清楚这个母亲是谁，只是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忽然觉得无双平常也是这样叫她的孩子的，但马上又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无双，因为无双已经死了，今天上午已经埋掉了。王大安心里又自然而然地涌上了一丝悲哀。无双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钱要回来。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王大安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进了一家院子，抬头一看，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了王大林的家里。
喊他的人是王大林的独生儿子王小叶。只听王小叶又问道，吃了饭吗？在这里吃点吧？不要，我已经吃过了。王大安说着，见只有王小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吃饭，就问道，你爸爸在家吗？没在。王小叶答道。王大安问，你妈妈呢？王小叶答，也没在。王大安问，哪里去了？王小叶答道，到我外婆家里去了。王小叶平时话就少，也不太喜欢和屋场里的人来往，所以是问一句答一句。王大安想从侧面打听一下王大林怎么没来帮忙和吃酒，就问，去了多久了？王小叶想了一下，说，去了一个星期了吧。小娟也去了吗？王大安顺口问道。王大林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小英前几年嫁到天河钢铁厂里去了，据说还是个干部家里；小女儿小娟技校刚毕业，正在家里等分配，肯定也是要到厂里上班的；小叶嘛则已经在厂里当了两年工人了。每当王大安看到王大林三个孩子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他王大安在屋场里是个响当当的角色，可他生了六个孩子却都是一窝农民，而王大林这个三锤都砸不出一个屁来的窝囊废，凭什么生的孩子个个顶用？王大安就是想不通，都是人操出来的，他们怎么就这么争气？嗯，是去了。王小叶说着，又问道，有事吗？也没有什么事。王大安嘴上这么说，却又继续问道，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王小叶说，不知道。王大安又问，你奶奶没去吧？没去。王小叶答道。王大安想到王小叶他奶奶是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婆，又没有文化，跟她说了也没用，就想等王大林回来再说。王小叶见他心里硬是有事，就说道，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王大安却对王小叶说，你爸爸回来了，要他到我家来打个转，我有点小事想麻烦他一下。好的。王小叶见他不肯说，也就算了。（原作者：赫东军）王大安见到王大林已是三天后的事了。三天来王大安是心急如焚，食不甘味，坐立不安，每天在家里团团转，后来还出现了幻觉，以为王大林是在躲着自己。王大安当然又觉得这不可能，因为王大林不是这样的人。后来又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当面挺像个人，其实谁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鬼。这么一想，心便又悬了起来。虽然心里急得像火烧了屁股，却又觉得不能和别人说，王大安是有脸面的人，绝不能让人在背后吐口水，说成是钱比无双的生命还重要。王大天有时候会来坐坐，说几句贴心话，安慰安慰王大安两夫妻。这并不是因为王大安是他的老朋友，屋场里不管是谁，只要有人过世，他都是这样做的。这已是几十年来形成的惯例，是王大天身份的象征，也是这家人在屋场里有没有面子的问题，否则王大天自己会觉得不舒服，这家人的户主也会在心里思量，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有什么事情得罪了王大天，弄得王大天这么看不起？弄得自己在屋场里这么没面子？王大天和王大安聊天时偶尔也会聊及钱的事，但总是说不要急，等王大林回来再说。王大安嘴上也说不急，其实心里却在骂，这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急了。短短三天时间，在王大安心里却恍若隔世。
王大安来到王大林家，见王大林一家正在吃饭，心里就有些不高兴，我王大安家里死了人你也不来打个转身，而且我还和你家小叶说了，请你到我家来一趟，你都不来？你就这么大的架子，我王大安都请你不动了？所以当王大林请他到桌上喝杯酒他也就拒绝了。王大安心想，我又不是没喝过酒。王大林对王大安解释说，我下午才听说无双的事，正想吃了饭到你家去一下，看还有什么事要做嘛。都忙得差不多了。王大安往脸上放了一些笑容。你先吃饭。王大林老婆在一旁朝王大安道歉似的说，小叶他外婆过生日，我们也两年没去了，所以在那边搞了几天，做梦都没想到无双会出这样的事。又说王小叶道，我家小叶也是不懂事，你大安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去帮忙的，虽然做不了什么，但多个人总好些。如果是在平时王大安肯定是要表示谢意，现在却觉得王大林一家都是虚情假意，便冷冷地说道，不要麻烦小叶，屋场里去了很多人，每餐都是几桌，小叶就是去了也插不上手。也是。王大林老婆有些难堪地点点头。王大林却知道王大安这时候来肯定有事，就一口喝掉了杯里的酒，饭也不吃了，下了桌陪王大安。
王大林给王大安找了张凳子坐下，自己也拿过一张凳子，坐在王大安面前。还在吃饭的王小娟放下碗给王大安端来一杯热茶。王大安心里有气，茶也不想喝，但王小娟已经端了过来，只得接了，却又顺手把茶放到旁边的茶几上。王大林天生口笨，平常话就很少，加上无双死后自己没去帮忙、也没去吃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现在又见王大安这个样子，便知道王大安心里有些怪罪，有心和王大安说几句无双的事，又怕点到王大安的伤心处，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无双是上吊死的。王大安见王大林不说话，便主动开了口。怎么会这样想不通呢？正在心里合计该怎么说话的王大林很自然地就顺着这话说了起来。王大安却不想再扯这件事了，他不想耽误了正事，就说，这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嫁人没嫁好，要是当初彩云不做这个介绍就好了。王大林听出王大安有些怪罪，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因为当初也是你王大安找彩云做介绍人的，还跟我说了多次，说什么不讲人品，只要有人要，就把无双嫁了算了，再说做介绍时，我们就说清楚了，李伍就是这样的人，你们自己要看准，我那里做了介绍人，还要包你养儿子不是？但又一想王大安可能是在气头上，也不好见气，心想就让他说两句算了。
王大安提起王彩云并不是真想怪罪她，而是想让王大林理亏，就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是要怪彩云，你想无双已经死了，再怪来怪去又有什么用？不要因为这事伤了我们的和气，你讲对不对？虽然王大林觉得这两件事根本扯不上，但还是不知说什么好。王大安说，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王大林不知王大安心里卖的什么药，当然不敢贸然答应。是这样。王大安说。无双在时，因为李伍打赌输了钱，从我这里借了两万块钱去还债，无双没来得及把钱还回来，只得托梦给我，现在我家老二要结婚了，急等钱用，我想请你帮我去要一下。王大林听了，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其实这事你自己去要一下就是。王大安压住火气道，我现在跟李伍就跟仇人一样，见了面非打架不可，所以想请人做个转弯，而且急着要用，不然也不会劳你大驾。王大林却说，我怎么能给你去要？王大安忍不住了，放下脸来说道，这点小忙都不能帮不是？不是不肯帮你的忙。王大林有些艰难地说。实在是我出不得面。王大安很惊奇地问，怎么出不得面？你替我想一下。王大林说。李伍跟你借钱，你把钱给李伍，我都不在场，也没经过我的手，现在我去要钱怎么要得到？王大安提高声音道，你就讲是我要你去要的，他还敢耍赖不是？王大林苦笑着，不做声了。王大安又说了许多，把口都说干了，王大林就像一根木头，不松口，也不做声，王大安气得摔门而去。
王大安从王大林家里出来，天已经暗了下来，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下起了小雨。时令已是秋天，虽然白天太阳还很晒人，但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让微微的风雨一吹，王大安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好在雨不大，加上心里又有事，王大安便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往王大天家里走去。屋场里没有路灯，加上刚从王大林家里出来，王大安眼睛有些不适应，走起路来有些高一脚低一脚，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稳当起来。
来到王大天家，他们一家人还在吃饭。王大天见是王大安，便把王大安让到桌子上，又吩咐儿子王地铁道，给你大安叔拿双碗筷来。虽然王地铁新婚不久的老婆李月就在边上，但王大天不好吩咐李月，因为媳妇毕竟是别人家的人。王大安推说已经吃了饭。老弟，你到了我这里还讲客气不是？王大天说着故意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吃没吃饭都要喝杯酒。这时李月已经把碗筷和酒杯拿了过来，见状也说，大安叔，喊你吃，你就吃一杯嘛。说着给王大安倒了一杯酒。
王大安本来还想推托一下，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便来个顺水推舟，不过身子虽然坐到了王大天旁边，嘴里却仍旧说道，老兄，我知道你忙，要找你嘛只有吃饭的时候来，不然怕找不到你。是的，也不知道忙什么，每天不落屋。王大天的老婆嘴里有些埋怨，其实心里还是以为自己老公很能干。王大天说，不要看这些人平时人模狗样，其实都是些瘪脑壳。提起屋场里的人，王大天就要冒火。老婆点头笑着道，屋场里都是些作不得用的人，毕竟是没有文化，又不懂政策。王大安也觉得端了人家的碗，就要说些人家高兴的事，便顺着这个问题问道，村上不是有干部吗？这些吃屎蛮人摆在那儿做样子？说着，又对王大天说，想当年，你老兄在位的时候，哪次不是带着我们这些干部风里来雨里去，为屋场里的人谋福利，现在还要想找出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了。王大天很有感触地说，现在的人都知道想，只要自己吃了、捞了、玩了就是，根本不会顾别人的死活。
王大安见王大天说起瘾来了，就知道一下子收不了场，自己还是边听边吃，这么想着，便夹了一块肉塞进了嘴巴。王大天却发现王大安还没喝酒，便端起酒杯埋怨王大安说，你这是干什么？到老兄这里来还讲客气不是？来，喝酒。
不是讲客气，是没心思喝。王大安往嘴里倒了一杯酒，顺着这个话题把来意说了出来。老兄，我是找你有急事。王大天笑道，你有事讲，但酒也要喝。王大安就把王大林不肯出面的事跟王大天说一遍。王大安说，老兄，看样子只有你出马了。王大天拍了拍王大安的肩膀说，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王大安却怕夜长梦多，便道，老兄，你还是吃完饭就去跟我说一声。你想他刚才还不肯，我现在就去他会肯？会僵死去。王大天说。你要等人家有点时间想一想。也好。王大安只得同意。王大天说，明天我一早就去。（原作者：赫东军）第二天，王大天和往常一样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已快九点钟了，吃了早饭，王大天想到天河钢铁厂去一趟。就在王大天出门的时候，他老婆提醒他道，大安的事，你要记得去跟大林说一下，无双都死了这么久了。我知道。王大天嘴上说道，心里却不以为然，王大安也是太没用了，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王大天本来想到了天河钢铁厂办完正事回来再去找王大林，但经过王大林家的院子时，看到王大林正在院子里做些农活却立刻转了念头，觉得还是先跟王大林说一声，免得把这事忘记了，这事虽然小，但终究是答应了王大安，不然王大安会以为自己不肯帮忙。这么想着，王大天便走了进去。
王大林见是王大天就忙停下手里的活，要把王大天让进屋里，王书记，屋里坐。不坐，不坐。王大天摆摆手说。等下我还要到天河钢铁厂去办事。话是这样说，但王大林还是从屋里拖了一张凳子出来，时间还早，也不急在这一会。说着，王大林又要进去泡茶，但被王大天拦住了。大林，我跟你说件小事，一会就走。王大林见状只好说，那就坐一坐呀。不过王大天仍然没坐，只是说，大林，你听我说，大安那两万块钱你就帮他去拿一下。王大林一听是这事，不由得苦笑了起来，王书记，这事大安也跟我说了，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我去不得。怎么去不得？王大天打断王大林的话问道。我看这事你去最合适了。这是从何说起？王大林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脸却涨得通红，可以看得出有些不高兴。大林，我说你不要推三推四了，我说话还有错不是？我讲你去合适你就合适。王大天心想你王大林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还想给我脸色看不是？王大林没想到王大天会这样说话，不由得有些难堪，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大天见状便推想王大林并不是个很坏的人，就好言说了起来，大林，你听我说，无双死后，大安跟他女婿是形同水火，两人都是急躁人，在一起说不了三句话，就要打架，这个样子，你说大安去得吗？而你却不同，无双和李伍虽然是彩云做的介绍，但你也帮了不少忙，无双两公婆吵架，你也做了不少劝解工作，屋场里的人都清楚，我们又不是瞎子是不是？这说明你跟他们两家都熟，你说，你不出面哪个出面？王大林听了这些话，总觉得好像有些责怪自己似的，却又没有明说，只好自己生暗气。王大天见王大林不说话，就问道，大林，你说我讲的有错吗？话是这么说，但不是我的事。王大林小声说道。就这样吧，帮大安这个忙，都是一个屋场里的人，生亲了。说着，王大天故意很亲热地拍了拍王大林的肩膀，没想到王大林还是哭丧着脸没有吭声，便有些不快转身往外走去，又说，你今天找个时间去一下，晚上到我家来给个信。
王大天溜达了一圈，回到屋场时已是中午了。路过王大安屋门口时恰好碰到王大安从里屋出来。王大安见了王大天顾不得客套，开口就问，老兄，你跟王大林说了没有？说了。王大天挥了挥手说。王大安又有点紧张地问，王大林怎么说？没问题。王大天又挥了挥手说。我叫他晚上给个信。王大安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有了些笑容，伸手来拉王大天，说，老兄，到家里来喝杯酒。王大天听出王大安话里有感谢的意思，高兴地拒绝道，这点小事怎么能吃你的酒？王大安坚持道，不就是一餐便饭嘛，又不是捡场面做酒。多谢，多谢。王大天道。又不是别人。王大安说。我们两兄弟之间还讲这么多客套干什么？王大天还是说道，要不等钱拿回来了，我们再来吃几杯？王大安见王大天高低不肯，又想到自己确实也没做好请客的准备，就说，那就这样说定了？说定了，说定了。王大天边走边说道。其实王大安只要再坚持一下，王大天就会答应下来。不知为什么，王大天这会儿想喝点酒了。
晚上，王大安到了两趟王大天家里。一次是七点多钟，王大天正坐在太师椅上看新闻联播。这是王大天当领导时养成的习惯。王大天要王大安不要着急，要给王大林一点时间，他妹妹肯定会留着他吃饭，这就可能回来晚了点，再说人家屋里总有些事要做一做吧？总要吃完饭吧？总要看一看新闻联播吧？王大林虽然不太愿意去，但我出了面，他敢不去吗？你老兄我现在虽然在村上不管事了，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说得王大安有些坐立不住，就推说家里有点事要做，便告辞回了家。第二次是快十点钟了。王大天做梦都没有想到王大安这么晚了仍会到家里来。这次王大天是在看电视连续剧，不过不像第一次那样从容了。王大天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而且这轻视被王大安发现了，便有些恼火。
王大安不觉得这么晚来有什么不合适，有些粗声粗气地问道，大林来了吗？没有。王大天没有好声气。你这么急什么？你当然不急，又不是你的钱。两次都没有消息，王大安就有些上了火，说话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这是我的钱，又急着要用。王大天也火了，我们多年的兄弟了，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我说了包在我身上就包在我身上，要不到钱我自己拿出来给你。王大安见王大天发了火，才知道自己对错了人，忙往脸上放了笑容，解释道，老兄，刚才我不是说你。心里却又想，你的大话我还听得少吗？这么一有气就要告辞出门，王大天见状便也跟出了门。王大天说，走，我们两个到大林家里去一下。也好。王大安当然高兴了。这时半晌没说话的王大天老婆却说道，这么晚了，人家不要睡觉？王大天老婆也对王大安有气，却不好直说，这时有了机会便转弯抹角地表露了出来。但王大天不理睬他老婆，睡个卵，我去了他还敢不起来？说罢，两个人便高一脚低一脚地往王大林家走去。还没到王大林家，他们两个人就不自觉地结成了统一战线，只不过王大安是为了钱，而王大天则是为了面子。
到了王大林家，只见王大林老婆还在为王小叶做棉鞋。虽然小叶、小娟他们嫌做的棉鞋土气，不喜欢，但她始终认为在家里当便鞋穿还是好的，而且温暖，不像买的棉皮鞋那样中看不中用。大林在吗？王大天问道。他人有点不舒服，老早就睡了。王大林老婆这样说，但王大天王大安两个人都不相信，便想要她把王大林喊起来，但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把话接了上去，王书记，你们是来问钱这事吧。是啊，大安急得不得了。王大天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彩云刚好到家里来，就要她去问一声，讲好明天来把个信。虽然是这样，但王大天还是有气，大林应该来跟我说一声，害我等得火燥。其实王大林一家人，还有王彩云都反对去说，因为这不关他们的事，但王大林老婆觉得都是一个屋场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罪了不太好，就请彩云帮忙去问一声。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还不见王彩云的影子，就连王大林也没来通报一下信息。王大安便有些坐不住了，有心到王大天家里去打听一下消息，却又不想再见王大天的脸色，尤其是王大天老婆那个鬼样子，就决定自己到王大林家里去问一声，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这样想着，便起身出了家门，往王大林家里走去。不料想在半路上碰到了王大林，王大安以为王大林是来向他回话的，便有些激动和期待，大林，去哪里？到地里去摘些蔬菜。王大林不冷不热地回答道。王大安这才发现王大林手里还提着一只篮子，却仍然问道，彩云回了吗？没有。王大林回答得很干脆。王大林之所以如此是心里还有气，我是欠了你们什么？值得你们昨天这么晚了还来兴师问罪？王大安根本没想到王大林心里会有气，他一直以为该生气的应该是自己，所以他有些不高兴，彩云怎么还不回来？还没等王大林回答，又问道，你跟彩云是怎么说的呢？王大林强忍着没有发作，勉强说道，虽然这不关我们的事，但彩云还是答应到李伍家去问一声，她说，问到了就来跟你说一声，没问到就不来了。说着王大林就要走，王大安有些急了，这么说是李伍不肯了？王大林边走边说道，这谁知道？
王大安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靠不住的，便打定主意亲自到李伍家里去一趟。一路上王大安走得气喘吁吁，也不停歇，迈的步子虽然细小，有点拖泥带水，倒也走得飞快，仿佛脚没沾地。等到了李伍家里，已是大汗淋漓，见到在屋外玩泥巴的外孙也只是看了一眼，进了家门，却连凳子也不坐，张口就问亲家母道，李伍在家吗？不在。亲家母也没让座，说话也没什么神气。王大安仍是问，到哪里去了？到广州打工去了。亲家母仍很冷淡，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王大安在埋无双时是怎样折磨他们的。去打工去了？王大安说什么也不相信。其实李伍是真的去广州了，但是不是去打工却谁也说不清楚，因为李伍主要是为了躲王大安的债，他现在是一分钱没有，又惹不起王家三兄弟，只得鞋底抹油，先出去躲一阵子再说。去打×面工吧？王大安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他是块什么料？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又没有一点卵技术，他去打什么工？尽管亲家母心里提到李伍就冒火，但自己的儿子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这会儿见王大安这么作践自己的儿子，不由得火冒三丈，说话的声音也粗了起来，我这儿子是没用，要不然也不会被逼得去打工去了还被人家骂，随他去，就是死我也不管他了，我就当没养这个儿子一样。王大安显然没想到自己理直气壮来讨债，不但钱没讨到，反而被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通，不由得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了，也提高了声音说道，你儿子有用没用都不关我卵事，我今天是来讨债的，无双还在的时候，李伍借了我两万块钱去还赌债，到现在快两年了，也应该还给我了。（原作者：赫东军）这时李伍的叔叔铁青着脸走了进来，原来住在隔壁的叔叔听到李伍家里像吵架似的，就走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大安跟李伍的叔叔打了个招呼，说道，你来评下理，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李伍两年前从我这里借了两万块钱还赌债，现在无双都死去这么久了，却还不还得钱来。亲家母本来心里就有火，现在又见叔叔进来了，就更不把王大安放在眼里了，她冷笑了一下说，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说这些就跟放屁一样，冤有头债有主，李伍借你钱你跟李伍要去。你少跟我来这套。王大安什么没见过？岂能让人说两句就走？便有点恶狠狠地说，李伍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是他的妈妈，我不找你找谁？你不要以为我家好欺负？亲家母站起来喊道。我告诉你，在李家屋场我家也是不好惹的，你向我讨钱门都没有，我告诉你，我要是给了你一分钱，我就把我的姓倒挂起来。王大安还想跳起来，却被李伍的叔叔拦住了，亲家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说着，也不等王大安接话就继续说道，亲家，虽然无双不在了，但我们还是亲戚，还跟无双在一样的，不要为这点钱伤了和气，你说是不是？不说无双还好，一说无双悲痛便从王大安心里涌了上来，又想到今天这钱是要不到了，不由得痛哭起来。李伍的叔叔虽然没想到王大安说哭就哭了起来，却还是很快就安慰起王大安来，亲家你也不要急，李伍是走了，但他肯定还会回来，他妈妈在这里，他儿子在这里，他会不回来？只要他回来了，我就要他还钱给你，不还钱还行？借了钱就要还嘛。说着，又去拉王大安。走，到我那里去坐一坐，等下到我那里喝杯酒。王大安扒开他的手，然后气冲冲地出了门，心想，我又不是没有饭吃。
王大天吃了中饭，没像往常那样到床上去躺一会儿，而是把碗一放就要出门。这是去哪里？王大天老婆见了问道。吃了饭就走。王大天答道，去一下大安家。王大天老婆听了就有些生气，这么一点卵事，要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王大天不想理睬老婆，便道，你知道什么。王大天老婆说，你就是要去，也先睡一觉再去嘛，哪有你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王大天讨厌老婆管天管地，就边走边回敬了一句，你少里嗦？王大天老婆不满王大天的态度，又觉得自己好心没有得到好报，便仍旧说道，王大安是你爸爸哟？上这么大的劲。王大安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我不管谁管？王大天火了，却也不知道是生老婆的气，还是生王大安的气。话音刚落，王大天就出了门，往王大安家走去，心里却又想自己可能就是这样的命，别人的事就跟自己的事一样，有时候甚至比自己的事还要重要。
王大天还没进王大安家门，就听见屋里像倒了一桶蛤蟆乱嘈嘈的，急忙边迈步进去，边提高声音说道，这是干什么？话音还没落，王大天就感觉到屋里充满了火药味。王大安一家人见了王大天也一下子不知说什么才好，就静了下来，半晌没有做声。一家人这是吵什么？王大天又问道。声音这个大，我是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老兄。王大安咽了下嗓子，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个钱没有还了。什么钱？王大天听了有些疑问，但马上又意识到是李伍借的钱，不过王大天还是不明白，借钱还钱的，怎么没有还了？王大安没有好气地说，还还个卵，李伍人连影子都没有了。说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王大天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大安又说道，老兄，不是我怪你，当初我是要坚持不看到钱就不肯埋人的，我就知道里面会有古怪，可就是你一句话，这钱就打了水漂。王大天虽然听到王大安嘴上说不怪，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内外不是人了，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怎么就这么傻？去劳这个神？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便有些难堪，但还是勉强说道，没这么严重的，李伍迟早是要回来。这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王地林却冲王大天嚷道。我结婚急着等钱用。王地国却道，当时我就知道王大林不会去说，现在好了，你能去咬王大林的卵？王地国的本意是想嘲笑王大天、王大安两个人自以为是，却提醒了王大天，便说道，大安，你不要急，急什么呀？地国，你也不要笑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听不出你话里有话？我到现在还是那句话，这钱还是找王大林去要，要不到，这钱我来出。没有用。王大安摇了摇头说。王大林不会去，我要不是听你的话，起码李伍是走不脱。话可不要这么说。王大天有些不以为然、又有些生气地说道。老弟，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开窍？其实只要想想王大林和王彩云做的事，就知道他王大林必须给我去要钱。怎么？王大安说道。他们一家人都想知道其中的道理。
老天，这道理很简单的。王大天接着说道。我问你们，李伍是个什么人？说着还没等王大安他们回答，就继续说道，对呀，一个打锣的，明明知道打锣的不可靠，还花言巧语把无双介绍给他，这不是挖个陷阱让人跳吗？这是害人呀，老弟。正在气头上的王大安听了王大天这番话，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有点似是而非，就没有做声。退一万步说。王大天接着说道。无双就是嫁给李伍也不要紧，老马还有失前蹄的时候，何况无双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呢？你们说对不对？王大安见王大天盯着自己就点了点头。关键是在无双他们闹离婚时，王大林要劝离不劝合，明明知道无双嫁给李伍是羊入虎口，还劝合不劝离，这是安的什么心？还有王大林就是不肯帮忙去要钱，但你直说，不要几锤砸不出一个屁来，不然的话，我们早就去要了，我们又不是傻瓜，有钱不去要？更可气的是王彩云这婊子，我们又没要她去要钱，她倒好，跟李伍去通风报信，结果李伍跑了，我们怎么办？当然只有跟王大林、王彩云要钱了。王大天一席话，只说得王大安父子不住点头，火冒三丈。我还是那句话。本来还有点心虚的王大天这时候被自己这番话也感动了，不由得理直气壮地说道。问王大林去要，要不到的话，那我们在屋场里也不要混了，还不如去死。
王大安带着王地明、王地林冲出门去，来到王大林家的院子里，气冲冲地厉声要王大林出来。正在睡午觉的王大林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穿了衣裤出来，慌乱之中忽然想起小叶上班去了，小娟和她妈妈到街上买东西去了还没有回来，只有自己和一个八十岁的老娘在家。王大林想搬几张凳子出来让王大安他们坐，却又觉得他们不会坐，便没去搬，想说几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听了半天才知道他们还是要自己到李伍家去要钱，不由得苦笑几声，说，大安，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这实在不是我的事，李伍跟你借钱，我又不在场，你讲我怎么跟李伍去说？李伍他一句话就可以把我顶到墙上去。你讲得好听。王大安叫道。你讲不是你的事，那你怎么却让王彩云去给李伍通风报信，让他一走了之。天地良心。王大林嚷道。我一个老实人我会这样缺德？要我妹妹去跟李伍说也是去帮你的忙，这倒好，好心没有好报。王大林。王地林恶狠狠地喊道。你讲一句，去不去给我拿得钱来。王地明却说道，不要跟他讲这么多，就是打字上前。这时院子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准备上前劝上几句。王大林朝看热闹的人说道，你们说一下，有这么回事吗？王大安不等王大林说完，也抢着和人们说道，王大林这么缺德，明明知道李伍这么一个打锣的，还要把无双介绍给他，结果把无双逼死了，你们说一下，我不找他找谁？王大林听王大安竟这样血口喷人，气得直打哆嗦，半晌才说出话来，王大安，你过桥抽板，不是人，当时你无双被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搞大了肚子，没有人要，是你求彩云给无双做介绍的，李伍也是你同意的，当初你讲好得很，现在无双上吊死了，你就想把屎倒在我身上，门都没有。看热闹的人听王大林说无双被人搞大了肚子，都笑了起来。无双婚前爱上一个已婚男人闹得满城风雨，却没有被搞大肚子的事，而且这是王大安的一块心病，突然被王大林揭起，直痛得王大安眼冒金星，叫道，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王地明和王地林见王大林连死人都不放过，都气得嗷嗷直叫，冲上去揪着王大林一阵痛打，直打得王大林在地上直打滚，痛得哭爹叫娘，直喊救命。这时看热闹的人中有人说道，不要打了，会打死人的。王大安父子才住了手。王大安说道，你给我把钱要回来，不然的话，我每天都会来，直到钱到手为止。临出门时，王地林还朝王大林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方才离去。（原作者：赫东军）第二天上午，王大安父子挑了一担粪来到王大林家。路上有人问他们挑担粪干什么？他们笑道，到王大林家里去淋菜去。听了这话，有人在心里摇了摇头，走开了，喜欢看热闹的人则跟着他们进了王大林家的院子。王大安现在很得意。他已经知道王大林昨天找了村上的干部，但没有人站在王大林这边，虽然有人说会站出来调解这个矛盾，但并没有谁来找过王大安。据王大天说本来有人说王大安做得有些过分，但都被他封住了口。王大天学着当时的情景说，我对那几个猪脑壳说过分个卵，要是我的话，非拆了王大林的屋不可。其实王大安对王大天说的这些并不真的相信，他这次算是看透了王大天，如果不是王大天出了一个傻主意，钱早就到手了，哪还会有这些麻烦事？不过出现这种结果王大安心里还是基本满意的，要知道他王大安在村上可是个混得很不错的人物，平常有些什么事谁都会卖几分面子的，何况他还有理？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凡事都怕一个理字，有了理还怕谁说三道四？再说你王大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说说，你这辈子在屋场里面谁把你当过人看？别以为你王大林说尿了血往医院一躺，就可以吓倒我王大安？谁不知道你王大林不就是想要敲诈几块钱？操，退一万步说我是打了你王大林，但这打得好，而且还会继续打下去，一直要打到你王大林服服帖帖没有脾气把钱拿回来为止。当然王大安是个聪明人，他并不想授人以把柄，这不他们换了一种方式，他们想让王大林一家人生活在屎尿之中，让他们在屋场里抬不起头来。但王大安他们也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如果王大林一家有谁敢动手的话，那可是王大安他们巴不得的事情。
这时候除了王大林还躺在医院里面，王大林老婆到医院送饭护理还没有回来，其他人该干什么就照常干什么。王小叶吃了早饭就上班去了，妈妈要他中午下班后到天河钢铁厂他姐姐家里去一趟，他也没有吭声。王小娟更是有意思，在这个时候竟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去秋游去了。当然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忽然说不去了不好意思。王大林一家人都是这样，不会因为自己而使别人办不成事。而独自在家的王大林那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则坐在家门口舒舒服服地晒深秋里难得出现的太阳。可以说，王大林一家一点也没有想到王大安父子在打了人、还在等待处理的时候仍会到家里来寻事，所以当王大安父子挑着一担粪桶走进院子时，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忽然见院子里来了这么多人，熙熙攘攘的，忙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和来人打招呼。王大安父子也不理睬老太太，只是把粪桶往地上一放，拿起粪勺往粪桶里掏了几下，弄得粪桶里的屎尿咕咕作响。老太太这时候才看清是王大安父子，又见他们挑来一担粪桶，忙提高声音问道，大安，你这是要做什么？王大安知道有理也和她说不清楚，也就懒得理她。王地明却笑眯眯地说道，老太婆，你家里不肥，又小里小气舍不得淋，弄得几代都没儿子生，我们是来做点好事，帮你家淋点屎尿。老太太自己是招赘，现在只有一子一孙，早就是她的一块心病，所以虽然她没听清后面的话，却已经生了气。她生气的时候头直晃，样子很好笑，加上王地明又说得很幽默，看热闹的人便哄地笑了起来。王地林却不满意王地明只说不干，像是很生气似的用粪勺舀了满满一勺，用劲往院子里泼去，直泼得屎尿在地上直打滚，溅得到处都是。两三勺过后，一股屎臭味便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大安，你们这是缺德。老太太拍着手，带着哭腔叫了起来。都是一个屋场里的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何必要做这样的缺德事呢？老不死的，你儿子女儿才缺德。王大安回骂道。骗无双嫁给一个打锣的，结果把无双逼死了，你活了八十多岁，你讲一声，你见过还有比你儿子女儿更缺德的人吗？王地林没见过把人逼死了，嘴里还敢这么恶毒的人，不由得火起，用手中的粪勺指着老太太的脸骂道，你还敢骂人呀？你这老不死的，你再骂一句看看？老子一勺子就打死你。你打，我早就不想活了。老太太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把身子往前凑过来。你打，你不打你就是猪操出来的。王大安知道老太婆是动不得的，否则她往地上一倒，那可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便急忙喝住儿子，不要管她。王地明也一边往墙上泼屎尿，一边对王地林说，你理她干什么？你只管做事就是。王地林没想到自己竟会拿一个老太婆毫无办法，恼羞成怒，操起一勺粪，冲进厅屋，看到饭桌上还有些剩菜剩饭，便连勺子带屎往桌上砸去，直砸得那些剩菜剩饭和屎尿一道溅得四处都是，砸破了的碗尖叫着飞到了几米远的地方。老太太听到屋里咣当咣当之响，不由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扯着苍老的声音叫道，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怎么会让这些人作恶呢？你怎么不要雷公来打死他们呢？你怎么不让他们断子绝孙呢？老天爷呀。王大安听到她叫老天爷，脸都白了。因为天河镇的人大多有些迷信，平时在家就喜欢烧上几炷香，也常到屋场附近的庙里去拜拜菩萨，心诚的人每年还会斋戒三日，然后赶到衡山去朝南岳，求菩萨保佑自己一家人百病不生、平安发财，不少人办事前如有顾虑，就会有人告诉他说，去庙里问问菩萨这事是做得还是做不得，所以他们是真的相信有老天爷在天上。王大安担心老天爷只听信她一个人话，就急忙喝道，你不要在这里放屁。又说，老不死的，你不要在这里做梦了，老天爷要发威也是要打你家里的人。王地明也听不得老太太这尖锐的叫声，就制止她道，你再乱喊，就塞一团屎堵你的嘴巴。刚好从厅屋里出来的王地林听到这话，就把手里的粪勺一丢，在地上抓了一把屎，揪着老太太的头发，用力把屎往老太太嘴里塞去。老太太被揪得头痛，正要叫喊，忽然嘴里被塞进一团冰凉而又柔软的东西，紧接着有一股熟悉的臭味直往心里冲来。老太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吃了屎，立刻就恶心起来，不由得哇哇地一阵乱呕。老太太眼泪都呕出来了，却只呕出一些污水，屎却似乎久久地留在了喉咙中。老太太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只得趴在地上，不住地干呕，只呕得天都黑了下来。
在离家里还有二十多米远的地方，王小叶被人从自行车上叫了下来，这人有些神秘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小声告诉王小叶，你快回去，你家里出了一点事。王小叶脑海里嗡了一下，胡乱地朝来人点了一下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也忘了问是出了什么事，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去。王小叶觉得浑身乏力。到了院子门外，王小叶停了一下，似乎在看看有没有危险，但王小叶没等看清楚是否有危险就走了进去。来到院子里，王小叶看见到处都是屎，臭哄哄的，有些不好下脚。这时妈妈拿了把扫把从里屋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很显然是刚哭过不久。王小叶心里一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刚从医院回来。妈妈说。一回来就看到这个样子，你婆婆嘛，满脸都是屎，又说不清楚，只知道她吃了屎，后来还是人家告诉我，这都是王大安一家人作的孽。王小叶把自行车往院子门口一放，没再说话，拣能去脚的地方走进了里屋，只见婆婆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半睁半闭着眼睛，满头枯槁的白发胡乱地蓬着，好像就要死了一样，让王小叶心里感到些许恐惧。婆婆见有人进来，就睁开无神的眼睛，说，他们塞了屎给我吃。婆婆的声音哆嗦、无力、绝望。王小叶想问婆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终于没问，又转身走了出来。我吃了屎。婆婆又说。
妈妈问王小叶道，去了你姐姐家吗？没有。王小叶心里有火，说话的声音也就高了起来。怎么不去呢？妈妈也提高了声音说道。去有什么用？王小叶却更是火了，大声说道，早上出门我就安置了，要把铁门锁好，就是不听，要这铁门干什么？还不如拆掉。这铁门是在砌院子的时候，王小叶特地在单位上捡了些边角废料做的，目的就是要防止出现这类事情，王小叶说过多次，但家里人就没有锁铁门这个习惯。妈妈见王小叶发了火，没再说什么，拿起扫把要去清扫院子，但王小叶喊住了妈妈，你不要扫，这都是证据，你一扫还不把证据都扫掉了？说着，王小叶往门外走去。妈妈问王小叶，你去哪里？王小叶头也没回，说，我去厂公安分局。妈妈拦住王小叶说，你还是去你姐姐家一趟，要你姐夫跟你一块去一下，他人面比你要熟。王小叶没再说话，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原作者：赫东军）王小叶并不想要姐夫同去。王小叶平时和姐夫没有多少话说。姐夫家是大城市里的人，对天河镇的风俗习惯颇有微词，王小叶家按风俗习惯要求他们做的一些事情，比如说，吃酒送礼做人情，即使没什么钱，出手也要大方，不要让人家瞧不起，这些从王小叶家这个角度看来绝对正确的做法，却成了姐夫极大的负担。姐夫是个个性很强的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拿钱请他做他也不会做的，而姐姐则是个极顾娘家的人，从这一点上说他们两个人简直就是对头，于是吵架便成了家常便饭。王大林夫妻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想怎么揉就怎么揉的糯米团，在自家人面前却还是有些脾气的，而且有时候脾气还很大，他们说的话、交待的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一定要听、一定要做的，这就让王小叶的姐夫感到很讨厌，认为自己的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却做不了主，姐夫常对姐姐说，干脆我这家就让老丈人来当算了。因此除了一年三节和父母的生日，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姐夫是不会上门的。王小叶觉得姐夫没和姐姐离婚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王小叶推测如果不是姐姐长得漂亮，姐夫是不可能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的。
王小叶边骑车边看了一下手表，见时间刚过十一点，就打定主意自己到厂公安分局去一趟。王小叶他们上班轮着回来吃饭，本来他早点吃了饭，应该在十二点的时候去换另外的同事。王小叶觉得到厂公安分局报了案还来得及去接班，即使来不及，同事也会原谅的。当然王小叶去厂公安分局有点把握，这主要是王大安父子的犯罪事实俱在，人躺在医院里不能动弹，家里则是一片狼藉，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除此以外，还有个王小叶不愿说出口的原因，就是王小叶有个同事前些天调到厂公安分局去了。王小叶虽然和这个同事不是铁哥们，但是有个熟人毕竟要好办事得多。现在世道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公章还抵不得一个朋友。王小叶相信自己最少可以把王大安父子弄到拘留所里去蹲上几天。
到了厂公安分局，王小叶找到过去的同事，同事很热情，听王小叶一说，也很气愤，但同事刚调来局里不久，这么大的事情他做不了主，便主动带王小叶去找治安科长，当治安科长听说王小叶家住在王家屋场时，很抱歉地对王小叶的同事说这事不归他们管。怎么？王小叶有些不理解地问道。我是厂里职工，而且我们的家人正在收归厂里，现在我们有事你们不管谁管呢？治安科长也不见怪，对王小叶说，王家屋场归天河镇派出所管，这是权限问题。王小叶还想说上几句，却被同事拉了出来。这些事情多说也没用，这是法律。同事对王小叶说。他不会为了你知法犯法的。
王小叶没有办法，只得告别同事出了门，看了手表见时间还早，又想到报案宜早不宜迟，便突然决定到天河镇派出所去一趟。王小叶骑在自行车上风驰电掣一般。当王小叶满头大汗地赶到天河镇派出所时，还刚十一点四十，离他们下班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可是当王小叶走进派出所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知道是出去办案去了，还是回家吃饭去了。王小叶觉得不可能，又想应该有个值班的警察，便在派出所里来回找了几圈，仍是不见人影。王小叶腿一软，在派出所的门口坐了下来。王小叶这才觉得自己有些累了。王小叶掏出手绢擦了擦汗。王小叶想现在去接班，到单位上得十二点多，同事有些怨言是肯定的，将心比心嘛，谁都会这样，但只要说清楚了，就没有什么问题，但王小叶又想应该有个值班警察的，他可能是有事去了，一会儿就来，万一我刚走，值班警察就来了呢？所以王小叶有些犹豫，打不定主意是去接班，还是在这里等警察来。
现在虽然已是深秋，太阳照在大地上却也白得有些耀眼。王小叶坐在派出所门口的石块上，看着下了班、正急匆匆赶回家里的人，暖洋洋地很舒服，不过待久了却也能感觉到几分躁热，王小叶由此想到家里，在这灿烂的阳光下肯定更是臭不可闻，心里不由得痉挛了几下。过了十二点，王小叶就想过了十二点半值班警察还没来的话，就去接班，王小叶估计那时候值班警察该吃完了饭，王小叶不想没报到案，又欠了同事一个人情。可等到了十二点半，王小叶的想法又变了，现在赶去接班，就是再快，到了单位上也要一点钟了，等同事吃了饭，自己再来报案最快也要两点钟才能到，如果警察一上班就去办案了，自己到哪里去找人？王小叶联想到自己曾经到机关去办事的经验，过了上班时间，就很难找到人了，就决定还是等到警察一点半来上班。王小叶不想既得罪了同事，又没报成案。
等王小叶看到警察时已经快两点钟了。警察告诉王小叶道，你的事情归你们厂公安分局管。小叶简直要跳了起来，说，上午我到了那里，他们说归你这儿管。他们这是乱扯。警察有些生气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们呢？又说，你们屋场被天河钢铁厂接收吃商品粮了，我们正在把你们移交给你们厂里分局。王小叶本来话就少，又知道在这种地方多说也没用，便生着闷气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到了厂公安分局，王小叶自然是先去找那位同事，但同事不在，有人告诉王小叶说，他有事出去了。王小叶在分局里等了他近半个小时，也没见着他的人影，便知道再等也不是办法，就直接来到治安科长的办公室。王小叶觉得治安科长很熟悉，但他却不认识王小叶了，听了半天才想起来，我不是让你去找天河镇派出所吗？王小叶心里一顿，却还是往脸上堆了一些笑容，把天河镇派出所的话说了一遍。真是扯七八蛋。治安科长有些不高兴了。王小叶不知道他是在骂谁。移交都还没开始，怎么就成了我们的事。说着，治安科长拿起了电话，和天河镇派出所的人交涉起来。别看他刚才的脸黑得吓人，但这时却神采飞扬，还和电话里的人开了几句带有色情意味的玩笑，几分钟后，才放下电话。操你妈。他骂道。王小叶发现他的脸色又黑了下来。治安科长对王小叶说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去上班，我过两天会来了解一下情况。王小叶有些急了，说，科长，你能不能现在就去一下，我们家现在是一塌糊涂。治安科长却很老练地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小叶还想说几句，却被他堵了口，他说，就说到这里吧，我现在忙不过来，还有很多比你重要的事要处理。王小叶没有办法，只得说了句麻烦你早点来处理一下，就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王小叶回到家里，妈妈急忙迎出门来，问道，你姐夫怎么说？王小叶边往里屋走边没有好声气地回答道，我没去找他。你怎么不去呢？妈妈忍不住叫了起来。难道你的本事比你姐夫还要大不是？妈妈这句话虽然伤了王小叶的心，但王小叶实在是做声不得便躲进他的房间生闷气，后来又找了本法律书看起来。这本法律普及读本是单位上普法用的。王小叶早就想看看王大安父子违反了哪条法律，哪条法律可以使他们受到最重的惩罚。由于王小叶跟谁都没有说，所以谁也不知道他正在准备把王大安父子送上法庭。在翻了许多法律条文后，王小叶觉得王大安可能只会被判罚出点医药费，如果运气好，也许能得点精神赔偿。说心里话他对此很不满意，觉得不要说判他们死刑，至少也要让他们坐几年牢。他这人容易走极端，就想能不能造成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受到王大安父子围攻，而被迫正当防卫的机会，当然他会利用这个机会抓烂王地林的卵子，插瞎王地明的眼睛，让王大安一家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
太阳都照到屁股上来了，王大天还没看到儿子王地铁起床，便打心眼里有些恼火，来到他的门前，敲了几下，粗着嗓子喊道，地铁，地铁。此时王地铁正压在他老婆李月身上，听到王大天敲门，李月忙推了身上的王地铁一下，本想继续干完的王地铁只得答应了一声。快起来。王大天在门外喊道。等下你大安叔会着急。就起来。王地铁这样说着，却仍旧压着李月不动。李月在身下小声埋怨王地铁道，我叫你不要操，你便不信。王地铁边操着李月边小声说道，别理他。小两口正说着，忽然听到妈妈在门外说王大天，你怎么可以敲门呢？地铁现在是讨了老婆的人了，你还跟以前一样管三管四，也不怕儿媳妇有意见？昨天跟大安说好了，要地铁去帮一下忙。很显然王大天是顾忌到儿媳妇，声音放小了，口气也变了。大安是你父亲吧？妈妈更不满了。他讲一声，你就这么急？我起来了。王地铁听不得父母两个人为了别人的事情吵架，就抽身出来。不要吵得烦人。正在兴头上的李月一把没拉住，也只得作罢，又不甘心，便有些恼火地对王地铁道，等下你不要去动手，这不是我们自己的事。李月并不认为去帮王大安有什么不对，只是心有不满才借题发挥一下。我还不是去凑凑热闹呀。王地铁边穿衣服边说道。就王小叶这么个人，王大安几个儿子随便哪个就放翻了，哪里还轮得到我出手？出门时，王地铁问李月道，你几时起来？李月说，我还睡一下子，都给你搞累了。李月说着，把头扭过一边，不再看自己的男人。只是李月做梦也没想到王地铁出了这个门以后，再也不能回来了。（原作者：赫东军）原来昨天下午王小叶姐夫出了面，厂公安分局局长挺给面子，马上就派了两个警察来王家屋场处理这事，但王大天、王大安犟得很，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王大天还威胁说要跟以前一样，带着屋场里的人去堵天河钢铁厂的铁路。王大天当大队书记时经常用去给工分、不去扣工分的方式，带领全大队的社员去堵天河钢铁厂的铁路，逼天河钢铁厂的领导答应他们的条件，由于屡试屡成，最后竟成了屋场里人们的一句口头禅，即使是三五个人也敢说，走，去堵一下钢铁厂的火车，看他们答不答应？村上的干部见状也只是两不得罪，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两边都有些道理两边又都有没道理的地方。两位警察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只是警告王大天、王大安不能再伤人，等候处理，便回去汇报去了。
王地铁饭也没吃，只是出门前抓了一个馒头，边走边吃，三步并两步地赶到王小叶家的院子门口，只见王大天一个人站在那儿发愣，王大安他们却连影子也没有，一问，才知道王大安他们还没来，王地铁心里便有气，冲王大天说道，你也是，他河里的人都不着急，我岸上的人着什么急？王大天心里也有气，昨天晚上跟王大安说好了，看两个警察的意思明显是偏在王大林一家这边，他们合计了一下，王大林在住院，说他真受伤也好，说他耍无赖也好，最终王大安是要出点医药费的，既然免不了要出点钱，还不如趁着公安局来处理之前把事情搞大一点，让王大林一家人多受点痛苦。王大天还主动把儿子也叫来帮忙，现在倒好，自己父子俩都来了，王大安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就说，我去你大安叔家里看一下，他在搞什么名堂？王大天正要去，却看见王大安父子四人挑着三担粪像去赶集似的走了过来，王大天有些埋怨道，怎么这么晚？王大安有些抱歉地赔笑了几声，然后说，家里粪不够，到人家那儿借了两担。
有人吗？有人吗？王地林这时敲起门来。半晌也没有人应。王地国说，没有人在家吧？王地国虽然也十分恼火王大林不肯帮忙，但也不喜欢父兄的这些做法，所以前几次他都没有来，今天他是被王大安骂来的，你还是人吗？你大天叔跟地铁都会来，你倒好，缩头乌龟一样，没一点出场胆。他便只得来了，这会儿见没人，就想回去。王大天却道，不可能，这么早他们到哪去？王大安也说是，要王地林继续敲门，王地明见王地林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出来，就捡起一块石头，把铁门敲得当当直响，一会儿便见王小娟在院里问道，哪个？是你公公回来了。王地林笑道。还不快开门。把王小娟吓得赶紧缩了回去。等再敲时，就是敲破了天，里面也没有人应声了。
王地国主张把三担粪倒在院子门口算了，但王大天却不同意，说，这还行？王地明出了个主意道，拿勺子把粪扇到院子里面去。王地林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用勺子把粪往院子里面扇，有些扇进去了，有些则扇到了院子的围墙上，溅得到处都是，王大安一下没注意，脸上都溅了几点凉滋滋的屎尿，便道，这也不是办法。又说，还是爬进去。说着，吩咐王地国道，你去搬得楼梯来。王地国应声去了，却半晌都没来，等得王大天心里烦躁，又看不得王大安只会说这鬼东西做什么去了，觉得王大安一家人都是些做不得大事的人，便对王地铁说，你爬过围墙去，把铁门给我打开来。王地铁有些为难，觉得自己不该出这个头，即使要爬也轮不到自己，但这话又不好当着王大安父子的面说出来。王大天见状，便对王地明、王地林两兄弟说，来，我们撑他一把。王地铁没有办法，只得爬上围墙。不料王地铁站在围墙上没有往下跳，原来他看见王小叶、王小英和王小娟三个人手持木棒、耙子正盯着他，便有些难堪。王大天以为他是怕高不敢往下跳，就朝他喊道，只有这么高，你怕个卵呀？王地铁回头对王大天说，小叶他们在下面。王大天觉得儿子也太丢人了，便火了，他们还敢打你不成。王大安见状，就对王地林说，你爬过去把铁门打开来。王地林踩在粪桶上，在王地明的帮助下，也爬上了围墙，他当然也看到了手持木棒、耙子的王小叶他们，但他是个莽汉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在围墙上站稳了一下脚跟，就跳了下去。王大天火冒三丈，朝王地铁吼道，他王小叶还能吃了你不是？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往下跳，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王地铁没有办法，只得把牙一咬，跳了下去。然而就在起跳的瞬间，他惊讶地发现王小叶、王小英和王小娟三个人正挥舞着手里的木棒、耙子冲了上来。他想停住，却再也停不住脚了。这时他听到了王地林痛苦的尖叫声，他惊恐极了，感觉到自己的头正朝一根黑色的木棒砸去，便也尖叫起来……
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突然静了下来，空气显得有些凝重，还好来了一阵风，在院子里旋转起来，才让院子里有了些生气。由于王大安父子在王家屋场历来都是惹不起的角色，加上王大天又公开站在他们一边，所以王家屋场里的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便说什么，谁都没有傻到两杯茶不喝只喝一杯茶的地步，连村上的干部也是这样的心思。因而没有什么人到现场看热闹，因为谁也不会相信老实得像一条狗一样的王小叶他们敢下狠手。
王小叶意识到王大天他们去报案了，心里便苍白起来，刚才的亢奋已经烟消云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王小英和王小娟却仍旧沉浸在莫名的亢奋当中。她们这时的心情就像是雨过天晴开始空旷明亮起来。有什么吃的？王小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问王小娟道。王小娟想了一下说，好像还有些饼干。王小英说，拿些来，我都肚子饿了。王小英有些委屈，这些婊子养的让她饭都没吃好。王小娟边往衣服上擦手，边跑到她的房间里拿了一包饼干出来。两个人便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哥，你也吃点吧？王小娟望着王小叶说。我不想吃。王小叶说着回头看了看两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心里合计该怎么处理这事才好。也许是由于看久了，王小叶忽然觉得那两具尸体还在动。王小叶觉得不能让他们活着，否则自己的安排就不会奏效了。于是王小叶操起脚边的木棒，站起来走到王地林面前，对着王地林的胸部狠狠地砸了一棒。王小叶觉得就像打在烂木头上，又仿佛听到了骨头粉碎的声音，紧接着王小叶看到王地林的嘴里涌出几团血来。早就死了。王小英看不得王小叶这么小心，就说他道。我都看过了。王小叶没说话，似乎也没觉得害怕，但他来到王地铁面前时却连木棒也举不起来了。王小叶把木棒一丢，来到王小英和王小娟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王小英看不得王小叶这个熊样子，就说，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我顶着。你们记住。王小叶却对她们说道。到时候警察来了，就说人是我杀的，听清了没有？王小英和王小娟听王小叶这样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杀了人，便半晌没有做声。王小叶很冷静地接着对王小英说道，你有个家，不能因为这个事害了姐夫和孩子，小娟呢，还小。不行。王小英一口反对，因为家里只有王小叶这个儿子，她太知道王小叶在父母心目中的地位了。不行，你去顶了罪，那我们家就绝种了。就这样决定了。王小叶不想和她们多说，就没再理她们。
这时婆婆哆嗦着走了出来。王小叶他们见了都吃了一惊，昨天晚上他们都在说婆婆活不久了，因为婆婆躺在床上的样子就跟死了差不多。当他们把目光转回来后，都意识到只有婆婆才能挽救他们。婆婆年纪这么大了，要死也可以死了。王小英压低声音说道。王小叶说，我们就说他们先打死了婆婆，我们才打死他们的。王小娟想阻止他们，嘴里却说道，警察会相信吗？会的。王小叶放低声音说，等下我们把木棒放在王地林、王地铁手里，这样木棒上就会有他们的指纹。王小英和王小娟知道王小叶懂法律，所以就相信了他的话。
于是王小叶和王小英站了起来，拿着木棒向婆婆走去。而王小娟则睁着恐惧的眼睛，坐着没动，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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