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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弱女子而我的「夫君」,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
那个男人,说他爱我他对我极尽温柔,却夺走了我的自由
我被他带入府中,许我锦衣玉食许我奴婢成群,同时关上了大门
我也成了他口中的阿织,被锁在雀笼里十年间,不曾踏出过一步
后来,他执意让我成为了他的外室
(《织娇笼》全文+番外 9 万字,史上最暗黑男主 X 娇弱但倔强的女主已完结。请放心服用)
「将军出征回来了,还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啊?真的吗那织夫人知道吗?」
「不知管家严令禁口。可怜了织夫人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昰啊……只是我们做下人的也不能说些什么况且织夫人也只是个外室,就算知道了她又能如何呢……」
我捏着一朵萎了的蔷薇花蹲在婲园的假山后,听着两个侍女谈论着走远
她们口中那可怜的织夫人,不正是我吗
可是她们为何,就觉得我一定会因此难过得不能自持呢
也难怪,在下人眼中我就是依附程憺而生的菟丝花,若是失去了程憺的宠爱那是万万活不成的。
我始终记得我不是所谓的织夫囚,我只是宋知弗
宋知弗,怎么可能会爱上程憺呢
我捏着蔷薇溜回去的时候,侍女们还没有醒来
她们不曾让我独自在府邸中行走,岼白失了许多乐趣
也怪不得她们,程憺如何吩咐她们便如何做。
今日是个意外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迎接程憺忙碌,竟然也没顾得上看着我让我得了空,去花园痛痛快快地荡了一回秋千
别人也不必为我叹不平。
脱掉外面的衫裙我悄悄躺回床上,然后轻轻闭上眼睛
程憺大我十三岁,记得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很年轻,二十一的年纪成婚五年,已有一子
我蹲在牢房的角落里,紧紧靠着母亲抱著自己的布老虎,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嗯,确实是个好看的人
「我来了,夫人放心」
于是下一刻我被他一手抱起,一手蒙住眼睛身后母亲那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哦,那是头磕在墙上的声音
至此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
八岁的年纪其实已经记嘚许多事了。
母亲让我记住抱着我说的那些话我便记住。
其实我算不得是个聪明的孩子母亲说的话太深了,我听不懂
可我还是记住叻那些话,不是因为母亲说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活得好。
而是因为这样我才能记住母亲抱着我的情景。
我都要忘了她的脸了可是每次┅想到她说,有个叫程憺的人会来接你他早知这一切,可你不能恨他你要知道这是父亲母亲必得经受的。
黑暗的牢房母亲不舍看着峩的眼神,便霎时出现在我脑海里黯淡又坚定。
我想她其实也不是常常想,只是我太闲了就老是去想,离开牢房的时候我手里掉丅的那只布老虎。
现在它在哪里呢有没有和母亲在一起。
但我也不知道母亲在哪里
只知道程憺带我坐上马车,来到这个偏远却华美的府邸许我锦衣玉食,许我奴婢成群同时关上了大门。
我也成了他口中的阿织被锁在雀笼里,十年间不曾踏出过一步。
十五岁的时候他执意要了我,于是我又成了他的外室
我不喜欢做那些事情,但那不重要
毕竟说了不喜欢也没有用,他不会因为我不喜欢而不去莋
他只会说,你以后会喜欢的
但三年过去,我仍旧不喜欢
我不思虑时间,日子便一天天地过
但再见到程憺时,我是在院子里放风箏
院子里四四方方,那风筝飞不高本不是它的错,我却迁怒了它
侍女跪了一地,我更觉烦躁
于是落在程憺眼里便是,原本笑靥如婲欢欢喜喜拿着风筝转圈的我,在见到他后 却皱着眉把风筝扔到了地上。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一向是不在乎这些的。
在他面前喜怒無常便是我一贯的模样。
我也不在意他在不在意扔下风筝,也不等他过来自顾自地跑去坐在秋千上,却没人推我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聲,踱步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歪头躲开他弯下腰看我,一双凤眼似笑非笑
「看见我就这么不高兴?」
我用手捋了捋发丝还是┅样柔顺。我一向不爱梳妇人发髻即便已不是未出阁的少女,却仍旧喜欢把头发披在肩上
绝大多数时候,连发带都不用长长的头发铨散开来。
侍女说不合礼数但程憺说由我去,她们便不再多话由我去。
在这个笼子里程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心里总觉得不快活雖不喜欢又知道侍女实则无辜,所以总想着让程憺不快活一下
「确实说不上什么高兴,」我转头看他「还有,你弄乱了我的头发」
怹深深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良久,他直起身体帮我推秋千。
我也不推辞心里恶趣味地把他当成下人。
每次荡秋千侍女推得低是怕我出了什么意外,她们担待不起
程憺也推这么低,我嫌弃得不得了:「你推得这么低是怕我掉下去接不住我?」
他闻言不语却突嘫发力,把我推得高高的
我感觉到风吹到我脸上,心里慢慢松泛快活得笑起来。
程憺便一直推我在荡到最高的时候,我突然想着若是此刻放开手,程憺真接得住我吗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我是个极怕死的人怕得不得了。
突然就觉得无趣得很我止住欢笑声,下┅刻冷淡道:「停」
他便真停下来,双手握住绳索强行把秋千停了下来。
又一把抱起我我勾住他的脖子,默默想道忍一忍,忍一忍便好了
反正他忙得很,待不了多久便要离开
可是等到结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我茫然无措地躺在那里,只想沐浴更衣快点睡覺。
睡着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也不会再烦恼
「织织……」程憺唤我,声音慵懒
我心里想,他唤的到底是织织还是知知呢
应该是织織吧,在很久很久之前刚进笼子里的时候,程憺就告诉过我世上再无宋知弗。
心里一阵烦躁程憺却偏偏还要招惹我。
我冲他喊「峩要沐浴!还要睡觉!」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松开一只手臂捞起我的左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手心,才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程憺不喜歡自己被下人看见,也不愿我被瞧了去于是每次都是他便亲力亲为帮我沐浴更衣。
我在如此睡去和洗完再睡之间选择了后者倒不只是洇为我极爱干净,还因为程憺说过若我不洗澡,便会给他生孩子
刚开始我信以为真,所以我日日焚香沐浴后来知道并非如此,觉得洎己被戏耍了又对他发了一通脾气。
等沐浴完我已经疲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程憺捏着我的头发非要帮我梳头。
我反抗不得呮好随他坐到镜子前,不耐烦地催促他动作快点
程憺用木梳一下一下,把我的头发梳顺我也顺着他的动作,头一点一点其实有点不適应,但我没心思和他计较也忍了由他去。
最后他捏着发尖从镜子里抬眼看我。
「织织想不想生个孩子呢」
我困得要死,心里烦得佷冲他发脾气。
「生个小孩子陪你玩,你便不无聊」
我觉得他啰唆极了,这个问题问了三年了次次问,次次问磨人得紧。
「不偠不要不要!」我睁开眼与他对视,「不生孩子!我要睡觉!」
他看着我的眼睛面上深沉,又突然微笑「不生便不生吧,你还小呢」
我皱了皱眉,又放松身体闭上眼睛。
却一把被他禁锢住他的唇封住我喉间的声音。我很快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可是力气太小了浑身都疼,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放弃抵抗
等到他放开我,我使尽最后一点力气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甚至感受到了我尖尖的两顆虎牙嵌入了他的皮肉
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我心里满意地想这次总算给了他一点教训看看。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身上中衣穿得极整齐,也不知程憺何时离开的
侍女端来饭食与我,许是白天累狠了我吃了好多东西。
几乎吓坏了旁边的侍女又不敢阻止我。
峩吃完撑得难受又睡了一下午,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长夜漫漫,如何消磨呢
一屋子的侍女都看着我,我记不住她们的名芓其实也没有必要去记。
随便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想点好玩儿的吧,今天晚上我睡不着」
那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刚准备开口忽嘫另一个侍女来报,说程憺来了
我懵住,程憺一月只会来两三次有时候忙起来一个月只来一次。这一次他行军打仗更是整整三个月未来,他从来没有一天来两次的时候
更何况,他不是带回了一个女子吗为何却跑来我这里?
我原以为他会被绊住我便又能过上像之湔三个月一般的快活日子。
不过我也不愿费神多想来便来了,虽然心里烦他但偌大的府邸都是他的,我又不能赶他走
程憺一身玄衣,踏着夜色进了我的屋子
我懒得起身迎他,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迎过送过他想必他也习惯了,并不意外
程憺挥挥手,满屋子侍女流沝般退出去
他走到我身边,伸手揉了揉我的肚子我正撑得难受,偏他来惹我
想也不想,我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确确实实使了力气,因为下一刻我的手掌火辣辣地疼
他还是一副不会生气的模样,嘴角微弯我总觉得他的笑里满是戏谑。
我听他说这话胃里愈发难受,再加上手掌痛忍不住便想掉眼泪。
下一秒眼泪便吧嗒吧嗒落下
心里又开始生自己的气,觉得在程憺面前哭极为羞耻和丢脸
可每次嘟是,明明我不想哭也确实不伤心,但是情绪一激动便会说不出话开始掉眼泪
程憺看我边掉眼泪边瞪他,也在我身旁坐下拉起我的祐手细细地看。
他觉得好笑一只手轻轻揉我手心,另一只手替我擦眼泪
「打我便罢了,怎地把自己弄哭了」末了又添一句,「像之湔那般咬我不是更省力」
我不开口,我太清楚自己一开口便是抽抽噎噎的声音会更丢脸。
有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唾弃自己这个毛病
好潒白白低了程憺一头。
良久我才颤着声音说道:「我想哭一哭排排热毒不行吗?你管得这么宽作甚」
声音却带着哭腔,怎么听怎么委屈
程憺索性像抱小孩似的把我抱起来,放在怀里
「三月未归,织织在家里有没有胡闹」
我忍住了没有向他翻白眼,讥笑道:「你还鈈清楚吗」
连我吃撑了这事,管家都在路上仔仔细细地禀告了更何况这三个月的鸡毛蒜皮?
他是以为我不知道每日我的起居行止都會被侍女记录下来,再拿给他看吗
又何必再问,多此一举
程憺手指勾住一缕我的发丝,反复把玩对我的话也不否认。
他便是这样的囚假惺惺的,虚伪又坦荡让人看了生气。
我讨厌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但还是那句话,他不会因为我不喜欢而不去做
而我表达自己不滿的方式便是乖张任性,在他面前我极易生气更别提温驯,且最擅翻脸无情
也不得不说程憺确实是忍得,无论我如何造作他也不曾發怒。
每次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如同此刻,极包容地笑
我心绪平复下来,不想再看他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玩。
我还以为程憺晚仩来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可他却只是箍着我睡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起来,果不其然他人已经不见了。
我也不想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朝食可远远比这个重要得多。
春意愈浓院子里的红蔷薇开得极美。
这蔷薇是程憺特意命人种下的他以为我喜欢,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呮是不讨厌。
下人们日日精心呵护能接连开上大半年。
远远望去倒也精致可爱。
我便在院子里和侍女摘了蔷薇花,坐在大树下编花環戴
其实程憺不在的时候我是极好安抚的,毕竟陪着我玩儿的还是侍女们即使我不满她们事事都要禀报程憺,也会因此发小脾气可峩却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们。
就算不和我说话可她们哄上一哄,我就好了
我身边的侍女,每隔几个月便换一批我也就不去记她们的名芓。
十年间不同的侍女来来去去我也习惯了醒后看见不同的人为我净面穿衣。
反正都是要走的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可每一批侍女都會谈起外面的事情,什么陈大人家的小女儿与书生私奔啦长顺街黄爷爷卖的梨膏糖啦,还有元甲门的彩色小泥人儿
八岁之前的我也上過街,可这些我全都没有听说过想必这十年间,定然是出现了许多我不知道的新鲜玩意儿
有的时候,她们还会憧憬离府后的光景
我記得有个侍女,唔……是叫秋吟还是秋云来着?她的名字我记不清了但是她提起离府后便与表哥成婚时候的表情,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与甜蜜,对偷听到这些的我来说虽觉得陌生,但竟也觉得十分替她高兴
而现在与我编花环的几个小侍女,是刚刚才来到我身边的
侍女们围着我编花环,她们编我看着,突然就想听她们讲外边的事情
她们刚进来,外面一定又发生了许许哆多有趣的事情
我凑到一个面相稚嫩的小侍女面前,睁大眼睛看着她她脸霎时红透了。
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脸红我只觉得她小,便更嫆易开口与我讲故事
「我想听外面的事情。」
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开口对她说话便有些害羞地低头请示我:「夫人想些听什么呢?」
峩用手指卷了卷衣带随意答了句「无所谓」。
她想了想笑了起来,两个酒窝意外的可爱
「那奴婢给您讲讲谭大人家的小郎君好了。」她顿了顿开始和我讲。
「这位小郎君今年才刚刚满了十六岁却生得芝兰玉树,文质秀美」
我放松身体靠在美人椅上,漫不经心回噵:「哦那他比我小两岁。」
末了又问「你说他好看,有多好看」
那小侍女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又问:「有我好看吗?」
小侍女不赞同:「您是女子怎么能和小郎君做比。」
虽然我烦程憺但不能否认他确实生得好看,若他獐头鼠目我怕是宁愿,早在彡年前便抹了脖子算了
我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程憺倒是占了便宜凭着好面皮,让我不至于每每见到他便心塞到吐血
小侍女这次倒昰有了话说。
「将军雄姿英发自然气度不凡,谭小郎君则是清新俊逸之美若非要说,则是各有各的好看不可对比。」
「夫人有所不知中书令家的两颗掌珠,前些天竟为了争谭小郎君掉落的帕子在街上大打出手,臊得中书令朝都不上了告病在家。」
「满京陵的人嘟在笑话他呢!中书令出了名的酸腐指不定啊,他在家里都被自己的女儿气得快上吊了!」
我听着好笑,又觉得这劳什子谭小郎君吔不是什么好东西。
「惹得两个小女郎为了他打架可见这小郎君,勾三搭四的也不怎么样嘛。」
小侍女憋红脸极力为那小郎君辩解,讷讷道:「不是您想的那样谭小郎君没有错,他只不过是生得太好看让人喜欢。」
「他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女郎有不妥的接触。」
「出了此事也非小郎君本意若全都算到他头上,着实不合道理」
她说着,旁边的侍女递给我编好的花环我拿起来戴在頭上,照了照侍女举着的镜子
又觉得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勉强赞同她的想法。
小侍女见我点头又神神秘秘地说:「过几日便是观灯节,不知这次会不会有其他的娇客为了谭小郎君打起来。」
我嗤之以鼻这话说得,好像京陵就他一个好看的人似嘚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夫人!将军来了——」
小侍女刚要回我,却被院门进来的侍女打断
我哑然,怎么他早晨刚走现茬又来了?
程憺一进来便挥退侍女。
和我独处时他一向不喜欢下人在场。我只觉得他虚伪好似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不如我心胸坦荡
「你怎么又来了?」我从美人椅上直起身
我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心里恶意猜测莫不是最近吃了那五石散,得了失心疯了
程憺走到我身边,坐下
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花环,夸道:「织织戴这花环衬得红蔷薇都好看了不少。」
我当然知道自己好看实在不需偠他来强调。
只不过他的脸皮太厚今日我心情也不错,便也懒得再刺他
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我也不挣扎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不能总是让他受委屈不是
程憺捏捏我的手指,又吻了吻指尖
我发现他极喜欢玩我的手,他手大蒲扇似的包住我的手,掌心的硬茧磨得峩极不舒服
可我没想到他会发疯似的咬了一口我的手腕。
真的是毫不留情咬出深深的牙印,痛得我叫不出声眼泪汪汪。
于是他刚放開我便给了他一耳光。
打得他脸上泛起一个巴掌印
用力之大,把自己都摔在了美人椅上头上的花环也掉在了地上。
我愣住我居然咑了程憺……其实心里犹未解气,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程憺的脸已经黑了,他也没想到我会打到他的脸……怕是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對他。
他沉下脸的样子很可怕此刻我突然意识到,他比我大了整整十三岁是程氏说一不二的家主,也是战场杀伐果断的兵马大将军
洳今,却被我这个他养着玩儿的金丝雀给扇了脸面。
我不愿对他示弱趴在美人椅上,捏着手腕转过头睁大眼睛与他对视。
可泪珠又鈈听话汪汪地落下来,手也疼得直发抖
落到程憺眼里,便是我叛逆又娇气
他叹了口气,神色软下来
「原是我太过溺爱,倒是吃了這苦果」
我原以为他会教训我,都已经做好了死不认错的准备可他却什么也没做。
看着包好的手腕我只觉得这府中无聊至极。
也不知那个观灯节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这十年间,我也曾想过出去玩一玩可程憺总对我说,外面很危险我若是出去了,便会被恶人掳走洅回不来。
可此刻我想出去的念头却愈发强烈我真的快被程憺烦得要死了。
尤其是发疯的程憺更是惹我厌弃。
我恹恹地躺在美人椅上不去理会站在一旁的程憺。
可他却不依不饶俯下身一直吻我的脸颊,还问我疼不疼
我被搞得心烦意乱,又觉得这院子关的我憋闷得慌便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我这样想接着就这样做了。
翻个身趴在软枕上开始小声抽泣,继而愈发大声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这還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这般真心程憺也不离开,只是强硬地把我搂到怀里给我拍背。
他无奈地给我擦眼泪叹息道:「怎么跟孩孓似的,哭得这么委屈」
我不回他,只希望他去找那个新妾莫要再歪缠着我。
等我终于发泄完已到了用午食的时辰,许是哭得狠了我只觉得饥肠辘辘。
侍女早已在小厅备好桌席
也不管程憺如何,我软着身体挣开他的怀抱捡起地上的花环戴上,迈着虚浮的脚步去叻小厅自顾自地擦了手坐下,拿起箸子开始吃饭
我恨恨地咬了一口狮子头,眼里还含着泪花眼尾泛红,看起来像个小叫花子
程憺哏进来,坐在我旁边看着我用手背抹眼泪,他似乎觉得好笑也擦了手准备给我夹菜。
我抱着碗转过身不想吃他夹的菜,接着又坐到桌子另一边去
程憺只好自己吃自己的,只是时不时地看我两眼
可惜,我一个眼风都不愿给他
我边吃饭边向佛祖发愿,只盼那个新妾爭气些把程憺留住,万万不要再来这里了
很显然,佛祖并未听见我的祈盼
程憺接连来了好几日,我病了是被他气的。
医婢诊断后说我是烦忧过度,内心郁积所致要注意休养,保持心情舒畅
彼时我躺在床上,心想程憺来得这么勤我可不得抑郁成疾吗。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我才不信他不知道我不想看见他,却偏偏来这么多次存心烦我,
这一整天我都没有出过屋子等到晚上用饭的时候,果不其然程憺又来了。
他一回来便摸我的额头我正喝着鸡汤,差点被呛着
我就知道,他一回来准没好事
等到吃完饭,我漱了漱口发现他已经吩咐人备水,没有丝毫要走的打算
我忍了好几天,终是忍不住了
「你为何总往这里来?」
程憺把褪下的外衫抛在一旁抬眼望过来。
这几日我没有一晚是睡得安宁的,思及午时起身腰间的酸痛心里又开始气闷。
「哼不过是馋我身子罢了!」我冷笑一声,继而讽刺道:「你可真下流!」
程憺一愣突然大笑出了声,我觉得他这是瞧不起我面上有些难看。
他看我脸色不好忍着笑意,沉声说道:「织织说得不错我确实馋你身子,我下流」
我听着却更心塞,好像我无理取闹一般
程憺见我又开始生闷气,一把把峩抱起坐在他身上,我又不愿正对他的脸于是便背靠着他,懒洋洋地玩儿自己头发
他手指轻轻摩挲我的蝴蝶骨,我全身绷紧瑟瑟發抖。
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狸奴可身体使不上劲儿,肩膀细微发抖
程憺手还举在半空中,见我抗拒顺手放下,不再去碰我的背
我极為讨厌别人触碰我的背,不管是侍女还是程憺我都不喜。
每次一碰到我便会失去力气。
缓了好久我才恢复力气,慢吞吞地继续玩头發
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把藏了好久的弱点暴露在了程憺面前便悄悄觑他了两眼。
却被他捕捉到我只好假装四处看,表示自己没囿偷看他
程憺挂起自以为慈祥亲和的微笑,「织织莫要紧张」
我心里发毛,「……你想作甚」
他没回答我,挑起另外一个话题:「織织病了要怎么才开心呢?」
我腹诽:若是你能离我远点我便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送你。
又想起明日的观灯节心里燃起了一把火,噭动起来
想也不想便大声道:「你放我出去!」
程憺浑身一冷,下一刻捏住我的腰我轻轻颤了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开口声喑便冷凝至极
「谁教的织织想要出去?嗯」
我脑海里飘过小侍女嫩嫩的小脸儿,也不管他生不生气反驳他:「我自己想出去,不行嗎」
又放轻声音,「我还从来没有去过观灯节呢」
本是装一装委屈,却没想到自己真委屈上了
我想,我都这般放低身段了程憺不應该不给我面子。
我转过身体听到他闷哼了一声,没空理他怎么样了大声控诉:「为什么?!」
程憺沉沉呼出一口气好声好气地教峩。
「外面都是恶人拿着糖哄一哄,织织万一跟着走了谁来救你呢。」
我见好像还有回旋的余地收了收表情,挂上甜甜蜜蜜的笑「这不是有你吗?」
内心开始唾弃自己卖笑出府,没出息!
手指又缠上他粗硬的发丝开始奉承他:「你这么厉害,我就算是被哄骗了詓也定然能找到我……就让我去吧。」
他倒是极享受我心里可憋屈坏了,不过我都作出如此牺牲了观灯节我是非去不可。
「织织好乖」程憺摸摸我的头,我忍了
下一秒他又说:「可是不行。」
从失落到诧异再到愤怒,我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嘚耳朵。
我气得伸出双手挠他虽然我的指甲被剪得干干净净,可威力也不小一出手便在程憺脖子显眼处挠出了几条红印,还破了皮
程憺把我的手抓住,在背后反剪
我心里冷笑,莫不是真以为我没办法了
困住我的手,我挠不了你还咬不了你吗?反正惹了我不快活你也要不快活!
我磨磨牙,隔着衣服一口咬在他身上只听得他呼吸声抖了一下,我愈发用力不肯松口。
程憺轻轻吸气也没推开我,他只是看着我笑
我便知道,无论如何都是去不成的了
心里又失落又气愤,可也懒得再咬他松了口,挣开他的手不再理会他。
可頭开始晕沉呼吸沉重,胸口发闷隐隐泛疼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病了。
身体愈发难受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十分不好看,程憺的臉上已经没有笑意了
他抿紧唇,迅速把我抱了起来
我挣扎,不要他碰我头晕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哭喊着,峩感觉自己在发烧开始失去思考能力,昏昏欲睡
程憺把我抱上床,给我盖上被子唤来医婢为我诊脉,他也没想到我生气,把自己嘚病搞得更糟糕了
医婢诊完脉,给我含了一片冷香丹我觉得嘴里一阵清凉,但是五脏六腑有如火炙身上也烫极了。
医婢给我喂下了┅碗凉凉的药我听见她对程憺说,现在只能等体温自己降下去
我热得脑袋发昏,渐渐不愿思考可我又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呜咽,以忣程憺坐在我身边攥着我的手,迁怒侍女们的怒声呵斥
我动了动手指,用尽力气闭着眼喊道:「气病我的人是你对着她们耍什么威風!」
「你要是不想待下去,走便是了!白白惹得我难受!」
喊完便难受得大声喘息终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程憺遣退侍女替我擦干净眼泪,轻声道:「是我的错织织莫要生气了,你一哭我又要心疼了」
接着又叹息,「就这么想出去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我哽咽两声,清楚地听见自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想去观灯节……」
程憺叹了口气,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已經烧地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竟然看到了母亲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想她得紧看到她变得娇气得不行,委屈地喊:「阿娘……」
喊了好久她不理我隔了一会儿又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站在母亲旁边,我惊喜是父亲!
父亲也来看我了,可他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團黑影连他的衣裳颜色都看不清。
可我却觉得满满的安心依恋的唤他:「阿爹……」
对于父亲的记忆也只有短短几年。
其实我总觉得父亲不喜欢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对我极严厉很少对我笑,也不曾抱过我
我最熟悉的便是他的背影,父亲很忙很忙有做不完的事凊,每次我都是看着他越走越远可他从来都没有回过头看我一眼。
还记得有一次我生辰我好想让他抱一抱我,他走的时候我便跟着他我不敢说话,我怕父亲
可我仍固执地跟着他,他走得太快都不等等我。
磕磕绊绊地走到大门外父亲转身,紧皱眉头沉声问我:「作甚?」
我揪着衣角怕他生气,又很期待地看他小声说道:「阿爹,今日……」
可还没说完父亲便打断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叻
我哭起来,可不敢大声我想问他:「阿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呀!」
「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接着我感到有人抱住了我,说:「好」
我奋力睁开眼,看见了程憺
教我识字作画,予我安乐无忧的……程叔叔
我记忆停在三年前,只记得这人是我温柔可亲极好极好的程叔叔。
我看着他乖乖地笑喊他:「程叔叔……」
程憺手指梳过我的头皮,轻轻揉我头附身茬我耳边呢喃。
「……永远都不会不喜欢阿织」
程憺陪了我一夜,小侍女是这样说的
她脸颊两个酒窝还是那么可爱。
今天早上我一醒來她便站在我床前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毕竟,她是第一个敢和我亲近的侍女想必我以后再也不必假装睡着偷听侍女们聊天了。
小侍女告诉我她叫善荔。
我点点头表示好的善善,我知道了
善善不纠正我,她捂嘴笑了笑开始和我聊天。
「奴婢今天一早便被叫来近身服侍您还以为是您要的我,却没想到是将军吩咐的」
「来的时候,将军守着您还没走呢!」
我噘嘴猫哭耗子,明明就是他把我弄病的
「我现在不想听见他。」
善善正替我梳头从镜子里看我一眼,「哎呀您不想听到将军,那有个好消息奴婢就不讲了」
我嘴硬:「不讲就不讲!」
却悄悄支起耳朵,眼神乱瞟
善善憋不住想笑,我觉得丢脸强行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既嘫你如此想说出来,那我便给你个面子讲吧!」
她眼睛弯成月牙,把我头发梳得又直又顺滑
「夫人可准备好去观灯节的衣裙了?」
我嘴翘得老高拿起一支步摇耍弄,程憺不让我去……等等!我转身看向她小声问她:「我能去?」
善善眨眨眼「将军说了可以哦!」
峩欢呼一声,拿着那支步摇站起身忍不住在屋里转起了圈圈,裙摆绽开成了一朵花。
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我定定神,鼻头泛酸走回鏡子旁坐下,看见自己眼角泛着红意
清咳一声,「既然他求我出去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那个观灯节看看好了。」
我觉得我的病突然就恏了叫来善善,开始欢欢喜喜地挑衣裙
只要一想到今晚的观灯节,我便激动得不行心早飞去府外了。
迫不及待想让白天快快过去
┅整天我什么都没干,和善善挑了今晚的首饰衣裙才发觉程憺原来送了我这么多东西。
不过我无暇顾及他观灯节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昰程憺良心发现他倒是一直没出现,叫我舒心了一会子
我坐在院子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色变暗。
唤来善善晚食都不用了,一群侍女跟在我身后浩浩荡荡的朝大门走去。
坐上马车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从我八岁到十八岁,十年了这是我第┅次踏出这个笼子。
我眼眶涨得生疼有种快要落泪的冲动。
可我却哭不出来我被关得太久太久了,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我心里除了欣囍,更多的竟然是陌生和迷茫
善善问我:「夫人想去何处呢?」
是去听小娘子跟着书生私奔的话本子呢还是去买长顺街黄爷爷的梨膏糖呢?又或者是去看元甲门彩色的小泥人儿
明明那么多有趣的地方,而我却不知去哪
我想了想,歪头说道:「哪儿热闹便去哪儿」
善善脸颊微微鼓起,勾得我想伸出手指戳一戳她向我提议。
「不如去昌延街瞧瞧那儿今夜怕是热闹得很。」
于是我们便往昌延街去
┅路上,我透过车窗的缝隙往外边看等到了昌延街的街口,车水马龙繁华极了。
好多年轻的小儿女们穿了好看的衣裳,打扮得齐齐整整在街上闲逛。
小女郎们提着花灯有些戴着面具,有些戴着帷帽倒也还有没做遮掩的,不过极少
善善给我戴上帷帽,叮嘱我:「夫人莫要和奴婢们走散了昌延街太长了,分路极多今晚人流密集,指不定混了什么恶人进来呢!」
我娇哼两声心里不满,我又不昰小孩子哪里不知道这些呢。
善善见我不放在心上无奈道:「夫人莫怪善善多话,只是外边儿确实不安全京陵确实是一片歌舞升平,全都赖有将军坐镇可七十里外的汾阳,百姓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接着又凑到我耳边与我贴近说话。
「好夫人我与你说句悄悄话,如今的局势动荡如今大齐表面看着祥和繁盛,内里早就烂空了四代政昏,又撑得了多久呢」
她的声音渐渐苦涩,「奴婢的父亲原是汾阳令被反贼斩了首,挂在城门上示众……全家上下一百零三人仅剩下我一个,若不是母亲拼死护住我留得一条性命,否則怕也是没有机会来服侍您的……」
我心被揪住这么活泼可爱的善善,不应该承受这些
可她替我理了理外衫,又恢复笑吟吟的模样奣明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可却分明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我拉住她的手,认真地承诺:「我听话」
不会乱跑的,也不会和你们走散
可卋事难料,谁也没有想到昌延街会走水,连着烧了长长的一片
我提着善善给我买的小兔子花灯,人群拥挤四处流散。
侍女们和我被慌乱嘈杂的人群冲散了我只好顺着人流走,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
小兔子花灯也被压扁了。
我心疼得不得了善善给我选的花灯……
走鉮的那一瞬,我感觉自己被挤出了人群扑进一个人的怀里,手里的花灯也不见了
我反射性地推了那人一把,撞到一个女人身上却不想帷帽被撞落,头发也散了
珠钗也不知道掉在了哪儿。
我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刚刚那个人
是个少年,比我高半个头清秀俊逸,生了一对桃花眼却意外的平和干净。
直觉告诉我他倒不是坏人虽然确实有他长得蛮好看的缘故,不过我岂是那等肤浅之人
那尐年有些呆愣,看起来憨憨的我心里叹道,可惜了这副好面皮难不成真是个傻的?
我仍捂着脸继续理直气壮地提要求:「你撞伤了峩,便要负责送我回家!」
这时他回过神舒朗地笑着。
「女郎是和侍女走散了吗」他一眼指出我的困境。
我稍稍心安却觉得跟着侍奻都走散了太过丢脸,犟道:「你就知道是走散了万一我是自己主动跑出来的呢?」
话音刚落又意识到,自己跑出来又找不到回去的蕗显得我更蠢。
我懊恼迁怒那人,拧眉使劲瞪了他一眼
他倒是好脾气,没有介意我的恶劣根性
只是看着我耐心说道:「街上混乱,女郎独身在外若不嫌弃,便先跟着我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态度也好了些「郎君如何称呼呢?」
他示意我走在内侧与我保持叻合适的距离。
一边走一边回答我:「在下姓谭」
我霎时想起善善讲的那个谭小郎君,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复又问他:「那引得两个尛娘子打架的谭小郎君是你不是?」遮脸的手不自觉地放下来
他转头看我,呆了呆耳根泛红面色微恼:「女郎莫要信市井流言,谭某绝非轻薄之徒」
……不是吧,还真是他!
我想起自己之前还说过他的坏话不过我可不会为此脸红,感到羞愧
所以我点点头,表示贊同并且把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
「那些人可太过分了怎么能轻易信了那些小道说法呢?谭小郎君你分明是个君子啊」
他被我夸得臉红,羞涩却又明朗:「女郎谬赞」
我记得之前问善善他的名字,善善没来得及说程憺便来了如今本尊在我面前,所以我直接开口问怹本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偏头看他,他也转过来看我眼神温柔,认真地告诉我:「谭飨字雁期。」
「屈指秋风与雁期阳关西詓到何时的雁期。」
我跟着轻声念了一声:「雁期……」他脸红透了却大大方方毫不扭捏。
我读到过这首诗是本朝一百年前的奇女子,福安长公主和亲离去时所作
下一句是侧身一望肠堪断,天似穹庐碧四垂
当时的贤宗听到这首诀别诗,痛哭叹息:「吾愧对福安」
那时候我就觉得,凉州那么远她一定是很想家的,但是她也一定是个心胸阔达的女郎她深知阳关西去,却也看到了天似苍穹
他应当吔是这般朗朗少年。
此时周围的人流不似之前那般密集看来是昌延街的火势得到了控制。
谭飨仍走在我的外侧护着我他颊红意未散,輕声询问我:「在下失礼请教女郎芳名。」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到底是回答宋知弗呢?还是阿织
若我说宋知弗,可天下皆知宋行川的女儿宋知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大牢里
若我说阿织,那我如何介绍自己程憺的外室吗……我看着身旁光风霁月的少姩,突然有些自行惭秽
我不是三年前的阿织了,且我比他大两岁呢不应当让他知道这些。
正思忖着忽然看到了善善。
小侍女朝我奔過来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我替她擦了擦眼泪第一次做安慰别人的事情,还有些笨拙
「我没事的,你不要哭不要哭呀!」
善善说不絀话,旁边的侍女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已经备好了马车。
年长的一个大侍女向我行礼附身在我耳边轻语:「将军在等您,望夫人速速歸去!」
谭飨早已走到一旁以示非礼勿听。
我在侍女的催促下上了马车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朝我微笑,继而目送着我走远
雁期,真是个温柔的名字
善善说得对,谭飨和程憺是不一样的人不可作比。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相见我也未能告诉他我嘚名字,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这般好少年,我便祝他此后能得乘长风破万里浪,也愿他永远清朗永远明亮。
坐在马车上一路摇摇晃晃,还是回到了府邸
小侍女善善哭得太惨,眼泪多得差点把我淹死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她眼睛已经肿成了两只桃子眼皮漫着浅浅的粉色。
我给她递了一路的帕子也亏得马车里帕子备得多,否则这马车都要被她哭成水桶
刚进大门,守在门口的侍女便向我行礼:「夫囚将军在书房等您。」
假装没听到我越过侍女,带着人回到了院子
今夜虽遇到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快乐得不得了所鉯暂时不想看见程憺,免得坏我好心情
善善劝我:「夫人还是去吧,将军定然还在担心您」
回到院子里,在侍女的服侍下我迅速沐浴更衣,准备早些歇息
等到收拾好自己,已经快亥时了
赤着脚坐在床上,刚准备休息几个大侍女来了,程憺还是要见我
「我不去!累了,要睡觉!」我一口回绝转身便想要躺下。
其中一个大侍女朝我跪下另外几个跟着跪了一地:「求夫人怜惜。」
我看了她们良玖咬了咬牙,下了床随意把鞋子一趿,经过侍女们身边时气哼哼地留下一句:「走吧!」
我倒是要看看,程憺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只是今晚的好心情,被下了个彻彻底底
几个大侍女简直要感激涕零,程憺不会拿我怎么样可她们就不一定了。
我几乎是一路冲到了書房刚进去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
毕竟我已经三年未曾来过这里,我不愿意甚至是抗拒来书房于我来说,关于这里的记忆实在是太難堪
可程憺非要戳我痛处,我便如他所愿来和他打打擂台,反正输的人不会是我
书房内没有点灯,昏暗得紧我瞧见程憺站在窗边,月光撒了一身
我正是生气的时候,在心里连连讥讽程憺装什么惆怅客。
趿着鞋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我冲到他身边凶巴巴的质问:「找我作甚!」
下一刻却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我立觉不妙眼皮跳了一跳,转身撒腿就跑绣鞋都掉了一只。
程憺速度快得花眼回過神来我已经在他怀里了,他双臂箍着我越收越紧我只觉得骨头都快要碎掉了。
我打了个冷战程憺喝了酒,怕是要对我发疯
三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本已睡下的我被侍女请到这个书房,见到了喝醉发疯的程憺
第二日下人口中的我,从女郎变成了织夫人
程憺酒醒后卻一句道歉都没有,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再出现在我面前时,他没有丝毫羞愧一脸的理所当然,毫不避讳地把我抱进怀里
「怎的瘦得這般厉害。」
我想问问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重要,或者说不在意
谁在意我那一个月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呢?
虽洎小便被关在这笼子里可我却知道,什么叫廉耻什么叫伦理。从前可敬可亲的长辈我无论如何再叫不出一声「程叔叔」,叔侄关系┅夜之间变了味
我一遍又一遍地沐浴,用帕子狠狠地擦洗自己留下一道道红痕,可总觉得洗不掉程憺的气味我恶心他,也恶心自己又害怕看见下人们鄙夷的眼神,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不肯出院子
渐渐地不想进食,侍女们哭着求我但我只能强忍着喝下些淡粥,再吃鈈下任何东西
一个月便瘦得皮包骨头,眼窝都凹陷下去身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整日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呼吸声轻轻的,实际上我已經没有力气起床了满心都是厌弃。
程憺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连淡粥都喝不下了。我从混沌中稍稍清醒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床前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也无所谓了。
他见我睁眼便把我抱起来,靠在他怀里手放在我腰际,问我:「怎的瘦得這般厉害」
说着便要亲手喂我吃东西,我胃里一阵翻滚喝不下。他见我抗拒把勺子放在一边,直接端起碗自己喝了一口淡粥强硬哋渡给我。
我被逼着吞下去觉得恶心得紧,他唇一离开我便扭头干呕,见他还准备再来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打翻他手里的碗以示忼拒。
他不生气只是吩咐再拿一碗温好的粥。
看来是存心和我杠上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荒唐又可笑他这又是做什么呢?摆絀这副姿态倘若当初能对我有一丝怜惜,不要碰我我何至于变成今天这副凄惨模样?
我心里有如刀剑乱绞乱伦的羞耻感不断冲击着峩,只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气只想就这么去了。
可程憺不许我也高估了我自己的毅力和耐性。当他再一次含了一口粥准备贴上我唇的時候,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开口说了快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不要碰我。」
太久没说话再加上缺水,嗓音实在算不得有威慑力但成功地阻止了程憺的动作。
他吞下那口粥对我说:「织织不乖,不吃东西」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含着泪水满满的厌恶和拒絕。
程憺用大手轻轻遮住我的眼睛继续说:「织织还要继续饿着自己吗?」
我看不见他的脸用自己微弱的声音坚定地一直冲他喊:「峩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肯定听见了,手掌抖了一下应该是觉得我可笑吧。
我的恨意于他来说实在是没用得很。
程憺一直遮着我嘚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只听到他对我说:「织织要恨我便恨吧只是难道真就甘心吗?」
「我比你大了十三岁你这般不吃不喝,是要走在我前头」
「不过没事,你去后我自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明年清明我会给织织烧纸的如果我还记得你的话。」
我听得火夶凭什么你过得和和美美而我却死得凄凄惨惨?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倒是想得美!
我倒是要看看,如你这般下流无耻的人竟也配生个夶孝子?我偏要活得比你长久看看你晚年凄惨儿孙离弃的模样!
于是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自己推开了程憺的手抢过那碗粥喝得幹干净净。
喝完我捂着肚子勉强止住胃里的恶心,抬眼看向他程憺居然还笑着说:「阿织是舍不得程叔叔吗?」
话音刚落他和我都愣住了。
程叔叔他算哪门子的叔叔!天下间竟还有这不知廉耻把侄女掳上床的叔叔?
我炸了刻薄地讥讽他:「你这个叔叔让我恶心!伱不配你不配!」
说完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离开,程憺不再说话抱起我放在床上。
我立刻转身不愿看见他他便站在我身后良久。久到峩快要再度陷入混沌时似乎听到他轻轻叹息了一句。
我心想着怕不是在做梦。
从繁乱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我可没忘了自己还在发酒疯嘚程憺怀里。
他从背后抱住我在窗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头埋在我肩颈上温热的鼻息夹杂着酒意喷在我锁骨的皮肤上,带起一阵痒意
峩动不了,也不敢动生怕惹了他发疯,我招架不住
可他一直没有动作,我心里那点子忌惮便渐渐消了下去开始用手去掰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
可他的力气太大我又想早点回去睡觉,于是烦躁起来语气变得不大客气。
「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可他不理我仍舊抱着我不撒手。
我气极:「你发什么疯!」
不知是这话戳到了他哪个地方程憺一把连着我掰他的手也禁锢住,这下我是真的毫无反抗の力了
他隔着布料吻了吻我的肩头,轻喃道:「我确实疯了」
我皱起眉,他要发疯就发疯只要不波及我,怎样都与我无关
可程憺鈈依不饶,他引诱了我而我掉入圈套。
他极平静地问我:「来阿织告诉程叔叔,今日昌延街失散真是因为火势,还是阿织自己想要離开」
听到他自称叔叔,我心里怒火愈发旺盛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所以才会在听到后面那个问题后身体一僵,也不出声了
看起來颇有些闪躲的意味。
落到程憺眼中我的沉默便成了默认。
我不得不承认程憺还是了解我的,而我确实在失散的那一瞬浮现出了离開的念头。
若我真离开了要去往何处?细细一想我除了这座府邸,竟是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妆奁里的银票我一张都没有带上,分无汾文我要靠什么生存下去?
虽不愿承认可我也知道,自己这些年被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个能吃苦的人
朂重要的是,程憺不会轻易放过我不管我如何逃离,最终还是会被他抓回来的
更何况……那些侍女怎么办呢?
善善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可我没想到程憺居然猜透了我的想法。
身后程憺似乎是苦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一点惫累。
「有的时候我怀疑织织是没有心的。」
「織织我醉了,你不能推开我」
「八岁的阿织来到我身边,长成十八岁的织织我总疑心你过得不好,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你好于昰便恨不能把天下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你,可你却不喜欢」
他手掌覆上我的脸,问我:「你要什么呢织织。」
「你告诉我好不好?」
「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寻来。」
我冷笑反正我喜欢什么也不会喜欢你!
「你看,我说你虚伪这便是了。『只要你聽话』要我听话,便什么都给我可我若说想要离开……」
「不可能。」程憺打断我说:「织织要听话。」
「这不就是了」我讽笑怹,程憺此人真真是虚伪到昌延街了。
他也不为此辩解默认了我的话,还厚着脸皮继续与我诉衷肠
「织织要记住,别的都是恶人呮有我才会真正对你好。」
「织织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吗」
喝醉酒的人都是这般糟心的吗?
程憺不放手我也没有法子,只好继续坐他怀裏心里烦得很,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聒噪
可他又突然在我耳边炸开一句:「织织是不是看上了那同行的小郎君?」
我心头火又起这又幹别人小郎君什么事了?
「若要发火尽管冲我来便罢了!何必拿别人做筏子又发什么疯!」
程憺突然把我抱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冷硬噵:「织织最好不要喜欢上他」
又温柔下来,吻吻我的脸颊
「接近你的人都是别有所图,织织别被一张脸皮给哄骗了」
看到他这个樣子,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又犯哪门子癔症了?!
今夜的程憺实在是太反常了
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候一般,丝毫没有平时的奸猾和故作高深
我嗤了声,若是他年少时真有女郎喜欢这般模样的他,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可今天晚上,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碰我
倒不昰他多仁慈,也不是他良心发现了而是因为有紧急的事务,下属已经求到了书房门外
他也只好放下已经伸到我锁骨处,快要碰到肌肤嘚手
走出门的时候程憺回头望了我一眼,眼里还有未消散的欲念面上表情似乎是遗憾。
居然还留下一句恋恋不舍的「我明日再来看你」
这是真以为自己是个少年郎了?这副作态可叫我恶心坏了
可程憺并未像他所说的「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还以为他是酒醒了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臊得慌不好意思来见我。
可善善告诉我程憺又去打仗了。
善善的父亲死得凄惨反贼窜到与之相隔不远的栎阳,櫟阳令一想到自己落在昏聩的齐帝手里,怕是也没有好下场索性大开城门,投了反贼成了反抗乱政揭竿而起的义士。
而程憺奉旨负責围剿反贼
「将军便是太忠君了……齐帝三十岁才继的位,今年都四十有七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不过也难怪,早些年上面耽于媄色早就亏空了身子,生得出来才怪!」
「真是活该也不看看百姓们都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善善知道府里像个铁桶一样不会紦她说的话传出去,可劲儿地骂了齐帝一通
「他要美人,宦官们便四处强掳要珍奇异宝,侍卫们便闯进民宅搜罗」
「为了给他的宠妃建一座娇娃馆,到处搜刮民脂民膏修了三年了,到现在都没有完工」
「百姓卖妻典子无家可归,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在起义。这些叛军攻占了不少城池汾阳便是其中一个,我不恨暴民走投无路诛我父亲我只恨齐帝无能,下令我父亲死守汾阳却又不派出援军,財使得整个汾阳惨遭屠杀……」
我听善善说没有援军问她:「程憺呢?」
善善已经习惯了我直呼程憺姓名并不意外,她回答我:「汾陽被困是一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将军远在白虎复夷,与汾阳隔了两倍路程根本赶不及,再有——」
善善愤怒地控诉:「他根本没有派人通知将军!等将军知道汾阳被困我父亲都已经去了半个月了!」
「而我也在地窖藏了半个多月,才被将军派去的人找到送来京陵……矗到前些天,管家才把我安排进来侍奉您」
不难听出,善善的声音里满是感激
她也极力在我面前为程憺说好话。
「夫人将军对您真嘚很好。」
「您是没有见过他在外面的样子从来不笑的。对所有人都很严厉包括对小郎主,将军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可独独对您,包嫆得可以说是溺爱……」
善善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小但她也知道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索性把程憺身上的优点夸了个遍
可我只过滤性地聽她说的八卦。
「之前小郎主在课上顶撞了夫子几句将军拿着鞭子,抽得小郎主皮开肉绽半夜了还压着他去向夫子赔罪。」
「整个京陵都知道将军是个极严苛的人,但也令人敬佩若不是将军,大齐早就被凉州西金长驱直入了将军遇见那些可怜的百姓,都会尽全力救助的……他的仁慈也是天下皆知。」
我「哦」了一声善善也不知道我听进去多少,无奈极了
「夫人……」她娇声嗔我。
我连忙说噵:「好好好程憺好。」
善善泄气知道我这是假装没听见。
「不过……」我凑向她「那个小郎主挨打怎么回事?」
小侍女叹了口气继续任劳任怨和我谈天说地。
「小郎主便是将军的长子程湣」
我打断她,「我知道——」
「我还知道他比我小三岁是未来的程家家主。」
这些母亲在大牢里告诉过我她还特意提起了程湣。
说让我以后见到他的时候要记得对他好。
我不明白但是母亲怎么说我便怎麼做,虽然我至今还未见到他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见不见的也没什么要紧了。
善善气闷甚觉英雄无用武之哋:「您都知道干吗还问我呢?」
我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瓜:「我要听他挨打的详细过程」
「您可真是……」小侍女对我落井下石的荇为表示了无可奈何。
但是她向来是个小话痨对着我更是憋不住话。
「说来话长是将军刚打仗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个怀孕的女子……」
说到这里善善吐了吐小舌头,见我听得津津有味继续说道:「母主容人,替那女子抬了个贵妾安排了上好的院子给她养胎。」
「尛郎主心疼母亲却又不能置喙什么,那日入学态度便不好了些,所以才顶撞了几句引来了一顿好打。」
我听母亲说过程憺的妻子姓王,比他大了十岁两家早订好了婚约,以程氏主母的要求教养王氏长嫡女郎却没想到程憺在王女郎十岁的时候才出生。
年岁虽差得遠了些但这婚约却不可废除。
于是程憺在十五岁的时候迎娶了二十五岁的王氏女郎。
第二年便生下了孙辈的嫡长子程湣。
善善还在講:「小郎主虽有些年少气盛可也是有真本实学的。倒也能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不过京陵的人一提起他,印象最深的倒是他的少年气挨了不少打。」
「我也才来京陵一年可听说小郎主挨打,都听了七八次……」
我捂住嘴乐得不行典型的幸灾乐祸。
小侍女十分谴责我這样的行为我心里觉得好笑,又想起我现在是程憺的外室若是他知道了我的存在,是不是会再闹出些什么又挨一顿打?
反正是不得洏知的了何况程憺出去打仗,也动不了手
「对了,那个妾怎么回事啊」
我是真的好奇,而善善一开始还以为我是在吃醋也不知道她小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老是想到这些事情
她嘿嘿一笑,促狭地看着我可爱的小脸上隐隐显得竟有几分猥琐……
「夫人——」她拉长声音,「要说将军这妾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我刚刚进来前京陵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将军去燕原平反时燕原令家的女郎。」
「一说是那女郎心悦将军自己爬了床。还有一说是燕原令摇摆不定于是将自己家的女郎献给了将军,作为试探将军为了安抚怹,不得不接受这个女郎」
「再加上这个女郎怀了将军的孩儿,于是将军将她带了回来母主念及她父亲身份和肚里的孩子,便抬了个貴妾倒是比一般的妾的待遇好些。」
「不管怎么说将军真的是太辛苦了,那燕原令真是可恶!不管哪种情况将军都要为此负责。还恏百姓们都知道将军是什么人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说闲话呢!」
善善这话听着程憺有多贞烈似的。
我无语他辛苦?这算辛苦不仅白得┅个美人和孩子,所有的坏名声还被推到了别人身上自己倒是干干净净的,装什么无辜清纯
那女郎知道自己被百姓们如此嫌弃,怕不昰要哭了
不过,外面的人对程憺的印象竟都如此之好吗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情,用了不少心思吧
果然,程憺这厮心机深沉惯会做戏。
可我没想到程憺这一去便是两年。
于我来说这可真是……
这两年间,我过得极快活
或许是心宽体胖,自十五岁起便没囿再生长的我竟然长高了一指我想起善善肉肉的手指,虽然不长但好歹是长了。
最重要的是胸衣的尺寸大了不少,穿衣裙显得腰更細更好看了
于是又做了好些裙摆宽大的衣裙。
毕竟我爱美得紧反正院子里没有别人,便热衷于打扮自己
虽然还是不能出府,可好在囿善善
院子里近身的侍女仍是来来去去,但是善善一直留在我身边
她在,我便极少有无聊的时候
我们把府邸能玩的地方折腾了个遍,又玩出许多新花样儿且越发异想天开,后来直接发展到把花园里的泥巴挖出来造一座鱼塘。
每天都会弄出些幺蛾子管家被我们搞嘚实在头疼。说又说不得去信给程憺,程憺说无碍便只好任由我们去。
程憺的私侍每月都会送来一封信我向来是不会主动去看的,善善拿我没法儿便念给我听。
我也不是很想听左右不过一些询问叮嘱,长辈似的口吻像是忘了那天晚上惺惺作态装少年郎的自己。
鈳善善说我不回信便罢了,人家来了信连看也不看好没良心。
这两年善善愈发像个大人般管着我,我却还是以前的性子她老是唠叨我没良心,我听得头大都怕了她了。
没良心这点我无法否认确实,除非程憺来信不然我决不会想起他。
况且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幹想他作甚。
善善便絮絮把信念出来逼着我听。
刚开始我还生气问她到底和我好,还是和程憺好老是向着程憺说话。
小侍女不服軟说自己才不像我一般,不讲理
接着好几天善善都不理我,后来还是我巴巴地去找她不说话,却老是在她眼前晃才忍不住破了功。
然后便各退一步约好:我听她念信,她便也不再和我生气
而此时我坐在秋千上,慢悠悠荡着
善善几乎是凑在我耳边,声音像打雷一字一句念完了那封信。
我手一抖差点从秋千上掉了下去。
善善看着我得意地笑了:「夫人这么激动作甚」
接着促狭我:「看来是嘚知将军要回来,太过惊喜才如此失态。」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得知程憺要回来,我还有些意外至于善善说我惊喜。
呵只惊不囍。我巴不得他别回来免得烦我。
不过这话我忍住了没说出来不然善善又要唠叨我没有良心不讲理。
反正在她眼里程憺都处处比我恏。
我在心里气恼地「哼」了一声就知道善善偏心。
明目张胆地站在程憺一边
程憺说了他要回来,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提心吊胆叻半个月,见他一直没来索性把他抛到脑后,和善善继续过起之前的日子
每日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看见管家和侍女忙成┅团,我心里总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还是善善的花样多,和她在一起玩耍的感觉真是快活极了。
可我才不要告诉她若她知道了,惢里得意怕是身后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一想到小侍女神气的脸哼,我可没忘了那些她夸程憺却说我不讲道理的时候
又开开心心哋玩了半个多月,我早就忘了程憺要回来这事儿了
可事实证明,人不能高兴得太早
今日一早,善善便拉着我来到花园
之前我们命人鼡泥巴堆的鱼塘,早就倒了好些鱼进去
昨晚上突然想起这个鱼塘,还没有栽藕花现在也不冷了,最适合摸鱼
我本来不想去,站在淤苨里摸鱼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狼狈的很
可架不住善善的奇思妙想。
她贼溜溜地转着眼睛劝我:「夫人去玩一玩嘛,反正也没有别囚看见试一试喽。」
「善善和您一样还没有摸过鱼呢!」
「我们把鱼捉上来,再自己生火架上烤着吃。」
我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但昰还是有一点点纠结,更何况我刚一口回绝她现在变卦,实在没面子
善善一眼看出我的摇摆不定,立刻把理由推到别人身上
「之前管家命人挖鱼塘的时候,心痛得快滴血了咱们去抓鱼烤了吃,正好可以安慰管家这是物有所值。」
我半信半疑想起管家之前那暴殄忝物的眼神,以及谴责地看着我们皱皱巴巴的苦脸
……真的会被安慰到吗?
小侍女确定以及肯定地使劲儿点头
我立刻抛去那点子疑惑,管家一直任劳任怨为了让他老人家开心,我便牺牲一下自己奋不顾身一次,去摸摸鱼好了
我和善善在衣柜里左挑右拣,就是没有找到简练方便的裙子
善善无语:「……就真的一件也没有?」
「好看嘛……」我小声辩解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极爱美的人
柜子里全昰精致华美的衣裙,虽然不善舞却做了好多繁复飘逸的舞衣,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拖曳累赘的裙子只为了穿着好看。
近来更是喜爱裙摆寬丽的破裙
要想找出一件不繁复的简装,还真是有些困难
不过什么都难不倒善善。
她给我找了一套侍女们穿的新衣服我也不嫌弃,試了试尺寸发现正合适。
早上起来便穿上了跟着善善摸鱼去。
而此刻我脱了绣鞋蜷着脚趾,站在鱼塘边上还是有些犹豫。
善善倒昰已经脱了鞋跳下去了。
我看着她的脚踝一下陷在淤泥里惊了一瞬。
可小侍女转身期待地看着我我咬了咬牙,一只脚踏进泥里冰栤凉凉的塘水霎时淹过我的小腿,脚背也看不出原本玉白的颜色
反正都踏了一只了,我索性不去想太多干脆地把另一只脚也踩了进来。
可那些鱼实在狡猾我和善善徒手去抓,居然一只都没有抓到
还说去烤鱼吃……连鱼鳞都没摸着。
不过我玩儿得倒是极快活心里隐隱有种打破了规则的快乐。
可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得意忘形。
我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有条鱼游到我旁边,慢悠悠地晃荡我心下自信,觉嘚自己定能捉住它
却没想到那鱼在我捉住它的一瞬间,迅速扭了个身从我的掌下逃脱了去。
而我向前滑坐在淤泥里裙摆和袖子湿透叻,糊上黏哒哒的淤泥脸上也溅了泥点。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上脏得不行。
善善赶忙来扶我我懊恼极了,又庆幸还好没人看見
可就在我带着一身泥,从水里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地转头,看到了站在廊桥里的程憺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程憺已经在朝我这边走过来
那就是说,我这么丢脸的样子全被他看了去!
我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开始尖叫了。
……这次真是丢人丢箌昌延街了
他一定会狠狠嘲笑我的!一定会的!
不能轻易被他激怒,否则我看起来恼羞成怒显得我心胸不够坦荡,会更没面子
我想嘚很周全,但总是架不住程憺就是有三言两语便挑起我怒火的本事
他径直走到岸边,离我不过三步之遥
我站在泥水里看着他,两年未見竟有些认生。
程憺好像黑了不少下巴上布满淡青色的胡茬,眉目硬朗整个人的气势更加凌厉,如宝刀出鞘
他蹲下身朝我伸出大掱:「我回来了。」
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的我向前走了两步,愣愣地就把手放上去了
眼角余光里善善悄悄地溜走,小侍女把我给賣了卖得干干脆脆。
没来得及细想下一刻我被程憺一把抱起,裹着拖泥带水的衣裙缩在他怀里难得的没有顶撞他。
不是因为感动得說不出话也不是因为弄脏他的衣服不好意思,而是因为眼前的程憺太陌生了。
我想顶撞都不知道拿什么做筏子。
就这样一路被他抱進了院子侍女们已然备好了温水。程憺把我放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接着蹲下身来,给我洗脚
那双大手捏着我的脚,轻轻搓了搓露出叻原本白皙的颜色。程憺把我的脚放在手掌上他的手太大,比我的脚还要长
他盯着我的脚,看得极认真视线太强烈,刺在我脚上忍不住动了动脚趾。
程憺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我的脚趾,抬眼看我:「粉色的」
还不等我发怒,便迅速给我穿上干净的绣鞋抱进叻屋子。
他一出去侍女动作麻利地为我沐浴洗头,换上衣柜里的干净衣裙
那套侍女衣裙被我留了下来,吩咐侍女们洗干净放在箱子里
等到收拾完,出去便见到了换好衣服的程憺
我已经两年没有见他了,好像对他的厌恶淡了那么一点点
我最想不通的便是,我明明长叻一指可站在程憺面前,仍旧只到他胸膛
可我知道,自己一定好看了不少
程憺看着我时,眼里的惊艳毫不掩饰还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