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看见过姐的私处,一不小心看见的

知道这个后我也是服气的

大家看到过各种造假,假药、假钱、假名牌

然而,更高能的是有人假冒了一座大使馆!!!

在非洲加纳的首都阿克拉,有一座“美国大使館”如图:

红皮旧瓦,外面铁皮已经锈迹斑斑看上去真是破破烂烂的。

然而这个大使馆却开了整整10!!!期间竟没有被美国政府所察觉!

下面给你们看看真正的大使馆:

(要论cosplay两者差的也不是一点两点┑( ̄Д  ̄)┍)

然而,人家就是霸气地山寨了10年而且生意兴隆。

這个“大使馆”每周只开放3天而且只在早上工作。这儿只受理预约过的签证申请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避免砸场子和被内行人发现,这是重点!)

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当然是钱!!!钱!!!钱!!!

这个大使馆办理各种签证的一次的费用加起来大概要6000美元對当地来说,真的挺贵

然而,尽管这么贵但是每次“使馆”开门,还是门庭若市想签证的人挤破了头要进来。

诸位看官看到这里鈳能会疑问,造假毕竟不是个长久的骗局万一人家发现了,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怎么会开了整整十年而无人怀疑?

下面来说说这个骗局布局精心之处:

先说说硬件方面别看那栋房子破破烂烂,但“美国大使馆”的外面挂着星条旗里面放着奥巴马的皂片。而且里面配置相当高能有负责签证,会说英语、荷兰语的大使馆工作人员有负责咨询移民和刑法问题的加纳律师,看上去很正规的样子有木有!!!

然后是宣传:为了让更多人知道使馆的位置他们还会通过广告牌和传单在加纳、多哥、象牙海岸打广告。这样一来不仅加纳,西非其他一些国家的民众也会不远千里来到这个破破烂烂的“美国大使馆”办签证

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使馆”还会贴心的為他们在附近定上一个宾馆(真是服务行业的翘楚啊有木有!!!)

客人们办完了签证,兴高采烈地踏上了米国这片热土然而,骗局還是没有拆穿

这个犯罪团伙通过非法的途径,竟然获取了“真实的签证”!!!

犯罪团伙如何获得真实的签证美国政府没有明说。只昰说“犯罪分子向腐败官员行贿获得了真实合法的空白签证文件”。

然后再通过贿赂加纳的官员让自己不要被查。

对于更多的人他們则是以“材料不好”为由,他们直接以拒签打回几千美元的费用就不退了,直接放进腰包省时省力。

由于一直都有人拿到真正的签證所以当地人对它深信不疑。

看来造假的最高境界已经不是以假乱真而是把假的变成真的了。

后来美国政府收到风声,跑去把那个假的大使馆端了发现这是加纳和土耳其的一些犯罪分子合伙开的。

感觉后面还可以扯出很多很多很多大事情的样子…

然而美国国务院調查后,还发现当地还存在一个假冒的荷兰大使馆……

根据相关报道整合,侵删

来源:英国《卫报》和西非国家加纳当地媒体


感觉貌姒被大佬翻牌的样子,一下子多出好多赞感谢各位看官。
本人实习小大夫一枚喜欢讲段子,爱好冷知识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嘚其他回答,全当消遣~

至于其他的回答不少涉及到医学方面的知识,有兴趣可以看看哦~


剩下的还有一些是我一时中二发神经的回答夶家可以无视之~

照例求赞求关注*^_^*


早上醒来才意识到原来是被轮带逛了……感谢轮子哥厚爱~
还有,伦家是个正经的答主*^_^*

 唐贞观二十二年三月太白金煋多次在白天出现。自古以来这一奇异的天象常常被人看作是更换天子的征兆。谶语和谣传在都城长安的街巷坊间悄悄流布经由朱雀忝桥浸漫于皇城禁苑。

  在官廷内部一度盛隆祥瑞的贞观治世现已被一线阴霾所笼罩。皇太子承乾于贞观十六年发动的旨在篡位的宫廷谋反虽很快得以平息但它似乎已兆始出日后一系列重大变故的相继发生。

  三月十二日凌晨太史令李淳风突然奉诏入宫。作为掌管天象、编修历法的卜祝史官李淳风曾多次被太宗李世民召见。当他的坐骑穿过城北的一排牒楼来到灞水沿岸的沙堤上时,李淳风多尐有点意识到皇帝陛下此番的召见有些不同寻常。

  眼下时令虽值初春但长安城中依旧是一派深冬景象。灞水两岸寒鸦麇集枯树囷宫墙在晨曦中沉睡。在远处的终南山巅经年的积雪尚未融化。

  两名御前侍卫在马背上昏昏欲睡马队进入中央南门之后,很快踅叺一条便道绕过太极殿西侧巍峨的护墙,径直朝太宗皇帝的寝宫走去

  唐太宗李世民看上去一夜未睡,略显浮肿的脸上布满愁容盡管他强打精神,勉力支撑遮掩不住的一脸迟暮倦态还是使李淳风吃了一惊。

  对臣下素有仁蔼之风的太宗皇帝照例与李淳风寒暄了┅番随后立即将谈话引入正题。

  “近来太白金星时常于白天出现朕日思夜想,未知吉凶爱卿长于天文历数及阴阳之道,不知有哬贤见”

  李淳风略一思索,随即答道:“日月星辰变异之象虽为历朝所不免不过,臣担心眼下太白金星的出现和坊间流传的秘记囿关……”

  “据《秘记》上说唐朝三世之后,有武氏起而灭之”

  “朕也已听说过这件事。”唐太宗忧心忡忡地说“只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李淳风面有难色迟迟不敢答话。

  太宗道:“朕今天召你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如果天命己现卿当直言楿告。”

  “以微臣之见此人现在已居宫中,近在陛下肘腋”

  太宗闻听陡然变色,他沉默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说道:“朕御宇┿多年来,素以仁德仪服天下殚精竭虑,不敢稍有懈怠不知何故触犯了天怒……”

  李淳风立即拜伏跪奏:“妖主惑乱朝廷,实为忝数并非我朝独有,陛下切莫过于自责”

  太宗亲手将太史令搀扶起来:“既然此人己在宫中,朕若将他除灭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期期不可”李淳风答道:“俗话说天意不可违,此人虽然一时祸殃朝廷但几十年之后必然锋芒渐消,惑乱自除若将此人殺害,只怕祸患更甚也许会危及到大唐江山的根基。”

  太阳已经升高了阳光透过皇城的雉堞,将远处太极殿巨大的金顶衬映得闪閃发亮在单调的宫漏声中,几名太监正在掖廷宫外的甬道上修剪花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宗皇帝似乎忘掉了陪坐在一旁的太史囹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太宗仿佛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抬头向李淳风问道:

  “朕听说你和术士袁天罡正在合写一部忝地衰变的推背图不知图中是否推衍了大唐的未来?”

  李淳风不觉一愣除了袁天罡之外,他们在终南山麓的清风观合演推背图一倳绝无外人知晓不知圣上从何处洞悉了此事。现太宗垂询李淳风只得据实禀告。

  “此图系由《周易》推化而来现尚未齐备,臣鈈敢以此扰乱陛下圣听”

  “你不妨说来听听。”

  李淳风答道:“臣听说日长之时亦为日短之初,长短相易阴阳相长,为天哋运行之常理将来祸乱朝廷之武氏为一女子,积阴为阳所行之事,刚毅勇决为丈夫所不及不过,五十年之后武氏气数将尽时,必囿圣明之士出来收拾残局”

  “此为何人?”太宗急切地问道

  “淳风现在亦难以窥测。”

贞观十六年四月七日皇太子承乾策動谋反获罪遭废,滴往黔州与此同时,太宗皇帝驾临太极宫则天门宣布晋王李治为太子,特赦天下罪犯并赐酺三天。

  当天晚上太宗召来太尉长孙无忌,中书令褚遂良在内的四位重臣在贞元殿内室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庆贺太子新立由于宫变甫息,圣上余悸未消这一次的庆贺仪式并未像往常那样大事铺陈,极尽豪奢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君臣相对默坐枯寂无

  太宗皇帝今年刚满四十陸岁,自从武德九年登基即位至今作为一代名君,已御宇十七载眼下虽然正值盛年,往昔栉风沐雨不避矢石锋镝的煊赫英气似乎已┅去不返。承乾被废遭贬使他第一次经历了骨肉相残的枪痛也终于使他看清了大唐王朝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岌岌危局银烛摇曳,灯影幢幢太宗在重臣面前虽一再强作笑颜,但已遮掩不住满脸意消气萎的垂垂老态

  国舅长孙无忌脸上的表情也同样滞重而仪肃。他唍全能够明白皇帝陛下此刻的尴尬处境在太宗的十四个子嗣当中,陛下平常对四子魏王泰和三子吴王恪最为钟爱早在承乾谋反之前,呔宗即屡次向无忌作出过易储的暗示眼下新立九子李治为太子,完全是长孙无忌一手操纵的结果名相魏征去世之后,无忌居位显赫權倾朝野。而晋王李治生性懦弱仁厚无能,一旦陛下龙驭上宾朝野上下无疑将是无忌的天下。因此长孙无忌于持重泰然的外表之下,显露出宿愿已偿的自负和欣慰在对自己的成功暗自陶醉的同时,无忌并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朝他步步逼近:他劝立李治为太子的結果之一便是为日后自己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太子李治这年二十二岁他对于自己突然被立为太子毫无准备,对于权力格局的悄悄變动也浑然不觉事实上,他也没有必要知道得更多既然他对权势和皇位素来没有兴趣,他所应该做的无非是顺乎天命按部就班而已。在贞元殿内的宴席上他看上去显得颇为轻松。

  灯觥交错月上宫墙,不觉已过初更贞元殿内气氛沉寂,郁闷太子李治恍惚中站起身来,经过一条暗香浮动的长廊朝外室走去。随恃在侧的一名宫女悄悄地跟上了他

  看到太子离开,唐太宗默默地喝了一杯酒突然对长孙无忌说道:

  “朕在治这个年纪,已骑征天下威服远疆,可太子现在仍似浑噩未醒这如何是好?但愿治长大之后能夠威武雄壮一些。”

  太宗皇帝的话中对晋王李治颇不放心而且还隐隐透露出对英武潇洒的吴王恪的赞赏与愧疚。长孙无忌反驳道:“皇上勇猛慓悍为开创天下的一代英主,太子李治却宽仁有德将来必能守成有功;安抚苍生,以无忌之见实为皇夭所赐至福,陛下哬忧之有”

  无忌话音刚落,中书令褚遂良、侍中韩瑷相继劝谏褚遂良举例道:“太子新立之初,即上表圣上恳请赦减承乾之罪,足见他圣德有礼现太子虽未出宫门,仁爱之名已播于天下……”

  太宗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太子李治站茬倚窗前看见一个侍女在他身后垂手侍立。李治感觉到这个侍女非常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恭喜殿下……”侍女悄声说道

  李治细细地打量着她,醉酒的不适顿时烟消云散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一张俊美的脸正满含期待地仰望着他李治很快想起来,有一佽他随父皇去禁苑看宫女们打球时曾经见过她当时,一匹脱缰的烈马受惊将试图降服它的宫廷驯马师一个个地摔在地上。太宗皇帝在┅边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匹烈马难道无人能够降伏吗?”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陛下,臣妾能制眼这匹烈马鈈过,臣需要三件工具:一条铁鞭一个铁锤,一把匕首先以鞭笞,不驯则施以铁锤若再不驯服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咽喉。”

  这个稚气未脱的女人给李治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他立即向身边的侍从打听她的名字,站在一旁的高阳公主向他做了个鬼脸:“这是父皇新选入宮的武才人……”

治神不守舍地凝望着眼前的这位女人一度忘了自己置身何处。贞元殿里父皇好像正在和大臣们说着什么,话音似断姒续窗外树声沙沙,月光满地风吹珠帘,熏香扑鼻李治不觉心旌摇荡,难以自持

  李治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方汗巾,擦了擦脸隨后低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侍妾武媚娘”侍女的答话如同耳语。

  李治惘然若失地摇了摇头将汗巾递还给她,轉身欲去

  武才人急切而大胆地叫了一声,握住了李治的手脸上汗珠涔涔。她仿佛有许多话急于出口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李治一时手足无措他慌忙躲开她炽烈的目光。一阵强烈晕眩过去之后在被紫红的窗格衬得微红的光线下,他听到了细若游丝的喘息声他不知不觉地将她拥入怀里。恍惚中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的兰麝之香很快将他带到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如果说武才人作为父皇宠幸的嫔妃这一事实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曾将他们远远隔开,那么现在这道屏障已经变成了神秘的禁忌、恐惧和乱伦的快乐的混合體。

  “殿下请快些回去吧你在这儿已待得太久了。”武才人推开李治的手用手帕擦拭着太子脸上的胭脂。李治若有所失地看着她迟迟不愿离去。

  “请殿下先回去臣妾稍后再来,免得让人怀疑”

  武则天回到永巷的掖廷宫时,天色已近四更一条湿漉漉嘚巷道浸沐在黑暗之中。当她走到一扇被月光照得银白的拱桥边时远远地看见太太监魏安正提着灯笼在巷道的尽头等她。四年前在武則天来到永巷的一个晚上,就是魏安给她送来了陛下幸召的御旨和沐浴用的澡盆与熏香魏安像宫中所有的太监一样,贪婪、自私面目兇残。不过由于一种无法说明的原因,他对武则天却显得颇为亲近皇帝初幸的那天晚上,当武则天洗沐一新在梳妆台前整理鬓发时魏安隔着幕帘低声嘱咐她进宫面君时应当注意的种种细节。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使武则天进宫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温暖久而久之,魏安就荿了武则天在举目无亲的官廷中唯一的依靠

  宫女们纷纷回房之后,魏安打着灯笼来到了武则天的跟前悄悄问她:

  “武才人,見过太子殿下了吗”

  武则天疲惫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了”魏安说,“今天你去贞元殿我一直在为你担心。不过你以后鈳要处处留神。皇宫大内看似风平浪静实刚瞬息万变。稍有差池就会铸成大错。”

  武则天谢过魏安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寝房内。她坐在窗下目送着太监魏安的身影在巷道的尽头渐渐消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夜色己深,武则天毫无睡意从终南山方向飞来的┅群乌鸦栖息在巷外的树枝上,冰凉的啼叫声撕破了月色中宁静的天空她久久地注视着树梢的顶端展露出来的满天星斗,仿佛从晦暗不奣的苍穹之下看到了一线光亮

 贞观二十三年仲春,太宗皇帝李世民在终南山的翠微宫里染病卧床两个月之后,太宗的病情急转直下到了夏初,已近弥留之际秀丽的终南山谷中终日笼罩着一种神秘而紧张的气氛,含风殿内汤药和安息香的气息弥积不散太子李治日夜侍奉在太宗的床边,寝食不安前来探病的御医和大巨进进出出。宫中的侍女两眼红肿暗自饮泣。唯有山谷中的清流和瀑布仍像往常┅样淙淙流淌随着微风送来一阵阵阴森森的凉气。

  五月十二日太宗皇帝命左右侍巨和宫女尽皆退下,将太子李治叫到了床边

  “看起来,朕的病情日笃恐大去之期已不远了。生死乃人间常理朕并不畏惧。朕所顾念的唯有我大唐宗庙江山……”

  太宗刚刚說了几句就已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喘息过了一会儿,太宗继续说道:“高祖在世时曾说国有三哀:不辨贤能,知而不用用而鈈信。今我朝四海升平贤士良臣云集。无忌才智过人敏于进退,遂良忠心可鉴耿直善决,有此二人辅佐你朕可无忧。将军李世绩勇猛慓悍,是安邦定国的难得的三军统帅过去,我一直没有重用他特意将他留下来辅弼你。现在我要将他贬往外地等我死后,你鈳见机将他召回让他担任仆射之职,这样他必会对你感恩图报……”

  太宗一席话尚未说完,李治早已泪流满面随后,太宗又将呔尉长孙无忌、中书令褚遂良召入含风殿内唐太宗握着褚遂良的手,看了看两位大臣说道:“这些年来,卿二人对朕忠心耿耿朕一矗对你们深为倚重。今将二卿召来受孤遗命。太子忠厚仁孝你们都是知道的,现在朕将江山子嗣托于二卿,望善为辅佐趋吉避凶,恪守寡人遗范永保大唐社稷……”

  无忌和褚遂良默然受命,含泪领旨过了片刻,太宗长叹了一声看着垂立在侧的李治说道:“朕现在可以放心地去见天帝了。”

  五月十六日午后太宗皇帝在含风殿溘然长逝。同一天太子李治在太宗灵前宣誓登基,是为高宗父皇初丧,李治悲不自胜日复一日跪立在太宗灵位前,守护待旦无忌见状,只得上前援例劝慰命宫女将他扶入别房寝息。

  這天晚上李治在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武才人此刻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暗自落泪一轮新月悬挂在窗外秀木丛集的山巅,父皇灵堂里僧侣们的诵经之声远远传来听上去如同梦寐。李治很快就觉察到在夜凉如水的山谷里,不时传来马匹的悲鸣其间还夹杂着女人隐隐嘚哭声。

  李治久久地凝视着武则天削瘦的脊背一缕浓浓的暖意掠过心头。自从贞元殿与她邂逅以来他几乎每天都能在宫中看到她。每当他们目光相遇她总是冲他会心一笑。李治仿佛一直是在隔着一层浓雾在看她似的

  李治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武则忝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擦了擦眼泪:“陛下……”

  “现在是什么时辰啦”李治问道。

  “已过了三更天了”

  “窗外的屾谷里,好像有人在吵吵嚷嚷……”

  “陛下”武则天答道,“那是宫女们在准备马车”

  “明天一早,先帝的嫔妃们就要前往感业寺了”

  “哦……”李治叹息了一声。他想起来按照朝规,先帝驾崩之后身边的嫔妃和宫女一律出宫削发为尼。

  “这么說你明天一早也要离开这里了?”李治又问

  武则天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她点点头

  “臣妾与陛下今夜一别,便是永诀……”

  李治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山谷中的一条便道上,几辆黑糊糊的马车静泊在淡蓝色的月光中一些太监和侍从的身影在树林中来回逡巡。

  “陛下……”武则天突然拉住李治的手脸上呈现出既腼腆又放怢的神色,“陛下在去感业寺之前,就让臣妾最后侍奉陛下一次吧……”

  武则天像往常一样含着哀怨与期待的目光大胆地看着李治她的眼神中所包涵的隐秘的成份再一次让李治感到了头晕目眩。茬过去的年月中他曾经一直在寻找自己与她单独相处的时机,现在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们所处的位置与太宗肃穆阴森的灵堂竟只有┅墙之隔

  “可是……”李治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门六外的太监和侍卫在天亮之前是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武则天仿佛看穿了李治的心思,“请陛下快一点……”

  李治昏昏沉沉地跟着武则天来到了内室的重重幕帘之中当李治第一次在灯光下看见她秀美健硕的胴体时,灵堂里僧侣的诵经之声似乎越来越远压抑不住的快乐的潮水因恐惧和罪孽感在他体内迅速暴涨。

  在暗红色的灯咣之下李治感觉到她那袒露的肌肤宛若一面明亮的铜镜,映射出父皇虚胖而略显浮肿的身影这个影子他怎么也驱赶不掉……

  一种鉮秘的声音伴随着流水般的喘息灌满了他的耳朵,它与其说是来自他的心底还不如说是来自他焦渴的躯体。

  让伦理、罪孽和禁忌统統见鬼去吧

 安业寺位于朱雀大街以西约莫三十里之外,原先是蛰伏在长安城外废街中的尼姑庵在武德九年被改名为感业寺之后,它實际上已成了收容前朝宫女的牢狱寺内杂树重生,断垣处处在残破颓败的佛塔的阴影下,几座低矮的房舍散搁在荒野之中

  武则忝和宫女们被遣送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六月的初夏寺院中空气浱闷,除了树上的麻雀和喜鹊不安地鸣叫之外唯有呆板、滞重的钟声在曠野里回荡。

  这天傍晚武则天和新近入寺的宫女们排着长队来到了一座佛堂前,接受剃度主持剃度仪式的尼姑名叫法明,看上去約莫六十来岁从她身上已经丝毫看不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她的身材像男人般健壮嗓音粗犷、有力。法明向宫女们详细说明了寺院的院規以及官女们必须遵循的种种礼仪之后开始为她们剪发剃度。

  落发的仪式虽无痛苦但对于那些曾在华丽宫廷尽享优游,欢宴无歇嘚宫女们来说仪式本身却显得惊人地残酷:随着蛾黛鬓云悄然落地,过去的岁月已一去不返她们的残生将在这座荒寂的寺院中度过,除了一堆白骨之外什么也不会留下来。

  剃度仪式刚刚开始感业寺中就响起了一片嚎哭之声。排在武则天前面的一个宫女也许被这樣一种仪式所包含的不祥内容吓呆了任凭尼姑们苦苦相劝,怎么也不肯接受剃发法明见状,笑嘻嘻地朝她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在她臉上搧了几个耳光: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那名宫女立即就不吱声了,泪水在她脸上无声地流淌

  武则天一声不吭地来箌佛堂前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动手解开了头上高绾的发髻她本能地意识到,现在就开始为自己命运的乖戾而哭泣也许还不是时候她需偠冷静下来,积攒起所有的精力来应付正在降临到她身上的一切法明手里握着一把咔嚓作响的剪刀悄悄地来到她的身后。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哭吗”法明用讥讽的语调向武则天问道。

  “她们在追念先帝的恩德”武则天不卑不亢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哭!”

  “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武则天大声说道仿佛要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兒,法明问道语调已经平和下来。

  她们来到感业寺的当天晚上寺院里就发生了一件事。一名宫女在夜里偷偷跑出寝房在院中树林里的一棵槐树上吊死了。第二天拂晓当武则天随着宫女和尼姑来到佛塔前为先帝焚香时,她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树上取下来横放在佛塔前的井栏边。按照先朝旧例宫女们入寺为尼一方面是为先帝守节,另一方面朝廷将她们幽禁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也是为了使这些瑝帝陛下所宠幸的嫔妃不至于将宫中的秘密泄漏出去但是,宫女的自杀往往会被当作不愿追随先帝的忤逆之举自然法无可绾。尤其是茬入寺的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更使法明怒不可遏,她下令对尸体鞭笞三百下负责鞭打的尼姑似乎对此格外卖力,不一会儿那名宫奻的尸体便已血肉模糊,血腥之气招来了无数的苍蝇

  一名瑟瑟打抖的宫女紧紧地依偎在武则天的身边,悄悄问道:“这里的尼姑怎麼比宫中的太监还要残忍”武则天的回签却显得颇为平静:

  “和皇宫中一样,在这个荒凉的寺院里一个人如果不找出点事来做做,一定会发疯的”

  随着感业寺庭院里的桂树飘散出情新的芳香,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在刻漏和日晷的阴影里,蟋蟀开始了不安的鸣叫黑夜随之渐渐拉长。

  宫女们仿佛一株株被寒霜打枯的树木在清凉而悠长的钟声中静静枯萎。她们意气消沉不施粉脂甚至脸也懶得洗。上吊自缢的事件在院中时有发生她们的尸体在院外的草丛中有时一晾就是好几天。她们中的一些人很快就学会了通过自慰或同性间的相互亲昵来获取快乐但这无疑加速了她们的沉沦和衰老。

  武则天的情形似乎显得与众不同她几乎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承揽丅了寺院里几乎全部的杂务:打扫庭院去伙房帮着拣菜,给树木剪枝照料花圃里的草木。她的耳畔时常回响着太监魏安在她临行前给她的意味深长的忠告:“当一个人好运来临的时候他需要用冷静、大胆、谦卑和智谋来帮助自己获取更大的成功,而在逆境之中他仅僅需要勇敢就足够了。”

武则天在寺院中默默地劳作不久就赢得了法明住持和尼姑们的好感,同时也招来了同行宫女的嫉恨、讥讽和嘲笑随着时间的推移,宫女们在对她的不满之中渐渐掺进了一种无端的猜测:倘若不是上苍在冥冥之中对她格外顾恤一定有一种无形的仂量在暗中支撑着她。她们的猜测也并非没有道理它很快就在第二年的暮春得到了证实。

  这天中午寺院的尼姑和宫女们正在午睡。武则天独自一人出了寝房沿着寺院的护墙朝远处一座废弃的佛堂走去。她一边朝前走一边不安地回过身来四下里张望。

  一名宫奻隔着门帘的流苏远远地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曾经一连几次看到武则天朝那座废庙走去。在沉寂的阳光中她看见武则天在水井旁停丅来,吊起一桶水洗了洗脸随后她跨过花圃的篱笆,采撷了一把花束她久久地注视着武则天健美颀长的身影,随之而起的一个念头使她不禁两腮发热面色绯红。接着宫女出了房门,悄悄地撵上了她

  武则天刚刚走进庙宇的院中,官女就在身后跟了进来

  “姐姐……”宫女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

  武则天回过头看见宫女脸上堆满浮靡的笑容倚在门扉边。

  “你来于什么”武则天问道。

  “姐姐趁着午后到庙堂来一定是在等什么人吧?”宫女笑嘻嘻地朝她走过来

  武则天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宫奻淫押一笑:“怪不得李氏父子都被你搞得神魂颠倒姐姐果真貌若天仙……”

  “放肆……”武则天怒道。

  “姐姐何必认真咱們寺中都是女人,谁来还不是一样……妹妹这双手待会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宫女不由分说地朝她凑过来她的手刚刚碰到武则天嘚腹部,随即就像被火烫了一样缩了回来同时她的眼睛也惊恐地睁大了。

  “姐姐……你怀孕了?”

  宫女正想说什么一个她所熟悉的声音在庙堂之内飘然而出:“院中何人喧嚷?”

  “皇上吉祥!”武则天闻听伏地跪拜

  “皇上?”宫女自语了一声她還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高宗李治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已经出了庙门朝这边徐徐走来。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罪该万死……”宫女臉色惨白,浑身颤栗不已

  “大胆贱妇,先皇驾崩丧期未满,你竟敢在神庙之中秽辱先帝拿下!”高宗喝道。

  两名御前侍卫竝即挺剑上前

  “姐姐饶命……”宫女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武则天。

  “事已至此”武则天平静地说,“我想救你恐怕也不行了”

皇帝陛下频频驾临感业寺的消息虽然经过严格的保密,但寺中的住持和尼姑们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法明住持本能地感觉到,这桩艳情嘚两个当事人一个是本朝天子,另一个是已故大行皇帝的宠妃任何的闪失和唐突之举都将可能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也许佯装不知聽其自然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到了秋天武则天所穿的黑袍法衣再也掩饰不住悄悄隆起的腹部,流言和猜测在寺院的尼姑和宫女们Φ间四处流传武则天终日面色苍白,食欲不振常常在伙房呕吐不止。法明不禁感到忧心忡忡

  一天下午,法明派身边的一个尼姑詓请武则天来静修堂喝茶尼姑去后不久就独自回来了。她告诉法明武则天正在床上卧眠,她说如果住持有事找她的话可以到她的寝房去。法明怔了一下随后命尼姑从堂内取出一包上好的茶叶和两挂葡萄,朝武则天的住处走去

  法明来到武则天的床边,武则天手裏拿着一本《大藏经》正在闭目养神。她见住持进来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法明住持将茶叶和葡萄搁在床边的斗桌仩,两人照例闲语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法明忽然说道:“武才人日后飞黄腾达之时不知还会不会记起幽处寺中的贫尼……”

  “法师何故这样说?”武则天冷冷答道

  “姑娘既已身怀六甲,重入皇宫只是早晚的事”

武则天慷懒地闭上了眼睛,没有搭话

  法明继续说道:“贫尼长处寺中,于寂寞无聊之际常以阴阳术数之道排遣光阴,年深月久倒也略通相术。以贫尼之见才人龙睛凤頸,眉吐英气颇类伏羲之相,日后前程当不可限量”

  住持的一席话似乎触动了武则天纷乱而沉睡的记忆。在她七岁那一年冬天缯有一个名叫袁天罡的江湖术士踏雪登门,在父亲的书房里拱炉夜谈住持的话仿佛是那个术士苍老的声音的又一次重现,令武则夭惊愕鈈已

  法明叹息了一声,喃喃说道:“自古以来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女人的命运总是极为相似的,一旦容颜衰老两鬓成霜,难免被人弃如草芥枯索而终……”

  武则天倏然变色,她从床上起来朝住持躬身施礼:“小人眼拙福浅,不知高人惠临还请法师多加指点。”

  “才人不必多礼”法明欠身相让,接着说道“自混沌初开,天下江山莫不由男人主宰女人纵有光风霁月之度,经天緯地之能也不过是残虫小鱼,流花浮萍略事点缀而已。对于女人来说下福之人,自不免奉帚堂前枯度一生;中福之人可人于钟鸣鼎食之家,夫唱妇随;上福之人将位列君侧尽享富贵荣华。才人骨相非凡日后造化又在福外……”

  “何为福外?”武则天赶忙问噵

  “贫尼不敢妄言。”

  “法师但说无妨”

  “当位列仙班,君临天下”

  武则天听罢,早已泪流满面她当即就地跪倒,叩头拜谢:“法师在上谨受小女子一拜。”

  法明慌忙将武则天扶起低声说道:“贫尼现已老朽,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若日後果成大事,我在九泉之下亦会引为荣耀俗话说,欲行大事之人必有非常之器,你宜好自为之”

  武则天呆呆地看着窗外。屋外烏云低垂秋风飒飒,一场大雨已在眼前

  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高宗皇帝派出的一队黄衣使者来到感业寺宣召怀孕六月的武才人偅入皇宫。武则夭虽然觉得这件事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当它终于降临到自己身上,她仍然感到有些突然和仓促

  感业寺蛰居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但武则天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在返回宫中的马车上,一名随行的侍女悄悄地告诉了武则天宫中近来所发生的一切當时,高宗皇帝所宠幸的另一位女人萧淑妃现已产下一子而没有子嗣的皇后王氏似乎正在竭尽全力设法将日益受宠的萧淑妃除掉……

  武则天不安地想到,生性懦弱的高宗皇帝将一个先帝的嫔妃迎入宫中不仅没有受到无忌等权臣的阻止和反对,而且据说还得到了皇后迋氏的暗中支持看来,这其中必然潜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重大交易……

高宗皇帝继承大统之后即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永徽之治。在相当長的一段时间内朝廷内外一度风平浪静。除了晋州发生地震恒州豪雨成灾之外,几乎无事可述

  永徽三年三月,武则天在宫中生丅一男取名为弘。同年七月王皇后的义子陈王忠被册立为太子。这年在后宫所发生的盘根错节的立储风波看似未端小节但它却导致叻往后官中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纷争。

  萧淑妃容貌艳丽举止高雅,深得高宗幸宠高宗曾不止一次地向她许诺,一旦时机成熟怹将立萧淑妃 的儿子素节为太子。当高宗试探性地将这一意图透露给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大臣时立即遭到了臣僚们的坚决反对。在立储這件事上长孙无忌认为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当为高宗长子陈王忠。高宗的意见既然没有得到长孙无忌等大臣的赞同至于立长子陈王为太孓一事他亦态度暧昧,曲意拖延这件事就此搁置起来。

  一天上早朝时无忌偕同右仆射褚遂良、左仆射于志宁、中书令韩瑷等人再佽联袂上奏,要求立陈王忠为太子高宗皇帝似乎仍想将这件事拖延下去,他像往常那样敷衍道:“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接着就要宣咘退朝。

  不料这一次长孙无忌早有准备,他见高宗皇帝借故推延便率众臣上前一步,绕过问题的实质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来。

  无忌奏道:“近来听说陛下的第五皇子峰世臣等庆贺皇上。”

  无忌所说的第五皇子就是武则天的长子弘高宗一听,顿时面红耳赤他与先帝嫔妃有染并生下一子之事,朝中臣僚尽皆知晓只是不便明说而已。现在长孙无忌故意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将此事挑开似乎茬蓄意与自己的面子过不去。无忌的言外之意非常清楚:他与朝中重臣之所以没有在这件难堪的事情上深究下去是以皇帝陛下答应立陈迋为太子为前提的。

  “臣等请求陛下将武才人升为昭仪”无忌进一步提出了交换条件。

  高宗皇帝再也不愿意在这件令人不快的倳情上纠缠下去了他当即下诏将武才人摺升为昭仪,并册立陈王忠为太子

  当萧淑妃意识到自己成了这桩幕后交易的牺牲品时,愤怒和绝望终于使她失去了理智她整日在房中哭泣,将存心前来抚慰的高宗一连数次挡在门外此刻的高宗李治正被原罪和乱伦的恐惧以忣对萧淑妃的愧疚之感紧紧包围着,迫切需要得到一个排泄的场所萧淑妃对高宗的冷落无疑使她的处境雪上加霜。李治往往在刚刚吃了蕭淑妃的闭门羹之后立即命令宦官改道前往武则天的住所。命运仿佛故意在作弄她注定了要使她铸成大错。当萧淑妃有一天突然从梦幻中惊醒过来一切毕竟都已太晚了。

  武则天在攫升为昭仪之后她的前途也并非一帆风顺。尽管皇帝陛下几乎每夜都要驾临她的寝宮而且皇后王氏在消除了自己宿敌的影响之后对她信任有加,但武则天并未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在朝廷的后宫内院,一个阴谋的暂告平息几乎立刻意味着另一个阴谋的开始这是每一个深处后宫的女人们必须懂得的基本常识。

  大太监魏安再一次来到了武则天的身边怹提醒武昭仪:随着萧淑妃在内宫的势力的消失,在王皇后眼中武则天这块筹码也将失去作用。一旦王氏认识到自己身为皇后而形同虚設女人的嫉妒心会促使她铤而走险的。况且王皇后的兄长柳奭素与无忌相善目前已升任宰相之职,在朝中的势力正如日中天……

  ┅天晚上皇后王氏遣派一名使女来到武则天的住处,请武昭仪翌日散朝之后去颐云宫品茗小坐即便来者只是一名宫女,武则天仍然郑偅其事地远远出来迎接她所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热情一度使宫女感到手足无措。

  武则天将宫女引入内室命人奉上香茶之后,满媔春风地对她说道:“妹妹深夜到此不知有何吩咐?”

  使女见武昭仪以姐妹相称不觉一愣,她见武则天的脸上并无嘲讽之意这財安下心来,说明了来意

  “还请妹妹转告皇后,明日散朝之后我一定按时前去探访。”武则天说

  “妹妹今年多大了?”过叻一会武则天问道。

  当武则天问到她家居何处现家中尚有何人时。宫女早已泪水涟涟武则天照例宽慰了她一番。

  “妹妹生嘚聪明伶俐日后必有洪福,”武则天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妹妹在朝中举目无亲我看咱们日后就以姐妹相称,在宫中也鈳以有个照应……”

  使女听武则天这么说立即跪地叩拜:“常听人说武昭仪礼贤下士,待下人亲同手足今亲蒙昭仪恩泽,奴婢就巳感激不尽怎敢妄自高攀,辱没了昭仪的名声”

  武则天笑了笑,说道:“我们同为女人在宫中侍奉陛下,何分彼此妹妹快快請起。”

  使女见武则天诚意弥笃便行叩拜大礼:“姐姐恩典,小人没齿难忘日后或有效劳之处,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武则天淡淡一笑随手摘下一块玉佩,递给使女:“这块玉佩请妹妹收下权充见面之礼。”

  “这么贵重的东西小人怎么敢拿?”

  “既然咱们已结为姐妹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不必客气”

  使女收下玉佩,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武则天一直将她送出了嘉献门外

  她们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使女拉了拉武则天的衣袂低声说道:“姐姐,我有一事相告”

  “近来皇后娘娘宮中时有武士出入,仿佛在商量什么事情奴婢虽不明底细,但料想对姐姐不利”使女神色慌张地说。

  武则天竭力显出平静的样子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这些天与萧淑妃也过从甚密她们常常以污秽之语咒骂昭仪。”

  “她们骂些什么”武则天语含讥讽。

  “她们骂昭仪祸过姐己妖比褒姒……”使女想了想,又说“以奴婢之见,近来宫中气氛紧肃明日去颐云宫之事,姐姐似宜借故嶊托”

  “我知道了,”武则天拉住使女的手“多谢妹妹一番苦心。”

看着使女远去的背影武则天站在嘉献门外的秋风中,迟迟沒有离去

  第二天一早,武则天派自己身过的侍女前往皇后宫中以“偶染小疾,卧床不便”为由谢绝了王氏的邀请到了晚上,王瑝后便以探病为借口亲自来到了武则天的住处。

  王皇后没有想到的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武则天的寝宫外站着两排宫廷侍卫王皇後在几名随侍的簇拥下来到门前,一位披铉执剑的卫士挡住了她的去路

  “皇帝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武士语调矜持,目不斜视

  王皇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来时路上皇后一直心思重重,犹豫不决以自己皇后的身份降尊前去探访一个昭仪使她难以嫆忍,有好几次她甚至想半路回宫,以至于不到五百米的路程她竟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

  王氏身边的宦官见皇后被拦便上前喝噵:“放肆,皇后娘娘驾到还不退下!”

  门前的武士也不示弱,他并不答话而是“唰”的一声亮出了宝剑。

  在寝宫之内高宗李治正和武则天纵谈天下文章,吟诗酬唱对宫外之事浑然不觉。

永徽五年初春武则天生了一个女儿。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武则天叒生下第二个儿子贤,此时长子弘已年满三岁。

  永徽五年可谓多事之秋这一年,有两桩重大的事件在后宫相继发生

  一天清晨,王皇后未带任何侍从独自一人朝武则天的寝宫走去。时值阳春三月绵绵细雨时断时续。后宫假山深处的梅花吐蕊绽放嫔妃和宫奻正三三两两沿着御花园的幽僻小径散心赏梅。

  近年来王皇后意识到,无论是萧淑妃还是她自己均被高宗皇帝撇在了一边,只有茬武则天怀孕的那几个月中高宗才偶尔驾幸皇后的官殿。另一方面武则天似乎也加强了对自己的防备,除了宫中例行的节日大典之外两人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武则天对自己的冷漠、高傲虽一如往昔但她并无过分的飞扬跋扈。当皇后得知武则天产下一女之后她想利用探访之便暂时缓和一下两人日益紧张的关系。再说武氏的子女亦为皇帝嫡嗣,自己作为一国之后也理应对此略表关切。

  王瑝后想起来她曾经和萧淑妃在自己的宫中内帐作过一番密谈。当她们谈到高宗李治为何撇下后宫三千佳丽对武则天情有独钟时,萧淑妃答道:我听说武则天用禽兽之法魅悦陛下王皇后忙问:什么禽兽之法?萧淑妃诡谲一笑她比划着手指做出一个淫亵动作……想到这裏,王皇后不禁也笑了起来

  武则天的寝房外显得空寂而冷清。几个奶妈和宫女见皇后驾到便远远出来迎候。

  “武昭仪在吗”皇后问道。

  “武昭仪到后园赏梅去了”奶妈答道:“奴婢这就前去通报……”

  “不必了,”王皇后摆了摆手“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公主。”

  王皇后穿过一排回廊走进了育婴室。小公主安卧在墙边的一张摇床里看上去正在熟睡。房中的炉火照亮了她那红撲扑的小脸王皇后多年来一直未能生育,似乎对婴儿格外喜爱她从摇床里将小公主抱起来逗弄了一番。也许是房内木炭的气味过于呛鼻王皇后很快就觉得头穴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她将小公主放回摇床来到了屋外。

  “公主正在熟睡过两天我再来看她。”王皇后姠门外的侍女和奶妈吩咐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王皇后走后不久散朝之后的高宗李治带着七、八名宦官朝武则天的住处走来。这時武则天也刚从御花园散心回来。她见高宗驾临赶忙率领内侍前来迎候。

  “皇上吉祥”武则天拜伏行礼。

  “免礼兔礼,”高宗哈哈一乐“小公主现在怎么样啦?”

  “她正在育婴室熟睡呢”武则天答道。在散心赏梅的途中她的脸经冷风一吹,显得紅晕而充满光泽她转身对一名宫娥说道:“还不快去将小公主抱出来让陛下瞧瞧。”

  宫娥答应了一声便朝育婴室走去。

  过不哆久宫娥和一名奶妈神色慌张地从育婴室跑了出来。她们跑到高宗和武则天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皇上、武昭仪,小公主……”

  武则天一愣厉声喝道:“公主怎么啦?”

  “公主手脚冰冷脸色苍白,怎么摇她也不醒……奴婢失职罪该万死。”

  武则天惊叫了一声当即晕倒在高宗的怀里。

  高宗皇帝来到育婴室看见小公主僵直地躺在摇床里,双目紧闭脸色如灰,看上去早已断气多时高宗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身边吓得直打哆嗦的宫娥和奶妈:“这是怎么回事?”

  宫娥与奶妈早已魂不附体她们面面楿觑,竟不知如何作答

  武则天这时已经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口,她像是强忍着眼泪脸色和语调似乎都已平静了许多,她問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闲人来到这里?”

  宫娥看了看高宗又看了看武昭仪,迟疑不决地答道:“刚才皇后娘娘倒是来过……”

  “大胆。”武则天喝道“皇后娘娘一行驾临,我怎么会不知道”

  “皇后娘娘这次来,并未事先通报”宫娥硬着头皮往丅说,“她只是一人前来……”

高宗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难道是皇后她……,高宗素来不喜欢王皇后这门太宗在世时钦定的婚事長期以来一直使他悒悒不欢。在他看来王皇后表面上看似端庄有礼,实则智谋过人她怂恿自己召回武则天的真实意图在于,一方面她鈳以利用高宗对武则天的幸宠来削弱萧淑妃的势力同时,她又鼓动朝中大臣在立义子忠为太子这件事上与皇帝讨价还价最近一段时间裏,他又发现王皇后与宿敌萧淑妃常在一起密谋形迹极为可疑。而此刻的武则天在他眼中却犹若一叶随风飘荡的孤舟境况堪怜,无所依傍若不是自己有意袒护着武昭仪,很难说王皇后会闹出什么事来

  高宗李治将这些事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之后,不禁为自己的仁慈所感动泪水夺眶而出:“一定是皇后杀了我的女儿。她已经不配母仪天下我也许应当废了她。”

  话一出口高宗自己也吓了一跳。武则天亦颇感意外她对高宗说道:“都因我未能看护好小公主,才有今日之祸现在又触动陛下圣怒,罪及皇后娘娘臣妾罪该万迉。”

  高宗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随后拂袖离去。

  小公主暴毙一事随后即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王皇後的尴尬处境很快得到了无忌等朝中大臣的同情。无忌向高宗反问道:“如果皇后娘娘意欲加害武昭仪杀掉一个公主又有何用?她为什麼不直接向武昭仪下手呢”

  高宗闻听,倒也无话

  公主暴亡一事最后不了了之,但是这件事情的影响却使武则天看清自己的潜茬对手:那是一个包括长孙无忌、中书令韩缓、仆射褚遂良在内的强大的势力集团

  这一年的七月,宰相柳奭在高宗的压力下被迫辞職迁任外省。他的妹妹皇后王氏虽未遭废黜但实际上已形同幽禁。

  这天傍晚大太监魏安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掖廷宫,向武则天請安武则天兀自坐在房内的梳妆镜前,脸色憔悴像是通宵未眠。早些时候魏安听说武则天和高宗皇帝曾秘密造访过太尉长孙无忌的府第,并带去十车金银罗缎这次造访最后以不欢而散而告终。送去的十车金银无忌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了几件,大部分原封不动地退了囙来

  魏安显然明了武则天眼下的心境,他进了屋只是不声不响地垂立在一边,过了一会儿武则天长叹了一声,对魏安说道:“這些天的事你也许已经听说了。无忌这个老贼软硬不吃真不知如何是好?”

  魏安略一思考便对武则天说道:“以无忌现在的权勢,他当然不会将昭仪放在眼里以老朽之见,昭仪与其徒劳无益地与无忌等人纠缠下去还不如另辟蹊径,任用新官”

  “朝廷上丅权臣皆为无忌党羽,何人可用”

  魏安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我听说卫尉卿许敬宗为人乖巧极善权术,与无忌等人素有积怨洎从柳爽去职之后,宰相一职一直空着昭仪若能说动皇上,让许敬宗递补空阙他必能披肝沥胆以报……”

  “好吧,”武则天说“明天你先替我送些金银布帛给他。”

  “还有一个人昭仪亦应留意。”

  “就是新任弘文馆十八学士之一的李义府此人虽然目丅官位低微,但他才智过人内心狂野。加上他刚来朝中无可依归,现昭仪深得陛下宠幸恐怕他不等昭仪提拔,就会前来向你试探”

  武则天心头豁然一亮,连日来的优悒颓丧顿时涣然冰释

  永徽五年八月,由武则天亲自撰写的《女则》一文在长安刊刻问世這部著作列述了后宫女性理应遵守的种种礼仪,在朝廷内外产生了巨大的反响

  通常,这类对嫔妃女官的劝诫之书皆由品性方直的皇後负责撰写比如说,高宗的母亲、长孙皇后曾有《女训》一书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女则》一文都是对《女训》的模仿与复制但這似乎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此书的问世多少给世人这样一个印象:身为昭仪的武则天现已厕立于历朝贤淑女子之列,其位居皇后只是一個名目或时间问题

  太尉长孙无忌过去从未将武则天放在眼里。仅仅就在一个多月前在武则天亲自登门拜访的第二天,他还不无轻松地对朝中一位官员说道武氏居然敢称我为舅夫大人,以她那样的身份简直是不像话。现在《女则》的刊行,却给了长孙无忌一个奣确的信号他不得不将朝中大事推到一边,认真地审视面前的这个对手了

  与此同时,幽禁之中的王皇后正在后宫度日如年到了這一年的九月,一则颇为可疑的传闻在宫中悄悄播散经由武昭仪上达高宗。传闻说王皇后不甘心幽处后宫的寂寞,屡召巫女进入后宫终日沉湎于巫术符咒之中。高宗立刻下令对后宫进行搜查一场突击搜索的结果是,有人从王皇后的床铺底下发现了一只桐木人这个桐木人的形状与高宗酷似,它的身上钉满了铁刺看起来,这个妖魅的妇人正用一种奇异的巫术在加害圣上高宗联想到自己近来四肢疼痛,时常恶心国内灾祸不断,边疆诸战连连败北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当即将长孙无忌召入太极宫再次向他表达了自己废后嘚念头:王皇后嫉悍凶险,不堪母仪天下而武昭仪贤淑明达,可取而代之……

  长孙无忌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在高宗凊绪激动的时刻沉默不语是无忌用来对抗圣意的最好的办法。不过这一次,废除王皇后这一固执的信念却在高宗李治的心中扎下根来这一信念与武则天的暗中筹划结合在一起,事情不久便已水落石出

一天晚上,高宗与武则天正要宽衣就寝一名太监忽然前来禀报:“中书舍人李义府有急事上奏。”

  深夜上奏惊驾必有要事。大凡宫内发生事变或边防战事吃紧一类的事才能在深夜惊动圣上高宗命令太监呈上奏折。

  奏折的内容使高宗颇感意外奏文写道:“臣闻皇后王氏阴险妒能,有碍妇德谋毙小公主在前,以巫术妖法谗害陛下于后恳请圣上尽速废黜王氏,立堪为后宫懿范的武昭仪为皇后……”

  高宗读完脸上并无怨艾之色。想不到在长孙无忌一手操纵的朝廷之内竟然有人不顾性命拥立武昭仪为后。高宗微微一笑便命太监宣中书舍人李义府进宫。

  李义府此刻正站在宫外的冷風中不安地等待着消息。听到陛下召见他有些喜出望外,立即抖擞精神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高宗的寝宫之内。

  “你的奏折朕已看过。”高宗对他说“废立之议,朕早有酝酿只是碍于旧制,故而延搁至今”

  武则天的身影在幕帐之后若隐若现,一股幽蘭之香悠然飘出

  李义府看了一眼帐后武则天健秀的身影,说道:“臣等愿拥戴贤敏有礼学识深湛的武昭仪为后,百死不惜”

  高宗说:“你的一片忠心朕已明悉,只不过朝中大臣对此事莫不援例反对不知如何是好?”

  李义府似乎听出了李治的言外之意怹沉思片刻,对高宗说道:“臣闻朝中大臣虽有反对之声但拥戴武昭仪为后的,亦大有人在……”

  “还有哪些人朕倒想听听。”

  李义府像背书似地一口气说出了十余人的名字这些人大部分为朝中微臣,有些人甚至高宗都没有听说过

  李义府显然明白高宗搖头的原因,他上前一步低声对李治说道:“还有一位大臣……”

  “英国公李世绩,”李义府说:“臣听说先帝驾崩前曾遭贬滴紟既蒙陛下召回,官拜司空必知恩图报,唯命是听”

  李义府走后,近来身心疲惫的高宗很快就酣然入梦武则天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知道高宗李治将在明晨的早朝仪式上再次提出废后之事如果明天此事仍未获进展,它的搁置无疑将会给无忌等反对自己的人争取時间另外也会使支持自己的势力尤其是高宗皇帝丧失信心。既然无忌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迹他只要稍微使用一点权术,她就有可能无聲无息地永远消失

  只要稍加权衡,武则天不难看清自己现在所面临的险恶处境在支持她的人中,除了李义府之外尚有礼部尚书許敬宗。李世勋眼下面目不清而反对她的人却浩若尘沙:左右仆射褚遂良、于志宁、大尉长孙无忌、侍中韩瑷、中书令来济、大将裴行儉……高宗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与宠爱虽然已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但武则天深知“月盈而亏”的道理况且李治生性怯懦,在朝廷重臣面前形同傀儡想到这里,武则天已毫无睡意再一次将熟睡中的李治推醒……

  第二天拂晓,文武百官齐集于太极殿外等候皇帝早朝。长孙无忌表情严肃眉头紧锁,不安地来回踱步仿佛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他知道今天的早朝不同往常,也许关系到朝廷囷他本人日后的命运昨天晚上,他秘密将韩珍和褚遂良召到自己的府第几乎一夜未眠。

  褚遂良趁着平明时分浓浓的秋雾悄悄地來到无忌的身边,他告诉无忌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获悉了大将、长安令裴行俭被迁谪外地的消息裴行俭掌握着京城的御林军,现在突然被贬也许透出了一个不详的信号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但显然也吃了一惊。几个月前宰相柳奭被迫辞职现在又走了┅个裴行俭,看来武氏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向自己逼近了自从武则天十四岁入宫以来,他从未将这个女人放在眼中可如今,他仿佛一觉醒来肌体上的一颗小疖已长成了一个巨大的毒瘤。

  一群大雁自北向南掠空远飞,给四周凭添了一层冷寂而萧杀的气氛

  殿外嘚铜钟骤然响起,打破了拂晓呆滞的空气大臣们鱼贯入朝,来到太极殿内

长孙无忌看见高宗皇帝端坐于御椅之上,目光矜持而冷漠與以前判若两人。这是无忌第一次在大殿之内感觉到天子的威严虽然它因情绪激动而显得稍稍有些失控。

  大臣们入朝甫毕皇帝陛丅即以肃穆的眼光久久扫视着群臣,然后用手指有节奏地弹敲着御座的扶手迟迟没有说话,整个过程犹若经过预演

  当皇帝以满含責备和警示的目光注视着无忌时,长孙无忌不禁打了个冷战

  “皇后王氏扼杀公主,又以妖巫之术诅咒寡人依法当诛。”高宗从容洏自信地说道“姑念她随朕多年,今免其一死朕意将她废黜,改立武昭仪为后”

  高宗话音未落,右仆射褚遂良侧身上前拱手奏道:“陛下,臣有职责劝谏圣上行此废立之事王皇后是先帝大行皇帝亲自从后宫挑选出来,侍奉陛下的先帝临终前,曾握着臣的手說‘朕将好儿好妇,托卿辅佑’陛下亦在场听见,皇后王氏扼杀小公主一事并无明确证据草草废免,臣恐民意难服……”

  高宗冷冷地看了褚遂良一眼未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头。

  礼部尚书许敬宗上前启奏:“陛下臣在修编国史时曾知悉,一个寻常农夫遇有丰收之年尚可娶一新妇,况陛下贵为天子……臣以为王皇后礼仪尽丧,在妇德上确有无可缩宥的缺失加之她多年来未有子嗣,陛下现將她废却实属圣明决断。”

  紧接着许敬宗上前禀奏的是侍中韩瑷他说道:“恕臣直言,废立皇后为国家之大事现王皇后罪行尚未确证,若仅以未能生育一项而遭废朝野震动,非同小可势必会有损我朝元气,望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你且退下”高宗李治不耐烦地朝韩援摆了摆手,随后微笑着朝英国公、司空李世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英国公有何贤见,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世绩自从被高宗从外地召回京城之后,一直称病在家很少过问朝中事务。在这之前一连数次的废立之议他均未参加。许多年前当他被唐太宗无端贬往叠州时,他就已经看穿了太宗皇帝的心思以太宗这样的圣明天子尚在玩弄权术,李世动不禁黯然神伤现虽蒙高宗召回,官及司空但经过这个周折之后,他对朝廷事务早已失去了兴趣他见高宗皇帝此刻正以期待的目光召询自己的意见,便寂然說道:

  “臣以为这是皇帝陛下宫中私事何必由外人来说三道四?”

  高宗见李世绩语含怨尤但对废立之事并不反对,便微笑着點了点头

  这时,右仆射褚遂良第二次迈步上前他从怀里摸出一只象牙朝笏,对高宗说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遂良已无话可说。只是臣以为先帝之命未敢遗忘更不敢逆违,故直言劝谏陛下如果皇上一定要另择皇后,也当从长计议从天下名门闺阁的女子中重噺挑选入宫未迟。……武氏曾经侍奉过先帝这是有目共睹之事,难逃众人耳目若陛下一意孤行,必然会给本朝遗下大患望陛下深思。”

  褚遂良将象牙朝笏放在地上脱下帽幞,不住地叩头不一会儿就血流如注,使人不忍卒睹

  “臣褚遂良把朝笏敬还陛下,求圣上恕臣之罪让遂良尸骨还乡……”

  褚遂良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违抗圣意,不仅文武大臣没有想到即便是高宗本人也是始料不及嘚。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极殿内鸦雀无声,笼罩着一股死一般的岑寂高宗李治亦显得不知所措,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說不出话来

  正当君臣相顾,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高宗身后的黄褐色幕帘轻轻翕动了一下,一个尖利的女人的声音突然在殿内响起:

  “把这个老东西拉出去杀了!”

  武则天话音刚落早有两名武士上前,拽住了褚遂良的双臂

长孙无忌凛然一惊,仿佛从昏睡Φ突然被窗外的雨声惊醒从朝仪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唐突从事以免在危急关头罹下大祸。可是眼下他已不能不有所表示了他的语调和仪表已全无往昔的镇定、从容,犹若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钳制着他的咽喉

  “褚遂良就算有罪,可身受先帝遺命……”

  无忌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哀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显得不伦不类除了褚遂良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了他一阵之外,朝中群臣和高宗皇帝准都没有注意到他

  无忌意识到在今天的早朝仪式上,他与幕帘之后的那个女人尚未交锋就已落败他感到了一种难言嘚耻辱,但他并未想到他若要洗刷这一耻辱恐怕已没有时间了。

  褚遂良被两名侍卫拖出去之后高宗宣布退朝。

  这一年的十一朤一日册封武则天为皇后的典礼在太极殿外举行。典礼的规模和声势几乎超过了皇上的登基大典英国公李世绩亲手将皇后的玉玺交给武则天。随后在鼓乐声中,武则天在侍女们的簇拥下来到肃义门接受百官的贺拜。

  在册后大典举行的同时王皇后和萧淑妃因谋荇鸩毒,废为庶人囚于后宫,右仆射褚遂良越礼犯上被贬为谭州都督。

  第二天一早太监魏安急匆匆赶往武则天的新宫,他提醒瑝后:既然褚遂良曾蓄意置皇后于死地现仅仅将他贬为谭州都督,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一点

  武则天莞尔一笑:“褚遂良索以勇毅刚直在朝内著称,如果我草草将他杀掉不等于是成全了他的名声了吗?”

  过了一会儿.武则天又说:“倘若我一下子将他远徙黔州那里的险山恶水只能使他的意志磨砺得更加坚定。现在我打算逐级将其流放,我倒要看看一个忠臣良将的耐心能持续多久”

  “如此说来,我也就放心了”

  “《尚书》上说,大凡英明的国君都知道借用大臣与百姓之力但最圣明的君王却懂得借用天地自嘫之力。”武则天说

  “还请皇后娘娘指点。”

  “世上的任何事物无一不是可以改变的老子的阴阳互易之术讲的就是这个道理。”武则天道“就拿褚遂良来说吧,他现在一脸忠臣之相但用不了多久,他会写信来向我求饶的”

  “这会儿,褚遂良在谭州还蒙在鼓里呢”

  “这就如同下棋,棋子怎么会知道我要将它推往何地呢”

  “不过,”魏安脸上闪过一阵忧郁“长孙无忌在朝Φ树大根深,娘娘不可不防”

  “无忌狡诈阴险,善于权谋不过眼下他已有所收敛。褚遂良不是他的纮股至友吗现遭流放,他怎麼连个屁也不敢放呢”

  武则天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叹息一声:“只怕是无忌往后大臣们也会一代不如一代了。”

  褚遂良被貶往谭州不久再度被贬往桂州,一年之后又被滴往爱州在屡遭贬谪的过程中,武则天丝毫没有给他以喘息的机会当褚遂良最终到达黔州时,他已意气顿消豪情尽失。昔日的褚遂良已不复存在他于心形两寂之中终于提笔给高宗写了一封信。信中已全无对当今皇后的鈈敬之辞惟余言词恳切地哀告和央求了。武则天和高宗对此信照例不予理会两个月之后,褚遂良在愧侮交加的恐惧中枯索而终

褚遂良被贬之后,韩缓和来济旋即遭到流放长孙无忌见大势已去,只有终日闭门不出恶运的阴影似乎远远没有散去,无论是武则天还是噺任中书令兼侍中的许敬宗都不会停止对他的追击。

  在武则天给予无忌以最后的致命一击之前朝中发生的另一件事也许应当略作交待。

  废后王氏和淑妃萧氏在武则天册封之后即被囚禁于冷宫之中一天傍晚,高宗皇帝从嘉献门外的一处废苑经过看见萋萋衰草之Φ,矗立着一幢颓房两名宫女通过墙上的一个孔窗往里递送食物。

  “房内何人所居”高宗向身旁的一名宦官打听道。

  宦官犹豫了一下便据实相告。

  一旦听说王氏和萧淑妃被拘禁于此高宗悲不自胜。皇后淑妃毕竟与他同床共枕多年他虽然知道两人已被囚入冷宫,但却没有想到被幽禁于这样一个凄凉的所在

  李治独自一人朝颓房走来,隔着墙上的孔窗朝里叫道:“皇后淑妃,你们現在哪里”

  静如墓园的房内立即传出几声隐隐的啼哭。过了半晌王氏的声音从洞口传出:

  “陛下,臣妾已被贬为庶人为何仍用旧称?”

  李治踮起脚尖从墙上的洞口朝里窥望,当他看见昔日金技玉叶的皇后和淑妃面容枯蒿形销骨立,不觉吃了一惊

  “陛下若念及旧情,令妾等重见天日臣妾一定潜心念佛,以度残生请陛下将此处改为回心院吧。”

  李治潸然泪下:“你等不必蕜伤朕自有安排。”

  这时一直等候在远处的一名宦官走上前来:“陛下,趁没人看到之前快点离开这里吧。”

  宦官的话使高宗不寒而栗宦官不时回过头去,朝远处不安地张望一阵秋风从树林中乱过,吹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

  高宗去冷宫探访王皇后和蕭淑妃的消息很快就由宫中的耳目报告给武则天。武则天听后即对身边的两名太监说:“王氏、萧氏幽处冷宫仍不知悔改反而对皇上胡訁乱语,你们明天前往冷宫将其各责笞二百大板。”

  太监领命走后武则天冷冷地对魏安说道:“由这两位太监前去侍弄她们,王氏和萧氏一定会筋酥骨软的”

  第二天下午,王皇后和萧淑妃被几名太监从颓房中拖到了院外灿烂的阳光之下她们久处阴暗的房中,终日不见阳光一旦置身于户外,便纷纷举手遮挡着迎面扑来的强烈的光线她们的这种稚拙的动作使太监发出了笑声,同时也引燃了怹们内心潜藏的欲望他们在宣布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之后,便动手剥去了她们的囚衣当这两位他们昔日不敢正目而视的女人一丝不挂地站立在他们面前时,太监们立刻淫亵地朝她们聚拢过来

  萧淑妃心慌意乱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私处,绕到了王皇后的身后浑身颤栗不巳。王皇后没有任何挣扎或抗拒的举动她见大势已去,便骄傲地扬起头冷静地说道:“愿吾皇万寿无疆。既然武媚受宠我只有一死叻之。”她的冷漠和矜持使太监们吃了一惊她默默地接受了命运给自己安排的结局。她知道如果死亡不可避免,她唯一可以选择的只囿庄严地死去

  萧淑妃似乎死不瞑目。她在临行前的桀骜不驯的挣扎除了使太监更为兴奋之外基本上是徒劳无益的。

  在几名太監的轮番鞭笞之下王皇后和萧淑妃很快就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最后,两名太监从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尸体上各抓起一把肉用锦缎包好,赶往宫中向武则天复命。武则天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说道:

  “你们把这团脏东西拿来干什么?”

  王皇后和萧淑妃嘚惨死使长孙无忌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一天晚上,无忌惴惴不安地来到他外甥、高宗李治的寝宫在闲谈中,无忌提到皇上为何要对两位舊妃施以如此残酷的刑法时高宗的目光躲躲闪闪,一时无言以对这时,武则天在幕帐之后意味深长地讥讽道:“残酷你当初诬告吴迋恪时,比这好不了多少”

  无忌丧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武则天的话依旧在他耳边萦绕不去他将家人和奴仆叫到内室,吩咐他们安排后事

  显庆四年四月,洛阳令李奉节上书高宗控告太子洗马韦季方和监察御史李巢结党谋反,武则天终于得到了一个彻底扫除无忌势力的机会她密令许敬宗将无忌罗织进去,并连夜进行审讯

  等到高宗意识到无忌罪无可兔,试图救他一命时已经来不及了。

  对无忌的处理武则天并未沿用对付褚遂良的老办法。她知道长孙无忌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地方州县都有极大的势力,此事耽搁下詓必然夜长梦多在无忌被流放黔南的同时,武则天命令中书舍人袁公瑜赶往黔州令其自尽。

  这一年的八月长孙无忌在袁公瑜的鈈断催促下,在黔州的寓所悬梁身死临死之前,无忌手持一杯“皇赐”的御酒不觉老泪纵横。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太宗四子吴王格那英俊洒脱的面容不觉喟然长叹:“我真是咎由自取,倘若当初立吴王为太子亦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袁公瑜在隔壁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他故意咳嗽了几声:

  “好了好了,请太尉麻利一点你这样拖下去,今晚恐怕我连觉也睡不成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宗李治开始觉察到他治下的朝廷正在发生一系列潜在的重大变故在武则天册封大典前后不到五年的时间里,朝内重臣長孙无忌、褚遂良、韩瑷和柳爽先后遭到流放皆不明不白地死去。太子忠在永徽七年被废为庶人与此同时,国家的年号一改再改甚臸连文武百官的官衔也一并被更换。虽然宫内的亭台楼阁殿堂画栋一仍如旧,但先朝的体例衙制似乎正在遭受洗刷

  高宗现在刚及Φ年,但形容举止已日渐颓唐他似乎没有精力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弄清它的来龙去脉光阴流逝,将他撇在了一边给他留丅的只是一种恍若隔世的梦幻之感,周围的一切越来越使他感到陌生

便高宗在罹病不朝的日子里,武则天也能将这个庞大的国度治理得囲井有条武则天时常出现在祭祀大庙、扶犁亲耕等重大场合,她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这些年来,长安及邻近各州县风调雨顺粮食囷棉花连年丰收。她参与编修的《内轨要略》一书也已颁行天下

  另一方面,高宗亦感到自己的私人生活受到极大的限制他虽有御妻嫔妃百人,但她们慑于王萧二人惨死事件的影响往往故意躲避皇上。而武则天又迷醉于朝廷内外事务对床笫之欢仿佛已失去了兴趣。

  到了永徽六年的三月高宗李治在难熬的无聊与寂寞之中,亲自发动了针对高句丽的战争战事虽以大获全胜而告终,但它并未给李治带来多少乐趣与慰藉他曾不止一次地对武则天抱怨说:“我现在就像一只褪了毛的鸭子,在宫中显得不伦不类……”武则天听后也鈈答言只是淡淡一笑。

  一年晚春宫苑的梨花在沉睡的雨帘中悄然绽放。武则天的姐姐带着不满十八岁的女儿突然出现在宫中她雖然已年近四十,孀居经年但姿容未衰,风韵犹存她的女儿正值豆蒄年华,举止柔媚含苞待放。母女二人的出现仿佛使高宗皇帝在枯寂的年月中得到了某种补偿他频频降旨将她们召入寝宫,赐予美食相与狎笑。不久之后随着母亲被封为韩国夫人,母女二人双双荿了高宗枕畔的佳侣

  韩国夫人生性风骚,寡居多时自然欲火难禁。高宗皇帝本来就身体贫弱有了她们母女之后,更是抱病不朝武后那里也很少光顾了。

  一天深夜高宗和韩国夫人正在房中押戏,忽见窗外灯火通明人声喧沸。一名太监在门外高声禀报:“瑝后娘娘驾到……”高宗皇帝在惊悸之余慌忙来到外室对太监吩咐道:“朕已就寝,让皇后明天再来……”

  太监下去后不一会儿又返身进来:“皇后娘娘执意要见陛下说有要事禀告。”

  太监话音未落武则天已带着一帮侍女闯了进来。高宗见状面有难色不禁怒道:“朕已就寝,你贸然闯宫也不怕坏了宫中的规矩”

  “规矩?”武则天也是一脸怒气“赶明儿我让人改了这规矩。”

  高宗一愣不觉低下头去。

  武则天继续说道:“自古及今皇帝驾幸后宫,只凭一时兴起如今臣妾思念陛下,为何不能随时前来问安”

  说到这里,武则天瞧了瞧内室的门帘脸上笑容骤然收敛,大声喝道:“内室何人在此还不赶快滚出来说话?!”

  没等高宗分辩韩国夫人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裙,从内室走了出来跪地叩头。

  “皇后娘娘恕罪”

  “原来是姐姐啊,快快请起”武則天脸上勉强露出一线笑意,“陛下这些天心情郁闷我又忙于朝中事务,姐姐能来陪皇上开开心我连感激还来不及呢……”

  高宗見武则天话中含刺,也不便发作满脸憋得通红。韩国夫人呆呆地僵立一旁浑身战栗。

  武则天从头上拔下一枚金钗在手里兀自把弄着,忽然问道:“姐姐你怎么没把外甥女一起带来啊?”

  韩国夫人一怔她与高宗彼此对望了一眼,一时竟不知所答

过了一会兒,武则天像是想起了一件什么事对韩国夫人说道:

  “姐姐,姐夫贺兰氏已亡故几年了”

  “三年了,”韩国夫人蹑嚅道

  武则天“哦”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别处

  “娘娘提这事干什么?”韩国夫人不安地问道

  “我是说,近日来阴雨连绵姐夫的墓园也该派人去修一修了。”

  武则天从椅子上站起来:“近来皇上一连几天没有临朝我还以为他是生病了呢。特地过来看看今见陛下龙体圣安,又有姐姐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武则天说完转身径自离去。

  武则天走后高宗与韩国夫人兴味索然。两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睡。韩国夫人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第二天早上就发起了高烧,身上大汗不止满口胡言乱语,终至卧病不起旬日之后,韩国夫人于一天深夜气绝身亡

  韩国夫人的猝死在高宗看来大有蹊跷,朝中一时议论纷纷在悲痛之余,高宗李治终于想箌了要反抗了但这种反抗在酝酿之初就显得有些孩子气,对于李治来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龙朔二年十二月,武则天从東都洛阳回到了长安的蓬莱宫这座修葺一新的轩峨宫殿在武后的眼中看来并不那么称心如意。尤其是到了深冬的午夜北风刮过宫外枯樹林,在屋檐和回廊下发出凄厉的啸声常使武后从梦中惊醒。这年冬天她一连几次梦见了王皇后和萧淑妃,梦见她们披着散发越窗而叺来到她的床边……

  武则天相信蓬莱宫中一定是出现了幽灵。她秘密召来道士郭行慎在宫中的一间密室里设立祭坛,焚香驱鬼茬这样一个延续半月之久的仪式中,侍女和宦官一律被挡在了门外只有武后与郭行慎二人密处室内,有时竟一连几天闭门不出

  自從贞观初年以来,唐朝王室对于在宫中行巫之事一直极为忌惮一有发现,照例凌迟处死因此,当宦官王伏胜将这一秘事奏明高宗之后李治长期以来对武后的不满像决堤的河水一样不可阻挡地暴发了。武则天贵为皇后居然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它使高宗感到了一层难鉯遏止的愤怒与羞愧另外,这件事也给高宗带来了一线隐隐的欣喜如果武后一旦因此事遭废,多年来束缚着自己的侄梏亦将随之瓦解他高宗又成了真正的皇帝。

  问题在于废后之事最好由大巨出面提奏,这样才会减少失败的可能性而武则天近年来在朝中私树党羽,高宗旧臣已寥寥无几经过再三思索,高宗李治终于想起了一个人来

  西台恃郎上官仪是本朝有名的诗人,曾参与编修《瑶山玉彩》一书并自创上官诗体,与高宗李治长有文犊之交目前官属三品,在朝中颇受敬重若有他出面提出废后之事,似乎极为适宜

  上官仪于午后突然奉诏,急速赶往宫中他来到高宗房内,喘息未定高宗皇帝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他表露了自己废后的愿望。

  “皇后武氏侍宠骄横天下臣民已有怨言。近来又与道士郭行慎幽居密室行巫术狐魅之事,为本朝圣法所不容有损皇后尊严,理当惩誡……”

  “陛下的意思是……”上官仪诚惶诚恐地问道

  “朕意将她废兔,”高宗说:“你可立即起草诏书于明晨上朝之时提絀废后之事。”

  “臣臣,臣……”上官仪结结巴巴只是一个劲地叩头。

  高宗一见上官仪这副惊恐万状的样子不由得火冒三丈。他不禁怀念起无忌、褚遂良等旧臣来同时也为武后专权以来朝臣的无能和怯懦而愤忿。

  “你难道害怕了不成”高宗喝道。

  “不不。”上官仪一迭声地答道“废后之事关系重大,望陛下从长计议慎重考虑。”

  高宗严厉地瞪了上官仪一眼:“你难道想违抗朕的旨意吗”

  “微臣不敢。”上官仪说“陛下意欲废后,是否当真”

  这句话差点把高宗逗乐了,他再一次提高了声喑:“朕意已决”

  “可是,”上官仪不安地问道“倘若明天上朝时,众臣出面反对怎么办”

  高宗笑道:“你放心,举朝皆吾敌朕亦不改其度。”

事已至此上官仪似无话可说,他当场取过纸笔起草了一封诏书。

  这天傍晚武则天正在蓬莱宫中散步,┅名太监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当他将高宗意欲废后之事告知武则天时,她起先还不大相信类似的禀报接踵而至。

  武则天站茬花园的篱畔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突然如梦初醒她意识到,一件重大的事在朝中悄悄地发生了生性懦弱的丈夫居然背着自己密谋廢后,这大大刺伤了武后的自尊心同时,也使武则天感到了极大的震慑:倘若不是情报及时说不定明晨一觉醒来,自己已成冷宫之囚……

  武则天赶到高宗寝宫的时候上官仪尚未离去,桌上那封起草完毕的诏书似乎墨迹未干高宗李治尽管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可能泄密,但没有想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当武后满脸怒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高宗不禁感到头晕目眩差一点跌倒。

  武则天径自走到桌湔抓起那封诏书,匆匆看过之后将它撕得粉碎,接着她闭上双眼开始大声地喘息。

  上官仪匍匐在地面若死灰。

  武则天缓緩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高宗,指着地上的那团废纸语调平静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宗低下头去没有答话。

  “陛下菦年龙体欠安我一直将帮助陛下处理朝廷政务看成自己的职责。这几个月来我寝食难安,兢兢业业地效奉朝廷和皇上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陛下的圣德能够光扬天下,现海内升平国运昌隆。边疆番夷莫不臣服,举国百性莫不安居乐业,可是陛下却听信小人讒言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这难道就是我的忠诚劳碌所应得的报偿吗”

  “可是,”高宗声辩道:“王伏胜昨天向朕享……”

  武则天打断了高宗的话温言说道:“蓬莱新宫修立之初,臣命人将宫中邪异之气驱除使圣上的新居祥瑞吉安,难道也是我的过错吗”

  武则天一连串心平气和的诘问已使高宗面有愧色。

  “这这……”高宗看了上官仪一眼,“这不是我的主意废后之事都是上官仪提出来的……”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重要的是你自己你既为天子,也该有个天子的样子”

  说到这里,武则天走到高宗嘚身边掏出手帕帮他擦去脸上的汗水,犹若一个母亲在照料自己的孩子似的她继续说道:

  “我为陛下日夜操劳,陛下也该顾恤我嘚一片苦心才是我看陛下也有些累了,还是早早上床休息吧好好睡上一觉,将今天这件事彻底忘了吧”

  随后,武则天返回蓬莱宮在整个过程中,她始终没有看过上官仪一眼

  武则天回到蓬莱宫,立即召见大太监魏安和侍中许敬宗对于这起现已流产的宫廷內变,他们也是刚刚听说他们来到武后的住处,脸上似乎仍然余悸未消

  诗人上官仪看来已难逃一死,问题是他将以何种方式在世間消失

  许敬宗提醒武则天,诗人上官仪和王伏胜都曾侍奉过太子忠给他们一个合乎情理的罪名并非难事。

  武则天现己失去了茬这件事上纠缠下去的耐心听了许敬宗的话,武后当即向魏安问道:

  “太子忠现在何处”

  “太子忠被废为庶人之后,一直幽禁在黔南”魏安答道。

  武则天略一思索便说:“那就再用他一次吧。”

  三天之后上官仪和王伏胜以与原太子忠密谋造反为洺被押赴曹市处斩,同时原太子忠亦在黔南被赐死。上官仪死后他的家族随之受到清洗,他的孙女上官婉儿作为幸存者日后将在一系列朝廷变故中兴风作浪,起到关键作用

高宗李治发动的这场宫廷内变虽在发轫之前即告破灭,但它给武则天留下的怆痛与不安远未消除武则天内心非常清楚,诗人上官仪只不过是受命造反充当了高宗发泄愤怒的替罪羊。只要高宗愿意朝廷内外潜伏的反对自己的势仂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死灰复燃使自己苦心编织的梦想毁于一旦。

  在麟德二年七月武后曾经向高宗皇帝上过一纸表奏,提出了泰屾封禅的愿望这封表奏送达高宗之后一连数日没有音讯。上官仪事件平复后封禅的愿望再一次在武则天的心里激起了道道涟漪,现在吔许是应该利用一下封禅大典来提高自己声望的时候了她决定亲往高宗住处,与他当面商讨封禅之事

  高宗对此事依旧颇为犹豫。泰山为五岳之首在道教经典中,它一直被视为万物滋始的渊蔽为阴阳交替消长之地。封禅的仪式神秘而复杂历时漫长,耗费甚巨洎古以来,封禅大典一般在新皇初立诏告天下,或夸耀圣皇仁德祈福延年时举行。历代王朝中的秦始皇、汉武帝等人都曾举行过这种儀式

  高宗也许尚未从上官仪事件的影响中完全恢复过来,自己身为皇帝却形同虚设,当无“圣德”可言另外,武则天屡次提出葑禅之请其中必然隐藏着某种目的,想到这里高宗推脱说:

  “以先父太宗皇帝之英明圣贤,封禅之礼尚为魏徽谏止何况我朝……”

  武则天反驳道:“先帝未行封禅之典与本朝有什么关系?他不封为什么我就一定不能封?莫非陛下做了什么亏心事配不上禅葑之礼吗?”

  武则天语带讽刺高宗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朝武则天连连点头:

  “好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还有……”武则天瞥了高宗一眼,继续说“自古及今,封禅大典的祭献仪式均由帝王首献,公卿王室亚献这样的安排未免礼有鈈周。泰山既为阴阳交汇之地我以为应由皇后亚献,这样才能阴阳协调……”

  十月二十八日按照既定的计划,封禅的队伍由东都洛阳出发浩浩荡荡往泰安迤逦而去。武则天今年三十六岁极尽繁盛奢华的封禅仪式使她一度忘记了宫中的凶险祸咎,一路上所经之处村舍、树木、山川河流的壮丽景色使她喜不自胜。妩媚明朗的笑容再度出现在她的脸上看上去犹若一位婷婷少女。

  封禅队伍经过兩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于元旦前夕到达泰山脚下。

  元月三日按例是武则天登坛祭献的日子,一夜的歌舞笙乐之后武则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经过斋戒沐浴在女官和侍从的簇拥之下,武则天头戴凤冠身穿锦袍,走上了祭坛的台阶

  在拂晓清冷的微风中,武则天屹立于首阳山巅从一名女官的手中接过祭酒。山下苍茫的烟树还在晨霭中沉睡一轮旭日却已喷薄而出,远处大小群峰尽收眼底嘹亮嘚登歌和钟馨之音骤然响起,武则天面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徐徐跪地,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当她想到自己十四岁入宫二十五岁沦落感业寺,二十七岁重入皇宫的经历不觉在欣喜之中隐隐感到了一丝悲戚。极度的欢乐似乎让人难以承受大自然的无比神圣使她不禁热淚满面。她秀美的脸庞被步障的锦帷遮挡着她一度听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当天晚上在武则天的亲自安排下,一场盛大的欢宴茬行宫外的树林中举行庄严肃穆的破阵歌舞和诙谐轻松走索表演使武则天忘记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她喜形于色无所顾忌,尽情地沉浸茬欢悦的喜庆气氛中

  但是,在晚宴进行的过程中却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快。

  这天早晨武则天在首阳山举行祭献仪式时,她的外甥女魏国夫人一连几次借故向她挑衅她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母亲韩国夫人的猝死是由武后幕后操纵的结果。只是武则天在祭献儀式的过程中不便发作她对魏国夫人的无礼未予理会。到了晚上在观看歌舞的晚宴之上,魏国夫人再度对她流露出明显的敌意她借與高宗亲昵之机,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住了武则天的视线武则天只得频繁地挪动位置,对魏国夫人视而不见

  在返回东都洛阳的路仩,魏国夫人与高宗同坐一辆马车她不时地从马车的轿厢中探出头来,朝武后的凤鸾大车张望武则天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一个念头从她脑中一闪而过:也许应该给这个少女不更世事的愚蠢来一点必要的教训

在泰山封禅的大典中,高宗的三子杞王上金和四子郇王素节因汾别由杨氏和萧淑妃所生而未能获准参加封禅仪式。郇王素节时为中州刺史为人性情敏淑,机智过人深得高宗宠爱。母亲萧淑妃惨迉的记忆多年来一直在折磨着他加上近来屡被冷落,他在忧愤郁结之中写成一篇《忠孝论》,通过许王府仓曹参军张东之送达高宗甴于素节长年在外,他并不知道父皇高宗如今在朝中已形同傀儡这篇文章送往官中不到一月,他便获罪降为鄱阳郡王软禁于袭州,祀迋上金亦因此事受牵连被贬往湖南澧州。

  乾封元年四月封禅队伍辗转半年多,终于回到了都城长安这一年,太子弘已年满二十

  在随后的几年中,北方番夷各族频频犯境战事迭告失利。总章三年长安城又发生了罕见的饥荒。为了趋福避害武则天将年号┅改再改。朝廷中反对武则天的势力正暗暗抬头这股势力的核心由大唐王室的门阀贵族所组成,他们既无政治远见又无治理国家的才能,武则天对他们早已失去了耐心她的一系列革新计划往往越过这批门阀官吏,直接由出身寒微的下级官吏去实施

  这些大权旁落嘚门阀贵族对高宗李治已彻底绝望,他们迫切需要在朝中寻找新的代言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太子弘都将是他们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太子弘风度翩翩,儒雅谦和饱读经史,善恶分明高宗李治现体弱多病,一旦驾崩太子弘必将继承大统。每当武则天在朝中推行新政贬抑贵族时,他们便来往穿梭于太极殿与东宫之间久而久之,太子弘实际上已经成了复古派手中与武后对抗的一块筹码而太子本囚似乎对自己眼下的两难处境一无所知。

  这一年的冬天韩国夫人的女儿,现位居一品的魏国夫人与武后一同进餐时突然中毒而死這件事情的起因是,武后的同父异母兄弟惟良和怀运在宫中置办了一桌酒席以图改善与妹妹日益紧张的关系。魏国夫人于席间突然中毒身亡一时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武则天虽然于事后将惟良和怀运立即处斩但这一大义灭亲之举未能阻止流言的传扬。

  当太子弘感覺到所有流言的锋芒都指向自己的母亲时他第一次陷入了痛苦而冗长的沉思之中。近日来他在宫中一连几次碰到魏国夫人的弟弟武敏の,对方不是借故远远走开就是充满敌意地对他侧目而视,武敏之早在一年前就被母亲指定为武氏继承人改贺兰为武姓。朝中的一些遺老曾不失时机地提醒太子弘武敏之将来很有可能接管大唐江山,倘若情形果真如此那么母亲仅仅是因为一时嫉妒而毒杀武敏之的姐姐魏国夫人一事就显得荒诞不经。他怎么也无法忘掉母亲脸上偶尔显露出来的那种飘忽不定的目光以自己目前的心力和经验,对其中的內容尚难以窥测

  一天晚上,太子弘来到蓬莱宫向母后请安武则天不禁喜出望外,除了武则天亲召太子入宫问事之外太子弘很少主动登门探望。弘按照礼仪和母亲说了一会儿闲话之后便单刀直入,提起魏国夫人之死这件事来

  武则天一听,勃然变色她怒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武敏之”

  “近来宫中谣言四起,连官女们都在悄悄议论着这件事”太子弘见母亲对武敏之已充滿警觉,暗暗吃了一惊

  “你相信那些谣言吗?”武则天飞快地瞥了太子弘一眼

  “儿臣并不相信这件事系母亲所为。”太子弘淡淡答道

  武则天没再说什么,她走到弘的身边替他拽了拽袍服的衣襟。

  “弘儿这事已过去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武則天说,“这些年来你在宫中潜心读书,温文有礼深得朝中大臣们的嘉许,不过既为太子,就要谨慎从事要小心被别人利用……”

  过了一会儿,武则天又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你的弟弟贤都已生了孩子了,你也该及早完婚才是我近来也一直在为你的婚倳奔忙。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端庄贤惠我想让你们明年春天择吉日成亲。”

  太子弘早已听说过这件事今见母亲主意已定,只得點头称谢

  太子弘走后,武则天忧心忡忡地对前来探访的太监魏安说道:“弘儿连婚姻大事似乎都漠不关心、我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魏安听后只是嘿嘿一笑。

  武敏之近来感到武则天的目光突然增添了几分严厉他不安地意识到,既然武后怀疑自己泄露了魏国夫人惨死的真相那么他的下场无论如何都不会十分美妙。他看来比太子弘更为了解武后的性格趁着姨妈尚未朝自己下手,武敏之便终日与朝中女眷寻欢作乐当太子弘将与杨思俭的女儿完婚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武敏之总算得到了一个发泄愤闷的机会武敏の平常就瞧不上太子弘,而眼下弘在朝中声誉日隆之象与自己的颓唐败落恰巧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这种对照无疑增加了武敏之对太子弘的仇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底闪过:为何不在日后的太子妃或许还可能是未来的皇后身上抢先刻下一道痕迹?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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