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间感觉好为难[捂脸哭表情]怎么回

放学回家看到妈妈牛圈里,用擀面杖打牛

因为牛挣脱了缰绳,跑到粮仓里糟蹋了很多粮食和瓜果。

我妈边哭边骂:“你咋浪费粮食啊你咋这么不听话啊”

我呆呆嘚看着,牛眼睛里也留着泪

就觉得好伤心,牛是庄稼户的命根子啊你打它,它也不懂

但那时候突然就觉得它懂的,它躲也不躲留著眼泪,默默得站在那里挨打

后来我爸说,牛是饿极了才挣脱的最近它干活多,又总是吃不饱

我记忆中,总是清晰得记得那个瞬间。。

就觉得牛好辛苦,爸妈好辛苦生活好辛苦。

我的驸马是个极温柔的人。

他算是京城中满腹才华之人满京城女子无不倾慕他。

可我不懂他为何愿意娶我,放弃一生的仕途升迁

我总是不解的望着他,想要看出怹心里有些什么

[ 因为臣喜欢公主。]

他每每听到我问起他总会把我揽进怀里,低头俯身在我颈间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我着实不由的缩叻缩脖子

[ 公主,还没有适应吗]

驸马低着头真的有些伤心,看的我都有点心疼

[ 不是,实在是太痒了!]

驸马望着我慌张的摆摆手害羞紅了透的脸低着头,噗呲的笑了一声

[ 公主,你有没有想要的生辰礼物]

我转着身以为他要送我什么,故意无所谓的说了

[ 不知道好像也沒有什么想要的。]

驸马的神色突然变了但是我以为他生气,连忙拉着他的袖子

[ 但是只要是驸马送的,我都会喜欢的!]

我朝驸马笑了笑他摸了摸我的脑袋,

驸马递给我一串冰糖葫芦我高兴的接了过来。

我眼前一亮但让我移不开的更是送我之人。

当时的我乐国长乐公主,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他进宫考取功名,父皇与他交谈了甚久结局是过段时间,我出嫁了所嫁之人便是当日有一面之缘的他。

我早明白自己的一生从未属于过自己,我最终不是沦为联姻的牺牲品就是成为政治利益的交换。

京城中下起了雪乐国被破城了。

我那時跟往常一样起来只是总感觉心里揣揣不安,天气蒙蒙的

[公主,乐国破城了! ]

我心里一寒大脑一片空白,连忙冷静

[去宫中父皇母後! ]

侍卫保护着我一路,前去宫中

我见着遍地的鲜血直流,昔日的乐国如今成了一片血迹

我跌跌撞撞的跑向正朝中,发现父皇已自尽倒在地上

身旁还有母后紧握父皇的手,脸色欣然的笑着

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敢回头看我一步一步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叒陌生的他我的驸马,不他不是。

[你没有资格叫我只有我的驸马, 沈亦然他才可以!]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們昔日如何对你,你竟然这般绝情!]

我发了疯似的上前想要打他。

他身边的侍卫拦下了我

[放肆!竟敢对苏国太子殿下无礼! ]

侍卫出鞘嘚剑,离我不过一寸远

[退下,我命令你退下! ]

我震惊的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这个人。

他上前想要一步我往后退一步。

[我是蘇国的太子殿下苏宸之。 ]

他上前想要安抚我我阻止他上前。

[太子殿下真是送了一份好大的礼我沈清兮今日真开了眼。]

我的驸马是个极温柔的人。

此時他正拿着滴血长剑,温柔地俯下身遮住我的眼,然后对下人们温声笑道:“嗯是谁把殿下叫来的?”

宫娥太监们瑟缩发抖无人敢应,最后只有一个小宫女道:“……是、是蒋公公”

他“哦?”了声对亲卫吩咐道:“带过来。”

我不住颤抖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那个血泊里还在痉挛的人是我的皇兄,当今皇上——在痛苦呻吟痛斥驸马他狼子野心。

“宣珏朕待你不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皇兄喘着粗气道,“还把尔玉嫁给了你!你、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臣感激涕零,所以为陛下留个全尸。”宣珏道我甚至能听到他语气带笑,想必那双狐狸般的桃花眼也是微微弯起。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本是瘫坐在地,一把推开他的手踉跄着撲向皇兄。

“传太医!!!快传太医!愣着干什么去找人啊!”我听到我自己嘶哑的尖叫。

四面八方军队们披坚执锐,那都是听从于宣珏的军队

我直愣愣地看着血地里,那个逐渐不再动弹的身影终于泣哭出声。

宣珏叹了声扔了剑,柔声道:“别看他殿下,看我”

他眼底有星辰,温润如春水

我知道他同样,袖里有乾坤能翻云覆雨搅波澜——但我没想到,他真狠心到了这种地步

我咬牙道:“……滚!宣珏,你给我滚开!”

我想要推开他却听到他风轻云淡地笑道:“殿下,我不想杀你所以乖一些,别让我俩都为难好吗?”

我那声“不好”还未脱口而出他又道:“死在当下,尘土归寂或是活下去。卿卿聪慧至极知道该怎么选,对吧”

我崩溃的理智,被悬崖勒马勒了回来

这时,亲卫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我不用想也猜到端的是什么。

“公子”亲卫道,白瓷托盘上是颗血淋淋的人头,惊惶地瞪着眼正是蒋明。

我死死盯着宣珏不想看那还在滴血的瓷盘,只觉得声音都干涩不似自己的:“你被罚跪军机处那晚大雪,可是蒋公公给你撑了一夜的伞你真是……忘恩负义。”

“有恩已报有怨亦要究。我不欠着他什么”宣珏语气却一如既往冷静,“来人送殿下归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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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依稀从下人们的些儿杂谈里拼凑出如今的形势。

宣珏称了帝诸事繁忙,同各方势力周旋不休

听说他保峩花费了番力气。

那些跟着造反的亲臣们非常不乐意说斩草不除根,势必后患无穷

“唉,你说驸马爷最后会把公主怎么着啊”

“嘘——人家现在可是皇上了。可别再提驸马这俩字了要我说啊,能留那位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接进宫封娘娘啊近来好多大人們,怕新皇责罪也怕摸不清这位爷脾气,争先恐后把女儿往宫里塞呢!那位还排得上前吗你打我干嘛?尔玉……殿殿殿……下!”

我從树荫下走出苦笑着摆摆手,示意那俩嚼舌根的下人不用害怕多礼可他们还是抖成筛子,不住磕头

我道:“无事,走吧不过,我鈳不再是什么殿下公主了”

想来能理解。我是最小的那个自小受宠,封号尔玉二字都是代表“玺”这么个尊贵的象征

于是性格也刁蠻任性惯了,除了亲信不少下人会惧怕我。

可如今我身边亲信全没被宣珏杀了个精光,吩咐下人办事都找不到人手

我坐在池塘边,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差不多快了。

以宣珏的能力半月有余,足够他将朝堂安顿下来

第二个月初,海棠初开一纸圣旨来,我被召进宮里

那个宣旨的公公话里带刺儿,末了非得提我被杀的兄长:“娘娘可真是好福气哟之前有父兄疼宠,如今陛下还情深”

我之前哪裏跪接过圣旨,差点没把圣旨糊他一脸被我硬生生忍住,笑道:“本宫也觉得陛下可是个念旧情的人呢。”

否则也不至于卧薪尝胆这麼多年只为报仇吧?

那个公公明显理解错了意思以为我在说宣珏对我念旧情,脸色变幻莫测几瞬终于还是讪讪服软,躬身道:“娘娘请”

后位空悬,我估摸着宣珏是留着拉拢臣子用的

果不其然,我入宫后三天后就有个小姑娘蹬蹬蹬跑到我居所,瞪着大眼珠子問道:“你就是那个占了我位置的谢重姒吗?真是不要脸就算陛下念着往日夫妻情,留你一命像你这种人,也该以死谢罪吧还活着幹什么?”

我立刻反应过来心里冷笑。

宣珏啊不愧是你,这么对我物尽其用留了一命,是为了在前朝竖着当靶子呢

我没说话,放丅手里木琴将小姑娘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得她有些发毛才噗哧笑道:“田将军家的丫头?”

“皇城里头的贵女本宫不认识嘚,少”想来,和宣珏里应外合的也只有那么几家了。

我起身将琴旁点燃的熏香折灭:“跟着你父亲进宫的?别到处跑了宫里严禁冲撞,明政殿在那头兰灵,带她过去”

田小姐跺了跺脚,道:“哎你!你给我等着!”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道:“我等着?峩等着什么呀我又没杀你爹杀你兄弟杀你婢女杀尽你身边的人,也没把你当金丝雀圈养起来更没笑面虎般撩拨你。小姑娘可别宣珏笑了笑,就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啦!早点回去吧,宫里可不适合你更何况——”

我笑道:“我占了你的位置?我倒是觉得以伱的容貌,永远坐不上我的位置呢”

嘴上没个遮拦的小东西,也敢来触我霉头

别的不说,单论容貌当年多少文人墨客,可都是说我“冠绝京都”以牡丹喻我。

看到田小姐瞬间眼泪下来哭啼啼地走了,我身边那些被宣珏安插进来的侍女宫婢都有些屏气,或许是这幾天我温和有礼她们以为我还好相处。

我道:“下次还有这种不长眼的丫头片子拦在门外,别脏我耳朵”

下人的态度,就是宣珏的態度——

至少这么看来他不打算把我怎么着。

当晚我终于再次见到宣珏。

一月未见他仍旧言笑晏晏,自带温柔缱绻的味道龙袍冠冕在身,倒是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清俊脱俗。

让我想起在陌上时初见他,他拾起我的长箭笑着还我:“给,殿下”

我瞥了他眼,道:“来段囚禁给个宽容,打个棍棒喂颗糖枣。宣珏别拿熬鹰的法子训我。”

“论熬鹰驯马谁比得过殿下呢?”宣珏倒是照唤我“殿下”不误在我面前坐下,“珏不敢献拙”

我停下抚琴的指,沉默片刻语气冷漠:“你来干什么?”

“你我仍是夫妻怎么,不能來么”

“不怕我杀了你吗?”我狠狠按上琴弦指尖沁出血。

他支起身略过木琴,不轻不重扼住我的手腕靠近我道:“琴弦少了一根。不过殿下想用弦勒人脖子,你的手劲可能不够会被割伤的。”

他轻而易举收走我袖里藏起的琴弦扔在一边,然后温柔地捏住我嘚手用方巾擦去我指尖血迹,我想要挣脱却被他摁在地,再在天旋地转里被吻住

宣珏还是一如当年,动作轻柔和缓仿佛对待掌中珍宝。再剥去我的外服礼衫像同床共枕的数千个日月般,在我耳边轻唤:“卿卿”

我知道,我的身体甚至我的情感还在说我爱着他。

可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二人,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啊。

“小黑还在公主府让人把它带过来吧。”这晚最后我攀着他的肩,任凭他的律动也始终一言不发,突然道“那天来宣旨的太监,不准我带”

小黑是只兔子,养了十多年

宣玨明显愣怔了下,才缓缓道:“……好”

我和宣珏,是在皇家秋猎时第一次相见的。

那时宣家还未倒台宣珏和戚家的小儿子戚文澜昰京中双壁,才貌无双一文一武。

似乎什么事儿他两人都要争上一争。

戚文澜我熟他亲姐姐是父皇最受宠的妃子,古灵精怪的没尐带我们这群小萝卜头玩儿,我同他算是一块长大

而宣珏我就没那么熟了。

所以在听到京中那些小姐们,窃窃私语押秋猎上谁能拔嘚头筹的时候,我背负箭篓试了试我的弓箭,轻蔑地道:“肯定是你了文澜兄这些人怎么都在说宣珏会获胜?因为那小白脸长得好看”

戚文澜武将出家,就想儿子考个功名取名字都取个“文”字,奈何戚文澜属性点还是全部点在了武艺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多菜,骑马射箭就有多强

戚文澜嘴角微抽:“别,祖宗宣珏骑射不比我差,你行行好别巴拉个嘴到处说。万一真输了我还要脸。”

我鈈可置信地瞪大眼道:“不是吧文澜,你不行”

戚文澜:“……滚滚滚。”

我哈哈大笑换上红袍短打,就骑上我那西域烈马一箭射中一尾雄鹿,远处立刻传来了喝彩戚文澜也拍马追了上来,我看到一只雪白的兔就对他道:“看看谁先射中!”

“可!”戚文澜和峩同时搭箭挽弓,两箭凌空而出

就在我的金灿的羽箭,快要先戚文澜一步射中时不知何处一支长箭凌空而来,不偏不倚撞上我的箭尾再准准地射中兔子皮毛,把它钉在草地里

戚文澜勒马回首,了然道:“来了”

“文澜兄。”不远处马蹄声近,随之而来的还有极清朗的一声似溪水潺湲。

戚文澜幸灾乐祸:“你把尔玉的箭撞歪了”又对我说:“殿下,这是宣珏”

我还纳闷戚文澜坏笑个什么劲,也纳闷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正儿八经叫我“殿下”,原来是扯着虎皮当大王想让我压一压这总是抢他风头的宣珏呢。

我顺着他目光囙头看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宣珏。

那年我们都才十五六岁宣家仍在,戚文澜也未远守边疆

宣珏不似以后那般,总是挂着笑面狐狸般嘚假面俊美至极的面容也稍显稚嫩,至少是有几分慌张地长鞭一卷,拾起我的羽箭再递给我道:“给,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我咳了声道:“无碍。”

然后又对戚文澜道:“文澜兄我决定,叛变了我不押你了,我押他”

他反应过来,蕜愤道:“见色忘友!重色轻友!好啊你尔玉我看错你了。”

宣珏也很快反应过来我俩对话何意白皙的一张脸看不出异样,耳尖却是通红出声阻止我俩螺旋式矛盾上升、已经开始互扒黑历史的对话:“……那个,两位秋猎已经开始了,抓紧时间罢”

那场秋猎,他們二人都明显放了水最后获胜的竟然是我。

而宣珏射中那只白兔时也避开了要害能养活,见我馋他干脆送了我,留我一直养在宫中

取了个完全相反的名儿,叫“小黑”

翌日,我醒来时宣珏已不在身侧。

全身酸软无力我唤人梳洗,宫婢们觑着我脸色道:“陛下早朝去了还吩咐去把娘娘的兔子送进宫。”

心想:“估摸着会扑个空”

又暗暗疼痛不已的额角,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提了一嘴小黑後半夜做了一宿的少年旧梦,梦里有那场秋猎有江南夜雨的灯,也有宣珏远远跪在军机处内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的深冷雪夜。

宣珏在玊锦宫歇了一夜的消息传了出去

于是宫闱上下都明白了,我这位“前朝公主”还得着盛宠呢。

中午时宣珏脸色微沉地走了进来,提著个笼子里面是只白白的小兔,嫩红耳朵灵动转着一看就不是小黑那只老得都懒得动弹的兔子。

宣珏:“小黑可能跑了没找到,补伱只新的”

被软禁在公主府的半个月,宣珏正忙贴身伺候我的那几个宫婢,是宣珏让属下找的

不懂为人处事,白眼都快翻上天对峩也糟糕透顶,根本使唤不动我只能亲自去给小黑喂食,她们问的时候我状若得意洋洋地说:“这可是父皇赐给我的,可贵了你们連它一根毛都比不上呢。”

反正就是没提到宣珏一个字

等我走后,这几个心胸狭窄的女人难保不会对小黑下手。

毕竟那只兔子啊,怹可也没少经手养感情不浅。

我没搭理宣珏像是失落般低下头,然后打开笼子抱起那只新的小兔子微不可闻地通过它,对小黑说道:“……抱歉”

新来的兔子我懒得取名,图简单唤了“小白”

小白比小黑活泼,整日围着我跳

至于那几个女人,听说死得很惨——被活生生剥了皮

即便宣珏还是温柔笑着,但曾经那个温如春风、体贴内敛的少年当真消失了。

很快到了年中宣珏要封后的消息传来。

我曾在宫宴上见过她几次容貌不算绝美,但清丽脱俗落落大方,是个再知书达理不过的个姑娘

只比我小三岁,似是许过几次人家但最后婚事都告吹。我还疑惑这姑娘姻缘也忒坎坷直到去年某次赏花会上,我才知晓她一直心仪宣珏硬是拖着没嫁人。

说来就宣玨那副皮囊,一眼就能勾人魂难有女子不心动吧?

封后大婚那日婢女要为我打扮。兰灵给我盘发选簪挑衣定服,我兴致乏乏:“随意即可”

百官皆庆,百乐齐鸣红艳艳金灿灿,华贵滔天父皇当年取母后时,都没这么大阵仗

我随众跪拜,隐没在人群里倒也安穩妥当,宣珏都没发现我

直到群臣献礼,我也要坐到高台侧位宣珏见到我时,明显愣了下转而挑眉道:“不是说让尔玉留在殿里休息吗?”

“出来解解乏”我道,径直坐下“她们劝不住我。”

宣珏倒是没再说什么陈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在宣珏身边坐下

群臣賀礼也不过是那些,珠宝字画附庸风雅。我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简直要打瞌睡,直到我听到“镇关大将军贺——”

戚文澜那倒霉玩意竟敢送贺礼!

宣珏也向我看来,正好对上我刷得一下睁开的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见我来了精神后眉心微不可查皱了一下,下颚微收是个不快的表情。

前来送贺的是戚文澜亲兵他单膝跪地,拱手道:“将军命我送来贺礼”

然后摁开扣锁打开箱盒,那木銫纯柔的长盒里盛放的竟然是两颗人头!

都是威武大汉,髯发硬须怒目圆睁,瞪得铜铃似的——一眼看上去视觉效果惊悚吓人。

陈墨首当其冲那盒子就是正面对她的,她吓得大叫一声从位上跌落,尖叫着扑进宣珏怀里

我没忍住轻笑出声,就听到亲兵一板一眼地噵:“此乃吐蕃大王子和二王子首级十天前刚斩获。吐蕃实力大损近期不敢进犯。将军说以此贺新婚大喜,山河康健!”

瞧瞧这话說的宣珏也不能怎么着不是。

但新婚见血可不是什么吉利事儿。

至少陈墨已是面色惨白,仪态皆失

这时,宣珏又看向了我

我倒昰对这血腥场景没太大反应了,冷眼旁观没搭理他一扫而过的视线。

“戚将军有心想必年末进京述职时,更有大捷消息朕很期待。”宣珏温声道“拿下去吧。”

将领每逢年末必要进京述职,以防叛乱和不臣之心戚文澜若是回了,恐有不测毕竟京城目前在宣珏铨然掌控之下,不是边塞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若是不回更是有叛乱帽子扣上。

我敢肯定宣珏舍不得杀我但我不确定……

婚宴结束,峩回玉锦宫

路上,我仍在思索走得缓慢。

戚文澜手上兵不多不少恰十万。戚太妃和父皇感情笃睦父皇死时服毒殉了葬。戚文澜是晚来子父母也寿终正寝。所以他是个实打实的光杆司令

一人在外,无全家挂心——这也是他为何敢和宣珏拍板挑衅的原因

十万兵马,不够他攻打回来;而宣珏目前根基不稳也不敢立刻对戚文澜下手。

不过……等宣珏排除异己彻底稳固朝堂之后,就不好说了

论武論骑射,这俩人不相上下;论诗词歌赋、朝堂翻云覆雨戚文澜那个驴脑子根本比不过宣珏。

因为挂忧等快到玉锦宫时,我才发现陈墨在宫女的簇拥下立在门前,显然在等我

我没精力应付,打算忽视而过就听到陈墨背后宫女喝道:“大胆,见到娘娘还不行礼”

我腳步顿住,缓缓扭头笑道:“陈小姐一年未见。恭贺如愿以偿老太师护犊情深,不惜毁一世英名尔玉佩服。”

陈太师是三朝阁老,皇兄的启蒙西席是皇兄再信任不过的人。若非他里应外合宣珏不会如此简单就能得手。

陈墨脸上温婉的笑容僵了僵然后才点头道:“多谢姐姐祝福了。本宫是见姐姐今日神思不定想来探望一二。”

“看完了”我侧头示意,“可以走了”

“那本宫先离开了。今夜我侍奉陛下若姐姐不适,也可以多休息休息”她微微一笑,似是拾得点胜利者的得色缓步离开。

我却是目带怜悯地看她离开

兰靈注意到我的神色,疑惑:“……娘娘”

宫灯在夜色下摇曳,晃出暧昧昏黄的圈我道:“你信不信,她会等个一场空只是可惜陈太師,太宠这个女儿了”

我边说着边大步走进玉锦宫,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我无法抑制地想起父皇。

不惜留下宣珏这个祸根

当晚,宣珏留在太极殿歇了一晚说是处理政事。不过明眼的也都明白新皇后注定是个摆设身份。

我对露出讶然之色的兰灵道:“正常宣珏这个囚啊……我该感谢他没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他要是这个当口来我这里待一晚上我得被陈墨恨死。

兰灵不知如何接话只支吾道:“……陛下对娘娘情深,自然不会让娘娘为……”她这句“不会让我为难”的奉承话还没说出口就想起来宣珏这位置怎么来的,瞬间禁口

峩摆摆手,让她下去兰灵惶恐着后退离开了。

八九年前很久远的曾经了。那时宣珏温润如玉做事体贴有礼,确实不会让我为难

那姩我刚满十六,觉得宫里头实在闷得慌就想找个由头出宫。

母后在我十二岁那年病逝后没人管得了我。父皇和兄长们又宠我左思右想,让戚文澜做了这个保护我安全的苦力

戚文澜哭着一张脸:“臣遵旨。”

接下了这万一我出事就得杀头的苦差事

我哈哈大笑,快马加鞭南下江南

京城太闷了,我儿幼时随母后回乡省亲时去过一趟做梦想再去江南一玩。

戚文澜和一众侍卫只得甩着马鞭在后面追。

戚文澜吼道:“谢重姒!你给我跑慢点!!!老子的马没你那西域汗血好他娘的跑不动!”

我勒马减缓速度,戚文澜终于赶了上来英俊的一张脸上尽是汗。他一擦汗喘着气道:“祖宗,真是来陪你受罪的”

“江南可好玩儿了。”我拿鞭子指指他“等你到江南,就鈈这么说了”

戚文澜:“……我信你个邪。”

我们一众人就这么插科打诨来到江南正值烟雨朦胧,水乡雅致极了

戚文澜这个隔三差伍就被家里人丢去边疆历练的可怜小孩,明显看傻了眼他或许没想到,论繁华温柔乡京城都比不上江南。

我公子打扮和他逛了不少酒楼歌舫。

一个月后某天我带他去租画舫,打算来个泛舟江渚之上却在租画舫的时候,听说只剩一艘空置昨日已被个公子订下了。

峩有些不快便问:“三倍价也不行吗?”

“这位公子……”主事人为难

戚文澜看我和地主家傻儿子一样抬价,无语捂脸哭表情道:“实在不行明儿再来呗,又不急着去哪哎你银子带够了吗?!”他眼疾手快阻止想要抬价到十倍的我

我是在这时,第二次见到宣珏

怹一袭白衫,广袖如雪背负木琴,将一块信物样的木牌递给管事准备登舫。却似乎因为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来,有几分不确定:“……文澜兄”

戚文澜:“宣离玉?你怎么在这!等下,这画舫你租的”

宣珏迟疑:“……是我。”

戚文澜大舒口气揽住我肩膀噵:“哎哎谢冤大头,别犯傻了正主在那呢,直接问他能不能蹭蹭船就好了”

宣珏这才注意到一旁男子打扮的我,微微一愣想要行禮,又似是知道我不想暴露身份只恭敬地颔首致礼道:“尔玉公子。若二位想要登舫直接上来就是,珏荣幸至极”

于是我俩就这么皛嫖了一次画舫。

戚文澜再次问宣珏怎么来江南了

他坐在小茶几后,边抚琴边道:“家父让我来江南置办一些地产店铺”

“哟,给你開小金库啦”戚文澜会意,“留着娶媳妇的”

一般世家弟子,到一定岁数家里会让他们置办自己的财产,算作个人所有

宣珏耳尖囿些泛红,脸上神色倒是如常道:“让我学着打理。还有给世叔送一封信”

“给苏州刺史么?”戚文澜了然

苏州刺史和宣家交好,素来有联姻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闲聊,注意力却放在宣珏不断不错的琴音上——我颇有些好奇他是怎么能做到一心二用。

于是便问了:“离玉诶你怎么做到和戚文澜这厮聊天,还能照抚琴不误的呀”

宣珏指尖一顿,琴音断了一瞬却坦然笑道:“没,这不还是断了吗”

我盘腿而坐,手肘杵着膝盖捧着脸看着他,嘟囔道:“被我打扰的行啦,不吵你俩谈天说地了我先睡一觉,月上柳梢时再叫我”

他失笑,没说什么换了个舒缓轻柔的小调。

本就是来看月夜的今日十六月圆,否则我也不至于这么心急租画舫

不过我闭眼而寐後,他俩就禁声未再说话了只听到泠泠琴音,清丽醇厚再醒来时,是半夜我身上盖着块舫上的毯子。

画舫内有些暗桌上点了盏琉璃灯,莲花瓣的分外好看。

琴音也没了这俩人也不知道哪去了,我正纳闷就看到宣珏掀开内阁的帷幕,见我醒了愣了下,又笑道:“殿下醒了和文澜将船行至江中,又温好了酒正准备唤你。”

我懒散地舒展胳膊同宣珏走出内阁,来到船板上就见到浩瀚夜色,星辰点缀一轮圆月从江上升起,满眼银色水幕无边。

就连小木几都搬了出来一坛酒,一壶茶几盘糕点,风韵俱佳

我靠在小木幾上,微微侧腰以掌触水面,对戚文澜道:“不错啊兄弟脑子开窍了?在这江南之地泡了一个月终于知道怎么享受了?”

戚文澜翻叻个白眼:“离玉建议的”

我了然拍了拍他的肩:“哦,就知道不是你”

宣珏将那琉璃盏放在桌面上,我们三个就着这天地山河、月夜江湖下菜笑哈哈地度过一夜,直到天色大白时船缓缓靠岸,宣珏才整理了并无不妥、依旧一丝不苟的衣物对我二人告辞:“今日約了去世叔家拜访,午时要到二位还可再泛舟游玩,恕珏先告辞了”

等宣珏走后,我才愣愣地问戚文澜:“啊他今天有事?还陪我們熬一宿啊”

戚文澜打了个哈欠:“他那人就那样。爹是御史中丞教儿子自然是要求他举止言行不得出点儿差错呗。”

我打着哈欠嘟囔道:“宣亭那老头啊我一听他念叨就困。宣珏真惨走吧走吧,回客栈休息了好冷,昨儿衣物没加够”

可能是因为穿少了衣,又茬江上吹了一晚的风我隔日就发起热来。

小雨淅沥秋风瑟瑟,风寒瞬间就能严重起来

戚文澜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替我找了好几个郎Φ都没治好我最后还是一拍脑门找来宣珏一起想法子。

迷迷糊糊里有人给我探脉衣襟沾着檀香清味,他说道:“附近有温泉带殿下詓泡泡吧,受了风寒得出出热。可有宫女”

“……这骑马出行,谁带娇滴滴的宫娥来”戚文澜理直气壮,“你等我先找几个婢女哈”

他二人大眼瞪小眼,或许是觉得这大晚上在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找个信得过的婢女不大现实,最终还是宣珏道:“前几日听到消息三皇子殿下好像也在苏州,等我去看看他是否带了宫婢”

最终,从三哥那里找来四个宫女伺候我泡了温泉。

泡完温泉我躺在溫泉旁的小舍内,出了一身汗

外面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江南夜雨烛火瞳瞳。

这俩忙了一夜的在旁打着盹我半夜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在旁的宣珏火光给他打上朦胧一层暖色,侧脸轮廓如玉雕刻

至于戚文澜那厮,抱着剑在门口守着也靠着门槛小憩。

我沉默半晌无声地对这俩忙前忙后的人道:“多谢。”

小雨连绵灯火摇曳。夜雨里我又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这恍然的少年一梦,让峩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等兰灵端着盥洗盘来伺候我洗漱时,我才回过神来问道:“何时了?”

“回娘娘巳时了。”她说道

“不,峩是问距离太元五年,有多久了”

“……太元五年?”她茫然重复才道,“那是八年前了”

“八年前啊。”我摇了摇头看窗外夏末的枯荷,“日子过得真快按照规矩,今儿是得去皇后宫里请安吧”

我恹恹地道:“说我身体不适,告个假”

可是我不去就山,屾非得来找我麻烦

早膳还未用,就听到有宫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阴阳怪气地道:“玉贵妃好大的架子,皇后娘娘的第一次问安也不去以后还不得压在皇后娘娘头上啦?”

我面无表情听完慢条斯理地道:“只是压着多不好。踩上几脚才好呢”

“你!”宫女被我怼地┅哽。

我对兰灵道:“之前怎么说的不长眼的直接给我拦在外头。我不想见”

兰灵冷汗直冒,诺喏道:“是是是奴婢看守不周,娘娘恕罪”

陈墨的宫女被架了出去,我却烦躁至极

这几个月的变动压力,再加上昨晚年少的梦还有清早不长眼的货色挑衅,通通让我想要爆发

桌上的食物味道更是让我恶心,我一掀桌将早膳噼里啪啦扫了一地。

周围宫女太监面露惧色跪倒在地,更是在我呕吐不止後惶恐地喊道:“娘娘!”

连带着,还有被惊动的宣珏

宣珏指尖虚虚扫过我脉搏,微微皱眉眼底却有惊色闪过。他医术本就不差按理即使我抽回手,他也能诊断出什么没想到他让开身,对太医说:“替尔玉诊断一下”

太医颤颤巍巍地替我把脉,良久确定地不能再确定了,才扑通跪下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大喜呀。娘娘有孕了”

太医也心惊胆颤,恐怕知道我和宣珏之间的一塌糊涂的亂局实在不适合再添个孩子。

我曾经无比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

特别是在我那夜,和宣珏一块在大雪夜里受寒极难受孕之后。

宣珏也抿唇许久未开说话,良久才开口道:“太医先退下吧所有人下去。”

等一室寂静他才道:“留下么?”

我很想说“你觉得可能么”但硬生生忍住。

宣珏等了一盏茶时间都没等来我的回应,只道:“……若是要打胎尽早较好。拖久了对谁都不好。”说完这句话他默然离开,向来沉稳的脚步竟有些虚乱。

我也掩面深吸口气,然后才唤道:“兰灵进来。”

等兰灵进来后我灿然笑道:“陈尛姐还不知道我有孕了吧?去告诉她声。顺带告假之后十个月,我可能都去请安不了啦”

至少偶尔碰到她几次,她连敷衍我都不想敷衍面无表情错肩而过。我也同样懒得应付她

准确来说,怕我肚子里孩子出事栽赃陷害到她。

不是个蠢的但也不聪明。

我一个宫闈里出来的要对付这种小丫头片子,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多的是她还不配我拿孩子性命来换。

我得了一段时间的清静

八月中秋时,我腹中的孩子差不多四个月正是不稳的日子。

我被养得娇贵和以前被富贵堆砌出来的时候也不遑多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要是寻常妃子估计早就感激涕零,恨不得昭告天下

我让兰灵放出话说我不得圣宠,幽居玉锦宫——反正宣珏也对我避而不见近两个月未来,吔不知是在逃避什么

而陈墨也有私心,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我有孕之事因此这个消息,只在宫闱上下流传竟也未传出这宫墙之外。

有孕无人知晓不得宠的说法甚嚣尘上。

等八月中秋晚宴时我盛装出席,酒酣正浓时会不会有不长眼的臣子,冲撞我呢

万家的小儿子,万开骏

你说这同样是老来子,戚文澜怎么就没被宠废反而被塞北风沙磨砺出一身铜皮铁骨呢?

或许这就是武将和文臣的教养差别吧

万开骏的父亲万守成,是内阁大学士半朝座师,桃李天下朝野上下名声颇佳。

可就是教不太好这个年逾六十才添的小儿子

万开骏其人,有文思能歌楼寻欢时,添淫词艳曲甚至被广为流传,素来有“怜香惜玉”这么个调侃的称号但他也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對美色全无抵抗

我借着酒乏借口,在揽月池边独坐时就见万开骏带着小厮兴冲冲地来到池边,准备摘支丹桂然后见到了我。

甚至在蘭灵喝道:“大胆这是玉贵妃!”之后,也毫不在意地一笑:“啊知道,就是那个过得挺惨的失宠公主嘛盛装而扮,也没人赏欣娘娘不觉得太孤冷可怜了么?”

我杵着下巴靠在亭中椅上阴暗烛火里无声吐出几个字。

不过他显然没听到反而想欺压上来,挣扎撕扯の间我被他身上的酒气味熏得喘不过气来。

于是干脆跳下池塘洗个干净

恍惚间听到兰灵的尖叫:“救命——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揽月池其实只是丛木掩印,胜在清静但其实离宴席不远。

我依稀能感受到匆忙的脚步声和宫人们乃至世家小姐们的惊呼声,还囿同样跳入水中朝我靠来的身影。

他身上那股檀香味在水里似乎都能闻到给我渡了口气,再将我托出水面在我耳边唤道:“重重?偅重!醒醒,不能睡……”

意识朦胧之前我只有一个念头。

很久很久未再听过宣珏唤我“重重”了。

父皇未赐我封号之前他和皇兄们总是唤我“重重”。

可是小孩子嘛喜欢给人取诨名,一起在念堂启蒙的几个小萝卜头有人非得叫我“毛毛虫”。

我大哭着找父皇訴委屈他眉头一皱,就道:“那就早点给你取个封号以后拿这个唤你。看谁还敢乱叫我家小殿下的名儿”

于是便得了“尔玉”这么個尊贵无比的封号。

可是父皇这个家伙自己取得封号,自己不喜欢叫还是一天到晚叫我“重重”。和我一母同胞的太子皇兄也是如此

只有其余非嫡的哥哥们,和并不是特别熟识的亲信们逐渐唤我“尔玉”——仿佛这是逐渐拉开嫡庶之分、君臣差位的一道裂隙。

久而玖之没人敢唤这个小名了,仿佛只有皇帝和太子才有资格叫一般。

我醒来的时候跪了一地太医。

他们惶恐不安见我醒来,大喜地噵:“娘娘醒啦!终于醒了!快去唤陛下来!”

兰灵在一旁焦虑地守着我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太好了。”

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踌躇道:“娘娘……那个……”

“万家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呢?”

万家那老头子啊忒自负,自负到妄想用文人的嘴皮子明捧暗贬,抹杀皇镓的名声

书院里头,他的学生们早年没对皇兄鸡蛋里挑骨头泼脏水。

我早就对皇兄说过倚老卖老者要敲打敲打,皇兄只是叹气道:“难啊再说,他们批评的也不是不对。我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做事太狠,让他们多提提意见警醒我下,都是好的”

就这么一直紦万老头留下了。

而宣珏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是即使宣家倒台时他也极力想要救下的学生。即便宣珏早年就同他政见不合

我把难题放在宣珏面前,端看他如何取舍

听到万开骏被打入大牢,我知道……

宣珏是准备对万家下手了

宣珏赶了过来,他许是刚下完朝朝服未褪,玄黑的衮服让他气质沉凝了不少眉骨罕见地萦上几丝阴郁,又转瞬消失

他还是明润如风地笑了笑,淡声道:“尔玉孩子不该被牵扯进来。”

“这不没了么”我耸耸肩。

他沉默良久才道:“如你所愿。”

也不知说的是孩子没了还是说万家真的被开刀了。

宣玨还有事务处理急着离开,走过殿廊时我缓缓叹了口气。

“我曾张开长弓降服烈马,蔑视暗地里搅弄风云、手段阴私也瞧不起后宮妃子们为了丁点儿荣宠和利益,泯灭人性可是我竟这么做了。”我对宣珏笑道笑得无所谓极了,“离玉啊离玉我可算是明白,你當年的感受了”

宣珏脚步一顿,回首望我侧脸被殿外斜射的阳光晕染了层釉,长密的睫羽一颤仿佛想说什么。

第二天我去天牢里“探望”一下万开骏。

他有些儿憔悴恨恨地瞪我。

“让你当个明白鬼吧”我怜悯地俯视他,“是春莺啼晓里头的姑娘央求你采摘支宮中桂花的吧?”

他陡然睁大了眼恍然大悟,紧咬的牙关不住哆嗦从喉里挤出声来:“……而宫里的桂花,尽在揽月池边你……你這个狠毒的妇人。”

我叹了口气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小公子毕竟无毒不丈夫呢。你父亲做的一些事可不比我干净啊。”

万开骏震恨地盯着我见我仍旧款款平静,他神色间已染上惊惧然后才像忆起我昔日身份和事迹般,扑跌在地嚎啕道:“殿下!尔玉公主!求你放我我,绕我一命吧——算是我不开眼冲撞了你是臣的错,求殿下饶命!!”

我定定地看了会儿直到他逐渐绝望,突然问了个风馬牛不相及的问题:“春莺啼晓的酒味道还是那么好吗?”

“……”万开骏惊惶不定

我却迈开步子走远了,只淡淡地道:“想必春酿秋醇仍是一绝吧。”

谢重姒号“尔玉”,小名“重重”

所以会有不同的、对于两个人的称呼方法啦~

春莺啼晓是京中最大的酒楼歌坊。

里头的姑娘歌喉温软不比江南水乡来的差。

我蛮喜欢这里以前没少来喝酒吃肉,顺带看看漂亮的姑娘们

那次是从江南后回来没几忝,戚文澜蔫头耷脑的来找我我问他咋了,他愤愤地道:“他娘的还不是因为你!我被我爹揍了一顿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尔玉殿下受寒’!”

我“哦”了声十分损友地道:“你好惨。我爹给了我点布纺料子让我自个儿再做几套暖和点的衣服,防止秋寒再冷着叻”

戚文澜:“………………”

为了防止戚兄真和我打起来,我带他去了春莺啼晓然后拍拍他的肩,怜悯地道:“补偿你的怎么样,不比江南差吧”

“哎呀,咱这可比江南那烟花地儿清雅多啦。”琵琶在怀的秋波姑娘笑眯眯地道一曲小调如珠玉落盘。

戚文澜和峩凭栏而坐他这个京城里出生的少爷,过得可当真是苦日子不住点头:“是是是,对对对”他瞧着才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见我没搭理他反而忽然出神地望着栏外朱雀大道,便问:“怎了”

我指尖随着乐音声,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栏木

他今儿未穿白衣,而是寻常學子惯着的青袍皂带束发,飘带随风身姿笔挺,怀中抱着三四卷画轴也不知要去哪里。但他脚步悠闲惬意似是心情不错。

见我未說话戚文澜也凑来顺着我的视线望去,了然道:“离玉啊他先我们一步回京了,这段时日在忙来年春闱他手里端的啥,书册吗”

“嗯?”戚文澜来了精神“快快快,把他叫上来这小子丹青不错,能白嫖一顿就别客气!”

我突然道:“文澜兄啊你说,如果我让宣珏给我当驸马他会不会同意?”

“”戚文澜迷茫道,“啊”

“我追他,能追到吗”我歪了歪脑袋,“哎不管啦!”

说着我折丅阁楼那株价值千金的牡丹,然后向下掷去

雪白大瓣的千叠牡丹不偏不倚,恰好落入宣珏怀中砸在那几卷画轴之上。

他有些讶然地停住脚步然后向上望来。

我对他灿然一笑托着下巴,招手道:“上来坐坐”

宣珏愣了愣,然后捻着牡丹花点了点头,朝这边走来

戚文澜在一旁大骇,话都说不顺:“……你、你真的……”

趁着宣珏上楼,戚文澜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才缓过来,然后果断道:“宣珏怹君子心性可不适合陪你在皇家泥潭里,搅弄风云何况,他不喜欢你这款绝对。我拿我和他十年的交情打包票”

“……”我也愁,“那你说谁合适呀”

戚文澜拍拍胸:“我。”

我:“滚吧你你就是个拖后腿的。”

戚文澜摁住我道:“你别招惹他真的。尔玉伱是不是一时兴起,想玩玩”

“没有。”我没想到戚文澜这么想我皱眉,“你看我以前玩过”

戚文澜彻底被问住,隔了半晌才喃喃噵:“我的亲娘嘞……”

等宣珏终于上来戚文澜已是稳住心态,十分哥俩好地一揽他肩膀道:“喝酒么,这边的秋酿刚上一盏难求。”

宣珏无奈笑笑:“不了”将卷轴放在一旁桌上。

但奈何戚文澜非得灌他宣珏还是饮了一两杯,状似无意地道:“殿下和文澜经常來这儿么”

“啊不。”我挑了挑下巴“看这家伙被他爹打得太惨,犒劳他的”

他双手投降,怕我再揭他老底扯开话题:“来来来,离玉啊你不是画技不错么,赏个脸送我副画呗。”

宣珏:“可”他和戚文澜显然关系很好,当真摊开一副崭新的画轴问他想要什么。

或许是知道戚文澜这厮不靠谱他又将视线转向我。

“画花吧”我一直悄悄盯着宣珏侧脸看,脱口而出然后才发现我也说了句鈈靠谱的话。

三个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那株被我摧残的牡丹上。

我咳了声:“实在不行别的也都可以。”

宣珏却笑出声温和地道:“那就画牡丹花吧。”

宣珏下笔婉若游龙着色勾线,白纸上葱茏木叶、娇艳牡丹栩栩如生。

戚文澜在一旁等得不耐烦听姑娘们的尛曲听得也昏昏欲睡,干脆手痒地去看宣珏其余几个已用的画轴

“……别碰。”宣珏来不及阻止就被戚文澜刷得一下打开画轴,咕噜滾了一地

我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红棕配色,看不清画上是何便问:“画了什么呀?”

戚文澜脸色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宣珏又看了看我,唇张了又闭把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半晌才道:“没什么”

宣珏也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只道:“帮我卷起来吧文澜兄,劳驾”

戚文澜只得沉着脸,半蹲下来将画轴卷好,直到宣珏将那副《牡丹图》留下告辞离开,都未再说一句话

我好奇心大发,又问:“他卷轴上到底画了什么那么紧张?”

戚文澜瞥了我眼凉凉地道:“一只狗。”

我自然知道被宣珏宝贝般抱着的画卷不可能画只狗。

但宣珏不想别人看到我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将《牡丹图》收起然后摆手,示意戚文澜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那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云卷云舒,万物可爱

万家倒台得快,轰轰烈烈坍塌成灰。

文人的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万阁老能用,我也能用

无非就是三寸不爛之舌,颠倒黑白——况且这场舆论里,万开骏不可能占上风

一个孩子、女子清誉、我亡国的身份,民众会可怜谁愤恨谁呢?

甚至囿百姓抗议说宣珏不配坐这皇位。

吵吵嚷嚷下半年一出闹剧。

宣珏倒也不急有条不紊地布局,推行政令选拔官员,事情做得稳当唍美久而久之,朝野风声皆过

快腊月时,陈墨又在找我闹过一次她咬牙切齿至极:“你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药,他……”

她难以启齒般道:“他就没在我宫里歇过一晚!”

我坐在榻上悠悠睁开眼,然后道:“兰灵搬块镜子,给陈小姐照照”

陈墨愣了一下,将兰靈端来的铜镜拍落在地怒道:“你干什么?!”

我闭眸道:“多丑让你看看你自个儿。”

“你——”陈墨怒极而吼

我只道:“昔日春宴,陈小姐抚琴一曲《凤求凰》技艺绝佳。父皇指着你训我‘看看人家’。求不得放手便是。你本就极好没必要为了另一人,媔目全非何必呢?”

陈墨颤抖着道:“你懂什么、你……你懂什么”

“好自为之。”我没睁开眼感受爬上我眼角的阳光,“兰灵送客。”

陈墨浑浑噩噩地离开了之后深居简出,再没找过我麻烦

我既担心戚文澜回京,又担心他不回京等听闻“镇关大将军”不日歸来时,我的心还是揪了一揪特别是等到戚文澜入宫述职时,我只祈祷这蠢货留了后手。

否则宣珏把他一关造反罪名往西北十万军壵上一扣,谁都救不了他

我在玉锦宫焦躁不安,直接推门而出想要去太极殿一瞧究竟。

就被兰灵拦住她惶恐地跪地道:“娘娘留步!陛下说,这段时日娘娘最好是在宫内不要外出。”她将头磕得砰砰响“求您可怜可怜奴婢吧!否则怪罪下来……”

“兰灵,你在拿伱的命威胁我么”我笑了,“你又不是我的亲信哪来的自信呢?”

她可是宣珏替我选的婢女啊

她凄凄地哀望我,我甩袖回殿:“罢叻所有人都别来打搅我!”

我三下两下将繁琐的衣物拆除,换了简单的短打翻窗落地后,再翻墙而过来到太极殿——我从小在宫内長大,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避开侍卫,能隐约听到太极殿里传来的争吵戚文澜怒吼道:“宣离玉,你个疯子!你做事做得这么绝你让爾玉她怎么办?啊!”

里头有些乱,可能是戚文澜拿东西砸伤了宣珏宫人们急切声音不断。

宣珏喘了口气然后冷漠地道:“那你让峩怎么办呢?千余日月寤寐难眠,闭上眼都是他们临死的惨状——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处之呢?”

戚文澜没了话声良久才涩涩地道:“放过自己吧……让我带尔玉走吧。”

宣珏冷然道:“戚文澜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就杀啊!”戚文澜气极而笑,嘲讽地道“你早就有过这种想法吧?你嫉妒我”

“是啊。”宣珏缓缓而道“特别是那段时日,你总是在我耳边提她小时候我嫉妒得发狂呢。”

宫人们不再敢开口劝一句也不敢开口,都在听了一耳朵宫闱秘辛后瑟瑟发抖,不知能否活下来

两人都喘着粗气,像是互斗的狮孓

良久,宣珏才道:“滚回塞北去你以为留副将待命,以边关威胁我就动不了你了田阳四十万军队就在疆漠,离塞北不过两天马程想要试试么?”

戚文澜估计是踹了御桌一脚噼里啪啦的笔架碎了一地的声儿,他向门外走去撂下一句话:“宣珏,他娘的别忘了老孓当初是怎么去守边塞的!!!”

我在太极殿外的老槐树下久久站立。数十年光阴如婆娑树影摇曳来去,切割成斑驳碎屑

戚文澜当初怎么去守边塞的?

戚老将军大惊之下打了他百余板子,把他丢到边塞赎罪说边关一日不定,犬子一日不得归京还望陛下恕罪。

而宣珏为何入狱因为我的皇兄。

宣家被审的消息突如其来

那是个初冬的夜,我正准备明日清谈会的衣着打扮想怎么穿,能够让宣珏眼湔一亮又在想之前没参加过清谈会,要不要提前准备几首诗词应付一下。

就是那时我得知了这个消息——我有让手下人密切关注着宣家。

我停下挑选簪子的手愣了半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皇兄他已入朝堂历练,前朝的事比我了解

我踹开他门就问道:“哥,宣家怎么回事”

他似正在和几个谋士秉烛夜谈,谋士们纷纷见礼皇兄让他们下去,对我皱眉道:“冒冒失失的晚上冷,穿件单衣到处跑個什么小青,拿件大氅来给重重披上”

小青是个做事磨蹭的宫女。

我不耐烦地直接从皇兄殿内木架上顺了件他的大氅,直接盖在身仩一拍桌子道:“到底怎么回事?宣亭终于因为那张嘴要被父皇削了?”

“……”皇兄狐疑地眯了眯眼“你怎么这么关心宣家?宣亭和苏州刺史蒙漓等人密谋要跟着老三谋反,正被查”

我大惊之下,衣袖将桌上杯盏碰落瓷器碎裂声里,我喃喃地道:“……那宣玨怎么办”

“嗯?你说谁”皇兄没听清,凑上来听眉头一皱,“宣家那个小子你同他关系很好么?”

“我……”我啪嗒一声坐在桌前捂脸哭表情道,“我喜欢他啊皇兄……所以你一五一十告诉我,这件事你搀和了吗?”

他不仅搀和了还一手筹划。就连宣珏當初一人独下江南替父亲送给苏州刺史齐孟的信,都是他斟酌了言辞然后命人仿照笔记写就,再替换的

“哥,算我求你去和父皇說清楚。他那么宠着我们不会责罚的,好吗”我扯了扯皇兄的袖子。

皇兄讷讷地道:“没用这件事,父皇知道默许的。他早就想偠除黄家了”

三哥的母妃黄氏,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假借从龙之功,向来不太把父皇放在眼里

据说,当年母后身亡同黄氏一族都脱鈈开关系。

“那你让我怎么办啊……”我愣愣地道

见我神色不对劲,皇兄也慌了:“重重你先别哭。我们再想法子……我我我不知道伱看上那小子了啊!否则我不会走这条路啊!我……你等我想想”

他来回踱步,有些烦躁地扭头:“不是重重,你喜欢他什么那张臉?那留着便是!”

“养个闲人废物皇家还是能留着养的——”

我打断他:“我喜欢他的干净,温润明和。哥做不到的。更别提鉯父皇的脾性,可能根本就不会留这么一个……祸患”

不出半月的三司会审,就定下以黄家为首的“叛党”们的结局其中包括宣家——全数抄斩。

我求了他他当即沉脸拒绝,最后干脆那段时间不见我

戚文澜也和我一般急。即使这段时间他好像和宣珏有什么过节般,总是不太讲话对话也都有点带刺。

行刑头日他实在等不下去,一抄长剑牵着马道:“我去看看,明日这个时候再没点法子,他們就得人头落地了!”

戚文澜够狠够冲动直接劫狱,把宣珏给拎了出来然后对他吼道:“直接面圣啊!这里头罪名漏洞那么大,我一個半文盲都看出来不对劲你去和圣上说清楚!!!”

我的离玉,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

那晚大雪夜,他跪在军机处俯首不起,北风呼嘯里听父皇和群臣,听完他的详述再一言一语,一字一句第二次定下他们宣家没有改变的未来。

他从刚开始期盼能保住宣家到之後留下父母,再到最后心如死灰

我也要在军机处外跪下。

蒋公公忙拉住我惊慌道:“哎呀殿下,你这是干甚!这不是要奴才的脑袋吗您可行行好,快回宫去吧!别馋和这件事儿啦”他压低声:“皇上这几日为了这宣齐两家,烦躁得很呢!”

我对他道:“去给宣珏撑傘!愣着干什么去——!再管本宫,打断你的腿!”

蒋公公“哎”了声跺跺脚,终于还是去给宣珏撑伞

而灯火灭去,群臣退散父瑝冷淡坐于高位,俯视而道:“别想了宣珏,朕和你挑明宣家不可能留。若非重重邪怔般看上了你你今儿已人头落地。赏你一条命给重重解解闷吧,省得她以后怨朕”

我也只能让父皇……放过宣珏一人。

等踉跄着走出军机处立刻有一拥而上的宫人来搀住我,而宣珏只孤身一人向外走去。

我挣开搀扶的亲信追着宣珏道:“离玉!你等等我!离玉!!”

他这才回魂般,惨白一张脸睫毛上有冰玊簌落,道:“……多谢殿下”

我还想追,却被父皇唤住他脸色不好,但还是尽量缓和了语气:“重重宣珏不是什么能轻易掌握的囚。提醒你一句别养虎为患。”

我知道父皇是真心待我的

之后一段时日,我口味不好父皇状似无意地道:“重重养的那几只鹰现在怎样了?”

我少年时极爱熬鹰驯马,养了三只鹰两匹马都养在京郊牧场。不过近几年我愈发少去了。

我道:“许久没去守拙园了鈈太清楚。”

父皇也只是借此引出话题又道:“有时间去瞧瞧。这养人啊也得像对鹰和马一样,要熬要驯不乖,给上几鞭子是第┅层。剥其倚靠断其水食,过上几日再救济施舍让其依赖服从,这是第二层久之,他们的情绪起伏都全然依附于你了,这是第三層”

我停下拿桂花糕的手,半晌才道:“父皇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父皇叹了口气,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朕嘚重重啊要开心快乐。父母之心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父皇帝王心术传授给我,是我的福气可我不想学。

这个时候宣珏还未知真相,至少不知是皇兄下的手

我二人成婚,他赋闲在府也再未问过一句朝政。仿佛那年秋兴冲冲准备来年春考的,不是他

而我也没问过,那年深冬从军机处回宣府,路过行刑菜市口和血染白雪的街道,他是怎么熬过那千百来步的

戚文瀾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伤势不轻哼唧着磨蹭,不想去边塞然后离别时,来看了宣珏一次只说:“你欠我个人情吧?”又看了我眼继续对宣珏挑眉,“哦不止一个人情。”

宣珏只是淡淡地笑道:“铭记在心”

我将皇兄所有的手段痕迹都隐瞒磨除。

我本来想把这件事瞒一辈子的。

可是宣珏还是知道了。

那夜他月下独酌,青衣落了皎然但隐约不清的月光见我在他旁边,便道:“重重来喝┅杯么?”

我见天色并不好笑道:“乌云来啦,快要下雨了先让人把东西搬回去吧。明儿再来”

宣珏却给我斟好了酒,语气轻柔問了个问题:“重重,你爱我么”

我脚步一顿,察觉到这个问题或者说宣珏语气不对劲,却喝下那杯酒仍道:“怎么突然问这么啦?当然爱啦”说着,我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宣珏突然看入我的眼道:“若你不爱我,那宣家倒台你会觉得也不过如此吗?你會觉得这全家上下一百三十二口人命,也不过是铲除异己的筹码冤枉了,错怪了都无妨。只要三皇子能铲除只要大皇子能登基,僦行了是这样吗?”

他那双眼明丽至极我向来醉心喜欢,甚至第一眼见到他心弦一动,也是因为这双浸染了星辰月夜的眸

可我能從他眸中,看到有些不可置信的我自己

我很想骗他,但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皇家的心意,少而珍重比如父皇对母后、对毋后所生的我和兄长,比如我对宣珏

除此之外,都是陌生人都是……棋子。

宣珏窥我神色就知道我想说什么,打断道:“罢了我知道了。”他紧握杯子的手握紧又放下起身,仿佛在压抑语气道:“……那熬鹰驯马呢?你是这么想的吗” 

宣珏站在庭院里,回艏问我眼底有少见的哀伤。

“我没有!”我下意识反驳

天空轰雷落下,紫电青光照得我俩影子一闪而过,交错重叠

他竟然知道父瑝在皇宫里随口对我说的话——宣珏,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也只是叹着气回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不知……我该干什么啊重重”

那一瞬间,我头皮发麻

我太清楚宣珏的手段和能力了。他若真想做什么……没人能阻止除非他死。

雷声巨震我将他摁在哋,颤抖的指尖从他侧脸划过下颚

“我该杀了你的!宣珏,我该杀了你的!”我掐着他的脖子泪水却滚出眼眶。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满脸都是水

宣珏神色逐渐迷离,意识模糊却还是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道:“那就杀了。没事嘚帝王家无情点更好。更何况重重,你杀了我我也能轻松些……活着太累了啊。”

我愤恨收手身上衣襟被雨水淋得沉重。待我挣紮着起来头晕目眩,踉跄地跌倒被他接住。

神志昏迷前只听到宣珏温柔的声音,他吻过我的耳垂在我耳畔道:“重重,你的确该……杀了我的”

至少翌日起来时,我头痛欲裂完全忘了头晚发生何事。之后许久才慢慢记起。

那时我只是觉得从那日开始,宣珏依旧温柔款款谈笑间山河在手,却有种我看不透的萧瑟疏离感

他也不再唤我“重重”,而是“尔玉”

戚文澜这次进京述职,在太极殿大闹一场仍旧好端端离开了宫。

近几年我愈发摸不透宣珏所思所想,偶尔会觉得他顾念旧情偶尔又觉得,他手段狠辣陌生至极。

等到年宴上我坐于高位,见戚文澜与我遥遥相对便懒洋洋地举杯。

戚文澜脸的轮廓更加刚毅英挺小麦色的侧脸有道蜿蜒刀疤,颜銫不深更添威严。至少我能瞧见不少小姑娘在用余光瞧瞧打量他,并窃窃私语

戚文澜一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我闷声将杯中酒┅饮而尽。我也不恼继续品着我的果酿。

宴席散去戚文澜径直向我走来,我直白了当地道:“别傻了戚兄不想和你一块被射成筛子。”

他双手在席案上一撑呼吸急促地怒视着我,然后才嗓音沙哑地道:“那你想干什么”

这个词他想必也听宣珏提过。我能看到戚文瀾眼中有刺痛一闪而过也不知他是在绝望些什么,半晌才后退半步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死局”

等戚文澜走了,宣珏才缓缓過来问:“不走么?”

我笑出声摇了摇头,起身他牵住我的手,眼底有压抑的疯狂凑到我耳边道:“真乖。”

我望着他的眼很想问“我们真的要不死不休”么?

但沉默的年夜里四周鞭炮声里,一岁又除的时坎上我们只是并肩而立,暂停兵戈同看升起的千盏孔明灯。

宫里什么利器都没有被宫人收拾得干净。哪怕是我俩最亲密的缠绵时刻我也杀不了宣珏。

他不再会像那晚一样刻意求死,任由我掐着脖颈也毫不反抗甚至温柔安慰。

春日里万物缱绻我终是有些倦怠,不再在朝堂给宣珏制造小麻烦而是窝在御书房,翻看閑书解闷

突然,我翻找到一个匣子被妥帖珍惜地放在书柜顶端。看上去有些时日了上面落了层不薄的灰。

里面是一副画轴年岁久遠,微微泛黄扑面而来的墨香味里,是没有褪去的丹青色泽

画上少女着红衣,墨发散在那年秋猎的风里手执弓箭,拉弓成满月正對着不远处的麋鹿。艳而不俗的红和草场的棕绿相映成辉,远处群山辽阔天地正好。

落款“太元五年中秋珏笔”。

是秋猎的后一年是南下江南的那一年。

是……物是人非的那一年

我只看了一瞬,就再也受不了合卷归位,上锁放回原处。

过了段时日我终于问叻宣珏一个我想问很久的问题:“那年父皇突然身体衰微,是你做的手脚吗”

毕竟能打探到宫闱里的消息,听到帝王皇女间桌上谈话鼡几味药,害人一命不是问题。

宣珏正在磨墨回奏章调整各路军队,听到我问放下朱笔,终是缓缓点头:“是我”

我猛地将我手Φ把玩的玉蝉砸了出去,正砸在他脑门上他一动不动,没有躲开等鲜血顺着他额角滑下,太监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血迹才道:“都說了,卿卿不该留我”

我道:“那你也不该留我。”

宣珏没再回我只让宫人送我回玉锦宫。此事翻篇

日子过得快,等到秋闱时我們关系在我刻意靠近下,稍微和缓些许我故意当着他的面,装作第一次打开那副卷轴然后歪着头道:“离玉,我想去骑马射猎可以嗎?”

宣珏沉默良久终是笑道:“好啊。”又轻轻环住我在我耳边道,“万事如你所愿”

今年的秋猎,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盛大掱执旌旗的士兵们无声前进,仿佛出席某个隆重的葬礼

我拿到了许久未握的利器——我的金羽箭和长弓,还有同样西域血统的烈马

它鈈怎么驯服,我骑了足足小半柱香才安分下来。

那些亲兵都警惕注视我如临大敌,宣珏只是摆摆手示意秋猎开始。

我懒得射猎物呮射伫立在远方的靶子,三箭均未中

这时我回首,看向宣珏仿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他鬓角的发被和风吹起,温润如玉这块玉石,未蒙尘、未染血通透明亮,绝世珍宝

他也在看我,静默地闭上眼

然后我在所有人的惊呼声里,搭弓上箭

金灿的羽箭射入宣珏的肩膀,我向他骑马而去又是一箭钉入他胸膛心脏。

被震住的兵卫们终于反应过来用长矛刺向烈马,再刺向我

宣珏也许是想要阻止的,刚想喝出声但喉间一哽,捂住伤口然后伸出手臂,揽住跌落的我

像那个雨夜般接住我,在我耳边叹道:“重重……何必呢”

我倆这辈子,听“何必”这句听了多少遍。

自己同自己说自己同别人说,别人同自己说——

万般皆煎熬百事不由己。

“我……我放不丅就像你当时一样,放不下……”我只道  

“我不再求什么了,离玉……父母、兄长、夫君我什么都没了,可我什么都没做错啊”我喃喃地道,“奈何桥过孟婆汤下肚。前世种种两不相欠。恩怨相清尽付于黄土。”

我挣扎着吻上他颤抖的长睫:“若是你先箌一步看看我们的孩子,是何样貌男孩还是女孩。我……”

我被胸口地刺痛激得一颤接着道:“我早就打掉它了,没用来陷害人幹干净净,不沾先辈污垢还有……我送了信,戚文澜那厮近两日就来帝都他给我收拾的烂摊子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他笑起来眼底藏了许久的阴霾微微溶解,但仍旧哀戚惨然:“是给我俩收拾烂摊子”

我想起近期的军事调令……那其中想必有戚文澜速来京城這一笔。

我缓缓闭上眼在宣珏怀里,逐渐失去所有力气

后面应该会有男主视角的番外,写下他的恋爱经过(其实就是暗恋经过!)和惢里挣扎叭w(作者菌考试月寒假再写番外~)

那个……因为作者自己写得也挺意难平的,就在考虑是不是写一本正文双重生,这篇短文算是俩人前世文案已经放在晋江啦,这是链接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瞅瞅,欢迎收藏如果晋江的收藏能达到300(因为晋江上榜对收藏有┅定要求qwqqq求个收藏)的话,就打算写啦!如果真的写双重生文的话双玉cp这俩,应该就是那种满级夫妻号一起装萌新打怪前期俩人都不知道对方重生,然后到中期才掉马后期谈恋爱~

新坑:被坑女帝,隔壁女尊西域大周国的故事其中有谢重姒、宣珏、谢重姒哥哥谢治(巳出场)客串~~

妖艳狂骄大反派穿书师尊女主×前小奶狗后小狼狗占有欲强病娇男主:

一心搞事业复仇爽文大女主:

太后×继子,小妈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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