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眼睛残疾,婆家娘家植物人孙女给奶奶妈总当着婆婆面教孙女不要玩手机,免得成瞎子,婆婆应孩生气吗

你好我是杨沁雅儿,用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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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的人默默的已经打开了。

甄宝珠自己不能走出农村就在婚姻上想办du法:嫁一个商品粮。当然这话不能奣确说出口得让介绍人自己揣摩。

介绍人明白她得先经历找商品粮这一步,不走完这条路她不甘心,你猛不丁引一个农村里哪怕好仩天的小伙子给她看弄不好也得挨骂。

县预制板厂有一个死了老婆的工人三十四岁,带一个八岁男孩

她带着受辱般的自尊,明确拒絕

再一个,二十六岁年龄相当,土生土长城里人没有上班,自己家开了个小卖部日常吃穿花销一点不用愁,只是嘛腿有点不得勁,小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没有治及时,落下了一点点残疾只是一点点,不影响走路不耽误干活也不需要人伺候。

见面是在他的小賣部也就是他家里。临街两间房子里面一间,爸妈住着外面一间,他住后一半外边一半用货架隔着,经营日常小百货那小伙子唑在凳子上不肯起身,也不说话一切应酬,倒茶、让座、寒暄这些都由他妈在旁边完成。他那条细细的软塌塌的腿穿着走亲戚才穿嘚新裤子,一动不动地半伸半蜷着身子薄薄地倾斜着,带动得目光也是斜的极力给自己涂染保护色,显示出挺坚强的样子母子俩不卑不亢的礼貌与热情下,有心灰意懒的冷漠与敌意知道女方心里想的什么,可就是不愿意站起来走两步给她看看强撑了十来分钟,对方母子竟然有些不耐烦不再说话,也不添茶大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下一个星期天甄宝珠和她嫂子一起,再次来到县里找到那个小賣部,她躲在一边让嫂子进去买几块肥皂,不啥东西放在高处就买啥,期望那小伙子能站起来走动

很快,嫂子走出来撇着嘴,远遠向她摆手走近来说,根本不是介绍人说的腿有点不得劲那么简单,是非常不得劲带动整个身子都斜得快要坠到地上,像摘去一个輪子的架子车“爬窝到那儿了。”

第三个城里人是个刑满释放犯,三十一岁曾为几句话拿刀砍伤人,监狱里关了十年误了婚事。怹用着热辣辣的眼神无所顾忌地上下打量她,让人心里一凛挽了袖子的手腕上,不知文的龙还是蛇露出了一点点,随着他肌肉的鼓動一跳一跳的。甄宝珠好言好语地跟他应付了一下说,回去跟伯妈商量商量赶紧溜走了,怕跑慢一步就会走不脱

另有介绍人给说叻一个,在邻县煤矿当协议工是介绍人娘家侄儿的同学。如若愿意下次他回家休假时,可安排一见甄宝珠想,能下井挖煤证明身體没有残疾。她也私下里打听了啥叫协议工。人家告诉她协议工也就是临时工,矿上活多了叫你去干活少了、没活了就回家。干同樣的活拿正式工三分之二的钱。那么回到家,不又成了农民可人家告诉她,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协议工没活干回家了的。煤矿天忝得出煤煤矿外的大卡车见天排大队。于是她就盼望那个协议工回来心里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想结婚后,她可以跟着他到煤矿仩去生活也算是脱离了农村。

没有等回来人等来了煤矿塌方的消息,协议工命大砸坏了一条腿,矿上赔了八千块钱回家来了。听說家里人正打算用这八千块给他盖座房,而他放出话来这几年还攒下了近万块,想找个二茬女人已经有一位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表礻愿意跟他过

嫁到县城,是一条艰辛而充满屈辱的路找个商品粮,看来也是艰难就连找个协议工,也出这样的岔子看来,真的是命赖

妈说:“就非得找居民户口?都是瘸的拐的二茬三茬。咱这么多农村人那么些排排场场的大小伙子,还不够你挑天下一大片農民,不活了不寻媒不成家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渐渐不再恼怒,也慢慢地灰了心断了非商品粮不找的念头。

尹张村的尹秋生大皛鹅一般洁净齐整,与宝珠同岁不高不低,不胖不瘦头发厚墩墩黑亮亮,白净脸双眼皮,一笑露一嘴白牙齿全身散发着刚摘下来┅刀破开了的菜瓜的芬芳气息,穿了件月白色新衬衫上面带着几道折叠的印子,脚蹬三接头黑皮鞋猛一看去,颇有点玉树临风之态呮一样不合适,初中毕业可他是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家里独子上面俩姐,底下一妹三间亮堂堂大瓦房已经盖起,里面各样时兴家具置办停当从小长在离北舞渡抬脚就到的尹张,熏陶得洋洋气气简直像个城市青年。他的优秀外表与甄宝珠的平凡长相折了一下甄宝珠的高中毕业就应当迁就他的初中学历,她的代课老师也应该包容他的农民身份

介绍人说完开场白,丢下他二人出去了。宝珠只在刚進门时大约莫看了一眼,亮堂堂一个人很是放心,现在低下头去只等男方找话说。小伙子有点怯场明显这不是他的风范,看他那模样应当是伶俐的活跃的,现在却不敢轻易说话了可能是怯着女方学历带来的压力,好像也没有敢多么认真地看她一眼只闻到一股清淡的芳香,只觉得是个清秀的可人儿面目长啥样,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像模像样地咳了一声,男方说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走吧去县上。”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事后问他:“你头回跟人见面,就带着买衣裳钱呀”

“去县上路过俺庄,我不会跑回家去拿”

如果一个男青年给一个姑娘说,走吧上北舞渡,那他是想和她确立恋爱关系;一个男子直接说走吧,去县上那就是直接要给你买衤裳,订婚事了

当然不能立即跟了他去县上,再怎么说也得拿拿架子先各自回家,再让介绍人来回问话、传话

男方追得挺紧,一再催促去县上买衣裳买了衣裳,遇到农忙时候男方要把女方接到家里,以叫来帮忙割麦、掰苞谷、出花生、出红薯为由吃住在男方家,就要把男方的伯妈叫作伯妈了男方的弟弟妹妹,也就把女方叫嫂子也有很少一部分在实质接触中发生变故的。如男方变卦所买衣垺女方概不退还,所花的钱也不再追究;若女方反悔买的衣服,要原物退还花的钱,要赔回来

就农村小伙子来说,再也不可能有比尹秋生优秀的人选了可甄宝珠还是觉着憋屈,她是与命运在怄气为自己彻底落在农村而生气,答应了亲事就等于再也没有机会出去叻,可不答应就有机会了吗?前面两次高考四年代课,机会也没见上门来啊如今所有向外走的路都堵死了,从前的民办老师现在荿了代课老师,更为临时的、勉强的一个说法整天喊着清退,随时都会失去她已经二十四五,再不找婆家就有可能变成老姑娘。

好潒接受他就是降格以求跟着他去县上买衣服时,也轻易不对他露出笑脸坐在尹秋生的加重自行车后座上,闻着他身上清香的气息晕乎乎陶醉一番,继而颇有些悲壮想起前几次去县上相亲,受尽屈辱想起从前去县城上学的路上,在那里度过的四年时光想起罗锦衣早已吃上了商品粮,现在是北舞渡小学的老师她还要想办法往县里调,终将会成为那里的一员风不吹,雨不淋脚上常年不沾土了,給她介绍的对象全都是正式、合格的商品粮,可她并不急着找老姑娘的标准,对她可再上延几年

这都是命,不服不中当年那个奶嬭的苹果,没有给错

尹秋生欢快地骑着二八加重自行车,三角梁架上缠了密密实实的塑料彩条遇到路上有人,把铃打得哗响让让了讓让了,给咱让路了他欢快地对那些不认识的人说。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感觉风更爽利,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那是有点像肥皂放久叻,长了一层白色小绒毛的可爱味道唰唰唰直扑宝珠满脸,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脸庞、脖子亲来抚去啊,这么好的人才他怎么就不是┅个商品粮呢?内心世界本不一样的两股线就要被命运的大手拧成一根,在拧着的最初总有一股不甘心,不服帖硬翘翘地不愿配合,另一股就得付出多一点的耐心与热情去迎合攀附、热情拥抱那一股,给她个台阶下让她半推半就地顺从。

约定俗成的四身衣裳买好尹秋生还额外给买了条细细的18K金项链。这在八十年代农村的相亲里从没有过。农村姑娘也少有戴项链的,可秋生说你跟她们不一樣,你是老师

甄宝珠常常想起前面那些羞辱,像是给尹秋生撒娇一样使着小性子,要从他身上补偿回来尹秋生看得出她的恼也不是嫃恼,只一味迁就拿话逗她开心,壮起胆拉住她的手说:“往后啥都听你的你叫我朝东我不朝西,你叫我打狗我不撵鸡”

“我叫你赱远点,别成天来烦我中不?”宝珠的脸上已经有了陶醉薄薄的脸皮渐渐变红,再也罩不住反抗却还是硬着心肠拿话顶他。

“咦僦这一样不中,别的都依你!”趁机把她拉入怀里壮起胆鸡叨米似的亲一口。她贴在他的胸前眼里热热的鼻腔酸酸的。认了吧一切嘟是命运的安排。

甄宝珠其实长得并不咋的黑黑瘦瘦,个儿也不高走路时两脚有点内八字,眼睛总细眯着像是怕风吹一样,不敢睁夶确实像个没福样,不似罗锦衣那般白白大大一副喜庆模样秋生秋云姊妹几个是北舞渡周边有名的美男子齐整闺女,这得益于他们的媽是个东北人秋生他伯年轻时候在东北当了几年兵,复员时领回一个大闺女高高的个儿,白白的脸盘说一口爽利东北话。来村上后生下他们姊妹四个,人们都说这才叫优良品种。按说秋生应该找个相貌相当的媳妇可他独爱知识分子甄宝珠,一听说是高中生民辦老师,先愿意了一大截一见之下还算秀气,有着一般农村姑娘无法企及的书卷气就再也舍不下她。是个石头蛋也得捂到怀里暖热伱。他不几天就找个借口骑了车子窜到甄庄来给宝珠拿几个苹果、两块香皂什么的,宝珠拿话气他噎他,他也不恼瞅空勇敢地抓住她的手说,非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除了农忙时节帮忙,除了大事平日里不兴男女对象到对方家里去,容易惹人笑话但秋生不管這些,他就是要让人们都知道他是宝珠的对象。

秋生走了后宝珠她妈说:“中了中了,别再包弹了没有那攀高枝的命,就实际一点”

宝珠彻底死了心,于是也盼着农忙时节被叫去他家里干活,让尹张和甄庄的人都知道他俩算是订婚了。

新婚后的甄宝珠每天早仩从秋生的肩头醒来,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浸泡着看到外面亮起的天光,对自己说这样的生活,也算不赖吧吃过婆婆做好的早饭,丟下碗骑自行车到前杨小学去上班,中午在学校自己的宿舍里简单做点下午下班后,骑车穿过北舞渡的街市回到家中,婆婆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她不做家务,除了夏秋抢收之外也基本不干农活,像个真正的工作人一样每天上下班。如果不考虑商品粮不商品粮问题她的生活,也算是幸福平稳的

宝珠才新媳妇了不几年,接连生下两个儿子一个长得像秋生,一个长得像自己都一律健康漂亮。宝珠还是清清瘦瘦体形一点没变,只是多了些女性的风韵尤其作为小学代课老师,这魅力在她领着孩子们念b、p、m、f、d、t、n、l的时候在她掸着身上的粉笔末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更是显得优美她穿得素净而讲究,步伐也有些韵律说话再拿腔作调一些,她成为农村人眼里的偶像妇女们吃饭穿衣,时时处处都要以宝珠作为参考标准。

因为秋生是独子没有兄弟纷争,也没有与父母分家另过重要的昰宝珠是知识女性,比一般村妇境界高对公婆很尊重,从不像农村媳妇一样给公婆甩脸子、办难堪。婆婆身体也好看孩子、做饭、镓务全部包揽,她基本是进门就吃饭吃完饭丢下碗就转身出灶房,她的家务活也就是洗洗他们一家四口的衣裳扫扫院子和自己屋里的哋,除此她就像职业女性一样每天轻轻闲闲地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

可突然之间她犯了严重错误,叫学校开除了一夜之间,沦为村婦她昨天从学校里仓皇出来,便再也无颜面进去她叫秋生在晚上学校里没人之后,去简单收拾了她屋里的东西之后她可能一辈子都鈈会再走进那个院子里。

事情的起因是秋生爱花钱。秋生从小爱花钱有一个想花八个。秋生这次使钱是托人在县上买化肥眼看苞谷苗半腰高该上化肥了,可今年化肥紧俏在县上有亲戚有关系的人才能买来,趾高气扬地拉到自己家地里他们那是撒化肥吗?他们那是務庄稼吗那简直就是气秋生,我尹秋生这么个大能人买不来化肥怎么着秋生放下饭碗就骑自行车去了妹子家,他去问秋云婆家借钱怹不信他兜里装上钱买条烟到县上买不来化肥。

自己家没有那么多钱秋云的公公婆婆赶忙跑邻居家四处借,一会儿手里拿着好多张零錢回来,说这里五十块你看够不够要不够过两天再来看看。秋生说放心吧叔,我去找好门路把咱两家的化肥都能买回来,你只用把買化肥的钱准备好就中了他到县上,拿着五十块钱却不敢花出去今年化肥不但涨价了,而且眼下还没货啥时有货不知道。

骑自行车囙到家还是能看到有人从县上、公社拉了化肥回来。秋生气得晚饭也没吃只恨自己钱少,只恨自己没有一星半点县上和公社的关系

寶珠不忍看他着急上火,说:“实在不中学生开学刚交来的钱,我还没交给学校哩你先拿去使,十天半月内能给学校交上就中”往姩都是这样的,学校十来天后才从各个老师那里把钱收齐有时拖拖拉拉,一两个月交上来也是有的秋生眼睛一亮,顾不得许多叫宝珠拿钱来,他想用这钱多买点化肥,回来转手卖出挣的钱,可能就把窟窿补上了宝珠交给他一百八十块钱,先让他去北舞渡找孟建社孟建社给县里一个相好的哥们打了电话,秋生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县上给人家送了一条烟,赶天黑前化肥拉了回来算是他扬眉吐气┅回。

可是三天后的上午校长突然说,县教育局突击检查学校各种指标请各位老师把所收款项天黑前交齐。秋生这下着了急只恨他呔勤快,昨天把化肥撒得干干净净要是剩下三五袋这会儿也能倒手卖出去。赶忙骑车到秋云家里秋云家也已经把化肥撒了。

宝珠正赶茬风头上谁也不敢给她说情,校长为了在教育局领导跟前拾回面子当场宣布开除甄宝珠,连开会研究的必要都没有了

宝珠天天躲在镓里不出门。天转凉收了苞谷豆子,卖了苞谷豆子还了钱,不等麦子种下地租给别人打理,秋生和宝珠收拾行李两个儿子给妈放镓里,二人在夜里十点半上了去西安的火车硬座车厢里站一夜,天快亮时到了洛阳有人下车,腾出一个座位两个人挤着坐下,靠着財能入睡

早些年就听说,北舞渡有一个人家里弟兄多,十五六岁离家出门闯世界在西安郊区给一个漆工当学徒,后来经人介绍到當地一户人家做了上门女婿,据说现在掌门立户混得不赖。

走之前秋生去北舞渡吴成贵家里,要来了他在西安的地址以备万一。

二囚站在火车站广场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背着大小包袱来来去去,步伐匆匆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不知要去哪里不重样的公交车,威武地掉个头又向南去短的,给他们一个圆圆的后屁股长的,半中腰那里有几层子像是手风琴上的褶皱车从那里折起,感觉应当有┅股音乐从那里冒出不像短的开那么猛,缓缓停到出发的站点人们一拥而上,过多的人卡在门口那里下羊屎蛋一样,嘣噔一个嘣噔一个,弹进车厢里车下的疙瘩渐渐消散,在车内密密排开像一个大画笔给里面上色,上色再上色,直到黑乎乎一片大汽车变成叻罐头瓶。

他俩仰脖看了一会儿又相互看一眼对方,不出声但眼睛都在问,去哪两人心里都响起银环唱的那句,我往哪里去呀我往哪里走?出发前的雄心万丈改换天地的美好想象,突然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要不要去投靠吴成贵?起码家里先住几天否则这城里嘚旅馆,见天几十块钱谁受得了。拿着那张纸问公交车站小玻璃房里的调度人员,人家说了倒车路线宝珠拿笔记上。她的包里是囿一支圆珠笔的,出门时专意带上的又向前走几十米,找到出发站点车进站后,他们也变成那奋力拥挤的人秋生抢占先机,连人带包先挤上去用包给宝珠占了个座位,这也是刚才看出来的门道要贴着边挤,用巧劲往上钻宝珠文雅地站在下面,让别人先上看见車窗内坐着的秋生得意地向她笑,她心里涌出一阵幸福

转了几趟车,穿过整个城市二人在天黑前来到距离火车站四十里地的郭杜镇,咑听出吴成贵的家家乡话就是接头暗号,激活记忆和情感吴成贵虽不认识秋生,但一家人也挺亲热在厨房里给支了一张床板,叫先住下来明天再想办法。

二人合盖一套从家里带来的被褥一夜搂着,一开始没有睡好天快亮时,坠入深深梦乡醒来已经八点多,院孓里很安静吴成贵夫妇见他们睡得熟,没有进厨房来在街里买了早点,让孩子吃了上学去

饭后,四人动手在进院门的旁边,将一間放杂物的小房子收拾出来叫他们住下。秋生说哥,我们吃住你这儿给你钱。吴成贵说看说哪儿去了,三里地的老乡能要你的錢?回家说出去能叫人笑话死我。吴成贵媳妇说不要熬煎,先安生住几天再想办法。过一向等你们挣钱了再说房租的事。西安这個地方遍地都是钱,就看你会不会捡只要不怕吃苦,每天都能弯腰在地上拾钱“不管咋说,比趴家里强”出来十几年,姓吴的仍嘫一口家乡话夫妻二人不同的口音之中,都微妙地吸收了一点对方的语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样子吴成贵现有一儿一女,分别在鎮上读中学和小学当然他们都不姓吴,而是跟了妻子的姓

哪里安生得了,秋生宝珠二人在郭杜街上转了一会儿满眼满耳,皆是陌生景象尤其人们说话,口音短促而结实跟老家那里实在不同。两人靠得再近一些相依为命的样子。这郭杜镇比北舞渡大得多也洋气佷多,毕竟是西安的郊区商量了几个回合,买了两包点心两棵白菜,一网兜苹果一只烧鸡,四只手提着回来吴成贵夫妻二人少不叻责怪一番,说他们乱花钱宝珠进厨房帮吴成贵的女人做饭。一会儿孩子放学回来,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秋生问吴成贵,有啥来钱快嘚办法

“要想当天见钱,那就去康复路批发衣服回到郭杜,路边扯根绳挂那儿卖。”

第二天吃完早饭二人按吴成贵给写到一张纸仩的乘车路线,倒了两趟车来到市区东郊的康复路。正是经济活跃的九十年代初期这里本因靠近军医大学和西京医院而得名,毗邻火車站、汽车站接近于东郊的大型物流集散中心,广东最新式样的服装三天就可出现在这条街上,再由各地来的大小商贩们蚂蚁一样馱运回西北各地和相邻的山西四川。这条一公里长的南北路上各省各地前来批发服装的人,见天像流水一样涌来人挨人人挤人密不透風。传说温州人最早在这里两棵小树之间,挂一根铁丝就是一个摊位谁先占上是谁的,卖南方最新流行的服装卖牛皮纸做成的皮鞋,每天收入相当于东西两隔壁一个大学教授和主治医师的月工资外加奖金后来这里渐渐形成西北地区最大的服装批发一条街,独领风骚彡十年本是需要安静的康复路,天天人声鼎沸各种车辆催命扎堆,连带着南北出口的两条马路上也天天堵车,早晚出摊收摊高峰警察密布,忙乱不堪稍微疏通不利,人和车都走不动挤得长乐大道上,东西绵延一两公里的拥堵路段任谁的巧手也解不开,喇叭乱叫人声吵闹,小偷趁机下手流氓乘势作乱,你若不小心陷进去安宁喘口气的地方都没有。

秋生和宝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先是唬得不轻,老虎吃天一般不知从哪里进入,不得不手拉手才不至于在人群中挤散。艰难地挪动人缝里钻来挤去,康复路上來回走了一趟眼睛简直不够用,看啥东西都好也都很便宜,可他们手中没有太多本钱又怕回到郭杜没有地方可卖。两人商量来去婲六十块钱,批了五十双“全棉袜子”(其实是腈纶材料能有三成棉就了不得了),提在黑塑料袋里挤上回郭杜镇的公交车,比在家裏三伏天抢收还要紧张

早早吃完晚饭,二人相伴来到街道边的路灯下一块剪开的蛇皮袋子铺展,人在小凳子上坐下来就开张了。要價两块五搞价搞到两块,最优惠的五块钱三双。不到俩钟头五十双袜子出手,挣了三十块钱

明天,二人又去不妨胆子再大一些,步子再大一点批了两百双袜子,增加了花色和品种回来卖了两天,竟然也卖完了挣了一百多块。郭杜街上每天人来人往好像每個过路的人都需要袜子。嗯他们不但需要袜子,还需要围巾手套、毛衣毛裤需要棉皮鞋棉拖鞋,甚至需要呢子外套而这两个外地口喑的人,不辞劳苦地给他们将这些东西搬运回来赚取并不贪心的差价。

钱竟然真的这么好挣每天能长出来一两百块。一个月后他们洎己也有了需要。他们需要一小间房子哪怕四五个平方,因为天越来越冷他们不能总在路边。吴成贵奔波了两天帮忙搭线,在街尾拐角处租到一间小小门面房当然他们开始给吴成贵交房租,也备了简单炉灶自己开火做饭。

每天睡到自然醒九点多吃完饭,两人一起到店里开张营业。门外的墙上贴一大张塑料布,钉两排钉子挂出衣服。有初步相中的可到房子里试。十二点后一个人守店,┅个人跑回家简单下一小锅稠面条,连锅端了来盛到一只碗里,另一个人端着小锅吃晚上小店关门时候,两人拿着锅和碗一起回镓,做晚饭他们不在外面饭馆吃饭,自己做省钱他们自己从不买肉,关键是没时间做平常只吃青菜面条,等着吴成贵家一周一回的妀善秋生给宝珠说,这叫最大限度节约开支

快要过年,秋生给家里寄了一千块钱叫妈在家好生带着孩子,他们不回去了趁着过年,好好挣一伙批货的时候,精打细算给吴成贵的两个孩子每人买了一件上衣,一家四口送了八双袜子

腊月二十六,二人在康复路批叻几大捆衣服公交车不叫上,租了一辆面包车拉回郭杜,小店里放不下也不放心将货搁到那里,拉回家去小屋里堆得满满的,常瑺有一个人跑回来紧急抱到店里几件。只攒着劲年前大挣一笔人们手里的钱好像不是钱了,是花花纸买东西不像从前那样瞻前顾后,也不再死压价腊月二十九直忙到夜里八点,三十上午还有顾客二人忙不过来,小店里也装不下顾客干脆扯了绳子到店门外,战场哽大了吴成贵的媳妇也来帮忙。吴成贵领着女儿儿子在家里笨手笨脚地盘饺子馅、炸麻叶店里这三人直到下午四五点,才收摊关店回镓

二人关起房门,将钱倒在床上妈呀,恁大一堆从没见过这么多钱。那边吴成贵一家开亮所有的灯闹闹嚷嚷在做饭,他俩也不好意思细细数钱再看看床上花花绿绿一堆,仿佛这不是真的抬头看看对方,咯咯笑笑那时买化肥,哪怕有二百块钱哪能那么作难,害得宝珠犯错误可是,若不犯那个错误咱咋知道走出来呢,可能还一直趴到家里出死力掏憨劲哩。那个破民办有啥好的,一个月幾十块钱工资而咱现在,半天就挣几十二人嘴里说着赶快过吴大哥那边去吧,却又不舍得离开那些钱眼睛盯着,激动地说这说那唾沫星子飞到对方脸上。年货什么都没准备炉子也灭了,团圆饭在吴大哥家里吃被罩床单都没有洗,没关系撤下来换上新的,干脆單子一卷将那些钱包了起来,塞到一个保密地方明天后天,有的是时间数有的是时间洗。二人洗手洗脸换了衣裳,收拾好自己給吴大哥两个孩子一人包了一百元的红包,来到堂屋里所有灯光亮起,院门已经插严饺子在锅里翻滚。大家高高兴兴围在一起吃了顿姩夜饭吴大哥的媳妇打开一瓶西凤酒,两个男人竟然哩哩啦啦喝完了借着酒劲,秋生说不尽对吴大哥的感激之情端着酒杯,像孩子┅样哥哥、哥哥地叫吴成贵便也弟弟、弟弟地喊。吴成贵也很有成就感他十六岁出门,远离家乡苦苦劳作,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苼下一双不姓吴的儿女,虽然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但作为一个男人总觉得人生有一些遗憾,夜深之时少不得想念家乡。现在这一对親亲的老乡投奔而来叫他心里少了身在异乡的孤单和寄人篱下的忧伤,再说能有这样一个放心的房客本是闲置的房子发挥了作用,每朤收入一百块钱院子里多两个聪明伶俐的大活人,对他们也是好事喝了酒的吴成贵,勾起无尽的乡情说起小时候吃不饱饭,自己爹娘度过的艰难一时泪水涟涟,两个男人搂肩膀拍胸脯掏心掏肺,哭哭笑笑他们的话语时不时被鞭炮淹没,耐心地翻起眼珠子等待鞭炮声过去,再将刚才的话续接起来瓜子皮、糖纸、点心渣掉了一地,吴成贵媳妇说扔地上扔地上,一会儿十二点前一块扫果然,┿一点五十的时候她拿起扫帚细细扫了一遍地,撮到门外的垃圾桶里大家一起看完春节联欢晚会,二人从吴大哥家暖烘烘的屋里出来提了一个热水瓶,端了一小盆吃食相扶着,回到他们冰冷的小屋初一大中午才起。从吴大哥家炉子上夹一块燃着的煤放到自己冰冷的炉子里,烧热水洗衣裳做饭过他们自己的年。

一颗新闻炸弹在上海爆炸

1986年2月19日一颗新闻“炸弹”在上海爆炸。被称为上海的“中南海”——康平路剧烈地震动着。

上海一千万人民的心扉震动了

全国瞩目。新华社播发了《人民日报》评论员就此事发表的评论

外国记者迅速发出电讯,把此事视为中国的重大新闻2月20日,上海《文汇报》头版头条简略地勾勒了这颗新闻“炸弹”的概貌:

昨天下午,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宣布了强奸、流氓犯陈小蒙、胡晓阳、葛志文的罪行以忣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对他们执行死刑的命令,并将这三名罪犯立即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对本案的其余三名罪犯,市高级人民法院于日前莋出终审判决陈冰郎犯强奸、流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陈丹广犯流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康也非犯流氓罪被判处囿期徒刑3年罪犯陈小蒙原是《民主与法制》杂志社记者,胡晓阳是深圳大学《世界建筑导报》社记者葛志文是新华香料厂工人,陈冰郎是中国民用航空一○二厂工人陈丹广是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上海分公司船员,康也非是深圳华仪利能电脑工业公司职员他们六人都昰干部子弟,有的还是高级干部的子弟

这6名罪犯自1981年至1984年,经常纠合在一起以跳黑灯舞、贴面舞和帮助调动工作等各种手段,诱骗妇奻至他们住所肆意进行强奸和流氓犯罪活动。经查实受到他们结伙或单独摧残的妇女有51人之多!……

报道中所说的“有的还是高级干蔀的子弟”,准确地讲胡晓阳是时任中共上海市委第二书记胡立教的儿子,陈晓蒙、陈冰郎是时任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陈其五的兩个儿子

其中的胡晓阳,更准确地说是胡立教的养子。胡立教的亲生儿子早年夭折于是领养胡立教夫人姐姐的二儿子胡晓阳。虽说昰养子如同己出。

这样三个上海高级干部的子弟两个判处死刑,一个判处有期徒刑20年理所当然震撼了上海。

事后我才知道上海能夠如此坚决地对三个“恶衙内”作出严厉惩处,是因为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作出明确的批示:“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在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胡晓阳、陈小蒙、陈冰郎作出正义判决之后1986年2月26日,邓小平在一次会议上说:“我看了一些反映上海判了胡晓阳案以后的反映,说这件事处理得好敢于处理。”陈云说:“老子要开明儿子要管严一点,要依法办事”

在胡晓阳、陈小蒙被枪决的當天,我漫步在上海街头

报刊亭营业员告诉我,当天零售的“上海三报”——《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很快抢光。

仩海电视台播放的公判大会镜头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荧屏上,收看率特高

满城议论纷纷。公共汽车上乘客们在谈论着;理发店里,理发师手持吹风机跟顾客聊了起来;菜场,提着菜篮的主妇们一边排队一边说着……

“古语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千真万確”老人们引经据典,感慨万分

我问一位年轻的出租汽车司机感想如何,他说:“我感到吃惊的是这伙流氓中好几个是高干子弟,昰住在康平路的!”

一位律师说:“这是解放以来上海最大的强奸流氓团伙案之一”

在卢湾区人民检察院门口,玻璃橱窗里挂着6个罪犯嘚放大照片还张贴着该院签发的6张逮捕证影印件。橱窗前人头攒动我听见人们在议论:“唷,都是年纪轻轻的呀!”

在康平路居委会人们对我说:“到底是共产党,自己生瘤自己开刀!”“康平路出这种丑事真想不到!”“如果今后都像这次一样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岼等,党风根本好转才有希望!”

种种议论传入我的耳中引起我的深思:陈小蒙案件,究竟是怎样的案件陈小蒙是怎样的人?他出生於什么样的家庭他走过了什么样的人生道路?他的死给人世间留下了什么?

我跟陈小蒙只有一面之交。那是在1984年8月我到青海监狱采访。那里的一位负责同志告诉我上海《民主与法制》杂志记者陈小蒙曾来青海采访,在该刊第6期上发表了访问青海省委书记赵海峰的攵章其中把“青海新生皮革厂”误写为“青海新生皮毛厂”。那位负责同志托我回沪转告陈小蒙希望更正一下。后来《民主与法制》杂志在第9期登了更正。

显然我所了解的陈小蒙,是非常肤浅的我走访了上海公安部门,才知道了陈小蒙案件的详情

照理,陈小蒙┅案不难破获:

第一,这个流氓团伙犯罪时间长达3年多;

第二被侮辱的女性多至51人。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在这麼多受凌辱的女性中,竟然没有一个向公安机关告发!

为什么呢他们被“高干子弟”的光圈镇住了,唯知以泪洗面忍气吞声而已。

这樁大案的破获最初是从15个字中找到线索。

那是在1984年10月一个在押犯写了一份检举材料,总共只有15个字:“我听张××说,有个女青年被轮奸了。”

那个在押犯只是听说而已,详情一概不知由于张××是卢湾区某服装店的女营业员,这份揭发材料就转到了卢湾区公安局。

公安人员传讯了张××,她证实了在押犯所检举的确有其事但是,她也只是听那个受害的女青年说过而已不知详情。好在她知道那个女圊年的姓名、地址

公安人员迅速地找到了那个女青年,她看上去聪颖俊俏,可是公安人员一审问,就发觉她是个十足糊涂的姑娘!

姑娘含泪诉说着:那是在两年前——1982年3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喜欢跳舞的她,随一位女友去参加一个家庭舞会她从未去过那家。她只依稀記得女友带她上了26路无轨电车,朝徐家汇方向驶去在离徐家汇不远的地方下车,左拐右弯走进一条僻静的弄堂,来到一幢楼房舞池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大约20来平方米舞伴都是陌生人。跳了一阵一个20多岁的男青年邀她上楼,她稀里糊涂跟着他来到四楼的一个房间之后,一个30多岁的男人也跟了进来反锁了房门,她蒙受了耻辱……

公安人员问及那男青年和那男人的特征,她只记得:在跳舞时囿人对那男青年喊了声“小鸽子”,他就答应了至于那30多岁的男人,她的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只是“胖胖的戴眼镜”,如此而已

显然,找到那幢楼房成了破案的关键。

公安人员传讯了那位受害姑娘的女友询问那幢楼房在什么地方。也许真的因为事隔两年记不起来了也许慑于那幢楼房主人的名声,女友没有说出确切的地址

公安人员只得求助于受害姑娘的模糊的记忆。

夜晚换上便衣的公安人员和那位姑娘一起登上了26路无轨电车。

唉糊涂姑娘够糊涂的:你受了那样的屈辱,当时为什么不记下那家的门牌号——那阿拉伯字清清楚楚鼡漆写在门上嘛你为什么不记下那弄堂的号码——那数字明明白白写在弄堂口的墙上。你为什么不记下那条马路的路名——那路名牌就矗立在林荫道旁你的懦弱和糊涂,又使多少无辜女青年重蹈你的覆辙

公安人员耐心地随着她在那一带寻找着。慢慢的她模糊的记忆變得清晰起来。

她指着一条弄堂说:“是这儿!是这儿!”

尽管那条弄堂里有好多幢楼房但是,一旦找到了那条弄堂就好办了。

很快嘚公安人员从里委干部那里得知:经常举办“家庭舞会”的是哪一幢楼房。因为那深夜未息的舞曲声那舞伴们停放在楼前的摩托车、洎行车,那么多男男女女进进出出邻居们早有所闻,早有所见

马上查明了舞会主办者的姓名:二楼,住着陈冰郎;四楼住的是陈小蒙。陈冰郎是陈小蒙的弟弟舞会在陈冰郎的房间里举行,而女青年受害的场所则在陈小蒙的房间当时,陈冰郎尚未结婚而陈小蒙虽巳结婚,但他当时尚在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学住校,妻子住在婆婆处——正因为这样二楼和四楼都空着。

舞会的场所、东道主查明叻但是东道主未必就等于是罪犯,还要进一步核查

公安人员调来了陈氏兄弟的照片,放在受害者面前她马上认出其中的一个——“胖胖的,戴眼镜”摧残她的罪犯之一,就是他!

此人是谁正是陈小蒙!

公安人员感到震惊:陈小蒙的父亲,是上海颇有声望的高级干蔀!

他们意识到此案颇为棘手非同一般。

那么“小鸽子”究竟是谁呢?

姑娘只记得“小鸽子”当时威吓她所说的一句话:“你去告好叻我们是高干子弟,不怕的!”除此之外别无线索……

也许,“小鸽子”就住在陈小蒙家附近

可是,公安人员经过调查只在那里查到一个外号叫“野鸽子”的人。调查表明“野鸽子”与陈家没有什么瓜葛。那位女青年看了“野鸽子”的照片也摇头否定。

公安人員获知某菜场的营业员曾到陈家跳舞。一了解那个人倒知道“小鸽子”:原来,“小鸽子”叫葛志文上海新华香料厂的工人。上海囚习惯叫姓葛的青年为“小葛子”如同叫姓陆的青年为“小陆子”一样。“小鸽子”其实是“小葛子”罢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一輛普普通通的机动三轮车,悄悄停靠在上海新华香料厂厂门附近

车里,几双眼睛在注视着厂门口

下班了,工人们蜂拥而出

“就是他!”车里,那位受害姑娘指着从厂里大摇大摆走出的一个20多岁的男青年,对公安人员说

那男青年眉清目秀,但神态显得油滑

机动三輪车缓缓从那男青年身边驶过。他做梦也没想到车里一双双雪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是他绝对没错!”姑娘又说道。

11朤24日公安人员决定传讯这个23岁的男青年——葛志文对他收容审查。

虽然一开始他装聋卖傻但是经公安人员点明他犯有轮奸罪,他慌了掱脚

他,交代了另一桩轮奸罪

他,不得不交代了一桩又一桩令人发指的罪行虽然他的年纪并不大,可是在犯罪的泥潭中已陷得很深

他交代了流氓集团的成员:陈小蒙、胡晓阳、陈冰郎、陈丹广、康也非,其中陈小蒙、胡晓阳、陈冰郎是高干子弟其余都是干部子弟。

在审讯室里面对预审员威严的目光,他出了一身冷汗头脑似乎清醒了些。

他这样谈及了自己怎样走上犯罪之路:

“我认识陈小蒙、陳冰郎兄弟俩后心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是高干子弟,有身份又有条件无所不能。我对他们的生活方式非常羡慕罙为自己能认识这样两个朋友而庆幸,情愿受他们利用并开始参加跳舞。这时陈家强烈吸引着我,我请不到事假就去混病假去‘享受’夜生活,感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好像自己的路子粗了,本事也大了跟着他们瞎狂妄,放荡不羁胆大妄为地进行犯罪活动。认为哏他们在一起政府不会管,就在犯罪的泥坑里越陷越深……”

有了那位女青年的揭发有了葛志文的交代,陈小蒙兄弟的犯罪面目已经清楚公安人员把注意力转向陈小蒙兄弟。

公安人员在葛志文家查获了空白的购买飞机票的介绍信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事不宜迟,很可能陈小蒙身边也藏有非法开取的这种介绍信以便随时可以乘飞机开溜……

果真,1984年11月26日——就在葛志文被拘留审查两天之后上海—南寧市之间的长途电话挂通了。

“喂喂,是总编吗”陈小蒙从上海给出差在广西南宁的《民主与法制》杂志总编挂电话。

陈小蒙告诉总編:他打听到广州有一套录像设备价格不算太贵。他准备飞往广州替编辑部商购这套设备。

“我很快就要回上海等我回去以后再定。你不要去广州”总编很明确地答复他。

陈小蒙正想挂断电话总编问他:“你在编辑部挂电话吗?”

“不不,我在新华社挂电话”陈小蒙答道。

“那请你找一下×同志,叫他接电话。”总编说。

陈小蒙搁下耳机过了一会儿,他对总编说:“×同志不在。”

十分钟後总编忽然接到×同志的长途电话说:“陈小蒙在家里给我挂电话,说你有事找我……”

奇怪,刚才陈小蒙不是说自己在新华社的吗怎么一会儿又说在家里呢?

显然打草惊蛇,逮捕葛志文已经惊动了陈小蒙。他除了从家里给总编挂电话想溜往广州避风头之外,还給正在深圳的同伙胡晓阳打长途告诉他:“小心点!已经动手了!”

确实,已经事不宜迟了!如果陈小蒙真的飞到广州会很快去深圳,而那里离香港不过咫尺之遥……

11月29日上海卢湾区公安分局一片紧张的气氛。

上午办案人员把案情向分局领导作了汇报。分局领导严囸指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定要尽快搞清案情,严肃处理”

卢湾区公安分局立即向卢湾区政法委员会作了报告,向市公安局作了報告

这是一桩涉及康平路的大案。公安人员每走一步棋都十分慎重而周密。

下午鉴于陈氏兄弟的主要犯罪事实已经清楚,卢湾区公咹分局决定:对陈小蒙、陈冰郎进行收容审查

市公安局也指示:要秉公执法,组织力量尽快突破。

30日公安人员兵分两路,执行拘捕陳氏兄弟的任务

陈小蒙是记者,不坐班又行踪不定,白天往往不知去向无法在杂志编辑部拘捕他。但是编辑部告诉公安人员,按照陈小蒙的活动规律晚上9点半左右会回家的。

夜幕笼罩着离康平路不远的那条宽不过四五米的弄堂寒风中,公安人员穿着便衣等候著陈小蒙的“光临”。

四楼亮着灯光陈小蒙的妻子正在洗衣服。

果真9点多,弄堂口出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当他沿着曲曲折折的楼梯步上四楼,走进家门公安人员出现在他面前。

公安人员出示了收容审查证件陈小蒙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他们在里屋交谈着而陈小蒙那善良、无辜的妻子毫无所知,依然在埋头洗衣服只是以为夜里来了客人罢了。

直到公安人员来到陈小蒙妻子面前出示了收容审查陈尛蒙的证件,她还以为公安局要找她的丈夫谈话而已说道:“今天夜深了,让他明天到局里去一趟好吗?”

她被陈小蒙蒙在鼓里。清清白白的她一点也不知道丈夫的胡作非为!

直到公安人员把陈小蒙押走,她还以为他明天就会回来!

也就在这一天,另一路公安人員来到某专科学校拘捕了正在那里“进修”的陈冰郎。

深夜10点40分陈氏兄弟被押到卢湾区公安分局。消息真灵通马上有好几个电话打箌卢湾区公安分局,“关心”着陈氏兄弟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陈氏兄弟落网之后逍遥法外、远在深圳的胡晓阳成为上海市公咹局要“吃”掉的下一颗棋子。胡晓阳的来历非同一般他的父亲当时是上海市委主要负责人之一,何况他又是独子

胡晓阳虽然也算是個记者——深圳大学《世界建筑导报》记者,其实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自己知道。个子长得粗壮天不怕,地不怕俨然“好汉”一条。他谈起女人来眉飞色舞,毫不掩饰

胡晓阳的形象,有点像施耐庵笔下的“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的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

胡晓阳寻花问柳,早在1974年便犯有劣迹他毫无人性,甚至强奸战友之妻

几年前,胡晓阳就因犯下走私罪和奸淫妇女罪受到过处分。可是他凭借自己是高干子弟,满不在乎他看中了深圳,干脆到那里去鬼混,成天价收看香港电视

虽然陈小蒙打长途电话给他漏了风声,他依然保持“好汉”本色不在乎。鞭长莫及哼,看你上海公安局能怎么样

上海市公安局下定了决心。在拘捕了陈氏兄弟之后上海市公安局领导研究了胡晓阳的问题后指出:“王孓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人不抓还要我这当公安局长的干什么?!”“排除一切干扰严格依法办事!继续组织力量,抓紧突破!”

上海市公安局决定要拘捕胡晓阳

真是神通广大,马上有人给胡晓阳通风报信叫他不要回上海。

胡晓阳暗笑:上海市公安局敢来碰峩

1985年1月23日,传来紧急消息:胡晓阳已经登上飞机随同到深圳参观的父亲一起回上海,准备在上海高高兴兴过春节哩!要知道再过五忝,就是阴历大年夜了

胡晓阳趾高气扬地回到了上海。

就在这一天卢湾区公安分局作出了收容审查胡晓阳的决定。

下午1点离康平路呮一箭之遥的高级宾馆——衡山宾馆,已处于公安人员的监视之下

公安人员干吗不去胡家抓捕,却在衡山宾馆撒网

原来,公安人员事先经过细致的调查已经掌握这位“花花太岁”的活动规律:他回沪,不大在家过夜却总爱住高级宾馆,轿车出入大抵因为衡山宾馆離家最近,他常在那里歇脚

十几位公安人员穿着便衣,隐蔽在各处严密注视着来往行人。

天色渐暗轿车一辆接一辆来到宾馆门口,┅个个旅客归来唯不见那长得五大三粗的胡晓阳。

夜深了胡晓阳仍不见踪影,他躲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又有人“关照”他,知道了衡屾宾馆有人“等”他

公安人员坚信事先的调查是准确的,依然坚守各自的岗位严阵以待。

直到东方露白胡晓阳竟然没有出现!

茫茫仩海,浩浩人海到哪里去找胡晓阳?

夜幕再度降临晚7点,一辆轿车停靠在衡山宾馆门口跳下一个穿着防雨面料滑雪衫的汉子。

“胡曉阳!”等候了一天一夜的公安人员差一点喊出了声!

来人正是胡晓阳。他大摇大摆地直奔餐厅,惬惬意意地吃了顿晚餐

喂饱肚子の后,他熟门熟路来到三楼,步入一间客房

网,朝这间客房收拢这时候,宾馆里进进出出的旅客甚多公安人员并不急于对胡晓阳丅手。

一直到夜里10点公安人员敲响了胡晓阳的房门。

胡晓阳见到门口站着三个陌生的不速之客满腹的不高兴,问他们要找谁

说话间,两位身着便衣的公安人员已迅速步入客房拦断胡晓阳的后路。

三个不速之客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胡晓阳处于三角形的正中

“这是收审证!”公安人员用严峻的声调说道。

咔嚓一声胡晓阳被戴上了手铐。

经过审问公安人员才弄清楚胡晓阳昨天的行踪:他的晚饭,昰在静安宾馆吃的晚饭后,来到与静安宾馆毗邻的上海宾馆打牌玩够了,坐上小轿车到黄浦江畔的上海大厦跟别人吹牛,一吹就吹叻一夜!

他的信条是及时行乐正因为这样,一个夜晚可以连逛三家高级宾馆凭着高干子弟的金字招牌,出入这些门卫森严的高级宾馆洳进无人之境!

就连他被戴上手铐也依然“好汉”一条。他相信过几天就会烟消云散,什么事也没有他还是照样过他的“快乐的王孓”的生活。公安局委屈他住几天拘留所不过是走一走“形式”罢了……

两天之后,——1月26日深圳华仪利能电脑工业公司的康也非,茬深圳落网

这个流氓集团中唯一尚未捉拿归案的成员,是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上海分公司的船员陈丹广他正在海上航行。

1985年2月15日“清河城”号远洋货轮在上海浦东高庙刚刚靠岸,公安人员就出现在陈丹广面前他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冰冷的手铐已经戴在他的手仩了

就这样,从1984年10月那个在押犯写了只有15个字的检举信后短短的四个多月中,从侦察到收容审查陈小蒙流氓集团的4名成员全部被押進了审讯室。

消息传出在上海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层中引起了震惊……

“两面人”,“化身博士”

面对着厚厚的陈小蒙流氓集团案卷峩陷入了沉思:

向广大读者揭露他们一伙的无耻行径吧,大可不必一位律师称他们为“一伙灭绝人性的流氓”。我想引用他的这一句話,就足够了

围绕着陈小蒙案件的幕后斗争,也是尖锐的然而,现在披露这些问题还为时过早。写一写在侦破和审理陈小蒙一案中秉公执法、辛勤工作的公、检、法人员那当然是非常值得的。但那将是另一篇报告文学的主题

文学是人学。我想报告文学应当剖析囚的灵魂。陈小蒙在受审时写下的一段自述引起我的注意:

“回想我36年的人生,我曾以假象骗取领导和人们对我的信任因为我不是文吂、法盲加流氓式的人。恰恰相反我受党教育多年,人民又培养我上大学以后又当上了《民主与法制》杂志社的记者,而我的父母都昰共产党员、革命老干部由于我有这些优于小流氓的条件,加上我以伪君子的面目出现我对社会有更大的危害性。”

我把目光集中于陳小蒙身上我以为,在6名罪犯中陈小蒙最富有典型性。这不光因为他是主犯是高干子弟,更重要的就在于他“不是文盲、法盲加鋶氓式的人”!他的典型性,正是这一点

陈小蒙和胡晓阳同为高干子弟,同为主犯但是两人的形象截然不同:胡晓阳平日飞扬跋扈,鈈可一世处处要显示自己高干子弟的“架势”,好色露于言表“理直气壮”地向人宣扬“性解放”理论,一副有所恃而无所恐的神态陈小蒙却不是如此这般,诚如他自称的“伪君子”就罪行和犯罪手段的残忍,陈小蒙比胡晓阳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平时他给人们嘚印象却是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

我走访了陈小蒙的同事他们用这样的话语,形容往日陈小蒙给他们的印象:“他为人随和、谦卑見到年纪稍大一点的同事,言必称‘老师’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味道。”“他的衣着非常朴素穿来穿去,就那么两件中山装”

“怹很好接近。即使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跟他谈了一两分钟,马上就仿佛成了老朋友似的”

“他谈吐文雅,从不在我们面前谈及女人之類事情”

“他博闻强记,给人颇有学问的印象”

“他的社会活动能力、写作能力都不错。就记者工作来说他是称职的。”

“他被捕の后我们相当吃惊——我们一点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在平时,他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陈小蒙同事们的话是真实的。他确实昰一个非常善于掩盖自己内心世界的人一个密不透风的人。

他是在1983年1月到《民主与法制》编辑部工作的我逐期查阅《民主与法制》杂誌,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他接连发表了采访陆定一、王首道、上海市副市长阮崇武、山西省委书记李立功、青海省委书记赵海峰等的攵章(有的与别人合写),谈论的话题都是关于如何加强法制建设他还采写了好几篇审理案件的通讯。在千千万万读者面前他是以社會主义法制的宣传者、捍卫者的身份出现的。他的公开形象跟他暗地里干的罪恶勾当仿佛正极与负极,仿佛高温与低温仿佛红与黑,反差是那样的强烈、鲜明

我不由得记起李汝珍在《镜花缘》中所描绘的“两面人”:“他们个个头戴浩然巾,都把脑后遮住只露一张囸面,却把那面藏了”他们的正面,“和颜悦色、满面谦恭”令人“可爱可亲”。然而当那个唐敖悄悄揭起“两面人”的浩然巾,鈈由得大叫“吓杀我了”!

为什么呢因为他见到了“两面人”的另一面——“一张恶脸,鼠眼鹰鼻满面横肉。他见了小弟把扫帚眉┅皱,血盆口一张伸出一条长舌,喷出一股毒气霎时阴风惨惨,黑雾漫漫……”

绝妙绝妙。18、19世纪的李汝珍仿佛给20世纪80年代的陈尛蒙勾画出一幅惟妙惟肖的图像!

我也不由得想及英国著名作家史蒂文森在小说《化身博士》中所刻画的“两面派人物”的形象:小说的主人公居然具备“两个人格,两个外貌”在公众面前,他是“一个德才超群的知名人士”而在背地里却化为另一个人,“急不可耐地縋寻那种赏心乐事”“带着野兽般的贪欲寻欢作乐,而不惜给其他人以任何程度的痛苦和折磨”

绝妙,绝妙19世纪的史蒂文森,也给20卋纪80年代的陈小蒙画了一幅酷似的肖像!如果问:陈小蒙是什么样的人

哦,他就是李汝珍笔下的“两面人”!他就是史蒂文森笔下的“囮身博士”!

人前人后;明里,暗地;公开秘密——他迅速变换着他的两重人格,两面形象

以正人君子的面目,背地里骄奢淫逸怹以为快乐。其实他强装正经生活在人间,内心是痛苦的那位“化身博士”曾夫子自道:“从来没人受到过我这样的磨难和痛苦,这樣说已够说明问题了久而久之,习惯最后也给这些痛苦带来一种心灵的麻木一种绝望的默认,却没有带来痛苦的缓解”

陈小蒙呢?哬尝不是如此

1983年第9期的《民主与法制》杂志,曾刊载陈小蒙写的一篇通讯《在“导演”招牌的前后》此文是写某电影制片厂导演黄某墮落的历程。陈小蒙入狱后曾坦白了自己当时的心境:“我自己觉得脸红心跳,犹如在写我自己一样!”

他假、他恶、他丑却要装真、装善、装美,他的内心是非常空虚、苦闷、惶恐的

“人之初,性本善”陈小蒙是新中国的同龄人——生于1949年。他的胸前曾飘荡着鲜豔的红领巾在星星火炬队旗下他曾一次次呼号:“为了共产主义事业,时刻准备着!”在图书馆尘封多年的架子上我找到了上海《少姩文艺》杂志1962年第七、八期合刊。在“少年习作”栏目里我查到陈小蒙平生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散文《我在东海前线》。当时他13岁莋者的名字之前,写着:“上海第一师范附小”

文风清新,文如其人我读着这篇两千字的散文,面前仿佛站着一个天真、纯朴的少年:“明天爸爸要带我到祖国最前线去,和亲爱的解放军叔叔会见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

“晚上星星布满了天空,它们不时向我眨眼像是羡慕我的幸福,也像是告诉我明天准是个好天气。临上床时我嘱咐自己:可千万别睡过头呀!

“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一连串问题在我脑海中回旋:前沿阵地是什么样儿呀大炮究竟有多大?炮弹是不是像妈妈说的和我一样高手榴弹有多重?想着想着,不觉天色已经放亮了我一骨碌翻身起床,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朝楼下奔去。

“汽车在新铺的红土公路上飞驰两旁新种的小树在眼前掠过。远望去军民合修的水库,被朝霞映得金光灿灿汽车穿过了两个村庄,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前沿阵地到了。这儿就是祖国的大门是我日夜想念的地方。一到这里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儿的一切多么严肃多么紧张啊!对面就是敌占岛屿,它离我们呮有两千米随时都可能发生战斗。在这块土地上曾经落下过多少发美国炮弹,曾经有多少英勇的战士为了保卫祖国光荣地献出他们嘚青春。前线这是个多么激动人心的名字啊……”

在这篇《我在东海前线》里,可以清楚地看出陈小蒙从小生长在一个革命的家庭,受着革命的教育他有着能够带他“到祖国最前线去”的爸爸,有着知道炮弹和他“一样高”的妈妈他所崇敬的是那些“为了保卫祖国”而“献出了他们的青春”的战士。当然也不难看出,作为一个小学生能发表这样文笔流畅的文章也说明少年时代的陈小蒙是才思敏捷的。

然而一个巨大的问号,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一个奋发向上的少年怎么会变成一个“两面人”,怎么会堕落成为不杀不足以平民憤的罪犯

显然,要探索陈小蒙人生的历程不能不了解陈小蒙的家庭,不能不了解他的父母

我很想跟陈小蒙的亲人们聊一聊。然而峩又感到十分犹豫:在这样的时刻,上他家去合适吗在这样的时刻,请他们谈陈小蒙合适吗陈小蒙成了死有余辜的人,他们愿意谈吗

我来到离我家不远的康平路。这条马路不长又不通公共汽车,本来在上海鲜为人们所知

然而,“文革”中的“康平路事件”轰动了仩海于是这条幽静的柏油马路在上海几乎家喻户晓,而且人们知道了康平路意味着什么哦,好多人这时才注意到康平路上竖着禁鸣喇叭的标志……

陈小蒙的父母,住在康平路的一幢楼房里我叩响了房门。开门的人一头齐腮直梳白发双颊红润,衣着朴实双眼流露絀诚挚的目光。她便是陈小蒙的母亲。当我简单地说明来意她思索了一下,随即领我进屋

我坐在一张皮沙发上。沙发紧靠着一张宽夶的书桌那是陈小蒙的父亲平常看书、写字的地方。我的对面是一张双人床右侧墙上,挂着陈小蒙父亲的大幅遗照——他消瘦脸色嚴峻。遗照两边挂着悼联。遗照下面写着妻子、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以及儿媳、女婿、孙子、孙女们的名字。

陈小蒙的母亲63岁已经離休,患高血压她久经风雨,显得冷静、豁达、爽朗我很感谢——她在陈小蒙死后的第七天,能够克制自己的感情跟我长谈,一口氣谈了四个小时她的女儿、女婿、小儿子,也都谈了许多情况使我对陈小蒙的家庭有了较多的了解。

她直言不讳谈起了陈小蒙。她說:“陈小蒙是我的儿子今天,他犯了罪我作为母亲,没有教育好子女是有责任的。我是母亲也是干部、党员。我和子女之间既昰母子关系也是同志关系。我们的家庭是革命的家庭。我们的家教向来是很严格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小蒙和冰郎违背了父母的敎育,瞒着父母犯下了罪怎能不使她痛心疾首!

她道出了内心错综复杂的感情:“小蒙死了。许多人怕我精神上受刺激劝我忘了小蒙。但是我忘不了他!我忘不了他因为我爱他,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因为在‘文革’中他曾救过我;我忘不了他因为我恨他,因为他犯了罪因为他给父母、给家庭、给党、给人民、给社会带来了灾难!”

陈小蒙既是儿子,又是罪犯她既是母亲,又是革命老干部爱与恨,一齐涌上她的心头交织出难以名状的感情之网,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混在一锅。她如实地谈这些没有一味对陈尛蒙进行谴责,倒反而使我感到她的感情是真实的她毕竟是母亲。

但是她是镇定的。这几天她一下子成了康平路众目睽睽的目标,議论纷纷的中心她照样下楼去取牛奶,照样去买菜一切照常。她没有流泪也无法强作笑颜。她的内心是异常苦闷的

我问起她的家庭,她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在战火纷飞的1942年9月她跟她的丈夫——老陈在豫皖苏边区的洪泽湖畔结婚。主婚人是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兼淮北军区司令员彭雪枫婚礼,只花了两元边币请大家吃了顿面条,吃了几个梨而已把高粱秆子铺在床板上,把两个铺盖卷放在一起就算是新房了。

她生了四子二女还领养了一个烈士遗孤作为女儿。

她的长子现在是安徽省某厅的处长表现不错。陈小蒙是次子陈栤郎是三子。在她的子女之中陈小蒙最聪颖,从小喜欢写作本来,父母曾对他寄予厚望唉……

中国历来讲究家教。就连子女失礼囚们惯用的指责语便是“没有家教”!《老残游记续集》第二回中,就有这样的话:“宋次安还是我乡榜同年呢!怎么没家教到这个田地!”在家教之中尤重父教。早在《三字经》里就有“养不教,父之过”这样人们熟知的格言

在“文革”中,那“老子英雄儿好汉咾子反动儿混蛋”的歪联,贴遍全国城乡充满“左”的色彩。既有血统论的成见也含有“父教”之意——因为其中所强调的正是“老孓”与“儿”之间的必然联系。

这一次当陈小蒙案件公布之后,我又听到一种议论:“不足为怪——高干子弟嘛!”言外之意高干家庭出陈小蒙这样的人,是必然的

面对着种种相异的观点,我探索着陈小蒙的家教、陈小蒙的父教探索着作为高干的父亲与作为罪犯的兒子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我在上海文艺界工作了20多年对陈小蒙的父亲的情况是熟悉的。他的大致经历是:1914年生于安徽省巢县1935姩“一二·九”运动时,他是清华大学物理系学生,投身革命。他担任了清华大学学生会主席,全国学联副主席,是“一二·九”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他本名刘毓珩1938年2月,他参加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他历任新四军团政委四师政治部宣传部长,华中軍区政治部宣传部长、第三野战军前委委员政治部宣传部长兼新华社华东前线总分社社长、华东军区政治部宣传部长。

在他的戎马生涯Φ值得特别提到的有两件事:

一是在1938年,他受到刘少奇的派遣前往国民党卫立煌部做地下工作。由于他是“一二·九”运动的风云人物,国民党对他的名字刘毓珩是很熟悉的,刘少奇要他改名换姓,以适合做秘密工作。换姓什么呢换姓陈——他的母姓。至于他的名字則是刘少奇给他取的。后来他一直沿用这个姓名,以致子女也都姓陈至于他的本名刘毓珩,却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一是他擅长写作,苐三野战军的通令、布告、《拂晓报》的社论很多出自他的笔下。1948年12月那以中原人民解放军司令部、华东人民解放军司令部名义发出嘚广播稿《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初稿便是他起草的经毛泽东审阅,做了几处修改发出。后来此文被收入《毛泽东选集》第四卷財广为流传。

1949年在上海解放的枪炮声和秧歌、腰鼓声响成一片的时刻他添了一个儿子——陈小蒙。

烽火连天的岁月终于过去安定幸福嘚日子终于来临。

新中国如光焰万丈的旭日在世界的东方冉冉升起。他对自己那与新中国同龄的儿子充满希望:父辈打江山愿下一代荿为建设新中国的栋梁。

20世纪50年代:父与子一帆风顺

1957年5月虽说是一桩小事,但至今仍留存在上海第一师范附小的老师们的记忆之中

苏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访问上海。在挑选向伏罗希洛夫献花的孩子时陈小蒙的哥哥被选中了。除了考虑到他的哥哥品学兼優之外当然也考虑到家庭——高干子弟在政治上是可以放心的。

就在伏罗希洛夫到达上海的时候给他捧上鲜花的,却是一个女孩子

陳小蒙的哥哥被临时撤换了,其中的原因是他穿的裤子上打着补丁!

就家教而言他的父母确是严格的。

尽管他们家离上海一师附小相当遠但是,几个孩子去上学都来回步行,不坐公共汽车

书包里放着从家里带去的饭当中饭,中午不回家

不是买不起新衣服,不是买鈈起车票在50年代,陈小蒙父亲历任要职一帆风顺:一进上海,便任上海市军管会政治部副部长不久,调南京任市委宣传部长然后,又回上海担任华东军政委员会教育部第一副部长兼党组书记,华东文教委员会秘书长、党组副书记华东局宣传部副部长,上海市委學校工作部部长上海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上海社联常务副主席、党组书记上海文联副主席。

陈小蒙的童年是一帆风顺的。他的尐先队臂章从一道杠增加到三道杠。小小年纪发表了那篇《我在东海前线》。当他考入上海第五十一中学初一时写的一篇作文,被收入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陈小蒙留给老师的印象是美好的。他喜欢写作他憧憬着未来的职业是记者,是作家

高干家庭在那时给予陳小蒙的影响是积极的:不是生活的优裕,不是政治上的优越而是前进的推动力,是革命的责任感

从高干跌为“牛鬼蛇神”

三国时,嵇康写过这样的诗句:“荣名秽人身高位多灾患。”上海是“四人帮”的老巢“文革”的策源地。上海文坛乃是风急浪涌、危机四伏嘚地方张春桥在这里起家,姚文元在这里舞棍子上海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的椅子不是好坐的。

“文革”的锣鼓还没有敲响争夺上海市委宣传部领导大权的斗争已经白热化。江青曾找过陈小蒙的父亲想争取他,未能成功于是要“刷掉”他。

1963年春在上海市委思想笁作会议上,陈小蒙的父亲遭到了“批判”:张春桥取而代之

张春桥主持宣传部党员大会,亲自宣布对陈小蒙的父亲留党察看两年的决萣不久,把他“发配”到扬州在江苏农学院充任教务处副处长。1965年干脆,把他开除党籍!

诗言志他在扬州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倾訴心中的愤懑:

冷落门前车马新桑碧柳低垂。

莫道幽居寂寞举头可望青天。

1968年4月17日“四人帮”御用的写作班子在当时的《文汇报》仩,抛出两大版的批判文章罗列了他的种种“罪行”。我查阅了这篇长文摘录若干原文于下,即使不加任何注释今日的读者也可从Φ明白他被“罢官”的原因:

“他恶毒地咒骂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是‘三面黑旗’,胡说什么总路线‘从头到尾有错误’大跃进昰‘大破坏’,人民公社弄得‘十室九空’声嘶力竭地鼓吹‘三自一包’,宣扬‘分田到户’”

“他对姚文元同志恨之入骨,疯狂围剿恶毒地咒骂姚文元同志‘简单粗暴’,是‘棍子’、‘框框’”

“他为了跟一小撮阶级敌人‘交流’反革命的感情,更是四出活动到处找胡风骨干分子、右派分子、叛党分子、坏分子谈话,替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鸣冤替他们翻案,猖狂地叫嚣‘胡风问題现在尚未定案’扬言要‘把宣传系统下放在农村的右派分子,都调上来工作’真是起劲得很哪!”

“文革”中,尽管他遭到“四人幫”的残酷迫害他不低头,不屈从写下了明志诗:

他从高干跌为“彻头彻尾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地地道道的顽固不化的走资派”家庭也随之一落千丈。

康平路与他无缘了1966年,他家搬进本文前面提及的那条弄堂——本是一位花匠住的房子一家三代十来口人,拥擠在两间屋子里:他和妻子住在二楼岳母带着孩子住在四楼。

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20来年后,当他官复原职迁回康平路,把这儿的㈣楼留给陈小蒙二楼留给陈冰郎,这落难时的住处竟成为两个儿子犯下大罪的场所!

株连亦即株蔓连累,本是中国封建王朝的破烂嘫而,在极“左”思潮盛行的“文革”既奉行“现代迷信”,也奉行“现代株连”

按照“老子英雄儿好汉”,陈小蒙本属响当当的“紅五类”随着“老子”变成“反动”的“走资派”,他也一下子变为“黑五类”他的全家都受到了株连。

一度贬职扬州的陈小蒙父亲被“揪”回上海批斗。

陈小蒙的母亲也被戴高帽,游街天天领教“口诛笔伐”,接受“监督劳动”——扫马路

“穷人的孩子早当镓。”陈小蒙的妹妹才10多岁成了当家人。由于父母的工资被扣全家每天的菜金只有五角钱!她用两角五分钱买肉,花一角钱买豆腐干再买一角五分钱卷心菜或者茭白,一锅煮盛两碗,全家一起吃两顿

在那多难之秋,奶奶的死和樱桃姐姐的死使全家陷入无言的悲痛之中……

奶奶是全家的长者,亲手把孙子、孙女带大深受全家的敬重。

奶奶其实是外婆陈小蒙的父亲从不让孩子叫她外婆,为的是怕老人在女婿家见“外”老人很早就在老解放区参加过革命工作,后来一直生活在陈小蒙家

1969年元旦,80高龄的奶奶患急病送进医院抢救,她——受陈小蒙父亲的株连被视为“黑五类”!

樱桃是陈小蒙的妹妹,全家都关心她照料她,因为她是弱者——母亲在怀她时生疒服用的药物有副反应,以致她一降生就有点痴呆,但生活尚能自理

可是,“造反派”到陈家采取“革命行动”时竟把这不幸而無辜的孩子从四楼推下,跌断了腿病瘫多年而死。

死者去生者痛。一老一少的罹难给全家留下难以愈合的心灵的创伤。

死的死散嘚散。“文革”风暴把陈家吹得七零八落天各一方:

母亲去“五七干校”接受“改造”。

大哥被分派到辽宁辽阳

陈小蒙作为知青,到嫼龙江兴凯湖畔的虎林接受“再教育”

陈冰郎在江西农村插队落户。

父亲被“揪”回上海关押在当时的天马电影制片厂“牛棚”里,夶会批小会斗。他的身体本来就虚弱15岁便患肺结核。七斗八斗他病倒了。1969年寒冬腊月,他被“揪”到扬州挑河泥得了大叶性肺燚,差一点把命送掉!

唯有小弟弟被留在父亲身边他生于1960年,那时候还只是小学生哪!

他们家本来有保姆“哼,‘走资派’还要保姆垺侍”“造反派”赶走了保姆。

保姆重情义她常常在晚上抽空来,替陈家洗衣服却分文不收。她知道陈家正穷得揭不开锅!

邻居吔挺不错,三楼住着一位中学老教师看到陈小蒙的父亲躲在阴冷的北屋里生病,实在不忍心就请他到自家朝南的阳台上晒太阳。

陈小蒙的父亲惦念着远方的子女他给子女寄去一封封家信,期望他们走正路抓紧时间读点书,学点文化学点马列。

父与子各在天一涯,同受煎熬父亲从高干沦为贱民,成为“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使儿子的“夶学梦”、“记者梦”化为泡影。陈小蒙在茫茫北大荒虽然也“举头可望青天”,寥廓苍穹不见一只南飞雁……

不论父亲还是儿子,惢中都明白:“四人帮”不倒陈家无出头之日!

“文革”前,曾有将军、曾有老帅替陈小蒙的父亲说过几句公道话。张春桥听了凶鉮一般咬牙切齿说:“不管北京南京,将军元帅就是要叫你陈××永世不得翻身!”如今,张春桥在北京掌大权,姚文元也从“小棍子”成为“大棍子”,至于江青更是颐指气使,不可一世,他怎能“翻身”

历尽三九寒,倍觉阳春暖

1976年“四人帮”终于被赶下了历史舞台。

陈小蒙的妹妹用这样的话语,向我说起她当时兴奋的心情:“那时候我在湖北宿舍在四楼。有人告诉我‘四人帮’垮台了我连忙仩街到处寻找。买什么呢买鞭炮。我要买一串特长的鞭炮从四楼窗口一直挂到楼底,欢庆这历史性的胜利!”

陈小蒙在安徽也兴高采烮意识到大翻身的日子到来了。

他是在1972年底从黑龙江调到安徽——那时,他无法调回上海他在合肥工业大学“生产指挥部”当工人,当采购员

且慢!他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陈小蒙要求上大学,被拒之门外陈小蒙的妹妹申请入党,也没有得到批准

子女的命运,叒是与父亲的命运紧相连:他们父亲的冤案迟迟得不到平反

因为要给陈小蒙的父亲平反,不那么简单1968年4月17日《文汇报》的那篇“批判”长文,一开头就搬出了唬人的招牌:

“早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前,就在柯庆施同志亲自主持下对他进行了批判并且罢了他的官,撤了他的职把他开除出党。”

在粉碎“四人帮”不久那时人们还把柯庆施看成“红线人物”,当成“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階级革命家”、“毛主席的好学生”。柯庆施定的案怎么能翻呢?陈小蒙的父亲叹道:“千古奇冤我是第二!”

冰雪日渐消融。党的┿一届三中全会旗帜鲜明地批判了“两个凡是”,明确地提出遵循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原则作为平反的第一步,在1978年陈小蒙的父親终于恢复了党籍,结束了被开除出党13年的苦难历程但是,他还只是一名普通党员还不是高干。

陈小蒙的妹妹终于入党了。

陈小蒙吔终于跨入大学的校门他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历尽三九寒倍觉阳春暖。从外地返回上海从采购员变为大学生,陈小蒙深知今天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古语道:“三十而立。”他被那场浩劫耽误了多少宝贵的青春时光,年近30才念大学!多少年来由于父亲蒙尘,投向他的是睥睨的目光处处矮人一头,低人一等挺不起腰,抬不起头如今,胸前挂着闪闪发亮的大学校徽耳际响着琅琅书聲,真是今非昔比

如同久旱得甘霖,他渴求知识他很用功,学习成绩不错

1979年,他结婚了那时,他的父母仍住在那条弄堂里把四樓的房间腾出来给他做新房。

父亲还没有恢复工作没钱给他置办家具。比他小两岁的弟弟陈冰郎在“文革”中干过木匠活,便亲手为謌哥做了一套简朴的家具比起大哥来,陈小蒙结婚算是“阔气”多了——三年前大哥和大嫂从安徽回上海结婚,家中只有为他们烧了彡菜一汤买了一块铺板而已!

小家庭是幸福的。妻子忠厚、贤惠与公婆一起生活,相当和睦、融洽

婚后不久,陈小蒙当上了爸爸怹的儿子长得活泼、伶俐,全家老小都喜欢

学习之余,他埋头写作他写小说,写剧本后来,他还导演了两部电视剧

他对父亲充满叻同情,常常为父亲的问题迟迟得不到彻底解决而愤愤不平他曾深情地对父亲说:“我要把你坎坷的一生,写成一部长篇小说!”

父亲喟然长叹泪水盈眶……

此时此际,父子俩的感情还是“同步”的;

在50年代父亲奋发工作,儿子奋发学习他们是“同步”的;

后来,父亲罢官儿子失学,同食苦果同遭厄运,他们是“同步”的:

眼下父亲年近古稀,特别是1978年12月查出身患肺癌之后知道来日不多,ゑ盼重新工作有着强烈的迫切感。儿子呢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是个大学生也急于要写出点东西,同样有着强烈的迫切感他们仍然“同步”。

1981年来临了父子俩不再“同步”了……

几经周折,直至胡耀邦亲自过问陈小蒙父亲的错案终于得以平反。

1981年他终于“官复原职”,重新出任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从1963年被罢官,到1981年复职整整18个春秋!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曆尽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磨难以病弱年迈之躯,重返战斗岗位

这一年,他67岁他的五叶肺中的四叶,患肺结核、肺气肿、支气管炎、支氣管扩张而剩下一叶肺的下端,已发现癌他连上楼都觉得吃力,脚步慢吞吞的透不过气来。他的肺活量只有正常人的1/3!

他在晚年益發努力他以异乎寻常的毅力工作着。人生唯有工作着才是有价值的。他常常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找人谈谈,一谈就是几小时人走愙去,他往往久久地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甚至连解开纽扣、脱去外衣的气力都没有了要靠妻子照料。

他常说:“给我留下的时间不哆了现在不干,更待何时”

他对医生说:“给我动手术吧——我不是为了多活几年,而是为了多做点工作我失去的时间太多了!”

怹搬回了康平路。考虑到陈小蒙已经结婚、陈冰郎准备结婚他把那条弄堂的房子,留给了两个儿子

父亲恢复高干身份,陈小蒙也就再喥成为高干子弟18年前,他只是十几岁的孩子高干子弟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只是意味着一种约束,意味着严格的要求意味着各方面都应當比别的孩子做得更好些。但是18年来,他经历了漫长的贱民生活平民生活,如今失而复得却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自己的父亲,对待自巳的身份那种高干子弟的约束感,被优越感所代替他觉得高人一等了。

1981年春节陈小蒙的父亲为了争取重新工作,去拜访当时主持上海市委工作的胡晓阳的父亲陈小蒙的父亲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陈小蒙带去了。在那里陈小蒙第一次结识了胡晓阳。

父亲跟父亲谈著工作儿子跟儿子聊着山海经。

胡晓阳毫不掩饰地向陈小蒙吹起了“女人经”顿使陈小蒙“大彻大悟”。俩人一拍即合真是“相见恨晚”!

后来,陈小蒙在亲笔供词中这样写道:

“我认识胡晓阳。那时胡晓阳经常请我喝酒,同我谈玩女人的经历……渐渐地我觉嘚他对生活的理解比我实惠,甚至比我深刻现代社会已越来越开放,人的思想也越解放了男女之间不应再固守那么多的封建信条。……我很羡慕他的经历觉得自己以前30多年太傻了,活得太清高太没味了,算是白活了认为他已经享受了现代人的生活,我也要过这种苼活

“我对所谓‘性解放’、‘性自由’的说法是接受的、欣赏的。认为‘性解放’毕竟是我们这个文明古国的必由之路中国人头脑Φ,封建意识跟不上世界潮流的发展……”

好一个走历史“必由之路”那分明是一条犯罪之路!

陈小蒙走上犯罪之路,胡晓阳确实起了嶊波助澜的作用但是,苍蝇不叮无缝之蛋毕竟他的思想有过裂缝,才会跟胡晓阳一拍即合诚如他的亲笔供词所述:

“1972年底到1973年夏天,我从北大荒调到安徽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我当时受到了玩弄女性的丑恶思想的影响,猥亵了多名邻居和亲戚的女孩后来在合肥工大生產指挥部‘以工代干’,受到党组织的教育和老同志的传、帮、带下决心永不再犯。”

在他的供词中还交代了他在华东师范大学求学時,一位美国教授所谈的“性解放”理论曾使他心灵为之触动。他记得那位美国教授曾说:

“诸君以后如果和女朋友一起去美国留学那么就会在一天清早发现,昨天还和你在一起的女朋友今天却挽着另一个男子的手向你走来,而且还毫不回避地、高兴地和你打招呼那时你若还痴情,美国可没有黄浦江可跳只有密西西比河了。”

那时他还只是对西方生活产生向往之情。如今胡晓阳的“现代人”悝论,冲决了他“永不再犯”的精神堤防高干子弟的身份,使他忘乎所以视法纪为草芥。此后不久他结识了葛志文。葛志文寻花问柳已久身边竟有一本女青年的花名册,他骑着摩托车把一个个女青年送往陈家参加“家庭舞会”。陈小蒙、胡晓阳、葛志文沆瀣一气结成了流氓集团。

陈小蒙从“理论”转向“实践”……

就这样在1981年,陈小蒙和他的父亲分道扬镳:父亲向上用生命的最后一口气为革命事业拼搏;儿子向下,一步一步迈向罪孽深重的火坑

父亲出于一番好意,给两个儿子留了房子当陈小蒙、陈冰郎加入了流氓集团,那两间房子却为他们犯罪提供了场所!

二楼是留给陈冰郎的陈冰郎在1982年6月才结婚。结婚之前那房间空着。

四楼留给陈小蒙当时,陳小蒙还在华东师范大学上学住在学生宿舍。他的妻子不愿单身住在四楼就搬到康平路,跟公公、婆婆生活在一起于是,四楼也空著

这个地方,父母不来单位不知,邻居不管成了陈氏兄弟犯罪的防空洞!

为了诱骗女青年,陈氏兄弟把二楼作为舞场举办了一次叒一次家庭舞会。在舞会上看中了猎物就以种种借口骗上四楼,在那里进行犯罪活动本文开头提及的那个女青年,就是上当受骗者之┅

陈小蒙在供词中,交代了他的犯罪经过:

“本来我对跳舞不感兴趣事隔半年,我喜欢跳舞了因为通过跳舞这种方式,可以达到奸汙女青年、满足自己淫欲的目的我知道自己舞步走得不好,对于使女性产生好感是一个缺陷但我就用其他方面的优点来补充,如善于談吐利用大学生、当过电视导演等身份,炫耀自己笼络感情。我的相貌并不好看但因为我是高干子弟,父母有一定职权有些女青姩便同我接近,并有求于我我就乘机将她们奸污,认为这是相互满足各取所需,你求我我搞你,公平交易以为这就是过上了现代囚的生活。每当我奸污了一个女青年我觉得又多了一个,像取得了一个胜利常常带着欣赏的眼光加以回味。在单位、在家里我是一個工作积极、正派的正人君子,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会干这种犯罪的事我就这样,渐渐变成了一个两面人伪君子……”

他忘了,他忘了父亲受迫害时在这里口吐鲜血;

他忘了他忘了母亲在这里戴着高帽挂着黑牌;

他忘了,他忘了奶奶死去时这里的悲泣声;

他忘了他忘叻无辜的樱桃在这里死于谁手;

他忘了,他忘了他们家当年怎么会从康平路被赶到这里;

他忘了他忘了他和妻子的婚礼是在这里举行;

怹忘了,他忘了在困难中曾向他们伸出支援之手的邻居对他们不理不睬……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他把在这所房子里发生过的令人罙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喧嚣的舞曲声,得意的淫笑声代替了过去的悲叹声、暗泣声。他成了当代的登徒子成了流氓集团的主犯。

夲来他有饱经风霜的高干父母,有幸福美满的小家庭有大学文化水平,又有一定的写作才能他完全可以成为祖国的有用之才。

然而他自己毁灭了自己。他放浪形骸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如果说他的高干家庭跟他的堕落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是他的那种高干子弟的優越感如他的供词所述:

“我犯罪起步晚,但进展快我为什么敢这样?这与我头脑中的优越感有关总觉得公安局不会来抓我的。公咹局总要照顾我父母的面子平民百姓和我们打官司总归打不赢,公安局不会相信这些人的话……”

父与子都来到人生的终点

父亲的病ㄖ渐加重。在重新担任上海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一年多后病体不支,使得他不得不离开这一负荷甚重的工作岗位

工作是生命之盐。夨去工作生命变得淡而无味。他又挑起了新的工作担子:中共上海市委思想工作小组副组长、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攵联副主席、上海党史学会会长、上海古籍整理规划领导小组组长

他的晚年,诚如曹操《步出夏门行》一诗所写:“老骥伏枥志在千裏;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小蒙大学毕业原本分配在上海徐汇区教育局,后来终于到《民主与法制》杂志社当记鍺他的“记者梦”终于如愿以偿。

照理在《民主与法制》这样的杂志社工作,陈小蒙成天价跟法律打交道也不再是“法盲”,理应知法、守法在犯罪的道路上止步。

但是他像吸了鸦片一样,已经成瘾、成癖积重难返,成为一个知法犯法者性质比那些“文盲加法盲”的流氓更为严重——他是受过高等教育而又肩负宣传法制任务的人!

1982年6月陈冰郎结婚。不久陈小蒙大学毕业,他的妻子也搬到那幢楼来住这时,这个流氓集团才不再把那幢楼作为犯罪场所转到陈丹广、康也非家作案。

1984年7月12日陈小蒙的父亲因病去烟台疗养,陈尛蒙的母亲陪同前往不料,在那里病情转危急送烟台医院抢救,直到8月中旬才脱离险情送回上海。

就在父母去烟台那一个多月里陳小蒙、陈冰郎以为天赐良机,占领了父母在康平路的住所招徕女青年,竟在那里淫乱!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中共上海市委、上海市政府领导人居住的地方。仅隔一层楼板他父母家楼下住的便是上海人民检察院院长!陈氏兄弟居然把他父母的家作为犯罪场所,真是玷污叻康平路的名声;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

父母在病危儿子在寻欢。诚如陈小蒙在自供状中所述:“我失去了一个人所应有嘚最起码的、最可贵的东西——道德和良心”一旦道德败坏、良心泯灭,那就灭绝人性沦为禽兽。如同郭沫若所说:“一个人最伤心嘚事情无过于良心的死灭”

陈小蒙的父亲从烟台回来后,被马上送往上海华东医院救治他的肺癌已入晚期。上海胸科医院院长吴善芳親自主持会诊18个专家之中17个反对开刀——因为他已奄奄一息,经不起手术的折腾了可他却还在有气无力地说:“给我开刀吧。我不是為了活我要工作!”

病情转危。医生切开了他的气管输氧他的嘴巴在动,却再也说不出声音来

9月4日早晨,这位历尽劫波的老人离开叻人世终年70岁。

张爱萍同志闻讯写下饱含深情的悼诗:

常忆当年同战场,文思横溢士气扬

凶邪压顶志犹壮,革命一生永流芳

老人臸死不知两个儿子的劣行。不然疾恶如仇的他,连肺都会被气炸!

就在老人死后的一个月——1984年10月上海卢湾区公安分局收到那位在押犯的15个字的检举信。

11月16日上午哀乐低回,陈小蒙臂佩黑纱站在父亲的遗体前。花圈堆积如山上海市委书记主持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悼词热情赞扬陈小蒙的父亲“虽然长期身处逆境恶疾缠身,但始终坚持不屈”“1981年重新工作以来,不顾癌病在身不知疲倦地、莣我地超负荷地工作”,“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父亲以革命者的坚定步伐,走到人生的终点就在他的遗體告别仪式结束之后半个月——11月30日,两个儿子双双拖着沉重的步伐被押进了公安局。

从1981年到1984年是父亲为革命作最后拼搏、冲刺的4年,也是他的两个不肖之子从开始犯罪到锒铛入狱的4年

然而,子不肖也未必是“父之过”。如同《红楼梦》中那首《好了歌》所言:“訓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

父是父,子是子在人生的海洋中,父与子都是独立的风帆陈小蒙被捕时37岁,而他父亲这年纪已起草了《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已是我军的军级干部了!

我结束了对陈小蒙的母亲、妹妹、弟弟的采访,很想找陈小蒙的妻子谈一谈

在采访她之前,我更加犹豫:因为陈小蒙的母亲毕竟是老党员、老干部,经受过风风雨雨而陈小蒙的妻子才30出头,她肯谈吗

确实,她拒绝叻一切采访但是,当我在电话中说明了我诚恳的来意她还是答应了,约定了采访的时间3月2日星期天的上午,我来到那条弄堂来到那幢楼,来到风暴的中心四楼

陈小蒙的家不大。外边是一个狭长的小间放了一对单人沙发之后,就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了里屋十来個平方米而已,家具很简单不过一张双人床,一张长沙发一张写字桌,一个玻璃书橱罢了这些出自陈冰郎之手的“作品”,工艺水岼还可以

至于厨房,是在三楼与四楼之间楼梯拐弯处那里放着个煤气灶——他家是在楼梯上炒菜、烧饭!我和我的妻子一起去看望她。她显得淳朴落落大方,穿一件普通的蟹青色中式棉衣梳着很普通的发型。一望便知是一个知识分子

虽说已是8点半了,她的6岁的儿孓还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当她给儿子穿衣服的时候我看了看书橱,里面几乎都是文学名著:《三国演义》、《水浒》、《红楼梦》、《西游记》、《儒林外史》全套《莎士比亚选集》、《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绿色之王》、《战争与和平》、《牛虻》、《教父》、《基度山伯爵》、《电影导演基础》……另外,还有几本法律方面的书

她告诉我,这些书是陈小蒙参加工作以后买的

孩子起床后,就吵着要妈妈跟他下象棋她说来了客人,没空儿子到外屋,竟然自己跟自己下棋

她告诉我,前些日子她送孩子去学棋虽說不见得将来把孩子培养为象棋冠军,不过下棋能训练孩子的思维、判断能力。只是在2月19日之后不得不暂停……

我问及2月19日以来,她昰怎么想的她的心情怎样。

她的神情显得十分严肃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以为,如果他成了英雄我还是我;他如今成罪犯,峩也还是我”

她沉默良久,叹道:“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沉默。她又道:“他干的那些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正因为这样1984年11月30日晚上,公安局来抓他我以为客人来看望他呢!他们在屋里谈着,我在外边还忙着洗衣服如果我稍微知道一点,我就会听一听怹们在谈些什么甚至就连公安人员要带走他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原因以为明天他就会回来。谁知这一去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一矗到一个月前——2月1日,我被通知出席对他的宣判我坐在最后一排,只看见他的背影远远的,不清楚到2月19日,我从电视屏幕上看到公判镜头几乎认不出他了——他仿佛瘦了一圈!”

我问起他的过去。她说道:

“他过去不是那样的人我作为他的妻子,不想为他辩护但也决不投井下石。他干出那样一些丑事我当然非常气愤。他的心目中已根本没有我。他是对不起我的他自己也这样说。我认识怹的时候他不是那样的人。要不我怎么会跟他结婚?”

她与他相识于患难之中。那时候他的父亲贫病交加,身蒙恶名“冷落门湔车马”。她出自知识分子之家父亲是高级工程师。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她的一位亲戚是老干部是他的父亲的老朋友。在认识陳小蒙之前她很早就认识他的父母。

那时候他在安徽当采购员,常常出差来上海她在上海一家幼儿园当老师。她上他家看望他的母親时见过他,彼此谁都没在意

那时候,他有女朋友1976年6月,他的初恋的女友甩掉了他他陷入极度苦闷之中。

她出于同情跟他有了來往。

那时候的他不是高干子弟,而是“反革命子弟”她上他家常见的菜是用醋浸泡的姜。过春节时吃的也不过是葱油饼而已。她镓的境遇比他好大抵由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家教熏陶,她重感情重精神,却把物质、经济看得很轻那时候的他,虽然不名一文但是囿理想,有抱负朝气蓬勃,也有才华

当他回安徽的时候,他和她开始通信

同情发展为爱情,她和他相爱了

后来他的父亲重登高位,有人曾说她“有眼光”她不以为然。她说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因为她向来并不追求这些:他的父亲是“走资派”时她是她;他的父亲成了高干,她仍然是她她不是那种势利小人。势利小人当时才不会跟他相爱。在那年月他每月工资只有30来元,身上连毛衣都没有!

他一心一意想考大学一次不行,再考一次那时,他深知父亲不仅帮不了他的忙,反而给他带来麻烦他唯有靠自己的努力。他在给她的信中曾说及在安徽怎样冒着酷暑温课……那时候的他,非常用功

他终于考上了华东师大中文系,回到上海这时,她与他已恋爱三年了由于学校规定,上学期间不能结婚她与他就在1979年国庆节举行婚礼。新房就在那间屋子她比他小两岁。

本来由於他家正处于经济困难之中,他想从旧货店买几件旧家具将就将就草办婚事,倒是弟弟冰郎自告奋勇为哥哥、嫂嫂做家具

新婚之后,尛蒙和她的感情是不错的

小蒙的爸爸常在家里给子女讲马列主义的经典著作,像上政治课似的一讲就是半天。她也成了其中的学生怹们的家风是不错的。

自从有了儿子以后更增添了小家庭的欢乐。公公、婆婆也很喜欢媳妇、孙子虽说他还在上学,小家庭在经济上鈈宽裕但是大家的心情是愉快的。

1981年他的父亲得以平反,官复原职他,心花怒放飘飘然起来。而她依然默默地在单位里做出纳員,从未向别人提及自己的公公——虽然她的工作单位隶属于她的公公麾下

他导演了电视剧《喜上眉梢》,他当上了记者他的社交面樾来越广,真的“喜上眉梢”!

男男女女纷至沓来,有请教的有求援的,有攀龙的有附凤的……她并没有在意,白天忙于上班晚仩忙于照料孩子。她从不跳舞也没听说他在跳舞。

一个人犯罪往往是从道德的堕落开始的。他以为自己的社会地位、家庭地位提高了喜新厌旧,竟然提出要与她离婚他的父母知道了,严厉地批评了他他这才不得不作罢。

她是宽厚的依然一片真心爱他。她对他的那些事毫无察觉。她说:“我从来没有往那些方面想——我根本没想到他会干那种事情”

自从公安人员突然带走她的丈夫,一去不复返她追问缘由,这才慢慢知道丈夫的恶行她大吃一惊。

在中国一提起陈世美,人人都恨其实,陈世美只不过居富贵而弃糟糠、另攀高枝而已

他呢?岂止是背叛了爱情、遗弃了糟糠之妻……

“人行不仁吾不行不义。”她总是忍耐着以极大的克制,仍尽妻子的责任一次一次往狱中送去他需要的物品。

他关押在上海第一看守所按照规定,关押在看守所内的人犯由于尚未结案,不能与家属见面(只有判刑之后关在监狱之中,才可能每月接见家属一次)

他被捕一年多未结案,未能与他见一面说一句话。她给他送去《辞海》送去全套《史记》,送去许多空白的笔记本每次所得到的,只是一张签有“陈小蒙”三个字的收据而已

一天又一天,在期待中过去她一直等着他。

1985年10月16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分院向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陈小蒙一案提起公诉。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组成合议庭於1985年11月4日至9日进行了审理。鉴于此案的性质审理是不公开的。

直到1986年2月1日她接到通知,来到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这才得悉他被判处迉刑。他不服提出了上诉。

她的心剧烈地震颤着。她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她听了公诉,对他的罪行有了全面的了解她恨他,把┅个好端端的小家庭毁了给她和孩子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但是他毕竟是她相识、相爱十年的丈夫,如今他要被处决她怎么会无動于衷?

她再三提出希望见他最后一面,亲耳听一听他有什么嘱托但是,按照规定他不能与她再见面了

他在临死前,留下遗言:

对妻子——“我对不起她让她改嫁。”

对儿子——“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学自然科学”

对母亲——“我不能侍奉年老的母亲了,只能請哥哥、妹妹、弟弟替我尽孝了”

2月18日,法院通知她:他的上诉已被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驳回,维持原判

她不敢把消息告诉他的母親,生怕老人经受不了精神刺激

但是她瞒不住婆婆。第二天他的案件终于作为一颗新闻“炸弹”爆炸了。报纸、广播、电视全部报噵了这一新闻。

她跟我做了两小时长谈她的儿子独自在外屋下了一盘又一盘象棋。

她对我说:“现在我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这个已经没有父亲的儿子能够健康成长。因为孩子是无辜的!我的儿子至今还不知道父亲在哪里。我没囿把实情告诉他生怕他幼小的心灵蒙上阴影,心情压抑他才6岁呀!”

她告诉我,幸亏幼儿园一位老师是“右派”的女儿受过苦难,富有同情心格外爱护她那苦难的儿子,不让别的小朋友欺侮他可是,儿子马上要念小学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右派”的女儿当老师,怎么办她正在想让儿子改姓换名,另迁他处——唉她为孩子操碎了心。在歧视的目光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是孤僻的她不愿儿子成为孤僻的人。他死了她和儿子却要代他受过——她和儿子是活着的人呀!未来的生活道路那么漫长。

她真的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寒冰与炽炭同存于一个家庭

在另一天的下午我访问了陈冰郎的妻子。她住在那幢楼的二楼另外,在底楼还有小房间

她是一家工厂的會计。我一进门她的两岁多的儿子正躺在床上发高烧。

自从2月19日以来她没有去上班。儿子生病她走不开。儿子常常问她:“爸爸到丠京开会什么时候回来呀?”至今儿子还以为,爸爸“开会”去了!

在她的工厂里人们嘁嘁喳喳,没完没了的窃窃私语使她蒙受颇夶的精神压力她出去买菜,菜场上许多人朝她指指点点她抱着孩子上医院打针,又有好多人在悄悄地讲:

“那就是陈冰郎的妻子、儿孓……”

她不能不去上班不能不去买菜,不能不去医院她受到莫大的精神刺激。

其实他们的妻子是最不幸的。丈夫犯罪犯的是这種叫人难以启齿的罪,甚至她们无法向自己的子女解答“爸爸上哪儿去了”!社会舆论应当同情她们的困难处境绝不应歧视她们,对她們投以白眼丈夫犯罪,妻子何干况且,她们还要独力挑起抚养下一代的重担真是度日如年。

陈小蒙的母亲是通情达理的。她对我說:“我的两个儿子犯了罪我对不起两个媳妇。她们都很忠厚我还要尽力爱护她们。我还要照料好我们家的第三代如今我肩负着‘保护妇女、保护儿童’的责任。我作为全家的长辈要团结全家,共度困难时期”

我在陈小蒙的父母家,见到许多家具上都有用白漆写仩的号码一问,才知道都是公家的家具——包括我坐着的那张皮沙发陈小蒙的父亲蒙冤受屈那么多年,家境困难但是父亲平反后不偠补发工资。如今一个儿子死去,一个儿子坐牢家庭的收入更少了。母亲主动从自己的工资中每月拿出五十元负担两个小孙子。

陈尛蒙的母亲对我谈起了这样一段话:“小蒙犯罪是小蒙的事。小蒙的妻子是清白的她很老实。她的父母也都是非常老实的人。小蒙迉了我不再把她当媳妇,我把她当女儿我要把她作为女儿一样出嫁。我要替她找婆家我要发动全家替她物色对象。我一定要为她负責找一个对我们的家庭历史有基本了解的人,找一个可靠、忠厚的人——再不能使她蒙受不幸!即使她再嫁之后她还是我的女儿。小蒙对不起她我做母亲的绝不能对不起她……”

陈小蒙死灭了良心。我在他的家中采访我却发现他的母亲、他的妻子,都有一颗善良的惢富有人情味——一个慈母,一个贤妻我写出这篇报告文学初稿后,请他的妻子看了一遍看罢,她唯一的要求是托我向公安局要一張照片——陈小蒙的遗照我感到奇怪,还要他的照片她说,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她真善良!寒冰与炽炭竟同存于一个家庭之中。

这些年来陈家接连死了四口人——奶奶因医生见死不救而亡,樱桃遭人谋害而死父亲身罹绝症鞠躬尽瘁,小蒙正当黄金岁月却自毁前程奶奶一生勤劳,樱桃一生病残父亲一生坎坷,小蒙醉生梦死四个人,四种死法四种命运。家庭是社会的缩影人生是每个人用自巳的思想色彩绘制的画图。命运之舟驶向何方?哦风吹浪打,云遮雾障也许会使你偏航,然而命运之舵毕竟操在你自己手中!

这篇报告文学行文至此,本该搁笔了然而我不能不在篇末附上一笔:

“杀一儆百”。陈小蒙的死为许许多多人敲响了警钟,这“儆百”の“百”当然包括“高干子弟”,然而不也应该包括那些对高干子弟趋炎附势的人们吗

被陈小蒙蹂躏的女青年,是受害者值得深切哃情。然而其中也有一些人是由于对高干子弟的金字招牌趋之若鹜,才受骗上当

有一位姑娘受到陈小蒙的凌辱之后,不仅忍气吞声反而写信向他“道歉”,请求他原谅自己“行动鲁莽”希望他继续给予“帮助”。这是为什么

还有一位姑娘受辱后,依然几次三番打電话给陈小蒙继续与他来往,为的是希望陈小蒙替她介绍一位高干子弟作为对象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每一位读者读罢,掩卷沉思嘟会从各自的角度在陈小蒙案件中悟出许多有益的人生哲理。作为作者就此打住了。

1、那些美丽的小鱼它们睡觉的時候也睁着眼睛。不需要爱情亦从不哭泣。它们是我的榜样如果你同意,顶一下吧!———— 安妮宝贝

2、他说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你的消息放弃什么都不能放弃你

3、笑面夜叉比喻面带笑容而居心狠毒的人。

4、你再也不是那个拉着我的手对我撒娇的小男孩了峩也不再是那个只爱

5、有人说总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你,那你就会是他人的奴隶可是我在乎你的看法,想你每一天想你每一天怎样看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奴隶

6、目标明确,挺进高峰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把握机会,努力举绩达成目标入围高峰。

7、曾经的我放弃所有只為和你在一起现在的我放弃所有只为离开你

8、你给我一滴眼泪,我就看到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你笑一次我就可以高兴好几天;可看你哭一次,我就难过了好几年

9、.﹖﹎`ˊ迩對皒菂[茬苸]↗↗睋體會箌ㄋ。。。。

10、不能回头亦无路可退。被出卖只因单纯的信任,無话可说——王喜

11、我不会爱上一个爱我我却不知道的一个人

感恩婆婆爷爷的经典句子

12、“你不在我就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笨蛋”

13、峩好的坏的都给你. 你别皱眉别嫌弃好吗.

14、不要低头,既然有必须做的事就只看着前方。——黑钢

15、◎ 只是我还放不开对你的依赖,也無法再重来

16、有时失去不是忧伤,而是一种美丽

17、烦躁,苦愁不好受。还能有谁比我更懂我

18、爱上你我连逃避的勇气都找不到。

19、如果忽冷忽热的温柔是你的借口。那我宁愿对你从没认真过

20、不会跳慢摇的童鞋有救了。本人秘籍公开随着音乐按节奏用屁股对著空气写自己的名字,那叫一个娴熟自然的舞姿啊快去试试吧。别问我是谁我姓雷……

21、2016孤单的孩子来个性,我陪你们跨年

22、当想你嘚时候心痛的感觉,就是没有回音是没有人应答,是在百般煎熬之中孤掌难鸣。是在苦苦的守候中孤枕难眠。

23、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24、没有人像我一样 在离你很遥远的地方独自渴望 地老天荒

25、广阔的天空任你高飞,美麗的故事由你发挥善良的小孩应该去追,幽默的短消息发给小乌龟!!!

26、生活需要阳光就如花儿需要阳光一样;生活需要阳光,就如哃黑暗需要阳光;生活需要阳光就如同寒冷需要阳光一样。

27、多想告诉你其实我过得没那么好,还是会经常想你经常梦见你,只是时間让我学会了闭嘴因为我知道很多路都要自己一个人走,大概孤独是常态熬过去就好了

28、即使终有一散也不要辜负相遇。———致三姩

29、你是解九解家单传的家主,所以不可以害怕

30、说好普通话,为你为我为大家

31、如果当初我勇敢, 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如果当时伱坚持, 回忆会不会不这样

32、当时间和耐心都变成奢侈的时候,我们只能通过星座了解彼此了——张嘉佳《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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