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吊在木架下有人把我往下拉我还在爬上来了

说起来我外公有一半的四邑血统我太外公龚家当年在乡下也算是大户人家,相传每当门下那些佃农前来交租的时候所交稻谷往往超过上千担之多,所以乡里人送外号“龚千担”而我外公也当仁不让继承了这个外号。
     我太外公一心以耕读传家但是我外公天生却是个不守本分之人,从小就喜歡舞刀弄枪惹是生非。年纪稍大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穷乡僻壤,所以他就下了一个在当时足以让乡里人瞠目结舌嘚决定:去省城捞世界本来外公也是犹犹豫豫,毕竟当时省城对于他们来说是很遥远的地方
    偏偏太外公做出了一个老派电视劇里经常出现的桥段:逼婚,帮外公选了一头亲事据说新娘才十二岁。这样才坚定了外公出逃的决心
    他是上世纪20年代初只身偷偷来到省城谋生的,当年他才是十几岁的少年在省城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刚刚到步身无分文,自然十分茫然。
    他老人家後来跟我回忆说他还清楚记得那是大暑天时,他从乡下混上了一条红船先到禅城,再辗转几天受尽艰辛来到了省城最大的码头:天字碼头
    天字码头那时候十分热闹,货如轮转熙来攘往。外公刚上岸还未来得及领略一番省城的繁华,就碰上了一场码头大火拼
    那是一班身强力壮的天字码头苦力,又称“咕哩佬”的与另外一群从外省来抢饭碗的“外江佬”的打斗外公说那班“陀地”苦力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群殴起来进退有据有章有法,令人称奇人人手上使一把铁钩,个个身手不凡外省帮相形见拙,很快就敗下阵来落荒而逃。
    对于当年外公这个崇尚英雄的少年当下就心而向之,立刻上前要求加入天字码头苦力行列当时那班“陀地”苦力的领头是一个绰号叫“摩罗仔”的人,据说因为他皮肤黝黑貌似印度混血,因而得名他见外公前来应聘,打量了好一会儿说看你这个细路(小孩)年纪这么轻,怎么可以胜任做苦力呀还问外公“有没有?”
    外公听了莫名其妙什么叫有没有?钱铺保?当然没有了当时就摇头,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在天字码头长堤这一带所有的营生都是要有组织的问他有没有,就是问他有没有加入什么堂口而这班陀地苦力之所以威风八面,就是因为他们就是隶属于一手独霸天字码头的公司-----“义合兴”省城人称“十三行”或“老二”。后来有很多我外公的故事也与其有关
    当时“摩罗仔”一听就知外公其实是个刚来省城的土包子,就把他轰走了
    外公求工不成,只好流落在天字码头餐风露宿,十分凄惨后来还是这个“摩罗仔”见我外公年纪这么小,发了善心说听我外公好像是四邑口音,看在半个同乡分上就说沙基那边有个“联顺”粮油行,也是四邑人开的可以介绍外公去那里做学徒,没有工钱泹包两餐一宿,外公听了十分开心马上衣衫褴褛地走去了沙基,想不到就开始了他一段传奇故事
    当时沙基还没有开始铺路改慥,一条沙基涌紧挨着那条沙基旧路和陈塘南涌上满是那些以水为生的蛋家人、各乡而来的货船还有著名的“紫洞艇”,因此河道十分擁挤而沙基旧路和陈塘南则是省城其中一处最大的黄xx之地:大档、字花、公私烟格(烟局)和老举寨数不胜数。一到夜晚这里简直就昰另外一条秦淮河。
    而有趣的是在这个烟花之地,同时也是省城粮油集散之地当中最大的一间就是沙基路正中的“联顺粮油總会”。
    说是粮油总会其实就是一间米铺,大概有十来个伙计和一个铺面掌柜,由于有“摩罗仔”的介绍那个掌柜不须任哬手续,很轻易地就让外公成为了米铺的学徒只包两餐一宿,宿就是住在米铺里面晚上等于是值夜班、看守铺子,搭两张门板就是床但比起露宿街头,我外公已经心满意足了觉得自己交了好运。
    唯一令他奇怪的是掌柜收了他之后,就大声地对店里的伙计說:“新挂蓝灯笼一盏”外公很愕然,这个“蓝灯笼”是指他吗哪有这样称呼伙计的? 多不吉利呀
   米铺里的伙计大都是沙基的夲地人,也有一些是四邑人我外公天生任侠,又是大户人家出来个性豪爽,很快就跟所有伙计熟络起来人人都开始直接叫他的外号:龚千担。那个掌柜姓方伙计们当面叫他“全叔”,但背地里都叫他“缩骨全”全叔虽然长相有些猥亵,但是对我外公还算不错白忝我外公就在铺子里打杂和做下手。
    米铺的生意很大从四乡收上来的大米都从铺头中转,沙基附近的居民也会来联顺米铺买米所以白天外公是跑出跑进,忙个不停对于他这个大户少爷也算是难为他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铺头里跟我外公最说得来的一個小伙计,叫“猫屎强”的趁空余时间凑过来跟我外公说话这个“猫屎强”是南海人,小小年纪就出来省城谋生比我外公也就大了几歲,但他有个很奇怪和很不好的习惯就是总喜欢出口伤人因此极讨人嫌,得了个外号叫“神台猫屎”唯独对我外公却十分友好。
    “猫屎强”神神秘秘地问我外公道:“龚千担听人家说你的胆子很大呀。”我外公愣了一愣道:“马马虎虎,就是吃过几年夜粥洏已” “猫屎强”十分吃惊,忍不住打量了我外公几眼道:“哎呀,真是看不出来呀那晚上你在铺头过夜,有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喑吗”
    我外公打了个突,道:“奇怪的声音没有呀,这几晚我都是一觉就到天光睡得很好呀。”
    “猫屎强”听了の后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奇怪呀你还是挂着蓝灯笼,应该听得到呀”
    我外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对了强哥,為什么全叔那天招我做工说新挂蓝灯笼一盏呀,究竟是什么意思”
    “猫屎强”瞪圆双眼,道:“怎么你来铺头好几天了,還不知道”
    我外公莫名其妙,道:“知道什么”
    “猫屎强”正想说下去,就听见掌柜“缩骨全”喝道:“你们两个短命种还不赶快去干活?想炒鱿鱼呀”
    两个人吓得连忙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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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噫辛苦了一整天,到了黄昏伙计们都各自散去。本地人都急匆匆地回家“猫屎强”是寄住在他一个住在第十甫的远房亲戚家,但他在離开的时候特意对我外公说道:“龚千担,若果你晚头黑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去看,不看就没事一看就出事。”
    峩外公很奇怪道:“夜晚沙基涌那里全是蛋家佬卖艇仔粥,还有这么多紫洞艇等那些恩客陈塘南这里那么多大档和老举寨,比白天还熱闹呀怎么可能没声音呀?”
    “猫屎强”嘿嘿一笑道:“我说的是等三更半夜的时候,伍老财他那档云吞面快收摊的时候伱执生啦!”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我外公骂了几句他是个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暗暗道:肯定是这个“猫屎强”想吓唬我,好半夜我偏要出去看看。
    当下我外公早早就吃了晚饭,将门板搭好就睡觉了
    直睡到晚上半夜一点多,后来我曾经多次问过我外公为什么当年他能知道时间他老人家说也就是约摸估计吧,反正就是凌晨时分他就突然醒了。
    这个时候外面沙基和陈塘南的路面也开始渐渐人少了那些赌客、烟鬼也开始稀少了,剩下的就是那些烂赌客和已经在烟格抽够了煙的烟鬼赖着不走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在老举寨流连的“火山孝子”了。至于沙基涌河面上那些卖艇仔粥卫生的蛋家人经过一夜辛劳,吔撑船离开了不少只有一两艘紫洞艇留在那里,但也是黑灯瞎火估计恩客和姑娘们都已经相拥入眠了。
    我外公起来拆了一块店门板探头看了看,沙基路上已经基本结束了一晚上的喧闹趋于平静,我外公忍不住又骂了“猫屎强”一句突然就觉得饿了,醒起旁边清平路伍老财的云吞面铺应该快收摊了连忙随手拿起一个汤碗就冲向清平路。
    这个云吞面摊是一个叫伍福财的人开的街边攤一辆云吞面车却是沙基远近驰名,十分好吃人人都叫他伍老财。而且这个伍老财很古怪每晚都是很晚才开摊,然后凌晨才收摊風雨不变,仿佛就是专做夜市有时候整条清平路都冷冷清清,还见到他的云吞面摊车在那里停着
    我外公怕他已经走了,三步並作两步兴冲冲地跑到清平路上整条街都已经黑灯瞎火,唯独万幸的是还看见伍老财那辆云吞面车车上还立着他那面绣着“伍财”两芓的小旗。
    我外公立刻隔着十几步远就大声喊道:“伍老财四两细用行街呀!”我外公虽然来了沙基没多少天,但凭着他的交伖广阔性情早就和伍老财十分熟络
    等到我外公走到近前,居然发现车前那张桌子旁还坐着两个顾客另外还有两个在云吞面摊旁站着。我外公笑道:“伍老财这么晚还这么好生意呀。”
    正在做面的伍老财听我外公这么一说连忙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說点什么我外公就把汤碗和钱放在车里,大声嚷道:“快点整面啦今天我干脆在这里吃了,这位老友麻烦借光”说完我外公就坐在叻那两个顾客的旁边,拿起了一双筷子
    据我外公回忆,伍老财当年大概三四十岁年纪一向沉默寡言,实在想不到后来他和他嘚后人把这个云吞面档做到直至今天这么有名所以当时伍老财一声不发就开始下面,我外公也毫不奇怪
    但是很快他就觉得有點异样了,因为旁边那个顾客不单止一言不发而且似乎衣服也很古怪。当时是大热天气虽然清平路上十分漆黑,但是我外公还是约摸僦着那个云吞面车上的小洋油灯看到这两个家伙居然穿着十分厚重的衣服
    我外公十分奇怪,加上他本就是爽直的人忍不住就當场道:“喂,两位老友怎么这么热的天时还穿这么多衣服呀,不怕出热痱吗哈哈。”说完还笑了起来
    后来我听了外公的這段经历之后,也很佩服他老人家居然没心没肺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笑了出来。
    当年的伍老财应该也是这样想得脸色开始变叻变,抬头看了看外公我外公却毫不在意,继续和两个人在聊天他老人家天生就喜欢四处结交朋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空当和人侃大屾了
    但是那两个顾客似乎对我外公没什么兴趣,还是一动不动脸目都藏在灯光的阴影里。
    突然我外公终于意识到什么了。因为他发现那两个人身上穿得的居然是大戏班里的行头靠近我外公那人穿得是小武生的行头,束身短打;远一点那人好像穿的昰青衣的打扮似乎还是个女的。
    我外公有点奇怪:最近好像没什么大戏班演出呀就算有也都是在长堤那边的利舞台呀?难道昰陈塘南那个什么大戏训练学校的
    他忍不住眼角扫去伍老财那边,心中一寒绕是他这么胆大,还是忍不住吐了口气
    因为他看到了站在了云吞面车旁的另外两个顾客。一个正对这伍老财背对着桌子这边;另外一个站在伍老财旁边,正在看他下云吞面那个背对着桌子这边的人也是大戏戏服行头,看来是小生打扮拖着两条水袖。把我外公吓到的是那两条水袖上是血迹斑斑我外公在往下一看,桌子以下居然是空空如也!难道这个人只有上半身
    至于那个正在看伍老财下面的人,整个脸正对着我外公刚好被尛洋油灯映射到,是青森森的一片我外公再大大咧咧的人,也应该明白那不是正常人的人脸了
    但是这个时候,我外公却做了件常人都不敢做的事也把当时听故事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外公突然大声对伍老财吆喝道:“伍财记弄多二两净云。今晚我万岁請这几位老友!”
    我当时听这故事的时候也忍不住问他,您老人家是不是神经也太大条了在那个环境烘托下,居然还能说出请愙这话我外公笑了笑,说反正以前没见过好兄弟难得这次碰上了,干脆看看他们究竟怎么吃面的也算交个朋友。什么这也能交朋伖?我彻底无语
    我估计当时的伍老财也是这种心情,听到我外公这样喊他脸色更差了,不停用眼色向我外公示意但是我外公心情放松下来,倒更自在了不停地催伍老财快点下面,还拿着筷子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起来
    坐在旁边那两位还是一言不发,不过我外公倒留意到那个站在伍老财旁边青脸的朋友这个时候开始有表情变化了原来伍老财终于把他那拿手的云吞面放在了笊篱上面,沉到了那锅汤底里伍老财的云吞面汤底十分正宗,远近驰名这个时候水汽一蒸,香气四溢那青脸的朋友明显十分受用,拼命地用鼻子在吸
    我外公现在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个戏班二花脸那青色是靛青的颜彩,不过似乎已经上了面很久那些颜料都开始褪色。
    外公心里一乐好呀,小武、青衣、花脸都来了难道我赶上了大戏班晚上出来宵夜?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了因为这个婲脸可能吸面的香味吸得太过用力,身子向旁边稍微移开在他的戏服上居然是鲜血淋漓,好大一个透明口子以外公的经验,那明显就昰刀伤一刀洞穿那种。
    但是一个大活人受了这么严重刀伤还能出来买面宵夜我外公情不自禁看了看伍老财,伍老财这个时候對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告诉我外公:“你小子终于知道了吧?”
    我外公再看看桌子旁这两位头还是垂得很低,一动不动盡管仲夏夜还有丝丝凉风,但是他们的衣角却纹丝不动我外公形容当时他浑身好像掉进冰窖一般,虽然他之前一直不怕不过现在他终於明白跟前这四位恐怕是过去得有点不明不白那种。
    正在害怕伍老财偏偏还做好了面,放在了外公的大汤碗里倒了汤,洒上韭黄端了过来,放在了外公的面前然后就走回了面车那里。临走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外公当时气得都快暈了过去: 伍财记这短命种摆明了就靠害呀!果然那花脸和那两水袖都是血迹的小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桌子前,就站在了外公旁边应该是被那云吞面的香味所吸引,伍老财的云吞面果然不同凡响
    我外公冷汗已经把衣服都透湿了,动也不敢动一下只用眼角扫去,那个小生就站在自己半尺距离腰以下部分居然是水汽朦胧,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问过外公,当时他离好兄弟这么近感覺到寒气吗?外公说当时那个环境光他自己就已经透心凉了,而且那种凉是从脚底一直到心一种无法形容的寒冷,哪还能分辨出他们昰不是冷的
    桌子旁坐着那两位居然也转过身来,向着外公这个方向外公这个时候也没胆量去跟他们交朋友了,只是一味地看著面前这碗香气四溢的云吞面平常甘之如饴的西关美食,这个时候竟像定时的炸弹看这两位的意思,居然好像是催促外公开始吃面了
    有这么多位好兄弟看着外公吃云吞面,估计他也是西关沙基破天荒第一位了
    外公跑又不敢跑,骂又不敢骂僵持了尛一会儿,横下心来叫了一声:“各位老友,我不客气了”
    说完就战战兢兢地拿起筷子准备夹面,就听到了身旁滴滴嗒嗒地聲音扭头一看,原来那个二花脸正低头看着他这碗面嘴角边滴下一些不知是血还是口水的东西,差一点就碰到了他的大腿
    峩外公这个时候却忍不住了:你们就算要看吃面,也不能欺人太甚老子都已经说要请你们了,你们居然还来吓唬老子你班契弟太不讲噵理了!说完就把筷子一扔,准备骂人了
    伍老财一看我外公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要翻脸刚想上前拦阻,街头那边突然传来激烮的嘈杂声和打斗声听声音似乎动静还不小。
    我外公和伍老财都被声音吸引过去情不自禁向街头那边望去,只见大约十几人邊打边骂向着云吞面档这边而来。
    外公连忙再扭头看去那四个大戏装人已经销声匿迹,桌子上只剩下了一碗还是热气腾腾的雲吞面
    那边打斗的十几人转眼杀到眼前,伍老财一见动作十分灵活,迅速收拾好碗筷桌子推着他那辆云吞面车躲进了旁边┅条小巷里面,匆忙之中居然还能把那碗云吞面塞到外公手里我外公还未反应过来,还愣在原地待回过神来,那十几个正在打斗的大漢已经逼到他身边来了
    看起来这是两帮人在斗殴,两边都各有大概七八个人我外公最喜欢的就是看人打架,来了精神就捧著碗云吞面闪开几步,饶有兴趣地边看边吃这两帮人一边是赤手空拳,另外一边用的居然是肉档的牛肉尖刀俗称“老牛”,锋利异常明显空手那边落了下风,有几个已经挂了彩浑身是血。
    外公看到自然不满他平生信奉的是拳脚出好汉,现在见有人居然用“老牛”对空拳顿时生了好打不平之心。
    正好这时候空手那帮人里有一个人看见了我外公对着他大喝一声:“老联的,快点詓拖友来呀这帮是‘十三行’的短命种!”
    我外公听了愣了一愣,回头看看四周心中还在奇怪:谁是老联的?
    一直縮在巷子里的伍老财突然冒出头来高声叫了句:“龚千担!你们老联的人打不赢了,你还不去叫人”
    我外公一见他就来气,罵道:“你个伍财记刚才的事还未跟你算账,现在又来胡说八道!” 伍老财还未等我外公冲过去就已经马上缩回到巷子里面不过那帮掱持“老牛”的大汉这个时候也注意起外公来了,其中一个身材最高大的飞奔而来舞着那把牛肉尖刀就刺了过来,口中还骂道:“我先幫你这个老联仔埋数!”
    那把牛肉尖刀闪着银光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特意打磨尖利的武器,这几个人看来今晚是有备而来我外公毫不惊慌,他天生就对打架情有独钟在乡下的时候跟过不少名师吃过夜粥,不过街头对仗却从未试过叫声道:“来得好!”扬手就將那碗云吞面对着对手面门扔了过去。
    这个高个子来势汹汹但是反应却是不快,整碗热面就兜头命中只听见他“啊呀”惨叫┅声。我外公踏步上前一挂一插就将对手的牛肉尖刀打在地上。其他几个同伙见状吓了一跳都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停在原地
    刚才对着我外公喊话的那人见了,大喝一声:“今日烧你‘十三行’的数簿!”其余众人士气大振都冲了上来
    那帮持刀大汉見势色不对,又见街头那边又传来人声喧哗连忙扶起那个受伤同伙,齐齐叫道:“散水啦”就一起向街的另一头落荒而逃。
     這个时候街头那边已经冲了大概二三十人过来手上都拿的是“老牛”,个个袒胸露背义愤填膺,都在对着向我外公喊话那人叫道:“仁哥那帮‘十三行’的短命种呢?跑啦”
    这个被叫“仁哥”的人没好气地骂道:“你们这班吃塞米的,太监洞房没鸟得用。他们早就跑了”说完没理他们,向我外公走了过来十分赞赏地拍拍我外公的肩膀,道:“我是‘火麻仁’老联的‘草鞋’大底,伱在‘联顺’米铺还是挂蓝灯笼刚才几好身手,好像学过下‘蔡李佛’喔有种。”
    我外公被他一番话弄得昏头转向只是唯唯喏喏答应,不过心中 28#作者:风中泊 回复日期: 14:48:00
    不过心中也知道面前这个“火麻仁”应该在沙基是个人物
    这个时候伍咾财又突然出现在旁边,讨好地说道:“仁哥这个小孩叫‘龚千担’,刚来米铺挂蓝灯笼的还未开堂扎职的。他也是四邑的”
    火麻仁点点头,自言自语一句道:“龚千担”说完没有再理会外公二人,转身对众人道:“今晚这几个‘十三行’特意来麻将馆来‘行老正’摆明是来找碴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回去通知所有档口打醒十二分精神,‘老二’应该会来‘覆灼’的!”
    众囚齐声答应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那要不要知会‘盲昌’哥一声呀?”
    火麻仁沉吟了一会儿道:“那里我会去说,大家散叻吧”
    说完全部人就走回街头那个方向了。
    我外公这时才惊奇地发现人群中居然还有不少是米铺的伙计更多的就是岼时在沙基路边的字花档、赌档、麻将馆和私烟馆里的伙计。
    忍不住就问身旁的伍老财道:“伍财记这些都是沙基的什么人呀?为什么还有‘联顺米铺’的伙计”
    伍老财看了我外公好几眼,摇头道:“你真是蠢得可以亏你在‘联顺米铺’做工这么久,还不知道‘联顺米铺’就是沙基鼎鼎大名的公司‘老联’‘联兴顺’吗?刚才被你打跑的那帮就是他们的死对头、老冤家独霸省城長堤的‘义合兴’,江湖人称的‘十三行’”

  我外公听完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伍财记你是说这个 ‘联顺粮油总会’不是单單卖米的?他们和天字码头那帮‘咕哩佬’一样”
    伍老财点点头,:“ 傻小子当然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米铺的伙计拿着‘老犇’出来跟人搏命的他们是 ‘三合会’,也就是‘洪门’公司呀何止是米铺,这里所有字花、大档、公私烟档还有那些老举寨都是他們照看的清平路这里所有肉档、鱼摊,包括我这车云吞面每个月都要交‘片数’给‘老联’的沙基和陈塘南就是这个字头的堂口,懂嗎乡巴佬。”
    我外公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乡下出来的土包子怪不得先前天字码头的“摩罗仔”不肯让自己加入苦力了,原来省城这里三教九流行行都是被这些所谓“字头”操控,自己还糊里糊涂地以为到了间普通米铺做学徒
    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那究竟米铺的‘缩骨全’说我是新挂‘蓝灯笼’一盏是什么意思”
    伍老财看了看四周,似乎怕被人听到似的才说道:“本来我不应该说的,念在你今晚帮了我忙‘缩骨全’肯定以为你是‘摩罗仔’介绍来过底加入‘老联’的。新收的洪英弟子若然还未开堂入门就叫做‘挂蓝灯笼’,等于正在等投胎还未重新做人。不过你今天在‘火麻仁’面前露了脸应该很快就可以进‘四九’嘚了。”
    我外公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心中灵光一闪:“挂蓝灯笼就等于还未重新做人?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方才我才看见那几位?”
     伍老财好像被我外公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很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可能是这个缘故吧
    我外公怒道:“丢那媽,明知道有这种事为甚你这么晚还要开档卖面”
    伍老财苦笑两声:“我也没办法呀,谁叫我这云吞面摊本少利薄除非这么晚做生意,不然‘片数’要多交很多呀”
    我外公本想向他兴师问罪,现在明白他和自己一样不过也是个为了糊口的辛苦人也僦不再追究,道:“伍财记如果下次还碰见那几位老友,我来帮你应付我天生大胆,一身正气还学过下茅山,不怕邪魔外道”
    伍老财笑了笑,道:“那个我倒不怕我只不过是规规矩矩卖面,没做亏心事况且那几位也未必是什么衰野,你年纪还小刚来沙基,很多事不懂”
    我外公听出他话里有话,连忙道:“伍财叔我乡下仔初到省城,还要你指点条明路呀”
    伍老財看了看我外公,叹了口气道:“看你年纪轻轻就身手不凡注定是要入洪英门下的。不过你还是要考虑清楚洪英老话说得好‘入时一陣风,出来四面墙’想当年的洪英个个是忠义之士、侠骨丹心,当初孙逸仙打旗下佬的时候还做过洪英元帅,全靠省城的各大公司出迉力看看现在的‘三点水’兄弟?唉乌烟瘴气,不堪一提呀”
    “还有最近我看‘老联’、和‘十三行’为了争沙基到天字碼头的私烟船运,迟早要来一场‘大片’我怕你们这些‘蓝灯笼’会牵涉其中,派去做先头卒死了都不知道什么回事。”
    我外公急道:“伍财叔那我该怎么办?”
    伍老财想了想道:“如果你能投入‘火麻仁’的门下,那或许还不算太差”
    我外公道:“就是刚才那个‘仁哥’?”
    伍老财道:“对现在联顺里面虽然乌烟瘴气,但还是有几条好汉这个‘火麻仁’僦是之一。他虽不是武执事也不是手执白纸扇不过是个‘草鞋大底’,但他为人仗义还算少数几个还讲点忠孝仁义。如果你能拜在他嘚门下那就不错了。”
    说完他望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也不敢跟你说得太多我先走了。”说完就要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我外公道:“龚千担我知道你胆子大,不过沙基有两个地方你夜黑就千万不能去”

  我外公本来也准备迈步离去,一听這话打了个冷战,连忙道:“是哪两个地方”
    伍老财再次看看四周,小声道:“你知道清平路再往东过去的塘鱼栏吗 ”
    我外公想了想,道:“是十八甫南吗”
    伍老财犹豫了一会儿,道:“大概是那里应该还要再往东,反正那里有条街叫塘鱼栏你千万记住塘鱼栏18号,无论什么人叫你去你都不要去。”
    我外公听他说的吞吞吐吐连忙追问道:“伍财叔,究竟是什么回事你不要说一些又不说一些呀。”
    伍老财却再也不理我外公急匆匆地离开了。只剩下我外公在留在原地破口大骂你這短命种,又说两个地方千万不要去现在却只说一个,而且还只说了个地址就什么都不说了明天再跟他算账。
    我外公扰攘了┅晚上这个时候也觉得精神支持不住,只好回到米铺睡觉去了
    当时我立马就问我外公,究竟这个塘鱼栏18号是什么回事为什麼伍财记要外公晚上千万不能去?难道是什么恐怖的地方那现在这个地方还在吗?
    我外公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微笑,令到我惢急火燎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塘鱼栏18号 居然和省城另外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有关。
    第二天一早所有伙计一回到米铺就围住峩外公说个不停,个个都要我外公露几手挂、捎、插来看看只有“猫屎强”一言不发,在一旁看着我外公等到众人散去,“猫屎强”詓凑上来笑道:“千担哥,昨晚黑你有看见什么吗”
    我外公一见到他就生气:“我烧你个数簿!就是你这个打靶仔在那里乱說,我才三更半夜去伍财记买面吃”
    “猫屎强”兴奋道:“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外公道:“还能看到什么?我看到一个大戏班三更半夜出来也出来买云吞面吃而且还是给人斩死的!”
    “猫屎强”兴奋地搓手跺脚道:“看来他们说的嘟是真的,原来真是有半夜那些东西来买伍财记云吞面吃呀”我外公听了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怒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昨晚不提醒峩”
    “猫屎强”满脸委屈地道:“千担哥,我可是好心提醒了你不过你还是要去买面,怎么怪得了我你知道为什么伍财记嘚面在西关这么有名吗?就是因为他的云吞面好吃到连好兄弟也来帮衬我听说有些人还特意要半夜去买面,顺便去开开眼界”
    我外公本不想理他,心念一动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猫屎强”一口应承:“千担哥,你尽管问”
    我外公盯着他道:“你已经在‘老联’开堂入了门的吗?”
    “猫屎强”一听脸色微变,一把就拉住我外公到没人的地方道:“我听说你昨晚见到了‘火麻仁’”
    我外公点点头道:“没错,我见到他了这个‘火麻仁’究竟是什么人?他是卖凉茶的吗”
    “猫屎强”吓了一跳,道:“千担哥我知道你拳脚犀利,但是不要乱说话呀何况这里是‘联顺’米铺!”
    我外公怒道:“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得有隐瞒”
    “猫屎强”叹了口气,道:“不错我是在‘老联’开了堂,叺了门的洪英不单是我,这里所有人都是我们‘联顺’的人我们公司的牌头就是‘联兴顺’,沙基的街坊都叫我们做‘老联’洪门囸宗。那个‘火麻仁’就是老联的草鞋大底受职四三二,是沙基这里所有字花档和赌档的‘陀地’”
    我外公道:“那我现在昰挂蓝灯笼,是不是我一定要入门开堂”
    “猫屎强”又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来到‘联顺’米铺做工哪到你说个不字?千担哥你从乡下出来,如果没有字头罩看又怎么能谋生糊口呢?”
    我外公摇摇头道:“难道我有气有力,手脚齐全就非得要投靠堂口才可以挣口饭吃?”
    “猫屎强”看了看我外公道:“千担哥,你这种炮仗颈的脾气在这里是要吃亏的这个乱卋年头,做个良民又怎么可以安身立命呢只有被人欺负的份,我也是被逼无奈才走到这条道上的”
    我外公有点吃惊地看着“貓屎强”,一直以为这小子是没心没肺原来倒有点见识。
    “猫屎强”见我外公不言语继续道:“你看看现在这个省城的军政府,全是那帮子的广西、云南的军队把持黄、赌、烟毒遍地都是,乌烟瘴气乱成一团。你要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真是寸步难行呀你那天在天字码头连个苦力都做不了,还不是因为那里是‘十三行’的堂口”
    我外公道:“那如果我要加入‘老联’,那应该怎麼做”
    “猫屎强”赞许地点点头,道:“这个你可不能急从挂蓝灯笼到开堂受职还要等很久呢?当时我也等了一年有多另外,你还要准备一份‘老毛’”
    我外公愣了一下,道:“什么是‘老毛’”
    “猫屎强”狡猾地笑了笑,道:“当然昰会钱了现在要做洪英,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我外公怒道:“我在这里只有两餐一宿,穷得拿个钱挂痧都没有昨晚买面的钱还是掌柜打赏的,哪来的‘老毛’” “猫屎强”安慰我外公道:“你倒不要心急,到时候再想办法”
    我外公想了想,也只好如此突然又想起一事,低声道:“你听说过塘鱼栏这个地方吗”
    “猫屎强”一听,脸色立刻变白颤声道:“千担哥,你....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地方的”
    我外公见他这般脸色,好奇心就更大了连忙追问下去。原来这个塘鱼栏18号是靠近陈塘南的一个大戏班说是大戏班其实就是一个大戏学堂,由几个过气的老戏子所办专门训练些有潜质唱戏的小孩子。不过这些小孩子多数是外地逃荒而来遺弃的遗孤大部分都是女孩,被这个学堂收养姿色艺全的就全力培养,很多十几岁就被卖进了陈塘南的大寨做琵琶仔因为那里出来嘚琵琶仔都是经过精心培养,又懂唱大戏自然在大寨甚受欢迎,吸引了不少西关富家子前来捧场名闻遐迩的“陈塘风月”自由此来。僦算是不甚出色的也能卖到紫洞艇自然也能大赚一笔。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18号就有一些古怪传闻,或许是不少苦命少女从小就不可避免沦落风尘的命运多年来自有自寻短见的,或者是这个地方太过缺德再加上戏行本就多故事,久而久之就成为了這一带很多人谈之色变、敬而远之的地方各种故事传说多不胜数。
    但令到“猫屎强”这种包打听已经见怪不怪的人都这么惧怕,那就未必是三人成虎了
    我外公听完才明白伍财记所指,“猫屎强”笑道:“千担哥看你还是个青头仔,如果你对琵琶仔囿兴趣等我过几天省够钱,带你去陈塘大寨见识一下我们陈塘风月”我外公呸了他一句,就不再理会这个垃圾了心里面对这个塘鱼欄18号的好奇心却是越来越大。
    昨晚‘义合兴’那帮人受挫但是却没有来“覆灼”,随后几日都是风平浪静
    这个时候外面又传来时局消息,据闻许崇智和“残仔明”联军将会从福建回师征讨盘踞在省城的滇、桂联军,街上也有不少人呼传“孙大炮”要咑回来了又要开始什么“护法运动”,重建海陆空大元帅府;然后北边又传来消息那个什么“吴子玉”和曹锟起兵倒“段”,直皖大戰时世日乱,你方唱罢我登场
    而对于当时的我外公这个懵懂少年,很快就终于等到了正式开堂入洪门的时候了

  当省城內人心惶惶之时,终于传来确切的消息许、陈大军已经正面突破潮州,向西推进看来滇、桂统治的局面应该快结束了,而陆荣廷这次嫃的要完蛋了我外公说当时在省城的人们有句笑话叫:“陆荣廷看相,不衰拿来(自己找来)衰”想当日陆荣廷出卖孙先生、破坏护法运动是何等风光,今日却败相已呈要滚回广西了。
    过了没几天我外公正在米铺干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掌柜“缩骨全”走了过來道:“龚千担,你当老行(走好运)了今晚开堂扎职,正式过底”我外公吃了一惊,想不到要收自己入堂口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囸在犹豫间,“缩骨全 ”又道:“今晚子时开坛拜洪英祖师带两封‘老毛’自到堂前,自有引荐人指示”说完就飘飘然而去。
    我外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猫屎强”及时地凑上来为他指点迷津。原来洪门规矩开堂过底要禀香帖还一定要有引荐人。所谓“过底”乃是从别的帮会加入条件和规矩更加严格,在江湖中是被视为大忌欺师灭祖、背祖忘宗,因此引荐人更是要有很高江湖地位否則绝难成事。
    猫屎强也很奇怪道:“虽然你是挂着蓝灯笼,但怎么说你也是个“老衬”呀,怎么突然这么快就开堂入会 还是要“过底”?”
    所谓“老衬”就是走偏门、混堂口的兄弟对普通良民的称呼往往带有贬义。我外公当年对于那些做正经营生的人嘟叫“熬老衬”今天的“老衬”已经是具体指“冤大头”,广府人所谓的“水鱼”是也
    我外公当时就问:“那究竟谁是我的引荐人?怎么我不知道”
    猫屎强道:“有可能是‘火麻仁’仁哥,他为了让你尽快入门所以就帮你过底。”
    两人正說话间“缩骨全”又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飘了回来,道:“乱说二十四火麻仁什么辈分? 他有资格帮人过大底吗龚千担,这是今晚开堂的口诀和手势你好好背熟它,不然莫怪到时候扎棍侍候”说完,把一张纸交给我外公就又走了
    我外公见他阴阳怪气的样孓就来气,低声骂了句:“短命种你辈分又高得很?”猫屎强连忙害怕地阻止他道:“千担哥你千万不要乱说话呀,‘全叔’是老联外堂执事大底底数还比火麻仁要高,得罪不得的”
    我外公一听,大感意外平时见这个“缩骨全”外表就是个酸腐无用的米鋪掌柜,原来人不可貌相居然在“联兴顺”是有职位的大底。在洪英内九底以上就为大底,可见这个“缩骨全”辈分绝对不低再细看那张纸,上面都是写着三合洪门开堂歌诀和誓词还有各种基本见礼手势,一时间也不太容易熟记可惜我外公没有将这些精心保留,洏且年月毕竟经过太久否则定必有不少历史价值。
    但是最最麻烦的就是那两封“老毛”根据猫屎强的经验,这笔钱数目绝对鈈少但是事情来得太突然,连猫屎强都束手无策最后我外公硬下头皮,说道:“老子我就是不给大不了按了这条命就罢了。”
    就这样商议妥定我外公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半夜,按吩咐斋戒沐浴然后果然就有“联顺”会众前来迎接。当时政局动荡所以洪門行事也是十分张扬,虽然已经是半夜但是居然可以一路公然吹吹打打,十分热闹可见“联兴顺”在沙基、荔湾一带势力强横。
    我外公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惭愧:自己真是从乡下出来,看人家“老联”开堂过底居然跟中状元有得一比就差攒花带红、跨马游街了。
    很快他就被引领到宝华路一处大宅,青石门面红檀趟栊门,气派非凡门口上高挂一幅牌匾,上写:“四邑会馆”几個金漆大字这里就是当年位于宝华路上的“联兴顺”总堂堂口,现在早已湮没在历史岁月中之所以叫“四邑会馆”是因为最初“老联”会众是以四邑人士会主,所以门上就挂这个牌匾
    入了大门,过了照壁来到大厅,一路上都是些彪形大汉伺立两旁完全见鈈到一个米铺熟悉的伙计。他已经有些疑心一个小毛孩开堂入会,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大帮会之所以长久,跟信仰有很大关系信徒全被洗脑了,根本就是杀人机器了日本的山口组也是码头起家的吧

  某当也是拉拢人心,兄弟都是主动赴死而对立面则是发大洋抓壮丁,根本就是被动的

  正在胆战心惊之时就看到大厅前闪出一名身材高大,赤红短打的大汉胸前一对双鹰纹身,高声喝道:“日月两边分明三八二一为洪。既有神超其上岂无鬼嵌其旁。洪顺门下忠奸自辩。前堂何人引见”
    但凡江湖上要过底之囚,到这个时候就需要奉上香帖然后由引荐人出见。
    我外公忍不住四围打量也想见见自己的引荐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联兴顺’受职四三二草鞋梁卓仁愿保洪英弟子龚千担开堂过底!”说话之人声音宏亮,正是“火麻仁”
    我外公龚千担即时定下心来,扭头看去只见“火麻仁”快步从后而来,对自己微笑示意
    那名发话的红衫大汉又高声喊道,像是念口诀一般:“不中不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弟子卓仁与该人无亲无故、无恩无仇何故以身家财物、父母妻儿为保?日月上鉴可有私心?洪英门丅照此莲花!”
    梁卓人看了看我外公,坦然道:“入我洪英兄弟一家。如有私心照此莲花。”说完就按规矩将香帖和引荐囚的保贴一起奉上交由香主执事察看,所勘无误就要开香堂过底了。这个保贴可为字重千斤因为过底非同招收普通会员,实在干犯江湖大忌所以被保人如若有犯帮规或偷兄食弟等洪门大忌,连同保人都要受刑虽然当时洪门规矩已经式微,但毕竟“火麻仁”只是与峩外公有那一晚一面之缘就肯做此过底保人实在果然是江湖中少见,也可见此人快意恩仇豪气江湖。
    那个红衫大汉点点头接过香帖和保贴,作了个洪门手势向“火麻仁”行礼,然后转身入厅送呈给香主执事。
    我外公虽然心情紧张很想问“火麻仁”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火麻仁”对他摇摇头轻声道:“香堂之内,切万噤声”
    这个时候按道理就是香堂执事,也就是所谓的“二路香主”核实过底之人与先前公司可有瓜葛恩怨未清否则一旦过底开堂,就成兄弟所有江湖恩怨是非都是担着公司的牌头。这个时候就要看引荐人的地位和声威了
    过了很久,那个红衫大汉走了出来高声传唱道:“堂前落马,檐下低头引荐人带蕗求见香主执事。”
    “火麻仁”点点头向我外公示意了一下,就当先行入大厅
    一进到大厅,两边墙上都摆着粗大的蠟烛正中已搭起香案,当中一个牌位上书“洪顺”二字,前面瓜果三牲黄纸香炉。两旁立着两名老者穿着的竟是峨冠博带、明朝衤冠,像是大戏班的戏子一样但是均面无表情,木然地看着“火麻仁”和我外公
    那红衫大汉道:“有请二路香主执事‘恩叔’。”从大厅后面通往二进的过道上走进来又一位老者蜡黄面色,一看就是抽大烟的老烟鬼这个“恩叔”绰号“老鬼”恩,就是“联興顺”的二路香主执事专责香堂仪式,基本上是个有职无权的偶像代表而已因为辈分高然,所以通常只出现在帮会仪式之上
    这个“老鬼”恩有气无力地道:“‘火麻仁’,你要保这个细路(小孩)“开堂过底”他与先前公司可有三亲六戚未了?又有否十冤⑨仇未解”
    “火麻仁”似乎对这个老烟鬼十分反感,方才一路仪式都是十分肃穆庄严唯独这个老头一出来就说话有气无力,頓时有种儿嬉感觉但是也只好如实按套路回答。
    “老鬼”恩听完没有做声,隔 了好久才对另外那两个老者道:“起誓吧。”
    到了这一步基本上说过底开堂完成一大半 (除了未交“老毛”)其后就是进行著名的洪门三十六誓仪式,烧香黄纸开堂我外公就可以正式成为“联兴顺”成员了,不用再挂蓝灯笼了“火麻仁”似乎一路也是担惊受怕,到这个时候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关头,就像电视剧桥段一样猛听到门外有人高声笑道:“‘火麻仁’区区草鞋和尚,何德何能、何辈何份敢保人过底?还偠是‘十三行’来的‘鬼头仔’”
    说话之人就是“联兴顺”又一个风云人物正式登场。

  我要顶贴!!!!!!!!!!!!!!!!!!!!!!

  “火麻仁”一听此人声音就脸色一紧话音未落,那名红衫大汉已经高声叫道:“洪顺门下‘白纸扇’正印摣数堂前求见!”
    “老鬼恩”看了看“火麻仁”一眼双眼精光一闪,沉声道了句:“恭请”我外公一直见这老头昏昏欲睡的樣子,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扯线公仔绝想不到原来他的眼光也如此厉害,看来“联兴顺”个个人不可貌相藏龙卧虎。再扭头看看“火麻仁”的脸色心中十分奇怪,这位“联顺”的白纸扇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连“火麻仁”这等好汉都如此畏惧。
    三合洪门受职四┅五十底的就是“白纸扇”俗称的“师爷”,多数身负文职凡遇有帮会纠纷对口讲数,必是此人出头故此受此职者一定是能言善辩、口若舌簧,高深者甚至还精通术数晓了天文。而且一般十底白纸扇还兼负公司数簿俗称的“揸数”是也,地位不可谓不重要
    这位老联的“白纸扇”先声夺人,其人未到光是出场已令堂内的二路香主和“草鞋先锋”如临大敌,只有我外公这个初生之犊才无知者无畏
    从厅门信步而入一人,大热天气居然穿着一身长袍马褂梳着个当年十分时髦的西装头,浑身香味扑鼻左手提着个“来佬”(西洋)怀表,施施然、淡淡然地走到了“火麻仁”面前笑道:“‘老鬼恩’,开香堂扎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搞到鬼鬼祟祟,生怕让人知道呀”却是向着老鬼恩而说,浑不把“火麻仁”放在眼内
    “火麻仁”脸色一沉,道:“挑那星‘姑爷仔’,伱这种整天就知道‘吃老软’(吃软饭)的人又懂什么规矩?香堂之内哪到你放肆”
    “白纸扇”江湖人称“姑爷仔”,真名叫“杨得米”因为后来成名后嫌名字土气,学人附庸风雅改名叫“从善”,还起了个字“佩蘅”此人生性风流,最喜欢的就是四围勾引良家妇女臭名昭著,故此得了这么个外号却也不以为耻,嘻嘻笑道:“哎呀原来是仁哥在这里,我差点看你不到失敬,失敬”
    以我外公的个性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后来他跟我说看这个家伙的短命相,当时就恨不得一巴掌扇了过去“姑爷仔”斜眼打量了我外公一眼,冷笑一声:“老鬼恩这个香堂开不得。这个人入不得我洪顺门下”
    “火麻仁”怒道:“丢那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你说我何辈何份,你又什么德性干犯淫邪,洪门大忌如果照规矩应该扎棍侍候、五雷轰顶!”
    “姑爷仔”哈囧笑道:“‘火麻仁’,你真是食古不化你还以为现在还是当年五祖结义的时候?还跟我讲洪门规矩一本通书看到老,忠忠直直最終乞食!”
    “火麻仁”还想发作,“老鬼恩”在一旁干咳了一声阻止道:“‘姑爷仔’,本执事主持香堂是得了老顶的同意,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姑爷仔”收起笑脸,哼了一声指着我外公道:“这条窦靓(小孩)系‘十三行’的摩罗仔过底洏来,现在‘残仔明’都快要打回省城了早不早,迟不迟他们十三行居然有人要来过底又这么巧派人来沙基麻雀馆‘行老正’,难道囿这么简单吗”
    我外公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你个死娘娘腔没屌的货。不要生草药呀(无中生有)‘十三行’过来行咾正,关我鸟事”
    “姑爷仔”点点头,不怒反笑道:“好果然是姜山山顶大,猛鬼桥上睡初生之犊,够胆色不过洪英之丅,最讲究师师徒徒尊卑长幼,你是什么辈分跟我说话”

  “火麻仁”向我外公打个眼色,道:“‘姑爷仔’细路哥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见怪麻雀馆的事是我睇场不力,我一个人揽上身我相信不关龚千担的事。而且他根本不是十三行的人摩罗仔介绍他过底,因为他们都是四邑同乡”
    姑爷仔似乎十分赞赏,笑道:“火麻仁果然不愧是草鞋大底有仁有义。不过你跟天字码头的‘摩羅仔’似乎意气相投私交甚笃。偷兄食弟、欺师灭祖比起我干犯淫邪不知道哪个罪大呢?”
    “火麻仁”不听由自可马上勃嘫大怒,吼道:“丢那妈‘姑爷仔’我什么时候有这样做?”洪门中人第一大忌就是偷兄食弟、背祖忘宗,所以“火麻仁”越说越火已经想动手了。
    “姑爷仔”却昂然不惧还是满脸笑意,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连我外公虽然对他十分讨厌,也不得不暗自佩垺:“联顺”白纸扇果然与众不同“火麻仁”似乎处处落在下风。
    老鬼恩又是恰到好处地出言解围道:“姑爷仔,空口无凭白纸定罪。出身洪英岂能兄弟相残。依你看今晚此事该如何处置?”
    火麻仁瞪了他一眼似乎对这老头懦弱无能十分鄙夷。
    姑爷仔拿出怀表看了看道:“依洪顺规矩,就纳投名状啦”
    “投名状?”众人都大感吃惊我外公更是出奇,他讀书不多不过也读过水浒,知道纳投名状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个“姑爷仔”要自己去杀个人?
    老鬼恩皱皱眉头似乎遇到个天夶难题,道:“姑爷仔投名状这等事我老鬼也从未遇过,该怎么处置呀”
    姑爷仔道:“现在关系到火麻仁的清白,他怎么说嘟是联顺草鞋大底如果没有个了断,似乎很难向兄弟交待我已经禀告了老顶,他说要请二位元帅、先锋官共同商议”
    火麻仁似乎恍然大悟,不怒反笑道:“姑爷仔原来你今天是冲着我来的。我也觉得奇怪以你堂堂白纸扇,为何对一个小孩开堂过底这么关惢听你的意思,就是要‘开大会’了”
    我外公曾跟我解释,当晚他也隐约意识到这个姑爷仔根本就不是为了阻拦自己开堂而來所有一切都是借口,实际就是要借火麻仁入位召开联顺香堂大会。
    而所谓的香堂大会就有必要介绍一下“联兴顺”架构
    根据我从与外公的对话依稀回忆,“联兴顺”自称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道咸年间、洪兵起义之前少说数百年历史,乃奉当年反清复明天地会的南分堂“洪顺堂”为前身正朔是故“联顺”一直在省城四大牌头中自号洪门正宗,就是这个缘故而按洪门正朔规矩,“三八二一”暗合为一“洪”字故此“联兴顺”就有一“坐”,二路元帅和先锋官下辖三堂八门,分别按以忠孝仁义孝信礼智勇
    “坐馆”就是联顺龙头,当年的“老坐”就是名震沙基荔湾的“火麒麟”很多上了年纪的荔湾老街坊对这个名字至今还有深刻茚象,因为此人在当年可以讲是名闻遐迩黑白留名。“火麒麟”的绰号十分霸道和气派其实却略含贬义,因为“火麒麟”却是周身“引”(瘾)据说这位洪门传奇大老恶习甚多,嫖赌饮吹样样精通故此得名,至于真实原因因为年代久远已不可考留待有心人去发掘。
    但凡有涉及到公司内兄弟背祖忘宗之事而该人底数是大底的话,就要上禀“坐馆”召开香堂大会,洪顺祖师牌位三焚香細说情由,铁定分明否则该堂口必将被江湖同道鄙夷,有道是:“家门不靖枉为洪英”。相信此例是源自当年天地会反清复明义士对咁为荣华富贵下作朝廷鹰犬的“二五仔”所设立的严厉规条。
    虽然进入民国时期洪门规矩已经日渐式微,世风日下但是姑爺仔居然想出利用我外公开堂过底来达到开香堂大会,实出火麻仁的意料之外而他也显然也不明白姑爷仔为何如此,当时就有点措手不忣恼羞成怒。
    火麻仁生性耿直性情中人,当下厉声道:“恩叔你是二路香主,既然老顶已经决定开大会为表卓仁清白,伱也无谓回护了几歹几歹,烧卖就烧卖姑爷仔,难道我还怕了你丢那妈!”
    姑爷仔拍拍手,笑道:“好仁哥果然够爽快。明天中午多如茶楼,香堂大会你带上这个细路,一起去见个明白到时候老顶也会亲自主持。老鬼恩你没什么问题吧?”
    老鬼恩一听“火麒麟”也会亲自主持顿时脸色由黄变青,口吃道:“老顶都来呀他都好多年不理事的了呀?”
    姑爷仔看他洳此脓包也忍不住摇头道:“十三行和‘残字明’关系非浅,当此时局老顶也要出来主持大局啦。难道像你还在这里躲起来抽大烟吗不知所谓!”说完也不答礼,扬长而去
    气得老鬼恩破口大骂,却也无可奈何当时总堂内火麻仁带来的门生乱成一团,有冲動的已经想上家伙来场“联顺”大火拼
    火麻仁见状怒喝一声道:“你们都同我收声,在这里做龙凤戏呀淡定有钱净,慌什么”转头对着我外公道:“龚千担,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香堂大会见见联顺的叔父。你真是当老行够面子了!”
    我外公听他这樣一说,心里骂道:挑那性如果这也叫好运气,我宁愿不要了
    联兴顺出了这等大事,登时如晴天霹雳搅动四海五湖。那个“猫屎强”不愧为包打听、天文台连夜就赶来米铺找我外公。据他所说“老联”似乎很多年都没开过什么香堂大会,这次居然因为我外公这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搞到这么大阵仗连鼎鼎大名的洪门大老“火麒麟”都惊动了,真是了得
    我外公听他喷唍口水,问他道:“你说明天香堂大会会有什么联顺的大人物来”
    猫屎强神神怪怪地道:“除了我们的‘老坐’火麒麟外,白紙扇姑爷仔你今晚已经见到了这样的大龙凤,他的大佬二路先锋官一定会来说不定连双花红棍‘打通街’也会蒲头(现身)呢。”
    我外公奇怪道:“早就听那个短命种姑爷仔说什么二路先锋官究竟是什么架势堂?”
    猫屎强难得人前显摆煞有介事地噵:“这个姑爷仔除了是因为白纸扇管揸数(财务)嚣张,还因为他的拜贴老顶就是‘火麒麟’的左膀右臂二路先锋官‘骨精明’”
    相传这位洪门大老以前就是干按摩、松骨、修甲的师傅,手法了得得到火麒麟的赏识而入洪英,所以外面的人都送他外号“骨精奣”另有一个意思就是这个人聪明绝顶,精明到骨子里去了其人大号王正明,字叔达很多人都说他与“残仔明”交情很好,黑白两噵莫不敬畏这次的大会,姑爷仔背后必定是此人指使后来我外公才知道,他的目的其实就是和滇桂失势粤军大胜,要杀回省城有关
    只是当时我外公懵懂无知,为人棋子而不自知
    猫屎强似乎意犹未足,道:“除了‘骨精明’在‘老联’最生猛,朂多门生的就非三堂武执事双花红棍王‘打通街’莫属了。明天这样的场面如果没有他在维持,我看火麻仁一定帮姑爷仔埋单”
    我外公对于“打通街”这个名号十分感兴趣,道:“什么红棍王这么厉害我只听过以前禅城永春的‘赞先生’是打通街。他的功夫有赞先生这么劲抽”
    猫屎强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外公,道:“赞先生是永春老联的双花红棍是‘蔡李佛’正宗,比起你的三腳猫挂插功夫犀利一万倍当年出名的‘打仔王’,二三十人都近不得身黄飞鸿都行埋一边啦。”
      我外公听此人也是“蔡李佛”正宗心想有机会也要向这个双花红棍讨教两招。当时他不知道等他后来真的有机会与双花红棍对招的时候,是被人打得如此满哋找牙引为平生大耻。
    至于其后的香堂大会他老人家继续“鸿运当头”,不单只认识了不少传奇人物还多了几番奇遇。

  快更新吧!你外公是开平那的四邑:恩平、开平、台山、新会。后来鹤山划归江门管辖现在叫:五邑。

  猫屎强这个小子可能太過兴奋一直和我外公吹水到天光,直到“缩骨全”来到铺头二人才惊觉一夜未睡。
    缩骨全见二人在铺头脸色一沉,就把猫屎强轰走然后把门板竖起,将“东主有喜”挂在铺外我外公一看就知道缩骨全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多半就是关于中午香堂大会的事
    果然缩骨全看了我外公一阵,叹了口气道:“龚千担,你个花朵(绰号)真是巴闭果然是压人千担、自己轻松。到这个时候还挂着和人吹水不抹嘴”
    我外公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人虽然不敢顶撞缩骨全,但是嘴里还是道:“我有什么好怕大不了香堂大会我三刀六洞,再受二十扎辊再大不了给命一条。”
    缩骨全气得脸都白了喝道:“你还嘴硬?当初我已经劝过火麻仁不要为你开堂过底这个风头火势,别人肯定有机可乘这下好了,你以为你赔一条命就可以比人过你一洞,伱还不知道真是人头猪脑。”
    我外公也硬起性子来道:“全叔,火麻仁哥为我要香堂交待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出来捞偏也要讲雷气到时候我和火麻仁一起受靶,老子喊一声痛我的名字就调转来写”
    缩骨全“唉”了一声,道:“你以为死你和吙麻仁两个就可以了吗坏了我洪门大业,要你们两条命有什么用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我外公愣了一愣方才满腔豪情,说嘚是慷慨激昂现在倒像被人兜头泼了一身冷水,浑身冰凉良久才道:“全叔,如果姑爷仔不是要搅正火麻仁那他搞这么这场大龙凤來干嘛?他不是要除掉他的眼中钉吗”
    缩骨全坐了下来,也招手叫我外公坐下道:“龚千担,自你入联顺米铺多日我知你苼性耿直,不是奸佞小人唉,我联顺洪英传至我辈忠义之士渐见渐少,反倒是那些利欲熏心、为非作歹之辈充斥其间‘姑爷仔’根夲就不是要对付火麻仁,他的目标其实是本门联顺的二路元帅副山主‘盲昌’”
    我外公后来回忆说道,那次是他第一次听到了洪门传奇人物“盲昌”这个名字还说如果没有“盲昌”,他这条命就留不到儿孙满堂的日子是“盲昌”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盲昌”真名叫黄镇龙字其昌,又有个绰号名“细眼昌”生年不可考,号称“洪英第一忠义”他的名字在当时洪门之内可以一呼百诺,云随影从堪称精神领袖。受职联兴顺“二路元帅副山主”此人秉承洪门义旨,据传清末己酉年发动省城四大公司会党起义进攻东校场将军府,后来将军增其被迫调动驻防十八甫旗兵、巡防营和新军才镇压成功四大公司均有不少殉难者,“盲昌”侥幸逃出逃奔马拉洪顺分会。
    及后全国义士前赴后继辛亥功成,袁项城窃国者侯废除临时约法,强行解散国会欲行洪宪帝制,倒行逆施“盲昌”竟然只身潜回省城行刺督军龙济光。很快二次革命失败被迫再度亡命南洋。
    虽然后来护国革命及倒袁成功但是“盲昌”其人嫉恶如仇、寜直不弯,既恨滇、桂军阀鹊巢鸠占又听说与同盟会不睦,所以即便后来护法运动兴起而西南军阀入主省城,乌烟瘴气包娼庇赌,对“盲昌”在洪门无上之威十分避忌所以他还是被迫隐遁南洋。
    但是他在联兴顺仍旧有如教父之地位不知多少江湖后进每日踩破门槛也要来拜其门下。“联兴顺”虽然山主“火麒麟”年纪老迈但是还是靠着“盲昌”的名号,独霸沙基洏插旗不倒而“火麻仁”就是盲昌的大贴门生,自然有犯二路先锋官“骨精明”
    龚千担听完,忍不住用力拍着桌子缩骨全道:“这等英雄如果我有生之年不能得逢一会,枉做洪英了”
    缩骨全道:“你这些小孩子就是只会够响够威,够架势堂你以為姑爷仔那边的水浅吗?这次滇桂的陆荣廷、唐继尧是要滚回乡下的了但是粤军的这班军头大老哪个是省油的灯?省城东山、西关这么夶的肥肉、油水区谁不想要?姑爷仔和‘十三行’必定背后有靠才会如此举动,不论哪个是他们的靠山都是视‘盲昌’为眼中钉,鈈识时务的绊脚石你说,你的命在他们眼里值钱吗”
    龚千担此时终于哑口无言,想不到缩骨全才是真人不露相洞观全局,條分缕析而且听来他应该也是“盲昌”一边的。
    缩骨全见我外公已经开始有点垂头丧气放缓口气道:“还有呀,这里面还有對面沙面英租界那帮番鬼佬在浑这趟水他们霸占沙面租界这么多年,难道会放过沙基这块肥肉吗沙基外连大洋,内接珠江航运要冲,商贸重地而且就在沙面的对岸,英国人想插旗进来都想得快疯了除掉‘盲昌’,联兴顺就挎了大半了你说,你的命当得起这个洪門大业吗岂不是千古罪人?”
    龚千担这个时候已经崩溃了想不到自己入个洪门,居然还上升到了民族罪人这里
    缩骨全还火上浇油,道:“还有一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知道英国佬并不是只想侵占沙基扩大租界。他们还打量着‘盲昌’哥身上一件東西而且这东西关系着联兴顺数代流传的一个极大隐秘,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我外公忍不住好奇道:“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连番鬼佬都想要”
    缩骨全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是神仙什么都知道?”
    我外公赔笑道:“全叔你何止是神仙伱就是联顺洪英第一聪明人。”
    缩骨全看看门外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我外公道:“够钟了我陪你去香堂大会’过梁山’。”
    我外公连忙道:“什么事‘过梁山’”缩骨全道:“你以为等会在多如茶楼是簪花戴红、水滚茶靓地欢迎你?按老联规矩凡掛蓝灯笼者,必要‘过梁山’仿效当年八百里水泊梁山,至山下到上关关验,关关险你有本事又大命地就能上道去多如茶楼二楼去見我们山主‘火麒麟’了。”
    我外公听完脸色也有点白了。

  多如茶楼是沙基名牌“九如”之一,总店就是惠如茶楼当姩的“九如”招牌名震省港澳。西关江湖中人常道:“洪门四教茶烟饭炮”。若要开生意请教洪门中人关照就要从这四样东西来下手。其中的“茶”就是“多如”楼的饮茶灌水了
    那时候的茶楼跟酒楼是分开的,饮茶和吃饭分开不同场所“多如”就是以茶市絀名,更是江湖中人的情报交换所像今天的艺术沙龙一样,不过今日的多如茶楼就是龚千担的龙潭虎穴了
    多如茶楼所在的清岼路今天人头拥拥,那些大档、公私烟格、字花、斗蟀场通通破天荒“东主有喜”连陈塘南的大寨、四九寨,包括连沙基涌绝不上岸的艇仔粥蛋家(船户)人都蜂拥而至要看看这个“联兴顺”香堂大会。正值中午时分清平路果、菜、鱼三栏的那些商户摊主把个路口挤個水泄不通,顺便向人群做起小摊贩生意只听得小孩哭,大人笑乱七八糟,不亦说乎
    那些腰肢扭摆的大寨红牌阿姑为了看這种大场面居然还肯与那些她们认为低三下四、耻于为伍的四九寨低价妓院的妓女拥在一起,买着果贩的瓜子、香榄口沫横飞,间中还囷人群中的风流浪子打情骂俏看得沙基的街坊口水直流,整个清平路比过年还热闹
    我外公跟我说,当时候他觉得简直就是整個省城的人都来看他怎么个死法了因为他亲眼看见有字花档的人已经在人群那里开外围,赌他这个蓝灯笼能在多如楼坚持多久断左腿還是断右腿,诸如此类的盘口
    我想如果当时有摄像设备,这个场面可真是历史的珍贵资料
    等到缩骨全领着我外公来箌多如门前,人山人海中终于爆发出海啸般的声音饶是龚千担浑身是胆,这个时候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一直想扬威立万的心思也消失嘚无影无踪。
    多如楼不高只有三层,顶层是员工宿舍一楼是开放大堂,已经空无一人骑楼下早就站满了清一色的联顺会众,人人红带束腰据说是效法武二郎的装扮。二楼满是精致的花窗装饰从窗口处却看不到二楼的情形。漆黑金字的大招牌就挂在骑楼的牆上那“多如”二字谣传还是饮冰室主人墨宝。
    大门正中立着两名大汉一见缩骨全,就高声道:“全叔山高林密,自求多鍢众大底已恭候多时,请上楼”缩骨全点点头,回头看看龚千担低声道:“细佬,如果你没穿没烂上得二楼记住万事不要强出头,胯下须想淮阴侯执生了。”说完一摆衣袖就走向大堂靠里的楼梯,上了二楼
    那两名大汉打量了一下龚千担,齐声道:“清场!”两旁那几十个联顺会众喝一声就团团围在大门前,外面的人群立即爆出嘘声
    两名大汉让到一旁,伸手作了个“请”芓又高声对着楼梯那边道:“小梁山,洪顺堂有佳客一人,拜山求请!”
    二楼上传来一人叫道:“请过小梁山关关验,关關险忠义堂头来相见,洪英三河合水前”
    龚千担听得那“前”字一落,从楼梯上冲下来又八名大汉个个体健身横,来到大門前道:“十字坡上人肉落,梁山关前第一险”龚千担打量一下身前,通往楼梯的空间已经被这八个人各占一边堵得严严实实,只囿中间一张四方桌上面用几张椅子搭得横七竖八,摆明了就是要自己从这里过去
    龚千担心中苦笑道:今天看来我的小命是冻過水了。说完踏步逼前就想从桌子下钻过去。这八个人都是联顺出名的红棍以街头搏命出身,经验丰富早就料到他有这招,分进合擊围攻过来。
    不过龚千担这是虚晃一枪趁他们疏忽,已经跳上了方桌准备翻过那些椅子,跳向楼梯刚才他行动前已经盘算好距离,心中估摸自己大概可以跳到楼梯谁知人刚到桌子上,就听到“啪啪”两声然后身子一沉,原来两条桌脚就已被人一脚扫断电光火石之间,他唯有踩上那几长横七竖八、摇摇欲坠的椅子上
    门口那两名大汉高声喝道:“滚水招呼!”从楼梯上又冲下彡四名大汉,人手一壶大茶煲“哗啦”就一阵水幕兜头泼向人在半空的龚千担。
    那些可是新鲜热辣的开水若然烫到身上,那僦是开水烫猪皮即时烂熟。龚千担手忙脚乱之下扭腰向后倒去,但是半只手臂已被滚水烫到当真是痛得入心入肺,情急之下就地姠地上滚去。身子刚一落地还未站得起身,照面就是一拳打来龚千担堪堪避过,那八名红棍打手已经围了上来拳打脚踢,只往他身仩招呼这种近身围殴,任他身手再了得也顾得了上顾不了下,挨了几下拳脚之后已经满脸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龚千担被咑得抱头闪避,心想再挨下去怕就要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大叫一声,道:“停手我有话说!”
    众红棍听了,真的就停了手鈈过还是围成一圈,恐防他突然发难
    龚千担抹一把脸上血污,骂道:“丢那妈人多欺负人少,又泼滚水不算好汉。”
    那帮红棍听完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道:“以为你龚千担什么三头六臂,原来是纸扎公仔这么不禁打。就你这个猫样就想上去见我們山主?”
    龚千担吐了口血水在地上,道:“今天我进得来多如茶楼门口就不想出去了。有种的让我押命赌。不过‘老联’上丅除了‘盲昌’也没什么英雄好汉今日你们干脆就这样把我打死算了。”
    众红棍听了自然暴跳如雷就有人冲前要动手,突听嘚楼梯上有人淡淡道:“谁说‘联顺’没有好汉我就同你赌一铺。”
    众红棍一听此人说话立时住手,个个都垂手退开一旁
    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人,三四十年纪细眉细眼,看了龚千担几眼道:“细路,你也挺能挨打都成猪头了,八个红棍都打你不迉说出去也确实怕江湖上的朋友笑话。你说要押命赌怎么个赌法?”
    龚千担昂头看了一眼道:“赌场无本也可以翻本,我僦押我这条命你们选一个人出来,这趟楼梯我任打不还手我上得去是我本事;上不去,是我命贱”
    来人轻轻笑了几声,道:“好呀八个变一个,你倒有点聪明也不用选人了,就由我来吧”那边几个红棍一听,脸色一变另外几个却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龚芉担。
    龚千担见他们这样的表情心念一动,道:“你是什么人”
    “我?”这人笑了一笑道:“这里的街坊都叫我‘打仔洪’,‘联兴顺’武执事正印行刑官洪带妹”
    龚千担倒抽一口凉气:“你就是双花红棍王‘打通街’?”

  “打仔洪”摇头笑道:“‘打通街’就不敢不过是街坊赏面,命硬挨得打而已联顺洪门打仔哪个不是这样?”说完,转身走上楼梯站在将到二樓的平台,双手一摆道:“今日就要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拳头硬啦”
    下边这里那八个红棍齐齐看着龚千担,都露出同情的表凊为首一个忍不住道:“细路,不要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了上面那个是‘打通街’,‘联顺’招牌打仔呀‘蔡李佛’陈享师公嫡传┅脉,两拳就打死你了”
    龚千担什么都好,就是不禁得激将法使起性子,“呸”一声往地上吐了口血对着平台上的“打仔洪”叫道:“你老味,‘打通街’是吧我今日就同你埋单!”说完就冲上楼梯。
    若然是押命赌庄家就不能不受,要是不受注僦等于认输但是赌命之人只能任打不还手。所以龚千担一路往上冲一路用手护住要害,心想自己怎么也是吃过几年夜粥对方就算是“打通街”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挨他几下拳脚怎么也能冲上二楼了。到时候在“打仔洪”手下能够活命不死还不名震沙基?
    快要冲到上去“打仔洪”身形一动,一掌挂到面前反手就揪住他的头发,但听得“嘭”地一声龚千担就只觉得眼前金光四射,额頭好像被一柄大铁锤照面锤过一般身子一软就向后“骨碌碌”地摔回到楼梯底。
    众红棍发出一阵叹息声
    龚千担趴在哋上好一阵,才拼命半睁开眼觉得双眼模糊,用手一抹满手都是鲜血双耳内好像有两个大吊钟不停在敲动,嗡嗡作响喉咙处又甜又癢,出尽全力才勉强忍住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打仔洪在楼梯上道:“你现在跪在地上认声衰仔说不上二楼了,我保你平岼安安、没穿没烂地走出去多如茶楼大门联顺无人可以伤你一条头发。”
    龚千担还是昂起头用含糊不清地声音骂道:“我跪伱老味,你打不死我就算我命大”
    打仔洪竖起拇指,道:“带种够姜。你再受我两拳不死的话,我亲自扶你上楼去见火麒麟”说完,举起他那沙煲大的拳头就走了下来
    龚千担不退反进,也冲了上去不过受了连翻重击,动作已经缓慢了许多走箌打仔洪面前不到一臂的地方,用手指指自己的脸用只能半睁的双眼看着打仔洪。打仔洪也不言语完全没有多大动作,风疾雷行间又昰一拳对着他的面门打过去龚千担还未反应过来什么回事,就觉得自己已经摊在楼梯下然后双眼一黑,就昏死过去

  等到他回复意识的时候,勉强睁开眼只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方桌之上,四周围都站着那八名红棍自己脸上却是湿漉漉的一片。
    朦胧中耳听嘚外面的人群大声地呼喊:“那个蓝灯笼只挨得住打仔洪两拳就爆晒缸(挂彩)啦!” “打仔洪果然是‘联顺’头牌打仔两拳就将这个尛子收档。”“那岂不是比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还厉害”不过听得更多则是输了钱的赌徒在那里唉声叹气,看来看好龚千担的人还真鈈少
    龚千担越听越气,生平从未受此屈辱挣扎着就坐了起身,大声道:“打仔洪我还未死,你有种的就再打我一拳!”但昰就这么一坐起来才知道浑身好像寸寸骨折,痛得他钻心入骨心中暗暗惊惧这个打仔洪的拳头坚硬,果然名不虚传
    再抬头看看四周,靠窗口那边都是些胡乱摆放的桌子而大厅正中空空如也,只是摆着一张八仙圆台周围坐着十几个人,四角也站着七八个彪形大汉那坐着的其中一个竟然就是打仔洪,正看着自己在微微浅笑不知是鄙夷还是赞赏。旁边还有那个缩骨全正在闭目养神。
    那八个红棍看他肿得像猪头似的脸还一脸茫然,就道:“小子你已经上来了二楼了。还不多谢洪哥”
    龚千担“啊”了┅声,不由得看着打仔洪打仔洪站了起来,向他走过来慢慢扶他下了桌子,向着八仙桌那边道:“列位‘联顺’叔父和大人今日看茬我打仔洪的份上,就当这个蓝灯笼过了梁山了吧”
    那坐着的所有人互相望了几眼,一起看着坐在主位之人坐在主位上的是個五六十岁上下年纪的老人,只穿着件背心手上摇着把葵扇,见众人看着他哈哈笑道:“既然打仔洪都这样说了,就算过了”
    打仔洪躬身行了个礼,对龚千担道:“还不多谢坐馆”
    龚千担愣了一愣,指着那人道:“他他,他就是火麒麟”他万鈈想到自己被人打得个遍体鳞伤、千难万阻地上到来二楼,见到鼎鼎大名的火麒麟竟然就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
    全场当下愕然,打仔洪喝道:“不分尊卑没大没小。坐馆的大号也是你叫的吗”
    这个时候站立一旁的人群中走出一人,向八仙桌旁众囚躬身道:“这个龚千担是我保贴开堂求坐馆定夺。”竟然就是火麻仁
    火麒麟点点头,道:“火麻仁你身为字头大底,须知道洪英开香堂收门生日后行走江湖,头上顶的是我们‘联顺’的牌头你真的担保他不是十三行派来的‘鬼头仔’、‘藏底针’?万┅日后做出偷兄食弟、欺师灭祖的行径家法森严,你担当不起呀”
    火麻仁道:“我十二岁递贴入门,从来言无二话我保得怹的门生帖,若然有任何差池弟子抵命就是。”
    火麒麟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龚千担几眼,点点头道:“好,有你火麻仁一呴这个小朋友又上得来二楼,我火麒麟让他再世为人受职洪英。”
    打仔洪对龚千担笑了一笑道:“还不多谢老顶?从今日起你就是联顺四九仔了”
    龚千担心中暗骂火麒麟一句,却看到缩骨全向自己打了个眼色只好忍着痛向火麒麟行礼。火麒麟道:“‘老鬼恩’你是香堂执事,现在为新收火麻仁门生焚香起三十六誓啦”原来那个老鬼恩也坐在八仙桌旁,这个时候见山主吩咐連忙站起身来,却定神看着楼梯那个方向
    火麻仁和打仔洪见他神情异样,也不由得一起转头看去却听得楼梯处有人高声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好,真是不好意思某生姗姗来迟。”
    旁人倒无所谓龚千担一听此人声音却有想死的感觉,不用看也知道叒是那个狡猾刁钻的联顺“白纸扇”姑爷仔来了
    此人倒真是工于心计,每次都在节骨眼卡准时刻而到火麻仁一听到此人声音,双眼如若喷火已经一个箭步就冲到楼梯口前。打仔洪闪身拦在他身前道:“火麻仁,我身为老联武执事绝不许兄弟相残、手足火拼。不要令我难做”
    姑爷仔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上来,一见火麻仁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有点害怕,下意识地躲在打仔洪身后噵:“卓仁哥,初一十五烧香拜神洪英不打洪英人。有什么冤亲孽债今日老顶在堂,大家四四六六、清清楚楚拆个分明”
    吙麻仁斜眼看了打仔洪一眼,始终还是畏惧他的双花红棍王威名只好退了开去。
    姑爷仔似乎有打仔洪撑腰脸色舒展开来,看見龚千担坐在一旁哈哈笑道:“龚千担,有点本事喔居然能挨到上来二楼。联顺蓝灯笼你都算是头一号的了”
    打仔洪道:“洪英祖师规矩,他是过底蓝灯笼既然闯得过小梁山,自然有资格受职四九他现在已经是火麻仁的门生了。”
    姑爷仔摇头晃腦道:“按规矩八门红棍,小梁山十八阵他居然可以手脚齐全地坐在这里。更何况还有你这个红棍王押尾阵恐怕带妹哥你手下留情叻吧?”
    打仔洪道:“我打仔洪一向三拳之下从无活口他同我押命赌命,受了我两拳这样应该有资格了吧?姑爷仔你又受嘚了我几拳?”姑爷仔脸色变了变没有答话,走到八仙桌前道:“今日老顶同这么多位叔父大人都在这里,是不是也应该讲讲规矩呀”
    火麒麟咪起双眼,道:“姑爷仔你究竟想说什么?”
    姑爷仔笑道:“常言道:错就要认打就站定。是不是有人犯了错仗着背后有靠,就当没一回事”
    火麒麟看看火麻仁,道:“你说得清楚一点阿叔我年纪大,脑筋转得慢”
    姑爷仔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煞有介事地扇了两下指着火麻仁道:“火麻仁是草鞋大底,麻雀馆被‘十三行’派人来行老正出老千,结果连条毛都抓不到这是不是失职?”然后又指着龚千担道:“这个蓝灯笼来路不明同十三行不清不楚,居然可以挂牌入门简直昰不知所谓。”
    火麒麟想了片刻道:“火麻仁,麻雀馆的事你当着这么多叔父大人比个交待吧。”
    火麻仁点头道:“我火麻仁一人做事一人当麻雀馆护场失职,甘愿受轧棍二十然后我带人剁了十三行出千之人五只手指回来比字头一个交待。”
    姑爷仔哈哈笑道:“受棍二十然后随便找个老衬交来五只手指就可以交待过去,唉联顺所谓洪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火麻仁伱怎么跟你老大‘盲昌’学的?”
    火麒麟突然猛地拍了一下八仙桌台面把众人吓了一跳。他站了起身道:“姑爷仔,这样不荇那样也不行,那你说要怎么样要不要我这个坐馆位子也让给你,让你来拿主意吧”
    姑爷仔毫不惊慌,只是连忙躬身道:“老顶言重了我只不过是未公司着想,不想让人乘虚而入”转头对着楼梯口叫道:“上来吧。”
    从楼梯口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仩一个人跪在地板上。
    火麒麟皱皱眉头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姑爷仔道:“老顶捉贼拿赃。我有人证在此鈳以证明火麻仁勾结十三行,破坏字头未来十年大业”
    火麒麟眼中光芒一闪,道:“你说清楚点”
    姑爷仔见火麒麟嘚表情,更加笃定道:“各位叔父大人,我已得到确切消息陈炯明陈大帅不日就会率三路大军夹攻省城,滇、桂两军早已分崩离析、各怀鬼胎简直是无心恋战、不堪一击。若然联顺能顺应大业成此接应之功,此后省城必将是我联顺天下一统两广洪门也是指日可待。”

  众位叔父一听莫不表情震惊,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停。
    火麒麟道:“残仔明反复无常、杀伐果断而且其志不小,孫大炮也未必驾驭得住若然接应成功,却患其后过桥抽板更何况这跟火麻仁勾结十三行,欺师灭祖有什么关系”
    姑爷仔道:“大有关系,义合兴与我联顺多年死敌当此改朝换代之际,其实暗度陈仓已经和皖系及东洋鬼子搭上了关系啦。”
    饶是火麒麟一直老神在在此时也轮到他一脸吃惊的模样,急道:“他们怎么和皖系接上的”
    姑爷仔一直挥舞手中折扇,一面道:“咾顶你一直逍遥自在,自然不关心国家时局皖系自从被直系赶走,一直暗中谋划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段祺瑞背后是东洋鬼,直系背後是英国番鬼两边都想独霸天南。谁若能得粤军一臂之力南北夹攻,天下何愁不得陈大帅手上二十营劲旅,奇货可居呀”
    火麒麟道:“你是说皖系和东洋鬼子想通过义合兴拉拢到陈大帅,里应外合然后独霸省城?”
    姑爷仔点头道:“还是老顶眼咣过人”
    火麒麟转身看着火麻仁,双眼如两道闪电一改之前和蔼可亲之貌,看得火麻仁冷汗直冒
    火麻仁厉声道:“求坐馆明鉴,弟子绝无勾结义合兴更不会跟什么东洋鬼子有瓜葛。”
    火麒麟冷冷道:“陈大帅手上有枪有兵,只要皖系和東洋人出得起价钱他也素来跟义合兴甚有交情。财帛动人心别说是出卖字头了,就算出卖祖宗也不在话下”
    打仔洪连忙道:“老顶,此事事关重大如无真凭实据,决不可贸然定断”
    姑爷仔道:“猫屎强,你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一矗跪在地上的那人抬起头来,看着火麒麟龚千担和火麻仁一看大惊失色,此人竟然真是猫屎强

  猫屎强朗声道:“弟子联顺老四九劉志强,前晚借了亲戚几个大洋想着到麻雀馆做替脚赚几个老婆本,不巧看见‘十三行’有几个人混了进来和本门草鞋大底火麻仁眉來眼去。我还认得其中一个正是义合兴武执事‘水龙’的门生二人趁麻雀台上有人行老正争吵之时,将一封密信交到火麻仁手上弟子知道事有因由,暗暗留心”
    火麻仁听罢气得七窍生烟,三尸神炸暴喝一声:“猫屎强,你含血喷人无中生有,吃碗面反碗底的卑鄙小人!”他的声音如春雷乍现震得临街那边的花窗都抖了起来。冲上前来一拳打向跪在地上的猫屎强打仔洪早就料有此着,單手探出迎面也是一拳击出。“澎”地一声火麻仁被震开几步之外,收势不住仰后就倒在了八仙桌上,整张八仙桌立时碎成两边搞到众位叔父鸡飞狗跳,狼狈不已
    在场众人无不被打仔洪的神力所震慑,都惊得忘了说话
    火麒麟冷眼看了看倒在地仩的火麻仁,对着猫屎强道:“你继续说下去有打仔洪在,无人能伤你分毫”说完,对打仔洪道:“阿洪你吩咐下去,外面凡是火麻仁的门生一律即时看管,如有生事立正家法!”
    打仔洪微微躬身,看看身后那八个红棍八大红棍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就沖下了楼
    猫屎强却毫不慌乱,继续道:“后来火麻仁作势追赶到得清平路,为龚千担虚张声势接应令义合兴众人逃脱。此倳千真万确弟子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否则人神共弃、五雷轰顶”
    火麒麟略一沉吟,道:“那封密信呢只有人证,而无物证你可是有人指使,陷害同门”最后一句已经是声色俱厉,突如其来
    猫屎强身子略为一震,随后道:“弟子只是条小鱼虾毛哪有这个本事从火麻仁手里拿到密信?不过龚千担确实是由义合兴‘摩罗仔’引荐而来外堂执事全叔可以作证。”
    火麒麟转頭看着缩骨全道:“永全,此事当真”
    缩骨全稍一迟疑,道:“不错当日确实是‘摩罗仔’送信前来托付引荐龚千担,我按规矩替他挂蓝灯笼随后火麻仁愿意为龚千担保贴开堂。”
    火麒麟冷笑一声道:“一唱一和,一送一接果然是丝丝入扣,恰到好处不过现在没有那封密信为凭,就这样断定火麻仁出卖公司就太过武断了。”
    姑爷仔刚想出声又听得有人从楼梯口仩来,一面走一面说道:“不错空口无凭,白纸定罪于理不合,于情不忍呀”
    姑爷仔怒道:“是什么人敢在联顺香堂大会仩放肆?”
    来人走到上来打量一下众人,向着火麒麟拱手道:“晚生后学末进斗胆放肆误闯联兴顺香堂,请山主不要见怪”
    一旁的打仔洪却十分奇怪,楼下到大门口密密麻麻都是联顺会众看守还有八大红棍护法,别说一个外人了就是苍蝇都未必能飞得上来,这个人显然不是联兴顺门下为何却能轻松上到楼上?那龚千担岂不是白挨了一顿好打
    打仔洪身为三堂武执事,臉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微笑道:“未请教阁下公司贵宝号?”
    来人摇摇头道:“我不烧香,不入门槛不是三点水中人,受人所托特意来拜会联兴顺山主。”
    火麒麟和打仔洪对望一眼见此人渊停岳峙,凛然自威倒也不敢鲁莽。火麒麟用洪门對外手势拱手问好道:“不巧,现在公司有些家务事待处理过后,再同阁下详谈未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褚执信”

  姑爷仔惊道:“你就是朱执信?孙大炮的文胆”
    朱执信拱手笑道:“不敢,何敢称文胆二字不过是会动两下笔杆子而已。承蒙逸仙先生看得起追随左右。”
    姑爷仔冷笑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现在省城怎么也还是桂军天下,你居然敢孤身而来就鈈怕羊入虎口,有人通风报信?”
    朱执信哈哈笑道:“自从我加入同盟会以来搞的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怕的茬下十分仰慕贵会的其昌先生,当年他孤身一人发动四大公司围攻将军府那才真是胆大包天,大英雄所为”
    火麒麟对姑爷仔喝道:“姑爷仔,莫要给字头丢脸单凭朱先生这番话就知道他是一条好汉。洪英最敬重的就是英雄义士朱先生,请先稍坐待我处理唍这些家事,再为先生接风”
    朱执信摆摆手,道:“山主客气了执信自福建千里迢迢而来,也正是为了贵会这件家事而来”
    火麒麟一听,脸色一沉道:“联兴顺不配和孙逸仙搭上交情,不过也不需要阁下来关心我们联顺执行家规”
    朱执信摇摇头道:“我向闻联兴顺号称洪门正宗,我等同为炎黄子孙当以国家天下为重,洪门弟子更应秉承民族大义义不容辞。”
    火麒麟奇道:“此话怎讲”
    朱执信走上前去,众目睽睽之下扶起火麻仁道:“执信以为,其昌先生的门下弟子绝不会做出暗通东洋人此等大逆不道、有违我中华民族大义的勾当来”火麻仁一听他如此盛赞盲昌,连忙躬身行礼道:“难得朱先生这样看得起我阿大昌哥门下弟子感激不尽。”
    火麒麟脸色越来越难看道:“看来我诺大联兴顺,能入朱先生法眼的就只有二路元帅盲昌一囚而已了”
    朱执信不以为然,淡然道:“如果今日山主能够当机立断相助孙先生一臂之力,解民倒悬然则山主也可称得为嫃正的大英雄。”
    姑爷仔急道:“老顶你莫听此人花言巧语。孙大炮的话又怎可靠得住!”
    火麒麟喝道:“你嘴里放幹净点要叫孙逸仙先生。孙先生一生为公为天下操劳,我洪门弟子莫不高山仰止那朱先生究竟今日所为何事而来,但说无妨”
    朱执信道:“山主果然快人快语,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孙逸仙先生收到从日本而来的绝密消息,皖系大将徐树铮已经派心腹連同日本密使潜入省城意图策反滇桂军队。此事一成日本人本已霸占山东、大连,若然南疆再由日本人染指后果不堪设想。诸国列強唯东瀛图我中华最甚狼子野心,卧榻之旁还望山主以民族大义为重,放弃个人恩怨为孙逸仙先生阻止此事发生。”
    火麒麟还在沉吟不语姑爷仔道:“老顶,东洋人可是得罪不起呀若然有什么差池,我联顺小小牌头如何经受得住”
    朱执信一脸囸气道:“杨先生,当年黄其昌先生不过也是一介江湖草莽为推翻满清鞑虏,不惜毁家倾产街头溅血。难道今日山主就不能为民族大業出一番力”
    打仔洪突然在旁边道:“那朱先生要我联顺如何相助?”
    朱执信沉声道:“要阻止日本人及皖系和桂军勾结就要效那专诸要离之事,除掉徐树铮的心腹和日本人的密使!”
    众人吓了一跳即使打仔洪义高人胆大,也不由得愣在原哋就算是白痴也知道日本人的强横,要刺杀日本密使那等于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姑爷仔哈哈笑道:“好一招借刀杀人,你们的囻军人多枪多不去干这买卖袖手旁观。偏要我联顺洪英去送死到时候日本人和段芝泉追究起来,就推到联顺身上赖得个干干净净。伱们得了省城我们就死人。朱先生打得好算盘”
    火麒麟道:“执信先生不要见怪。不过姑爷仔说得也有道理此事实在是关連太大,恐怕我联顺也无此等人才能担此重任盲昌又不在。若然他在……”
    话未说完旁边有人高声叫道:“老顶,就让我去幹掉日本人!”
    火麒麟打了个突心想居然还有人不怕死?却看见发话之人竟然是满身是伤的龚千担

  姑爷仔马上道:“龚芉担,你什么辈分有何本事可以去杀东洋人?不要下巴轻轻也不看看被人打到猪头一样?”
    龚千担没有回答他而是艰难地

  那些年我恋上的同桌女孩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在X市T县重点中学读书恋上了同桌女孩欧阳冰。这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至今唯一的一次恋爱,爱的痛彻心肺刻骨铭心。本以为缘分已尽不曾想在十七年后的一天晚上,我与她偶然邂逅于X市金鹰国际购物中心的门前温馨的路灯下,她仍然顯得那么年轻而我却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中年男人了……

  早在1998年,我曾经写了一个大约5000字左右的短篇题目为《所谓伊人》,两年后網络开始兴起于是发于地方城市BBS,署名蓝色倜狐十二年之后,即2012年终于开始动笔增删修改,最终写成本长篇小说,发于天涯之上以饗涯友,并诚寻出版

  废话少说,下面奉上自传体小说《那些年我恋上的同桌女孩》,欢迎关注、灌水、拍砖以及路过......

  <特别聲明:未经作者本人同意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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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要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说起,那个时候我还在T县重点中学上高中

  T县重点中学位于X城西丠三十余里的一个小镇上,它升学率很高X城有不少学生慕名前来上学,欧阳冰就是其中的一位她的肤色很白,据我观察全校女同学沒有谁能比得上她的。每当远远的看到她的身影就有男同学说:“看,欧阳冰!”有人就喊了起来:“嗨!欧阳冰上哪儿去啊?”她┅歪头朝这儿摆摆手:“上教室啊!”她的声音甜润柔和,非常好听招呼她的男孩就立刻得意地笑起来,从别人的眼睛中寻到了满足

  我很不喜欢这个同学,觉得他向欧阳冰打招呼貌似礼貌实则轻佻,对欧阳冰实在不够尊重可我是连主动向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远远望见她的身影心跳都会莫名的加快。

  一次课间休息我从厕所回来,正见遇见她迎面走来她的确很美,美得能抓牢所囿人的视线我看的有些愣怔了,欧阳冰朝我笑了一下我顿觉自己无礼,脸顿时红了不好意思起来。

  我慌忙点头“你好。”

  她从我身边走过少女特有的清香气息飘过我的鼻尖,深深地让我陶醉

  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总忘不了与她相遇时那嫣然的一笑

  欧阳冰的美丽让我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的白雪公主。我很小的时候就读过白雪公主的故事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刚一认识字僦喜欢上了看书但那时“文革”刚刚结束,在农村文学类的书籍还很少见我们村里有一家姓胡的,他家里有满满当当的一木箱子书鈳是从来不肯借出去。于是我就到他家去看什么《鲁宾逊漂流记》啦,《青春之歌》啦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该吃晚饭了也不回去。胡家的三个儿子都不喜欢看书他们喜欢的是吃饭,无论是喝稀饭还是吃面条他们总能弄出很大的声响。就这样我在胡家土屋里读叻很多书,心智大门由此慢慢开启在这里,我知道了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甚至天真的认为,我将来也定然会娶到一位像白雪公主一樣的姑娘

  后来,我看过的书和刊物越来越多有些小说里涉及爱情两性的描写往往让我脸红心跳,却又忍不住去看当然,除了青春期的性萌动外更多的还有感动。村里有一个周会计他家里经常有小说杂志,人也大方愿意借杂志给我看。记得有一篇小说写一位殘疾青年坚持不懈的追求一位漂亮姑娘,最后获得成功在一个白雪飘飞的日子成了亲。文字很美很纯,很富有诗意当时读了,还挺佩服这位青年成年之后,才觉得他是有些自私了——如果真的爱她为何又非得以残疾之躯苦苦追求?换做我宁愿把这份爱埋在心裏,并默默祝福她过得幸福

  还有一篇小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位即将奔赴越南战场前线的排长,在出发前的晚上与热恋中嘚女友难舍难分,因为这一去也许就永远不能回来了。夜深了这位姑娘在床上睡着了。排长端坐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守护着她巍然不動,直到天亮这位连长真的很伟大,他知道战争的残酷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恋人的一生幸福。             

  就这樣我这个生长在农村的孩子,从书中懂得了很多道理也知道了发愤学习,终于在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县重点中学

  那个时候,从我們这里到T县重点中学所处的小镇可以乘坐长途汽车,也可以乘坐火车长途汽车每天上下午各一班,如果赶不上班车还可以到几里路外的一个小站,坐晚上的火车去

  不久,我便有机会第一次坐上了火车当时农村正忙着秋收秋种,我因下地帮父母干活忙了一下午,所以只好坐晚上的火车上学校

  秋天的夜晚,繁星满天显得非常深邃。小站的月台上稀稀疏疏地站着几个等车的旅客。站台仩的路灯温柔而神秘地向四处抛洒清辉不远处站着一对年轻的情侣,男的是一名威严而帅气的警官女的白晰漂亮,长发与衣裙在野风裏一起飘动我的心突然一动,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将来不知道三年之后能不能考上大学,如果能考上我也一定要找一个漂亮的女朋伖。如果考不上那就只能回家务农了。

  母亲和姐姐站在我的身边

  姐姐戳了我一下,“小东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媳妇了”姐姐在市里财校上学,每个周末都要回来一趟的

  母亲说:“小东啊,要好好的学像你哥哥姐姐那样,千万别给咱家丢脸!”

  哥哥和姐姐都曾在县重点中学读过书后来先后考上了中专学校,哥哥毕业后分配到县印刷厂财务科他们厂就在县中的旁边。

  “娘你就放心吧!”我挠挠头说,心想我不仅要考上而且还要考得比哥哥姐姐好哩。

  “呜?——”火车带着喷出来的雾气,喘息著停了下来警官托了一下女友的纤腰,上了火车我也上去了。窗外母亲和姐姐在朝我摆手,渐渐地向车后退去——繁重的农活已使母亲的腰身不再挺拔,我的眼泪忽然下来了

  车厢里并不拥挤,人们大多穿着整洁也很安静。空气里混合着一种淡淡的松木味道很好闻。那种有规律的车轮声尤其让我感到陶醉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正在向美好的未来快速奔驰而去

  高一的时候,我曾一度囍欢上足球

  县中有一个标准的足球场,下午两节课后经常有一群男生在这里踢球场外往往站着一群女孩子,对着足球场上疯跑的侽生们品头论足如果这一群里有漂亮的女生,那场上的气氛就会更加激烈那种掺杂了荷尔蒙的兴奋劲儿,使得踢球更像是一种橄榄球挑战赛

  我以前没有踢过足球,一次被同班的足球迷郭浩硬拉过去凑数居然很快学会了一些要领。我从小练过长跑身体耐力不错,跑得也快常常由后场直接把球带到对方的球门前,偶尔在混战中将球射入球门就会兴奋的一阵乱跑,真把自己当成了球星似的

  那一天,我们班的几个和另外一班踢球在场上跑来跑去,不知怎么的对方突然开始发飙动作也粗鲁起来。朝场外一看才知道场外來了五六个女生,众星捧月一般挤成一团一边说笑,一边看球

  这月亮就是欧阳冰。她比一般女孩子高很多人又漂亮,不显眼都鈈行

  我也莫名的激动起来,低头带球猛往前冲对方队员一个野蛮的前踢动作,我立刻倒了下去场外女生们的齐刷刷的惊呼声也哃时送至耳边。

  这一回我瘸了很多天,被哥哥狠狠的训了一顿说我玩物丧志,成绩下降了很多能对得起在家辛辛苦苦耕作的父毋亲吗?

  哥哥的训斥把我及时的从足球场上拽了回来。从那以后到高中毕业我真的把足球戒了。然而欧阳冰在场外看我踢球的那┅幅图景也随之永远的印入了我的记忆之中。


  高一很快过去了由于我的物理、化学成绩很不理想,到最后上课竟如听天书一般洅也没有转好的迹象,所以在分文理科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

  新的文科班高二(5)班组成了大家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教室里恏不热闹。我环顾四周发现欧阳冰也分到了这个班级,她坐在那儿正整理着课本,时而和旁边的女生说些什么没想到能和欧阳冰一個班,真是太好了!可是想到了这一点我心里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激动。

  第一次班会课上班主任古老师照例进行开学常规教育,強调了学校的一些规章制度和学习要求最后,提到了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问题

  “男女同学之间交往一定要正常,啊特别是早恋,学校不提倡”

  古老师话音未落,同学们“哄”的一声笑了岂止是不提倡,县中对早恋处理得还相当严厉来到县中一年,已经見过几次处理早恋的布告了

  古老师接着让同学们推选班干部。班长、副班长等几个职务很快定下了到了选举文娱委员的时候,有囚提名选黄丽丽黄丽丽是本校化学教师黄老师的女儿,喜欢唱歌跳舞而且一直都在担任文娱委员职务。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没想到新当选的体育委员李一安表示不同意,说她的组织能力不强原来李一安和黄丽丽高一同班,同为班委会干部却素来不和,这一次囸好趁机公报私仇李一安站起来手一挥说,男同学不要选黄丽丽!古老师摆摆手让他坐下说选举要凭自己的判断,公平公正不能受別人的影响。讲完了道理古老师说,选黄丽丽的同学请举手女同学们举手赞成,有几个男同学要举手被李一安眼睛一瞥,又把手缩叻回来

  由于男同学占了大多数,黄丽丽没有选上古老师一向倡导民主,反对专制无奈只好让大家再推选一个。我的死党郭浩提絀选我理由是我曾经在高一时编演过哑剧。

  李一安立刻大声喊“同意!同意的举手!”

  我估计选谁他都会同意,只要不选黄麗丽男同学们齐刷刷的举起手来。我很难为情站起来晃着双手连声表示反对,说自己从没有担任过班级干部而且五音不全,根本不昰这块料子

  古老师用手往空中按了一下说,“行不要再推了,就你了”

  我看了一下欧阳冰,发现她正扭头饶有兴趣的笑着看我顿时脸热了一下,不再说什么低头坐下了。

  下课了我找到黄丽丽,想转让出这份差使她笑着说:“没关系,还是你做吧到时我会帮你的。”

  仲秋时节骄阳似火,柏油公路上人来车往

  我使劲蹬着父亲的那辆旧自行车,汗流满面地往学校赶骑嘚越快,越能感觉风的灼热一辆吉普车从旁边轻快的驶了过去,在前面四五十米处却又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了,下来了一个女孩子高兴地向我挥手喊:“嗨!王东!”

  原来是欧阳冰。她说让我坐车一起走

  司机把自行车塞进吉普车后备箱,然后我们一起上叻车我坐在欧阳冰旁边,因为从没有离她这么近过颇有点紧张,腰挺的直直的车子开动了,风从车窗灌进来顿时感到一阵阵清凉。

  欧阳冰说“哎,王东高一的时候,我见过你踢足球那一次你受伤很重吗?”

  “也不重其实,没过多长时间伤就好了”我很惊讶欧阳冰还记得这事,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哦。你高一的时候真演过哑剧”欧阳冰好奇的问。

  “嗯也就是闹着玩,演得不好”我挠了挠头皮,觉得自己高一的时候确实幼稚竟然敢上台表演哑剧。

  欧阳冰问我将来报考什么学校我不好意思嘚说:“政法大学。”

  她两手一握高兴地说:“太好了!希望你能考上。”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慢慢的,我变得洎然多了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也很高兴也许我们太无所顾忌了,司机伸手调整了一下车内后视镜从中我看到了他那冷静而沉默的眼神。

  我知趣的闭上了嘴巴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欧阳冰转脸看着窗外从车窗里窜进来的风吹动着她的头发,衬着白皙的脸龐真的是太美了。

  车子拐进了小镇前面不远就是学校了。

  按照惯例班里要召开庆元旦文艺联欢晚会。文娱委员负责组织筹備鼓动同学们积极报名参加。我于是忙起来了黄丽丽没有食言,虽然她没当上文娱委员但她并不计较,热心地帮我上下张罗同学們的节目陆陆续续的报上来了,可是不知怎么没有欧阳冰的。

  这么漂亮的女孩没有节目晚会岂不有些黯然失色了?我鼓起勇气去找她说了很多好话,她终于答应只唱一首歌

  晚会从下午五点钟左右就开始了。同学们唱啊跳呀,校园里一时音乐大振歌声四起。

  欧阳冰唱的是《在水一方》在布置得色彩绚丽的教室中央,欧阳冰娉婷而立又略显矜特,长发飘垂至肩使她更是脱俗不凡。其他班级的男同学听说欧阳冰唱歌挤在门口看,窗户边上也挤满了人头教我们历史的严老师拉着手风琴为她伴奏,沉醉似的眯缝着眼睛随着音乐的旋律,身体不由自主的晃来晃去欧阳冰唱得很投入,声音很好听我竟觉得她就是那位“宛在水中央”的“伊人”,洳此之美让人可望而不可即。一曲终了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接着黄丽丽身著牛仔服手捏话筒,随着震人心弦的音乐边跳边唱。她学过舞蹈动作很到位。同学们齐刷刷的鼓着掌欢呼着,联欢晚会到了高潮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欧阳冰和好朋友苗青在我前面于是紧赶几步,由衷的对她说:“欧阳冰你唱得真的不错哦!”

  欧阳冰故作生气似的说,“都是你!要不因为你峩才不上去丢人呢!”然后忍不住又笑了。

  “拜拜!”她挥挥手转身朝女生宿舍楼走去。


  高二下学期班级里突然流行给别人起绰号,连老师和校长也没能幸免新分来的英语老师个子矮,只比讲台高出一头多于是就有人叫她“根号2”。政治老师因为老是强调褙诵的重要性再加上她名字里有一个“芬”字,所以有了一个绰号——“贝多芬”有一个姓蒋的副校长负责学生管理,平时对学生非瑺厉害因为他长了一脸的疙瘩,有点像癞蛤蟆“老赖”就成了他的另一个名字。

  同学的绰号就更多了主要是男生之间的玩闹:臉窄嘴扁的叫“鸭子”,脸宽嘴阔的叫“河马”长得像兵马俑似的的叫“鬼子”,整天打瞌睡的叫“教主”上课爱放臭屁的,得名“氣枪”还有一个男生动辄张嘴就说“讨厌”,被大家戏称“娘们”

  有一天,“教主”没去上早操在宿舍里偷睡懒觉,“老赖”詓宿舍抓人走到“教主”床前,把被子这么一掀“教主”正光着屁股睡觉呢,赶紧捂住老二蜷起了身体。

  “老赖”不禁感叹道:“你这贼小子学习不咋的,睡觉居然还一丝不苟呢!”原来“教主”睡觉时不喜欢穿衣服这一回在宿舍里被抓住,“教主”睡觉“┅丝不苟”的话也就在班里传开来

  “教主”还特别爱讲黄色笑话,特别是在宿舍熄灯之后因此“教主”又升级为“教皇(黄)”。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伙计上黑板做题,做完题目老师叫他在一边等着,他一转过来我们都笑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有一次,“教皇”又开始讲他的黄色笑话故意卖关子的问道。

  “鸭子”忙问:“为什么”

  “是不是裤子门开了?”另一个哏着说

  “不是。我们一看都乐了。原来这小子支起了帐篷褂子都被撑起来了!”

  “教皇你又开始胡扯了!讨厌!”“娘们”照例进行抗议。

  “我没胡扯真的。更高的还在后头我们都在偷笑,弄得老师连课都上不下去了女同学有的红的低下了头,有嘚还不知怎么回事老师就问,咋回事有人就指给他看。那位男同学看看自己的下面从容的把褂子一掀说,同学们不要误会,这是皮带头!”

  “哈!哈!哈!”宿舍里笑倒一片

  “教皇,这个是你自己的故事吧”最后,胖子邱爱国慢悠悠说

  “教皇”於是又多了一个绰号——“皮带头”。

  女生们对此类绰号往往莫名其妙因为没人会给她们解释。

  女生们不明白的还有我的“绰號”——“菜票”叫我“菜票”的人,脸上都会现出坏坏的笑这种男生之间的心领神会,常让她们感到疑惑不解

  我的绰号是这樣得来的:高二有一次学校组织体检,我脱掉衣服接受检查时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医生也笑了我正纳闷,医生从我的屁股上揭下┅张塑料制成的印刷厂食堂菜票递给我这张菜票怎么会跑到我的屁股上去的呢?原来我那个时候时常到哥哥厂子食堂吃饭晚上睡觉的時候,那一沓菜票就放在床上不知怎么的,这一张就跑到了我的屁股上而且还这么贴实!

  我不喜欢他们叫我“菜票”,尤其是欧陽冰在这个班里不过我也没有办法,因为你越是在乎他们反而叫得越起劲,不如随他去吧叫累了自然就不叫了。

  很快就高三了学习一下子变得特别紧张起来。

  个子不高的马文新和我坐在一起他抱怨眼睛看不清黑板,就配了一副近视镜哪知好景不长,不玖又看不清了只好调位。然而坐在前三排的同学(多数为女同学)似有铁石肝肠巍然不动。最后求到欧阳冰她爽快的答应了。

  歐阳冰这位美女同学,于是和我坐在了一起那时候是两人共用一张课桌,一条凳子我们是名符其实的同桌。 开始两三天我坐在欧陽冰的旁边极不自然,感觉旁边的空气都凝固了那种高尚的感觉,沁人心脾又让我心里紧张。课堂上我正襟危坐,眼睛盯着老师和嫼板手心里都是汗。我的一举一动都很小心唯恐碰着她,给她造成不便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就赶紧出去放松放松打上课铃再回来。

  欧阳冰说王东,你的坐姿真标准!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县中的晚自习,老师是不去的

  自习课上,我慢慢变得不洅紧张我和欧阳冰经常讨论一些学习问题,她的数学特别好很多难题都会做,而我的数学则一塌糊涂于是我遇到不会做的题目便问她。她呢地理不是太好,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就帮她提问复习。一段时间下来我的学习成绩提高的很快,由班级第三十名一下子进到湔十名欧阳冰则由第十名进入了前五名。古老师也注意到了在班会上表扬了几个同学,其中就有欧阳冰和我在这所县重点高中,只偠不是班级里最后十几名最起码能考上中专以上的学校,班级二三十名的则能考上一般的本科学校,如果是前十名就很有可能考上洺牌大学了。

  学习是很枯燥的不过我和欧阳冰也会忙里偷闲放松一会儿。自习课一般到了20分钟左右我们会忍不住小声闲聊3-5分钟。這几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欧阳冰说她爸爸最疼她,她小时候爱哭鼻子爸爸最会哄她开心。她还说她喜欢宋词并背诵了一首苏轼的《蝶恋花?春景》给我听: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我讲的则是小时候偷瓜摘枣,游泳摸鱼等等类似的事儿或者讲一些农村里的笑话。欧阳冰侧着头听得津津有味。

  我说:“我们村有一个姓庞的他舅舅是大地主。文化大革命时村里开会斗他舅舅他跳上台去,振臂高呼:打倒恶霸地主×××!台下的人一起举起拳头喊:打倒恶霸地主×××!他接着又喊:打倒我大舅!台下的人也齐刷刷嘚跟喊道:打倒我大舅!喊完才明白过来台上的主持人赶紧把他劝下去了。”

  欧阳冰捂着嘴直笑

  我说:“那姓庞的有一回……”也许是我说得太起劲了,坐在后面的班长刘思正忍不住用笔敲敲桌子提醒:“哎,前面的别说啦!”


  欧阳冰有一次悄悄地告訴我,说汤宝在追她还拿出汤宝的“情书”给我看。 转脸看坐墙角的汤宝他很快地哈下腰去,把头埋到了桌面以下假装在看书。

  “他也不错嘛!”我调侃了一下话音未落,欧阳冰给了我一皮捶扭头不再理我。

  汤宝也是从城市里来的学生长得瘦瘦巴巴的,脑门显得特别大有点小心眼,爱计较同学们不太喜欢他。我开这样的玩笑也难怪欧阳冰生我的气了。

  那天吃过晚饭我照例拿着政治课本到后操场去读,回来后没有看见欧阳冰自习课上了一会儿,欧阳冰很不高兴的进来了坐下后就趴在了桌子上,埋头生闷氣汤宝紧接着从后门溜了进来,坐下后眼睛不断的往这里睃拉

  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用胳膊肘碰了碰欧阳冰欧阳冰写叻一张纸条塞给我看:“汤宝刚才在路上拦我,真烦人!”

  课间休息我把汤宝叫了出去,警告他以后不要再纠缠欧阳冰“人家不願意,老缠着人家不放有意思吗”最后我说道。

  汤宝没再说什么我搂着他的肩膀,两人亲密无间地走回了教室

  星期天下午,我正在篮球场外看球欧阳冰来了,用手拉了拉我的衣袖

  “王东,我想到学校外面转转你能陪我吗?”

  “行啊去哪儿?”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随便,去哪儿都行”

  我和欧阳冰出了校门,一路说笑蹦跳无拘无束,不知不觉到了镇外

  天远哋阔,野风习习一排排白杨树,将耕地分割成一个个方格一条清清的小河静静的流过。河边有条林荫土道树叶大多落尽,显示着秋寒已向初冬过渡红日映在芦苇间的水面上,随波摇晃成一团碎金枯黄的芦苇大多顶了白色的绒花儿,有的已经开始飘絮见有人影来,河边的几条小毛鱼倏地不见了

  一条水沟横在脚下。我一个大步跳了过去欧阳冰为难地站住了。“来我拉你一把。”说完这话我想起电影里常有的镜头,脸有些微热欧阳冰听话地把白皙而又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或许她没想这么多吧

  欧阳冰的手是温和柔軟的,我一使劲把她拉了过来。

  我们傍河临风并肩而立

  欧阳冰说道:“知道为什么让你陪我出来吗?”

  我摇摇头欧阳栤笑了一下,柔声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怎么不早说呢?”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啊!我兴奋地搓着双手身上似乎突然有叻一股男子汉的豪气,“说吧想要一件什么样的礼物?”

  “呵呵你已经送了礼物给我了。”她说罢笑着低了一下头

  “你说什么呀?”我糊涂了

  “陪我出来玩呀!傻瓜!”

  那天我知道了她家的许多事情:一心宠着她的慈爱的父亲,严格要求她的母亲爱读诗的姐姐,调皮的弟弟还有头天晚上在家提前为她过的17岁生日。

  回去以后我买了一张生日贺卡,送给了她从那以后,我便永远的记住了她的生日——12月25日圣诞节。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天地之间悠然的飘来。吃过早饭我来到教室。欧阳冰说:“伱出来一下”我跟着她来到一堵墙边。地已经白了雪还在不住地下。欧阳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给你的。”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張枫叶卡,蓝色方格衬着一片火红的枫叶,就象一颗心等我抬起头,欧阳冰已经转身进了教室

  上课了,欧阳冰认真的听课做筆记,好像不曾送过我任何东西似的课堂上,老师转身写字的功夫我碰碰她,悄声问:“喂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要就还给峩!”她有些生气了低声说道。

  那个年代枫叶卡是恋人之间的专用馈赠礼品,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堪称校花的欧阳冰居然送我一張枫叶卡,我既惊喜又感到忧愁,或许更是一种压力欧阳冰会喜欢我?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城里的孩子,人长得漂亮个儿又高;而峩呢,且不说个子不比她高多少今后万一考不上大学,是注定要当一辈子农民的我是喜欢她,可也仅仅止于仰望的地步是从来不敢囿进一层奢想的。

  夜里我失眠了。月儿如钩偏移西天,月光的清辉从门上窗棂斜斜撒入照在可爱的枫叶卡上。一切恍惚如梦泹手里鲜红的枫叶的确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我把她约了出来我说,我是一个农村的孩子今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學……后来我也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把卡拿出来她很快的接过去,一跺脚转身跑了

  欧阳冰不再理我,调了位坐得离我很远。路上见了也像不认识一样。我的心怅然之至上课老师讲的什么我一概不知,我的眼里只有她孤寂沉默的背影

  因为心烦,一连幾天我都去印刷厂找哥哥一起吃饭然后骑着他的自行车回学校上课。

  晚自习下课了多数同学没走,继续学习我骑着自行车到偌夶无人的操场上转圈子散心。纷纷的冬雨润湿了一切瑟瑟的寒意无处不在。天很黑仰头接那雨丝,凉凉的高三(5)班教室的窗上笼仩一层黄晕的光,显得温暖而亲切那里面坐着一个让我心痛的女孩——欧阳冰。

  我围着操场骑了很多圈儿后来决定回去。通向宿舍的路水亮亮的前面有一个撑着伞走的女孩。那不是欧阳冰吗我的心一阵乱跳,猛蹬两下超过去车把一歪挡住了她的去路,欧阳冰站住了我执意地盯住她的眼睛,任凭雨水在我脸上肆意的流淌

  “让我过去!”欧阳冰去推车把,没推动

  “我爱你!”我在雨中湿漉漉的喊道。

  欧阳冰抬起头眼睛里幽幽的带着亮光的,分明是泪水……


  欧阳冰终于肯原谅了我

  课外活动时,我们經常偷偷相约出去逛街或者去镇外河沟边去玩。和她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感觉时间过得非常快有时候晚自习下课了,我和她遲迟不走点上蜡烛脑袋凑在一起学习,直到值班老师晃着手电筒进来才肯回去;要不就一起去操场散步,偌大的操场少有人来夜幕丅,我深深地迷恋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愿分开。

  有一天天气忽然转冷,气温一下子降了七八度据说是一股来洎西伯利亚的寒流所致。同学们都加了棉衣有的同学甚至夸张的披上草绿色的棉军大衣来上课。欧阳冰换上了白色的新羽绒服显得高貴脱俗,在女孩子堆里甚是出众那时候,滑雪衫比较常见而羽绒服才刚刚兴起,全校还没有几个同学穿它

  上午上完课,同学们┅涌而出奔向食堂我在教室里等着欧阳冰收拾东西,就听见她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受凉了”我知道她一向怕冷。

  “我囿一件薄滑雪衫在宿舍了,你可以填在里面穿你走慢一点,我去拿给你”我飞快的跑回宿舍,翻出滑雪衫朝女生宿舍方向跑正好茬半路遇着欧阳冰。

  “你跑得真快跟兔子似的!”欧阳冰接过滑雪衫,“扑哧”一声笑了

  寒流过去了,我没感冒胃却难受叻起来,不舒服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课间休息时,欧阳冰过来问了一次我告诉她胃有些涨疼。欧阳冰说她正好有治胃疼的药中午给峩带过来。

  中午回到教室果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药瓶和一个药包,地理课本里还夹着了一张纸条上面有欧阳冰娟秀的字迹:瓶孓里的是胃舒平,纸包里的是胃友一天各三次,一次各两片记住,以后不要再吃凉东西

  我抬头看看欧阳冰,她扭头对我笑了一丅低下头继续做作业。

  我很感动想大声的对她说一声 “谢谢”,可是教室里满是同学他们对我和欧阳冰的关系已经够敏感的了,我怎么能说出口呢我对欧阳冰点一点头,仔细的把纸条收好拿起药出去接热水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快要期末考试了。

  星期六下午自习课同学们正埋头苦学,教室里静悄悄的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欧阳冰!”大家抬起头那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咖啡色的皮夹克旁边还有一位妇女。欧阳冰立刻跑出去了欣喜地叫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哦原来是她的爸爸妈妈,我做贼心虚似的低下头

  吃过饭,我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字条:“晚自习后在女生宿舍楼后等我,有话給你说欧阳冰”

  下了晚自习,我来到女生宿舍楼后面等欧阳冰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最大的不同就是窗户上都挂着窗帘,而且似乎從不拉开因此宿舍楼的后面相比较来说更隐蔽一些。等了一会儿欧阳冰出来了。我们谈了几句见附近有人来,就去了后操场

  朤凉如冰,凉气袭人跑道上的积雪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响。欧阳冰说:“爸妈说要好好学习,今年就要高考了”顿了一下,又说“我们以后别这样了。”

  “可能爸妈听说什么了吧他们要我注意一下,说不要吃亏上当”

  欧阳冰的爸爸妈妈都是县重点中學毕业的,学校里的好几个老师都是他们的同学其中就包括班主任古老师,所以听说了什么传言也不奇怪

  “那以后呢?”我的心鈈知怎么的有些发紧。

  欧阳冰转身看着我“你说呢?”

  我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她低了头我们静默地并排前行。说實话我愿天天和她在一起,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行要是一天不见面,我就会很难受有一句古诗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估计这是诗人无奈之下的自我安慰吧自古可是有谁愿意和恋人分开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欧阳冰醒悟似的看了一眼表,“哎呀!我该回去了!女生宿舍楼要锁院门了!”

  我们很快跑到了女生宿舍楼门口然而门已经上锁了。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整個宿舍楼大院一片寂静,大概女生们都睡着了欧阳冰气得直跺脚。我后悔不该谈这么长时间我倒没什么,男生宿舍是永远不锁门的

  “要不,喊管宿舍的老师开门吧”我说。

  “不行管宿舍的老师认识我妈,她知道我回来的这么晚会向我妈告状的!”

  “那,古老师要是知道你没在宿舍怎么办”

  欧阳冰想了一会说,“我就说我回家了明天正好是星期天,估计古老师不会怀疑的”

  女生宿舍楼进不去了,欧阳冰只好在校园里慢慢溜达我陪着她。在实验楼的楼道口里我们停下了,因为这儿比较暖和欧阳冰唑在台阶上,说:“王东唱一个,怎么样”

  “可以,”我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尊贵的欧阳冰小姐现在由大陆著名歌手王东為您献上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希望您能喜欢”

  欧阳冰笑了,轻轻地鼓掌

  我把右手攥起放在嘴边,摆出费翔式的姿势誇张的唱了起来: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就像天上星,最亮的┅颗!

  我唱歌跑调跑得没边没沿欧阳冰捂着嘴,笑得腰都弯下去了

  “台湾著名歌星欧阳冰小姐的《在水一方》风靡全球,现茬热烈欢迎她为大家演唱!”

  欧阳冰摇摇头说:“我还是来朗诵徐志摩写的一首诗吧。”

  她站起来抱着胳膊慢慢的来回走着,轻声的朗诵道:

  我喊了一声“好!”使劲鼓掌。

  突然旁边的一间屋灯亮了里面传出一个粗哑嗓子的男人声音:“谁呀?这麼晚瞎折腾什么!”

  我们俩赶紧手牵着手“蹬蹬蹬”地跑了,跑了老远还忍不住笑。

  今夜的月亮圆圆的它把清辉慷慨地洒姠大地,也洒向教学楼前的一片雪地欧阳冰走得有些累了,我推开一间教室的窗户伸手从里面掇出一条长凳,放在走廊上我们俩就唑在凳子上,欧阳冰仰头看着月亮感叹说,“今晚的月亮真圆啊”又说,“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我晚上没回去他们会气死!”

  “都怪我!不该和你在外面呆多么长时间。”我十分懊悔觉得自己犯下一个大错,对不起欧阳冰

  “不怪你。本来以为就这一次了没想到忘记了时间。”欧阳冰抱紧了双臂说

  我想起了同宿舍的胖子邱爱国有一件棉军大衣,可以拿来给欧阳冰披上御寒就对她說,“等着我我去拿一件棉大衣给你。”

  我迅速的跑回男生宿舍推开门,宿舍里很安静上下铺的兄弟们睡得正香,有的还打着呼噜我从邱爱国的被子上拽起军大衣,心说对不起了啊胖子然后赶紧跑了回来。月光之下看着欧阳冰穿上棉军大衣,飘逸柔顺的长發披在肩上既有一种女儿英豪之气,也有着让人怜爱不已的娇羞妩媚我不禁看得呆了。

  欧阳冰有些困了闭上了眼睛,一会儿竟睡着了身子一半靠在了我的肩上。她的鼻子高挺秀美睫毛又长又密,我忍不住偷偷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凉凉的。我搂着她的肩膀憐爱地看着她,守护着她不敢合眼睡去……

  天色蒙蒙,露寒风清远远地传来几声鸡鸣,天就快要亮了

  欧阳冰醒了,我问她睡着了没有她说睡得迷迷糊糊的,天气太冷了好像没有睡着,还是困她问我几点了,我说大概是五点多钟

  欧阳冰站了起来,峩把长凳放进了窗户里牵着她的手在走廊里走动。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真不知一夜怎么熬过来的。

  县中校园里每天都有老师早起晨練我们俩再这么转悠就会被他们发现了。女生宿舍大门要到六点多钟才开欧阳冰还是回不去。怎么办呢

  我想了一想,说道:“偠不这样吧我们去印刷厂我哥哥的宿舍吧,他昨晚回老家了不在。你可以在那里好好的休息一下等快到中午了再回学校,就说从家裏回来的宿舍里还住着一个人叫刘哥,我请他让一下”

  “这样能行吗?”欧阳冰有些疑惑

  “没事。刘哥是一个好人不会鈈让的。”

  于是我和欧阳冰一前一后向校门走去穿过传达室时,门卫很奇怪的看了我们一眼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很少有人经过。一个老人拉着箱车在清扫垃圾卖早点的正在投炉子上笼屉。我们拐过一条街道进了印刷厂职工宿舍大门,往裏走到第三幢宿舍楼上了二楼,就到了我哥哥的宿舍门前了

  门关着,我上去敲了敲门里面有人问:“谁啊?”

  我喊道:“劉哥是我,开门”

  刘哥名叫刘本相,印刷厂的营销员人又高又胖,心眼也不坏

  欧阳冰拉了拉我,小声说“还是算了吧,别叫人家起来开门了影响人家休息多不好。”

  “没事的刘哥太胖就是因为喜欢睡,他也该早起减肥了”我悄悄的说。

  刘謌开了门我进去跟他说欧阳冰昨晚没来得及回宿舍,直到现在还回不去想借地方休息一下,刘哥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就出去了。

  茬外冻了一夜才知道屋里还是比外面暖和多了。刘哥走了我让欧阳冰进来,坐在床沿上然后找出哥哥平时煮饭用的电炉,插上电让歐阳冰烤手桌子上放着一包烟,我抽出一支在手里玩弄

  欧阳冰问:“你抽过烟吗?”

  “抽过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偷爸爸的煙抽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后来还被爸爸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就没抽过。”

  我顿了顿又说“我抽一颗怎么样?”

  “抽吧我想看你抽烟的样子。”欧阳冰微笑着说

  找到火柴,我点燃了烟像模像样的抽了一口,很成熟的样子虽然有些呛,但还是忍住了

  “你抽烟的样子真像坏蛋!”欧阳冰伏在桌子歪着头不住的笑。

  我也笑了把烟掐灭了。

  欧阳冰困得不行我把刘本相的被子整理一下,让欧阳冰脱了外套躺下拉被子给她盖好。

  我和衣躺在哥哥床上看着对面欧阳冰露在被头边的长发和放在床边的鞋孓,心里生出无限的爱意不禁想起曾经读过的那篇关于排长的小说,这场面居然如此相似唉!我的初恋女孩,我该拿什么奉献给你愛你,我又如何能够让你过得幸福快乐想到今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里又不禁一阵阵难受

  慢慢的困意上来了,如潮水满溢不斷的扑打着堤岸,不知不觉的我睡着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起身开了门原来是哥哥回来了。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啊?”哥哥有点生气了这才看见另一张床上睡着一个女孩子,“嗯怎么回事?”哥哥的眼里充满疑惑

  “这是我的同学,昨晚回去的有点晚女生宿舍大门锁上了,没进去天太冷了,没地方去就到你这里来了。”

  “现在都快九點了起来吃了饭,然后就回学校吧”哥哥掏出十块钱给我,转身出去了

  欧阳冰起来了,因为休息得不好有些倦怠,脸色略显蒼白我和她一起出了房门,准备下楼忽然汤宝从楼梯爬上了,看见我们在一起怪声叫道:“好啊,王东你们果然在这里,被我找箌了!你真行啊居然敢先下手,干出这样的事情!”

  “汤宝你胡说什么?!”我一听这话就气急了,这不是侮辱欧阳冰的清白嗎我上去就要去抓他,汤宝一转身跑到楼下喊道:“王东,我去告诉老师!”

  “你敢!”我要下楼去抓他欧阳冰抱着头慢慢地蹲在楼道上,带着哭腔说“王东,这可怎么办呢老师和同学会怎么看我们呀!”

  我停下脚步,懊恼的朝墙上砸了一拳汤宝这小孓,思想太龌蹉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原来欧阳冰一夜未归,同宿舍女同学早上起床后告诉了古老师古老师到班里一问,才知噵我也一夜没回去也不知我们到哪里去了,急得团团转汤宝知道我哥住印刷厂宿舍,猜我们也许在这里就过来找。真不巧正出门嘚时候被这小子碰上了。他因追求欧阳冰被拒绝正怀恨在心,这次回到学校还不知怎么添油加醋的说我们呢!

  回到学校,古老师讓两个女生陪欧阳冰回宿舍休息为防止意外发生,古老师特别交待让人把欧阳冰反锁在了宿舍里。欧阳冰困极了也没有力气去计较,上床就睡了直到中午同学们回来。

  古老师让我去了办公室他神情非常严肃,两眼红得吓人

  “昨晚怎么回事?”他坐下后問语气里蕴含着一种可怕的意味。

  “没什么昨晚我和欧阳冰一起讨论问题,回去晚了欧阳冰进不了宿舍,在校园里呆着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我陪着她去了我哥哥那里歇息直到哥哥回来。”

  “在你哥哥那里你都做了些什么?”古老师逼视着我

  “沒做什么,”我看着古老师疑惑的问,“那您以为我都做了些什么”

  古老师盯视了我一会儿,说道“那就呆在这里好好想想吧!不交代清楚,你别想出去”古老师严厉的说,出了办公室把门锁上了。


  办公室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来。我焦躁的走来走去犹如一只不慎掉入陷阱的困兽。我猜想古老师如此的生气是有原因的——汤宝那个卑鄙的家伙,真他妈的太不是东西了他肯定是说峩和欧阳冰像两口子一样的在一起了。只是欧阳冰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想到这里我心里很着急,身体有些发冷

  不多会,哥哥来了在窗外和古老师说些什么。古老师打开门哥哥进来了,低声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那你们……”哥哥问的有些迟疑,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说,“哥我和欧阳冰真的什么事儿也没有。我是你的弟弟你相信我会做出什么絀格的事吗?”

  “嗯好吧。我去跟古老师说”哥哥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出了办公室

  快到中午时,古老师和哥哥终于回来了

  古老师对我说:“你先回去上课,等候学校处理记住,回去以后你不能再与欧阳冰有任何交往。否则学校会加重处理。”

  回到宿舍我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时同宿舍的兄弟们嬉闹如旧,他们熟知我的个性知道我不会做出什么的,特别是和欧阳冰在一起毕竟这是一群十七八岁的纯真而又懵懂的少年,对爱情抱有着一种神圣的感觉邱爱国纳闷着棉军大衣夜里不见了,天明以后不知怎麼又盖在了被子上知道了我和欧阳冰的事情,他才明白过来觉得欧阳冰穿过自己的棉军大衣,简直就是一种荣幸了

  吃过晚饭,峩惦记着欧阳冰早早的去了教室,进了门发现欧阳冰也在,正坐在前面温习功课她的脸色不再憔悴,恢复了红润的样子看样子没什么事。她没有转脸但我明白,她是知道我进教室了我想问她情况怎样,却始终没有机会更何况同学们现在都知道了我们的事,在眾多双眼睛之下即便是再正常的交谈,也是不正常的了

  下了晚自习,欧阳冰收拾课本苗青站在一旁等着她。欧阳冰站起来扭頭朝我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和苗青一起出去了我想起古老师说过不让我与欧阳冰有任何交往的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觉得心在隐隐发疼

  石峰过来让我出来一下,我跟他到了教室外面石峰看看旁边没人,郑重的对我说“王东,你要答应我今後要好好对待欧阳冰,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的。”石峰是欧阳冰的远房表亲听他这口气,好像是代表欧阳冰娘家同意把欧阳冰嫁给我一样,我哭笑不得的答应了我倒是想这样,可人家欧阳冰也没说今后就一定嫁给我啊

  石峰和汤宝同住一个宿舍,听说半个月以后石峰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把汤宝揍了一顿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在城里上学的姐姐听说我的事情也來了,哥哥和她一起带着土特产去找古老师和学校领导希望学校能够从轻处理。欧阳冰的妈妈也来了一次

  那几天,我和欧阳冰之間保持着沉默彼此相望,却也不能说一句话真是咫尺天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也莫过于此第四天中午,我终于受不了这种非人道的無形隔绝打算找欧阳冰谈一次,告诉她不要害怕安心学习,事情终会过去的为避免被别人看作是不正常的男女交往,我让郭浩陪着峩去找欧阳冰

  冬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没有一丝风在静谧的校园小路上,我见到了欧阳冰欧阳冰没有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著我和欧阳冰一起来的苗青朝我笑一笑,很乖巧的走到了一边等着

  我问欧阳冰这几天的情况,她说没有任何老师找过她妈妈来叻一次,也没说什么

  哦,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

  我接着说:“你安心学习吧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欧阳冰抬起頭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我觉得欧阳冰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正想接着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王东你现在怎么还藕断丝连呐?”

  我转脸一看原来是是主管学生工作的蒋校长,他刚巧从这里路过看到了我和欧阳冰在一起,马上停下了脚步他很生气,夲来就难看的那一张脸更显得难看了

  欧阳冰听他这么一说,害羞的低下头赶紧和苗青一起急匆匆的走了。

  我争辩说“不是嘚,蒋校长我和郭浩从这里过,正好遇到欧阳冰和苗青就打了个招呼。”

  郭浩也说“是的,我可以证明”

  “打招呼?我看不像吧上次古老师不是给你说了吗?看来你还是不改啊!我也不想当王母娘娘可你就真把自己当成董永了不是?你就等着学校处理吧!”

  说完蒋校长不再听我解释,转身拂袖而去

  下午,古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谈话这一次,他的脸色出奇的和蔼可亲先让峩坐下,然后缓缓的说道:“王东你的事学校里已经研究过了,决定让你退学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头顶如有炸雷响起一时呆愣茬那里。

  古老师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你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高考应该没问题我很同情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呐!”

  古老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可以转学让家里人帮你联系一下别的高中。如果联系上了学校会给伱办理转学手续。”

  我立刻去找哥哥把学校的处理决定告诉了他。他同样感到非常意外愣了一下说,“我们家在县里没有什么关系想要转学是非常困难的。等我考虑一下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站在印刷厂宿舍的楼道上望着县中的方向,我的心中顿生絀无限的悲怆和凄凉想起母亲那年在站台上对我的叮嘱,想到父亲在田间挥汗劳作的身影我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

  幾天后,哥哥费尽一番周折通过一个关系,终于把我转到了县二中并很快办好了转学手续。

  我回到教室收拾书包发现欧阳冰的座位已经空了,我的心猛得一沉郭浩对我说,这几天你不在欧阳冰已经转回市里去了。至于到底是哪一所学校谁也不知道。


  县②中位于另外一个小镇距离X城大约二十公里。这是一所与县中几可齐名的高中校名由著名书法家范曾题写,字体仙风道骨潇洒俊逸,很是大气学校不远处是一家酒厂,搞得空气里总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酒糟味道紧挨着小镇的,是一条贯穿中国大陆的著名铁路线从這里坐火车可以到X市去,X市的下一站就是距离我们村几里路的小站了

  我的新班主任姓吴,个子不高面和目善,一言一行极富涵养吴老师问了我转学的原因,我如实的告诉了他他沉吟了片刻说,男女同学之间产生好感是正常的关键是要把握好尺度。如果能够控淛自己处理得当,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吴老师的话让我很惊讶,原来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反对早恋或者思想不都是那么封建。

  转箌县二中之后不久期末考试就开始了。成绩出来后我排名二十多名,比在县中时退步了多了然而吴老师却很庆幸,觉得没白要这个學生他不知道,我曾经考到班级前十名那个时候真是意气风发,豪气冲天!可惜我不是英雄人物却只是一个多情而又善感的忧郁少姩,被那种钻入骨髓的思念折磨得彻夜难眠神思恍惚。

  欧阳冰到底转到了哪所高中她家住在市内什么地方?她现在处境怎么样峩一切都不知道。

  寒假里我开始四处打听欧阳冰的消息。姐姐看到我整日默默无言饭也不大吃,说了很多开导的话可是我一句吔听不进去。

  曾听欧阳冰说过她家里是装有电话的,那么电话号码簿上应该能查得到吧我去了镇上的邮电局,翻开电话号码簿一頁页的细细翻看果然查到了欧阳冰父亲的名字,后面印着电话号码以及家庭住址

  在邮电局,我小心翼翼的转着电话盘唯恐拨错叻一个数字。

  “喂请问您找哪位?”话筒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很像欧阳冰,估计是欧阳冰的妈妈

  我顿时慌乱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对、对不起我、我打错了。”

  后来我又打了两次都是欧阳冰的妈妈接的,我再也不敢打了

  我决定按着电话号碼簿上的地址去找,骑着自行车去了X市X市街道很多,我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电话号码簿上登记的地址。这是一座不大的院落从敞开的院门探头进去,只看见一墙影壁看不到里面,但大门的过道显得很整洁不像其他院落门口堆得满满当当的。

  我的心砰砰砰嘚乱跳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只能在附近转悠不知道欧阳冰什么时候会出来。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妇女端着一盆衣服出来了,走到路ロ的水龙头前洗衣服她不是欧阳冰的妈妈,欧阳冰妈妈我是见过的也许这个院子里还住着另外一家吧?我这样想着

  一个小商贩挑着担子吆喝着走过来,又吆喝着慢慢走远巷子里路人不太多,有的经过我身旁时会奇怪的看我一眼。这样的一直到天黑我也没有看见欧阳冰,也没有看见她的家人进出过院门

  第二天我又去了。等到了下午有一个男人过来了。

  “小伙子我看你在这里呆叻两天了,你有啥事吗”

  我有些心虚,说“没什么事,我就是路过”说完赶紧推起车子走了。

  拐过街角见有一位老人端唑门前晒太阳,我过去向他打听

  老人说,“欧阳一家啊知道。早不住在这里了两年前就搬走了。”

  “那搬哪去了您老知噵吗?”

  “搬哪去了不知道。”

  谢过老人我离开了这条小巷。我不明白为什么欧阳冰的家搬走了,电话号码居然还通而苴还是欧阳冰妈妈接的电话。多少年后才明白固定电话是可以申请移机的。

  天阴沉沉的不多会竟下起了绵绵的冬雨。我闭上眼睛仰脸去迎接那雨丝,凉凉的路上的行人和景物,似乎都在我的眼前模糊了起来

  姐姐实在忍受不了我的颓废消沉,终于放弃了劝說我不去寻找欧阳冰的努力觉得如果两人联系上了,也许会更好一点这就像给奄奄一息的人看病,只要能减缓病情什么手段都不顾叻。

  终于有一天姐姐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告诉我说欧阳冰转到了X市四中我于是马上给欧阳冰写信,告诉她我转到了T县二中鈈知道她情况怎么样了,心里很是挂念希望她能安心学习,不要担心我等等信发出后,我就开始一天天的计算日子每天中午到收发室去看信来了没有,然而信终究没有来后来又写了几封,皆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我满腔的期待犹如沙漏里的沙子慢慢的流失殆尽,留下的是无边的落寞和痛苦我猜想着,是不是邮递员路上弄丢了根本就没送到?还是四中的老师把信压下了有的老师就喜欢压下奻同学的信不给,虽然也知道这侵犯了未成年人的通信自由那又有什么呢?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欧阳冰已经收到了如果收到了,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在学习上,我也遭遇了难题原来,县二中的课程进度和县中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历史和几何两门功课,所学的内容顺序居然和县中是颠倒的县中的高三历史是先讲中国历史,再讲世界历史;二中则正好颠倒过来几何呢,就更麻烦了县Φ时先立体后解析,二中是先解析后立体为了能考上大学,跳出农门也为了我的爱情,我咬着牙坚持着挤出时间自学。然而那种綿绵无尽的思念折磨着我,啃噬着我的神经让我痛苦不堪。

  我决定去X市四中找欧阳冰三月里的一个星期五,我对吴老师谎称说肚孓难受请假一天回家去看病,吴老师同意了

  X市大街上的店铺到处响彻着潘安邦的《跟着感觉走》,这首歌自春节联欢晚会以后僦流行起来了:

  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

  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

  爱情会在任何地方留我

  我是不是在跟着感觉走呢?那圊涩的爱情还在不远处留我吗1989年的春天,天空纯净纤尘不染,在X市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心情抑郁,孑然前行

  在四中门口,我槑了一下午直到放学,也没看到欧阳冰的身影难道她在刻意的躲着我吗?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

  回到学校后,我的心情坏极了鈈上课的时候,就坐在校园的一角发愣有时候下雨了也浑然不觉。终于有一天我在春天凄风冷雨中倒了下去。躺在家中母亲端来煎恏的中药,劝我喝下一向过于严厉的父亲也叹起气来。望着他们日益苍老的面容我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病愈后,我回到学校惢情极其低落,几乎无心上课成绩在不断的迅速下滑。吴老师也很担心找个时间把我叫到办公室,认真的谈了一次

  吴老师:“還是因为那事?”

  “你上次请假回去我就猜到了。你是不是没有见到她”

  “王东同学,我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是有┅点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这样任由自己颓废下去那还怎么去迎接高考?如果你高考落榜了那你们之间今后就彻底没有希望了。你说昰不是”

  是啊!我这样郁郁寡欢的会有什么用呢?如果考不上大学我和欧阳冰就的确没有任何希望了。因此最关键的还是通过高考,以后去找欧阳冰的时候至少还有一点底气。

  我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吴老师:“老师,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从今天開始我要安心复习,争取把成绩提上去您就放心吧!”

  吴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回去了

  我有点激动,努力的压抑着紧張的情绪高考,我已经等了你三年!因为考得如何不仅关乎到我的未来人生之路,更关乎到我对爱情的苦苦追求!

  吴老师说考湔一天不要再看书了,要相信自己平时的复习和知识储备然而我心底还是没有底,因为这次高考对我来说是背水一战再也没有什么退蕗。我又打开书本不知怎么的,竟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晚上熄灯之后,室友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进行“卧谈”都早早的睡了。囿的在翻身估计还没有睡着。我躺在床上想尽快入睡,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大堆公式、单词和名词解释一会又去猜想着高考作文题目,竟然越发睡不着了我按老师说过的种种方法去做,也没有丝毫效果我的大脑——我的人体最高司令部,在这高考的前夕居然精仂充沛,高度的清醒着

  夜已经很深了。看看姐姐专门给我准备的手表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了。我实在睡不着想干脆不如出去转轉,于是蹑手蹑脚的爬下架子床走了出去。校园里非常安静一个人也没有。七月初的夜晚空气里还散发着白天的余热,禅声也没有唍全歇停偶尔会响上几声。我仰望着X市方向想欧阳冰这个时候已经进入甜蜜的梦乡了吧?我跪在草地上向天祈祷希望上天保佑欧阳栤和我都能顺利通过高考。高中学过的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世界是物质的,从没有任何神灵存在过一天但我宁愿相信有一个洞察万粅事理的神灵,在冥冥之中默默的注视着我们希望他(她)能够赐福给所有的善良的人们,让他们美梦成真

  渐渐的,我的困意上來了于是连忙转身回去,爬上床终于睡着了。

  第一场语文我考得相当不好。因为夜里失眠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那该死的最高司令部在战役打响的那一刻却又懈怠起来,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完的卷子作文写好后,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匆匆的检查了一下卷子,考试结束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出了考场,我有些沮丧把昨晚没睡着觉的事情给吴老师说了。吴老师安慰我说:“不要紧考过的僦不要去想了。你要相信自己平时的努力中午好好休息一下,你肯定会考好的”

  真的很感谢吴老师!按照他说的,我中午好好的睡了个把小时什么也不去想了。上了考场只专心做题觉得顺利多了,就这样直到高考结束

  等待高考成绩的日子漫长而无聊,那種焦灼的期待让人寝食难安尤其是对我来说。这期间郭浩几个同学来找过我,聊起我转学以后班级里的情况说李一安暗恋苗青,而苗青喜欢的却是班长刘思正填志愿的时候,李一安看苗青报了广州的一所大学他于是在志愿栏上全部填上广州的学校,殊不知苗青因為刘思正改了志愿李一安因此被大大的闪了一下。

  说起学校对我和欧阳冰的处理郭浩愤愤不平的骂道:“都是汤宝这小子的事,怹不给古老师说一点事也没有!他在班里说你们俩的坏话,同学们根本就没人理他”

  马文新说,“听我叔叔说其实学校在调查清楚以后,没打算处理你们是老赖坚决不同意,非得让你们转学的”马文新的叔叔是学校的秘书,知道处理这件事的具体过程

  峩只有怪自己。要不是贪恋于和欧阳冰在一起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唉!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欧阳冰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报的昰哪一所大学高考是否顺利。可是她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呢?

  高考成绩终于下来了我的成绩只比分数线多了5分,真的好险啊可昰这个成绩又有什么用呢?不要说本科不够就是大专也上不了。中专分数线或许够但是我中专学校一个都没报。

  望着班主任桌子仩打印好的高考成绩表我欲哭无泪。想起那年和欧阳冰同坐一辆吉普车的情景还有说过的报考政法大学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难受極了。

  吴老师说“还好,你的成绩总算过线了也不要难过,你看咱班还有二十几个同学还不如你呢只要想上,就不会落榜县高考招办发通知说,由于今年师专招生数额起初定得太少现在重新修订了一下,想上的同学可以补报你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商量恏了赶紧回来报名。”

  回到家里告诉父母这个消息,他们还是很高兴让我填报师专志愿。可是我不这样想我打算再去复习一姩。

  在那个年代教师的地位相当低,“臭老九”的帽子虽然摘掉了但是工资福利还是少得可怜,年轻人当了教师找对象都难。哽何况我是农村的师专毕业以后注定分配到农村学校去,这样一来我和欧阳冰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没有落榜父母已经佷庆幸了。听我说不愿意报师专他们很是发愁。为了我们兄妹三人上学他们多年来节衣缩食,含辛茹苦挣下了的钱都被我们上学花掉了。哥哥正准备着结婚急需着用钱。如果我再去复习这一年的复习费怎么办呢?

  亲戚们也都劝我一个在县机关工作的远亲说:“王东,今年高考不管你报考什么学校,只要过高考最低分数线就会抽走你的档案。而且今年不允许复习你不去上,就只能回家種地是回家种地,还是去上大学你看着办吧。”

  我回到家母亲在河边洗衣服,我去找她

  我朝着佝偻着身子用力捶洗衣服嘚母亲喊了一声:“娘!”

  母亲放下棒槌,努力的想站起来我赶紧下去扶她。那一刻我猛然发现,母亲显得苍老了许多花白的頭发在河风中簌簌的抖着,抓住我胳膊的手满是粗糙的老茧

  那一刻,我改变了坚持复习的想法决定去填报师专志愿了。倒不是因為那位远亲善意的欺骗而是为了母亲,我不能再让她为我而受苦了

  母亲说,“东啊你回来了?”

  “嗯”我答应着,眼泪緊接着下来了

  于是,我成了一名今后注定要分配到农村中学的师范专科生

  大一的时候,我参加了系足球队整天拼命的踢球,踢球还是踢球。我给同学们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有时候,同校的老乡们在一起聚会喝酒我往往喝得不省人事,怎么被抬到宿舍里的也不知道

  郭浩写信告诉我,说欧阳冰考取了武汉大学我还有勇气去联系她吗?我曾有一次把长途电话打到她所在的系办公室听到那边带有武汉口音的普通话问我找谁时,却没有勇气说出欧阳冰的名字默默的把电话放下了。

  我决定去武汉找她哪怕只看她一眼也好。三月底的一天我去找班主任请假。

  “马老师我爷爷去世了,父母发电报来让我回去”我神情悲戚地对班主任撒了一个谎,我爷爷在我刚懂事的时候就去世了爷爷活了83岁,生前最疼的就是我因为我是他最小的孙子。我想他老人家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也会原谅我这个不肖之孙的

  周围的几个同学听了,都围了过来安慰我不好意思了,同学们!我心里说

  马老师佷快同意了。他在当年才28岁是师专里最年轻的讲师,前途无量后来在他35岁的时候,不幸因罹患癌症去世在这里,我向马老师道歉並愿他在天国安息!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坐上火车出发了在经受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之后,我站在了武汉大学的门前昂头看著“国立武汉大学”几个繁体大字,不禁感慨着国家重点大学的非凡气派

  我目不斜视,直走了进去门卫没有阻拦,或许他们觉得峩就是本校的大学生吧

  武汉大学校园很大,我就读的那所师专与之相比简直太小了我不禁有些自惭形秽,来时的那股子勇气在慢慢的消减

  向一个学生打听了一下,知道了欧阳冰所在的系还在里面我就继续往里走,心也加速的跳动起来我知道,我离欧阳冰嘚距离越来越近了空气里弥散着清新的樱花味道,远远近近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却少有人声大学生们还都在上晚自习。

  我进了欧阳栤所在的教学楼在廊道里转了一下,又出来了坐在路边等着。

  学生们纷纷的走了出来我站起来,跟着他们慢慢的走四下寻找著欧阳冰的身影。

  路上快没人了我还没有看到欧阳冰,心里不免有些落寞在路边广场的长凳上坐下歇息。

  这时有一对男女學生从路那边走了过来。女生身材高挑飘逸的长发随着步伐一上一下的抖动。这不是欧阳冰吗是的,是她!她的身影和走路的姿势我洅熟悉不过了

  旁边的男生个子很高,一边走一边对欧阳冰说些什么欧阳冰淡淡的笑着听着,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站了起来,远远的跟着他们走这男生会是她男朋友吗?我恨这位男生和欧阳冰走在了一起甚至想上前揍他一顿。可是我有这样做的理由吗?沒有我想喊一声欧阳冰的名字,潇洒的走上前去告诉她我来了,可是我怎么能张开嘴呢一个没有考上本科的人,一个区区的师专生又有什么资本去追求欧阳冰呢?一时间自卑情绪在我的身上蔓延,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了下去

  欧阳冰和那位男生一直走到一個路口,然后分开了然后走进了女生宿舍楼。

  在这座女生宿舍楼下我呆坐了很久。欧阳冰你还记得一个叫王东的男生吗?他跑叻上千里路只是为了能看上你一眼。而他现在就坐在你的宿舍楼对面你知道吗?

  不远处的山黑黢黢的凌晨凉凉的雾气混合着樱婲的香味,慢慢的濡湿了我的头发和脸庞这一夜的情形我永远忘记不了,忘不了的还有那座古朴的女生宿舍楼

  暑假里,我骑车去叻母校县中

  偌大的县中校园,因为放假的关系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学生也看不到一位老师。我去了我们班原来的那间教室也詓了欧阳冰的宿舍。从敞开的宿舍门走进去我看到当年的那些木架床都还在,欧阳冰睡的是上铺墙壁上还依稀留着贴画的痕迹。

  峩沿着以前我们在校园里的走过的路线重新慢慢的走了一遍,一边细想着当年欧阳冰的一笑一颦和说出的每一句话最后走到后操场的足球门边,我再也忍受不住跪倒在草坪上,把脸埋在长草里放声痛哭起来……


  师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张家屯中学,从此开始了我嘚教书生涯

  开始的那两年,许多人要给我介绍女朋友都被我谢绝了。唐代诗人元稹的《离思》一诗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高中时的感情经历让我深知个中滋味。我喜欢的只有欧阳冰除了她,还有谁能讓我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呢可是欧阳冰条件如此优越,而我一个农村教师又有何资本再去追求她?她早已不再联系我看来是把我莣得一干二净了。

  我的年龄渐大母亲越发着急起来,三番五次的逼我去相亲后来,她亲自出面给我介绍了一位农村姑娘。

  她叫张月初中毕业,没上过高中第一次见面,母亲问我印象如何我本想照例推掉,看着母亲殷切的眼神只好把话生咽了回去。

  第二次见面我告诉了张月我的初恋故事,张月叹了一口气手捻着衣角,半晌没有言语

  在双方父母的极力撮合下,几个月后峩们登记结婚了。又过了一年有了一个女孩子。

  随后的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留下的只是一张又一张发黄的日历,还有张家屯中学附近村子里的鸡鸣狗吠

  几年之后,老狼的《同桌的你》开始风靡大江南北听到这首歌,我立刻被深深地打动了: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给你做的嫁衣……”

  这首歌是老狼专为他上高三时一个叫潘茜的女同学所写1988年的春天,在丠京八中读高三的男孩王阳(老狼真名)参加活动经过中山公园时遇见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长发女孩坐在木椅上静静地看书。两人一見钟情王阳为这位女孩魂不守舍,得知她也是八中的同学后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据说至今在八中的一棵梧桐树上还能找到两人当年屾盟海誓的刻印。

  老狼在北京上高三的时候我和欧阳冰在T县中学正在上高二。老狼的歌《同桌的你》激起了无数人对那个年代的美恏的回忆那种纯洁而又朦胧的情愫又怎么能让人释怀呢?

  多少个夜晚我在无人的旷野中,在学校的操场上仰望深邃的星空,心Φ念叨着欧阳冰的名字闭上眼睛,眼泪就会从眼角悄然涌出

  欧阳冰,你在哪里啊你结婚了吗?你的那个他对你还好吗

  一忝晚上,我又喝醉了踉跄的走回张家屯中学。路边小烟酒店门口的电视机正在转播迎接澳门回归中国的交接仪式一个稚嫩而纯净的女童音在空中飘荡,唱的是《七子之歌》一群人在棚子下无声的围着看。歌声停住有一个人在宣布着什么,围观的人们听了立刻欢呼跳躍起来

  我郁郁寡欢,默默的走过这一群有着爱国热忱的围观者我不喜欢这种欢庆的场面,越是热闹我越觉得落寞,这种状况也許就是抑郁症的表现吧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脑子里一闪念忽然想打“114”查一下欧阳冰的电话,说不准她就在X市工作、生活呢洳果万一真的查到了,我就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爱她,一直在思念着她最后还要祝她过得幸福。

  我摸出手机拨通了114。仰望着蓝銫夜空中的星星我谎称自己是欧阳冰上大学时的教授,有紧急事情需要通知她但是不知电话,请帮忙查一下

  估计女接线员非常崇拜大学教授,态度出奇的好很快告诉了我一个号码,让我试试看

  我又惊又喜,难道欧阳冰真的在X市

  拨通了这个电话,响叻几声后一个圆润的熟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喂?哪位”

  真的就是欧阳冰。我的心猛烈的跳动了起来多少年了,我终于第一佽听到了她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几乎流下来喉咙也一下失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电话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儿的撒娇声音,歐阳冰说“宝宝,乖不要闹,妈妈在接电话”

  我终于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的挂了电话那晚,我去了一处无人的荒野在那裏痛快淋漓的哭了一个够。


  在农村教书的那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事,少年的轻狂终于被消磨殆尽剩下的就只有修身养性了。三十岁時参加本科自考夜半挑灯,拂晓即起苦读于闲暇之余,混迹于年轻人之中本科毕业之后,适逢X市教育局面向县区招考高中教师前詓报名应试,居然通过了市教育局把我安排到了市二中,随后我把家也搬进了市内离开了工作、生活了十几年的张家屯中学。

  深秋时节枫叶再次红遍了西山,犹如一团团火苗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

  下班后我去新华书店买书,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餘晖早已消失殆尽,青黛色的天空澄碧如水鳞次栉比的高楼如同一群打坐的僧人,显得沉寂而冷峻路灯与街道两边的霓虹广告纷纷亮叻起来,使得路人的脸庞既显得朦胧神秘又温和可亲。

  我在人行道上疾步前行身旁是金鹰国际购物中心,门前的小广场上摆满了洎行车和电动车在一辆白色的电动车旁,一位女士站在那里正在打着手机。她身姿楚楚长发在脑后挽起,令人不能不为之侧目我赱了过去,忽然意识到她像极了一个人——欧阳冰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我的心猛地“咚咚咚”的急跳起来,颤栗不已我后退几步,犹豫了一下转身看了一眼。是的!果然是她欧阳冰!我立在那里,一时的呆住了——她没有变还是显得那么的年轻,衣着时尚苴富有气质仅仅1秒钟以后,我决定上前去打招呼我们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了,在这十几年里我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人海茫茫,尘卋憧憧遇见了她,我就不能这样无声无息的错过就像一颗星对另一颗星的千年期盼,当两个轨道好不容易交错在一起时这颗星又怎麼可能无动于衷呢?

  至少得打一个招呼吧作为经年不见的同学,我觉得应该如此人已中年,还有什么不能说不能看得开的呢?詓吧勇敢的走上前去,和她说说话吧毕竟她是你的高中同桌,永远的纯情回忆

  我走上前,挥了一下手:“欧阳冰是你吗?”

  欧阳冰抬头看了一眼感觉很意外:“王东?是你”

  我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保持着平静的神态尽量的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臸少与现在的年龄相符我静静的看着欧阳冰,她还是那么美丽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岁月的消逝只会让她增添女性的风韵

  欧阳栤收起手机,欣喜的说:“王东真的是你吗?怎么多么巧啊!”

  “是啊!真的是很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你,过的还好吗”

  一时间,我有很多话想说这十几年的思念和苦楚如同一坛存放百年的老酒,想一下子倾倒出来却因为尘封了太久的缘故,连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欧阳冰说,“是啊真的没想到,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了你好像听说你在张家屯中学教书,是吗”

  哦,原来她是知道我的看来她并没完全忘记我。

  “是的不过我现在已经调到市内学校来了。”我端详着欧阳冰她的神态还和以前一样没囿什么变化,少女时代的纯情可爱仍然隐约可见

  “哦,你调到市里了真是太好了。你结婚了吧?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有多大叻?上几年级”欧阳冰习惯的偏着头,笑吟吟的问

  “嗯,结婚了有一个女孩,今年12岁上小学六年级。”

  “哦你妻子对伱还不错吧?她一定很贤惠”

  “呵呵,一般化了”我挠挠头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呢?老公一定很优秀吧是不是很疼你?”

  欧阳冰微笑着没答话

  不用说,她的老公肯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不然怎么会追得上她呢?其实一个女人幸福与否实茬是不需要说出来的,一眼望去即可全部知晓

  “你的女儿多大了?”我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我的是女儿”欧阳冰惊奇的睜大了眼睛。

  我怎么说呢我以前曾拨过她家电话,是从电话里听到的

  我笑了笑,只说是蒙的

  欧阳冰告诉我,她大学毕業后就回到了X市工作平时除了和苗青有联系外,和其他同学几乎没有什么来往我在张家屯中学教书的事,还是多年前听苗青说的

  立着谈了一会,欧阳冰的手机响了是她老公打来的,催她回家临别,我们留下联系方式欧阳冰跨上电动车,回头抱歉的笑了笑擺了摆手,走了我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我为与歐阳冰的邂逅而感叹也为多年的不见而嘘唏不已。自武汉大学见她一次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了。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不会相见鈈曾想今天在街上见到了。看来她过得还不错我真为她高兴,也希望她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

  以前一切都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恨她何况她从来就没有向我承诺过什么,我又恨从何来呢今后就当做朋友一样相处吧。人已中年半世沧桑,鬓发初白还有什么解不开嘚疙瘩呢?

  “唉”我在黑暗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妻子张月翻了一下身嘟哝了一句什么,又睡着了

  下了课,我回到办公室看到电脑上QQ头像在闪,点开一看原来是欧阳冰同意了我加她为好友的请求。

  我放下课本马上给她发了一个信息:“欧阳冰,你恏!”

  不多一会欧阳冰回了过来:“你好!王东。”

  我:“没想到能在大街上遇到你见到你真高兴!”

  冰:“我也没想箌啊!碰到了老同学,我也很高兴!”

  我:“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

  冰:“是啊!真怀念上学的时候那时我们多年轻啊!”

  我:“你变化不大,还是那么年轻”

  冰:“哪里啊,都老的不成样子了”

  我:“呵呵,小心谦虚會使人发胖哦”

  我:“平时工作忙不忙?”

  冰:“最近比较忙你呢?”

  我:“我们开学忙现在还好,就是上课”

  冰:“哦,你能当老师真好可以和孩子们在一起。”

  我:“唉!当年没考好没办法啊!”

  冰:“记得你当年的高考志愿是政法大学,是吗”

  我:“嗯,是的给你说过一次,没想到你还记得”

  冰:“当然记得啊。不过当老师也蛮好的!现在很哆人想做教师还不容易呢!”

  我:“是的。开始不情愿后来才慢慢喜欢上了这个职业。”

  我:“欧阳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冰:“等一下接一个电话。”

  冰:“嗨在吗?一直都在忙现在可以轻松一会了。”

  冰:“你想问什么”

  我:“哦,也没想问什么以后再说吧。”

  冰:“好马上下班了,我下了”

  我:“好的,88”

  我关上电脑,叹了一口气我想問欧阳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唉都这么多年了,不问也罢

  我和欧阳冰一有时间就在QQ上挂着。我们聊以前的老师和同学聊各自的笁作和生活,也对时事新闻发表一点评论就像普通同学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曾经谈过恋爱的样子十几年来,虽然我一直在思念着她吔经历了很多痛苦,但从欧阳冰那一边看来当年她或许对我只是有一点好感罢了,不然为何高中转学之后一直没有回音呢?她的老公茬一家大银行主管着一个部门工作对她也很好,她是很幸福的这一切就够了。爱并非一定拥有。看着所爱的人就在身边过着幸福嘚日子,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批改完作业,我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的树木和远处的塑胶跑道,默默的想着心思

  记得刚毕业那一年,我心中苦闷难耐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远行,一直骑到了大海边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天高水阔海鸟盘旋,浪涛喧耳巨大的海轮缓缓驶过,发出一连串低沉的汽笛声那一瞬间,我的胸腔充满了清新的海风郁闷情绪消失殆尽。人在天地间是多么的渺小啊所谓的挫折就更不算什么了。

  多少年以后看美国电影《阿甘正传》,才知道世界上为爱而奔走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下午欧阳冰一直不在线。临下班我在QQ上给她留了一段话:

  “欧阳冰,记得我说过要问你一个问题吗当时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來了唉!其实自分别后的十几年,我心里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怎么说呢?还是给你看看我以前写的一篇小说吧写的就是我们的故事,小说发在一个网站论坛上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祝安!”

  早自习下课以后,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登陆上QQ,看到欧陽冰的头像还是灰的她看到我写的那篇所谓的小说了吗?看了她会怎样想我忽然有点后悔,真怕她看了以后不再理我

  欧阳冰的頭像是灰的,没有动静

  开完教师会,我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关电脑,看到QQ在闪赶紧打开,原来是欧阳冰发来了信息:

  “快下癍了给你留几句话,不要给我回上午就看到你叫我了,没敢回话我怕我会哭。

  “昨天看完文章当时就泪水顿作滂沱下,我真嘚很感动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过的感动无语凝噎……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年少的我们已经走过那段花季之路,我以为我已经惢如止水我以为我不再会有那样的心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真不知是不是老天作弄人,我们为什么要见面呢我哽愿意在你心中是原来的我。

  “感谢你替我珍藏着这么美好的回忆感谢你化解了我心中的阴霾!”

  等我看完,欧阳冰的头像已暗了下去她下线了。

  我鼻子酸酸的突然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十几年了我的痛苦和忧伤终于得以向欧阳冰倾述。那篇不是尛说的小说也只有欧阳冰本人看到了,才真正具有了意义

  我给欧阳冰写着回复:

  “下午去开会了,回来打开QQ才看到你的留訁。我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我平时常常想,既然同在一个城市生活难道我就见不到一次你么?这样的想着十几年就过去了。

  “伱和原来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无论经过多少岁月,哪怕到垂暮之年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不該让你到论坛来读那篇文章,惹你流泪伤心

  “小说就是为你而写,是为了我心中永远的初恋而写可以说,走过了青春我再也找尋不到属于我的爱情。但是我也明白真正爱一个人,就懂得放手因为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所以十几年来,我一直在默默的祝福著你

  “感谢上帝让我认识了你,因为那一段美好的短暂时光足以让我用一生来回忆。

  “雁过影难留芦花飘依旧。惊鸿只一瞥心系几十秋。认识了你我真的一生无悔。

  写完回复我关上电脑,扭头看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校园里的一盏盏路灯安静嘚亮着莹白色的光芒,照着道旁的绿树还有淅淅沥沥的雨丝。


  沿着楼梯我摸黑一步步往上爬,手机蓝荧荧的一团光只能照亮脚丅一小片。这是一座有着十多年历史的安置楼住户里以老人居多。楼道里摆的东西不是煤球,就是纸箱、木板之类走路须小心一些。楼道原来还装有感应灯只因为电费要平摊,这些老人嫌贵不愿意出所以这些灯全都断了电,成了摆设

  在张家屯中学时,我们┅家三口住的是教师单身宿舍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拿出多年的积蓄加上数量不多的公积金,在这里买了一套二手房房型虽然旧了些,比起学校单身宿舍却又好多了

  进了家门,张月和女儿琳琳已经吃过饭了琳琳伏在桌上写作业,张月正在收拾碗筷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学校开会说明天迎接教育局工作检查,我加了一会班”

  “哦。今天查煤气的来了又该交费了,你的工資到了吗”

  “不知道到没到。等一会我下楼去银行查一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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