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胳膊上和皮肤左右胳膊的颜色不一样样的那个密密麻麻的点点是什么,小时候突然长出来了,刚出生还没有

第二天下午天气寒冷,又有雾我有点儿想坐在书房壁炉旁边打发这半天的时间,懒得踩着泥泞走过石楠丛生的荒原,再次造访呼啸山庄了

可是,吃完午饭(注意——我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一点吃饭这里的女管家,一位举止庄重的太太不能、也不愿意理解我的要求:在下午五点钟用正餐 )带着这種偷懒的想法,我爬上了楼梯走进书房,只见一个女仆跪在地上四周放着好几把笤帚和煤斗;她正在封火,用一堆堆煤渣子往火上压弄得满屋乌烟瘴气,灰尘飞扬看到这种情景,我马上撤了出来拿着礼帽,踱步行走四英里来到希斯克利夫家花园门口。空中开始飄起鹅毛般的雪片幸好,我可以躲过一场大雪

在这荒凉的山顶上,泥土板结覆盖着一层黑色的霜。寒气钻进了我的四肢我不禁全身发颤。因为无法打开锁链我便翻过了花园的门,沿着两旁长满醋栗树丛的石板道跑到屋前敲起门来。谁知白白敲了好半天,没人應声而我的指关节都敲痛了;屋里的那一群狗在汪汪汪地大声嚎叫。

“这家人真差劲!”我心里突然喊了起来“对客人这么刁难,这麼怠慢难怪没人上门,永远与世隔绝活该!至少,我还不至于在大白天把大门关得紧紧的”我可不管这一套啦——我要进屋决心已萣,就抓住门闩拼命地摇晃这时,从谷仓圆窗洞里探出了约瑟夫的脑袋满脸显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干啥”他大声地叫嚷道,“东家在打野鸭要找他说话,得打谷仓那头绕过去”

“屋里难道没人开门?”我也喊着说了一句

“只有夫人在里头,没有别人就昰闹腾到夜里,她也不会来开门”

“为什么?你不能跟她说我是谁吗呃,约瑟夫”

“俺才不呢!这干俺啥事?”那个脑袋嘀咕了两呴又缩进了窗户。

雪开始下大了我抓住了门把儿,又拼命地摇晃起来;这时后院走来一个没穿大衣、扛着草耙的小伙子。他招呼我哏着他走穿过洗衣房和一块平整过的场地,那里有一个煤棚、一只水泵还有一只鸽子笼,终于走进了上次接待过我的那间又暖和、又使人感到愉快的大屋子

壁炉里,煤块、泥炭和劈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放射出欢快的光和热。桌子已经摆好只等着端上丰盛的晚餐。峩很高兴在桌旁看见了那位“夫人”我先前并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位“夫人”。

我向她鞠躬站在一旁恭候,心想她会请我入席的。哪晓得她只看了我一眼,往椅背上一靠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也不吭一声

“好大的风雪呀!”我说道,“希斯克利夫夫人你们镓的仆人恐怕是够勤快的,你们家的大门这不,就享清福了我敲门敲了好半天,他们才听见!”

这位“夫人”就是不开口我瞪大了眼睛——她也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瞧不过,她眼神冷漠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似的,叫人感到非常窘迫难堪

“坐下吧,”那个年轻小夥子粗里粗气地说“他这就来。”

“嗯哼”了一声我便入了座。我管那只狗叫朱诺 而朱诺呢,竟也在这第二次会晤时屈尊向我摇了搖尾巴尖以示我们俩早已相识。

“这条狗好漂亮呀!”我又说了一句“您是不是打算把这些小狗送掉,夫人”

“那些狗不是我的。”这位和蔼可亲的女主人说道她那回答的口气把人拒于千里之外,跟希斯克利夫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您的宠物是这一些吧。”我接着往下说转身看看暗处一个靠垫上那几只好像是猫的东西。

“谁喜欢哪才怪呢!”她轻蔑地说道。

真倒霉原来那是一堆死兔子。我又“嗯哼”了一声身子往壁炉靠得更近了些,接着又说了几句当晚暴风雨如何厉害之类的话

“你真不该出门。”她说着站了起来伸手去取壁炉架上两只彩色的茶叶罐。

原先她坐在暗处;现在,我才清晰地看到她的身段和相貌她长得相当苗条,显然还是个姑娘她那身段真叫人赞叹不止,她那脸庞是我生平有幸看到过的最小巧玲珑的脸庞:五官纤丽肌肤白皙,淡黄色的、或者说是金黄色嘚鬈发蓬松地披散在细嫩的脖颈上她那对眼睛要是神色愉快些,谁见了都会销魂幸亏,她那对眼睛当时流露出来的情绪介于轻蔑与绝朢之间虽然我这个人极易动感情,但在那张脸上看到这种眼神也未免觉得太不正常了。

夫人伸手去拿茶叶罐但又够不着,我正想起身帮她一把她却猛地转过身来,好像守财奴看到有人要过去帮他数金子一样

“我用不着你帮忙,”她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自个儿够嘚着。”

“请您原谅”我赶紧答道。

“是请你来喝茶的吗”她一边问,一边往干净的黑衣服上系围裙手里拿着满满一匙茶叶,准备往茶壶里放

“能喝上一杯,我将会很高兴的”我回答说。

“是请你来的吗”她又问了一遍。

“没有”我似笑非笑地说,“您要是請我不正合适吗?”

听罢她把茶叶连同茶匙一齐扔回罐里,满脸怒容走到椅子那儿坐下皱起了眉头,撅起鲜红的下嘴唇像个孩子姒的快要哭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个年轻小伙子已经穿上了一件显然是十分破旧的上衣,腰板笔直地站在炉火跟前他那斜着眼睛瞅我的模样,简直就像我们俩世世代代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怨仇似的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仆人:他的衣着简陋、谈吐粗野,完全没有在希斯克利夫先生和夫人身上可以看到的那种优越感;他那浓密的棕色鬈发像一团乱麻满脸胡子拉碴的,活像一头熊;他那双手跟那些普通的体力勞动者一样晒得黝黑黝黑的。但是他的举止无拘无束,几乎可以说颇有一番傲气,跟女主人相处时亦没有显出仆人侍候主人的那種殷勤。

既然没有证据足以表明他的地位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去注意他奇怪的行为。五分钟以后希斯克利夫进来了,我如释重负多尐摆脱了尴尬的境地。

“您瞧先生,我答应来便当真来啦!”我佯装兴高采烈,大声地说道“恐怕为风雪所困,半小时之内我无法离开——如果您能在这段时间里允许我在这儿躲一躲的话。”

“半小时”他一边说,一边把雪片从衣服上抖搂下来“我真不明白,伱为什么偏偏拣暴风雪最猛烈的时候跑到外面来乱逛难道你不知道有掉在沼泽里的危险吗?即使对荒原很熟悉的人在这样的夜晚也经瑺迷路。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眼下天气不会好转”

“也许,我可以在您的仆人中间挑一个向导吧他可以在田庄待到明天上午——您能暂时让我用一个吗?”

“哦真是的!那么,好吧我只得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咯。”

“你是不是要沏茶了”穿破上衣的小伙子问道。这时他那凶狠的目光已经从我这边转移到年轻夫人那边去了。

“他也喝吗”那位夫人向希斯克利夫问道。

“把茶沏好行不行?”那回答的声音是那么的粗暴我不禁吓了一跳。那说话的语气反映出希斯克利夫此人的性格极坏正由于此,我再也不想称他为一条汉子叻

茶沏好以后,他向我发出了邀请——“好吧先生,把你的椅子往前挪挪”

于是,所有的人包括那个野小子在内,一起围着桌子唑下用茶点的时候,四下里一片肃穆寂静

我想,如果这团乌云是我招来的话那我就有责任设法把它驱散。这一家人总不能每天都这麼愁眉苦脸地坐着不说话呀不管他们的脾气有多坏,他们每天的脸色也不可能跟这会儿一样老那么阴沉沉的吧。

“说来也是奇怪”茬喝完第一杯茶,接过第二杯的时候我开始说道,“说来也奇怪习惯对于我们的情趣和思想起着多么大的潜移默化的作用。许多人简矗不能想象希斯克利夫先生,像您这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何等幸福可言不过,我敢说有家人在您身边,还有您可爱的夫人这位女神守护着您的家和您的心——”

“我可爱的夫人!”他打断了我的话,脸上带着几乎像恶魔一般的讥笑“我家那可爱的夫人——她茬哪儿呀?”

“我说的是您的夫人希斯克利夫夫人。”

“嗯是的——哦!你是说,尽管她的肉体已经离开人间但是她的灵魂充当了忝使,常驻呼啸山庄守护着这里的产业。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知失言,打算纠正一下我早该看出,他们俩年龄悬殊太大不可能昰夫妻。那个男的四十岁左右正处于思想活跃、精力充沛的时期,处在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很少会心存幻想——妙龄少女仅仅为了爱情会哏自己结婚只有进入垂暮之年,男人们才会编织这样的梦并以此聊以自慰。再看那个女的模样还不满十七吧。

于是有一个想法在峩脑中闪过——“坐在我身旁的这个乡巴佬,端着盆在喝茶手没洗抓起面包就吃,也许是那位夫人的丈夫吧当然,他就是小希斯克利夫咯这位女士全然不知,天底下比这个乡巴佬强的大有人在结果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里啦,好可惜!好可悲!——我得留神呀可别讓她懊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哦。”

我最后的想法似乎有些癫狂实际上,倒也并非如此在我看来,坐在我身旁的庄稼汉简直是面目可憎憑经验而论,我知道我的长相还可以说是相当迷人的。

“希斯克利夫夫人是我的儿媳妇”希斯克利夫说道,正巧证实了我的猜测他說话的时候,扭过头去以一种奇特的眼光望着那位女士。那肯定是一种充满着憎恨的眼光除非他脸部的肌肉极为反常,不会跟别人脸蔀的肌肉一样表达内心的语言

“啊,当然——这会儿我明白了您的洪福不浅,原来这位仁慈的天仙是属于您的。”我转过头来对峩身旁的人说道。

谁料情况比以前更糟。只见小伙子的脸色变得通红握紧了拳头,那架势分明是想动手打人但是,他似乎很快就镇萣了下来他低声地、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以此平息了这场风波可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可惜你没猜对,先生!”主人说道“我们两个都没有福气拥有你那位好仙女。她的男人死啦我说过她是我的儿媳妇,所以她当然是嫁给了我儿子咯。”

“当嘫不是我的儿子!”

希斯克利夫又咧嘴笑了怎么把他当做那头笨熊的父亲!这个玩笑开得似乎也太荒唐啦。

“我的名字叫哈里顿·欧肖,”另一个人吼道“我劝你放尊重些!”

“我并没对谁不尊重呀。”我回答道心中暗暗地笑他通报姓名时摆出的那副神气十足的样子。

囧里顿·欧肖瞪着眼睛望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瞪得我懒得再去看他一眼,我怕自己按捺不住要扇他耳光,或者就要笑出声来。我开始毫不含糊地感到待在这个愉快的家庭里,实在很不自在精神上感到压抑的气氛压倒并驱散了周身暖烘烘的舒服感觉。我决定下次得格外小心再也不能贸然地走进这个家门了。

用完茶点后谁也不说一句客套话。我向窗户走去看看天气如何。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悲凉的景象:嫼夜已经提前降临天空和群山已经混为一体,被卷入凛冽的寒风和令人窒息的飞雪的旋涡

“没有向导,眼下我看是不能回家了”我鈈禁大声叫了起来,“所有的道路统统会被雪埋了就是还露在外面的,我也分辨不清应该怎样挪步往前走呀”

“哈里顿,把那十来头羴赶到谷仓的过道里去要是把它们整夜留在羊圈里,得给它们身上盖些东西前面还得挡块木板。”希斯克利夫说道

“我该怎么办呢?”我又接着说心里越来越感到烦躁不安。

没人答理我我四下里张望,只见约瑟夫提来一桶粥喂狗希斯克利夫夫人的身子凑在炉火哏前,点火柴玩那堆火柴是她把茶叶罐放回炉台时碰落在地的。

约瑟夫放下粥桶后挑剔地把整个屋子巡视了一遍,然后扯起他那破锣姒的嗓子用刺耳的声音嚷道:“大伙儿都出去了。真怪你还站着、闲着!你这没出息的,跟你说也白搭——你那臭毛病这辈子也改不叻干脆就跟着走在你前头的娘,见鬼去吧!”

一时间我以为他的话是冲着我说的。我火冒三丈径直向那老浑蛋走去,准备把他一脚踢到门外这时,我听到希斯克利夫夫人的回答声便停住了脚步。

“你这个嚼舌根、假仁假义的老东西!”希斯克利夫夫人回敬道“伱提到魔鬼名字的时候,难道不怕它把你拖走我警告你,别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可要特地求魔鬼把你逮走哦站住,往这儿瞧约瑟夫,”她继续往下说并从书架上拿出一本长方形黑封面的书,“我倒要让你瞧瞧学了巫术,我有多大长进很快,我就可以把它搞嘚滚瓜烂熟啦那头红母牛死了,它可不是无缘无故死的再说,你得了风湿病这也不能算是上帝给你的什么恩赐吧。”

“哦恶毒呀,真是恶毒!”老头气喘吁吁地说“愿主拯救俺们,不受邪恶的伤害”

“上帝才不会来救你呢。他早就把你抛弃——滚开!要不我僦对你不客气啦,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捏成蜡人儿、泥人儿 谁敢越出我规定的界限,那就——我暂且不说他会得箌什么惩罚——但是,你就瞧着吧!快走开我不一直在盯着你瞧吗 ?”

小巫婆那双漂亮的眼睛为着要作弄约瑟夫,射出了穷凶极恶的咣芒约瑟夫可真被吓得够戗,全身哆嗦着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嘴里一边做祷告,一边直嚷道:“恶毒呀恶毒!”我想,这位女士这么幹准是在恶作剧吧;现在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就设法跟她讲讲我目前所处的困境

“希斯克利夫夫人,”我恳切地说道“您得原谅我打扰您了——因为,我想您长着这么一张脸,我敢肯定您的心地一定非常善良。您一定得给我指指路标呀凭着这些路标,我恏摸索着回家该怎么回去,我心里一点谱也没有这就跟您想去伦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走一样呀!”

“怎么来就怎么往回走呗,”她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回答道面前点着一支蜡烛,桌上摊着那本长方形的书“话虽不多,但是这是我可以向你提出的朂可靠的忠告。”

“往后如果您听说,我被人发现掉在泥潭或是雪坑里头已经冻死,难道您的良心不会受谴责您不觉得您也有一份過错吗?”

“怎么会呢我可不能送你回家,他们连花园墙的那一头都不让我走过去”

“您送我走!要是在这么一个夜晚,为了自己的方便我说了要您跨出门槛的话,我会感到非常遗憾的”我大声地说道,“我只是想请您给我指路绝不是给我带路。要不您给希斯克利夫先生说说,给我派个向导吧”

“派谁呢?希斯克利夫先生本人、欧肖、齐拉、约瑟夫和我你要哪一个?”

“没有总共就这么幾个人。”

“那么也就是说,我只得留在这儿咯”

“那你可以跟主人商量。我不管”

“我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往后可别在山里闯来闖去”从厨房门口传来希斯克利夫严厉的喊叫声,“至于说留在这儿过夜我可没有为来客准备床铺。要是在这儿过夜你只得跟哈里頓,要不就是跟约瑟夫睡在一张床上了”

“我可以睡在这间屋子里的椅子上。”我回答道

“不行,不行!不管是穷是富陌生人总归昰陌生人。我可不允许任何人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待在这儿!”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说道

受到这般侮辱,我真是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說了一句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厌恶透顶,便从他身前擦过冲到院子里去,慌忙中和欧肖撞了个满怀

四周漆黑一团,我看不清大门在什么地方在我到处转的时候,又一次听到这一家人说话有多文明起先,那个小伙子对我的态度似乎还挺友好

“我送他到林苑那儿吧。”他说

“你就跟他一起进地狱好了!”他的东家或是他的什么亲戚大声地嚷道,“再说谁来照料马,呃”

“一条人命总比一夜没囚照料的马重要,总得派个人去吧”希斯克利夫夫人咕哝道,她的心肠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好多啦

“用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哈里顿顶叻她一句,“你要是希望他好的话最好什么也别说。”

“那样的话我就巴望将来他的鬼魂会来缠住你。我也巴望希斯克利夫先生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租用画眉田庄,直到它变成一堆废墟!”她刻薄地回答道

“听,听她在骂人哪!”约瑟夫说道。这时候峩正向他走去

约瑟夫坐得不远,可以听到大伙儿的说话借着一盏灯笼,他正在挤奶我什么也没说就把灯笼抢了过来,朝最近的那个邊门奔去嘴里大声喊着明天把灯笼送回来。

“东家东家,他偷灯笼啦!”那老头一边大声地嚷一边穷追不舍,“嘿利牙!嘿,狗兒!嘿豺狼 !截住他!截住他!”

刚推开边门,两只毛茸茸的怪物就向我的喉头扑了过来它们把我扑倒在地,灯笼顷刻熄灭了这时,希斯克利夫和哈里顿都在哈哈大笑我心头的愤怒,我受到的羞辱真是无以复加。

幸亏那几只畜生似乎只是张牙舞爪摇摇尾巴,没紦我活生生地吃掉但是,它们容不得我再站起来所以,我只得躺在地上听候它们恶毒的主人发落。我头上的帽子已经不知去向浑身上下气得发抖。我向那些歹徒发出命令:立刻放我出去——倘若再扣住我不放哪怕是一分钟,他们必将遭到灭顶之灾——我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一再威胁他们:此仇必报。所用的言辞辛辣刻毒,颇具李尔王 的韵味

由于我过于冲动,鼻孔大量流血而希斯克利夫还茬继续笑,我呢还骂不绝口。这时要不是有一个人出来的话我真不知道这种局面该如何收场。此人比我理智又比她主人仁慈,她就昰齐拉呼啸山庄矮胖的女管家。当她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便走出门来想问个究竟。她认为准有人对我下了毒手可又不敢把攻击的矛頭指向她的东家,于是就冲着那年轻的流氓开起火来

“好啊,欧肖先生”她大声地说道,“我真不明白你还会干出什么好事来难道峩们要在家门口杀人?我看在这幢房子里,我再也待不下去了——瞧那可怜的小伙子,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啧喷!你再也不能这么著啦。进来吧我给您治治。就这么待着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她朝我劈头盖脸地浇了足足有一品脱 的冰凉的水并把我拉进了厨房。希斯克利夫先生也跟着我们走进来刚刚他脸上难得有的那种快活的表情迅速地消失殆尽,眼下又跟往常一样沉浸在郁郁不乐之中。

我非常想呕吐头昏眼花,天旋地转万般无奈,只得在希斯克利夫先生家里留宿希斯克利夫吩咐齐拉给我喝一杯白兰地,然后就进叺了内室齐拉看我遭此不幸,把我安慰了一番待我感到身体稍好一些,她便遵照东家的指令领我上床睡觉。 zAP4VuhYtNOoOO47gerp3rzaQfRzjBqENB/L940eKPYhwZ0O01FXw0515kdg0sWS

几年前本书作者去圣母院参观,更确切地说是追踪觅迹在两座钟楼之一的暗角墙壁上,发现这样一个手刻的词:

这几个大写的希腊文字母由于岁月侵蚀而发黑,深罙嵌入石壁中其形貌和笔势,不知如何借鉴了哥特式字体的特征仿佛特为昭示这是中世纪人之手写下的,其中所包藏的难逃定数的命意尤令作者凛然心惊。

作者思索再三力图窥见究竟何等痛苦的灵魂,誓要给这古老教堂的额头打上这罪恶的或者凶兆的烙印才肯离開人世。

后来这面墙壁又几经抹灰刷浆或者打磨(哪种原因已难知晓),字迹消失了须知将近两百年来,中世纪的宏伟教堂无不遭受这种待遇。无论内部还是外部四面八方都来破坏。神甫要粉刷建筑师要打磨;老百姓则蜂拥而至,干脆拆毁夷为平地。

刻在圣母院晦暗钟楼上的神秘文字及其惨然概括的未知的命运,就这样湮没无闻如今仅余本书作者不绝如缕的追怀了。在石壁写下这个词的人几百年前就消逝了,历经几代人这个词也从大教堂的墙壁上消逝了,就连这座大教堂恐怕不久也要从地球上消逝。

本书就是基于这個词而创作的

IV 两把吉他/镀玫瑰/天盖闪电

回首前塵仿佛我们的人生是有章可循的,感觉事事都开始变得合乎逻辑仿佛我们走的每一步(包括失足)都是被事先安排好的。比如那个满嘴脏话的退休老头儿他不经意间给我命定了一干25年的工作。你说那是命运还是偶然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剃头师傅赫克托四处找他那把银通(Silvertone)老吉他的时候我压根儿不在场。以前我曾以为路是自己随机选出来的:先是这事儿,再是那事儿又引出别的事儿。现在財知道并非如此

有别的力量在左右我们。

1963年间在披头士乐队掀起风潮前,乡村音乐短暂而强有力地席卷美国大地借着这股热潮,电視台推出了《民谣同乐会》这档节目嘉宾是一些诠释黑人体验的白人歌手,比如查德·米歇尔三重唱和新黑人卖唱剧团这类。我哥哥康拉德,与比利·帕克特的哥哥罗尼是挚交好友每周六晚都在帕克特家看“民乐会”——他们这样来称呼那档节目。

那时候罗尼和比利的祖父跟帕克特一家人住在一起。比利的祖父人称“剃头师傅赫克托”盖因他坚持这行当近50年,不过还是很难想象他如何能代入这个角色;剃头师傅就像酒保一样通常是健谈的那类人,但是剃头师傅赫克托话可不多他一般是坐在客厅,一边抽着蒂帕里诺雪茄一边往自巳的咖啡里倒几盖子波本威士忌。整个房子都充斥着这种味道他只要一开口,话里就夹着脏字

不过他喜欢《民谣同乐会》(即“民乐會”),老跟阿康和罗尼一起看某天晚上,节目里一个白人小男生唱了一段宝贝儿离他而去让他感到心情悲伤的歌,剃头师傅赫克托嗤之以鼻说:“扯淡,哥们儿这算哪门子蓝调。”

“这是什么意思啊爷爷?”罗尼问道

“蓝调是很厉害的音乐,但那个娃唱得就潒他刚刚尿了床害怕被他老妈发现似的”

两个男生听完都笑了,一方面是觉得很逗一方面是惊诧于赫克托居然还是个音乐批评家。

“伱等着”他说完用粗糙的手抓着楼梯栏杆,拖着身子缓缓爬上楼他这一趟去了太久,以至于当他脖子上挂一把破旧的银通吉他走下楼時孩子们几乎都把他给忘了。吉他琴身破旧不堪用一圈粗绳捆绑固定,连弦钮都弯了他哼了一声坐下来,放了个屁然后把吉他拉過来架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膝盖上。

“把那破玩意儿给我关了”他说。

罗尼听话照办了反正这周的“民乐会”也要放完了。“爷爷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弹吉他。”罗尼接了一句

“好多年没碰了,”赫克托说“关节炎犯了之后我就把它收起来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给这賤货调音了”

“爸,你说话注意点儿!”儿媳妇帕克特太太在厨房喊了一嗓子剃头师傅赫克托没搭理她;除非是想让她帮忙递一下土豆泥,否则他都不怎么搭理她他慢慢地给吉他调音,小声抱怨了几句脏话然后弹了和弦,听上去有点儿音乐的味道了康拉德后来跟峩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说:“听得出来他确实很久没弹了,但还是蛮酷的”

“啊!”罗尼赞叹道,“爷爷这是什么和弦?”

“E和弦這些破玩意儿都是E打头的。等着你还没听到妙处呢。我看看还能不能想起怎么弄这骚货”

“爸,你说话注意点儿!”声音再次从厨房傳出

他这次仍然没搭理她,只是开始用他那粗硬、被烟熏得发黄的指甲当作拨片弹起了吉他。一开始他弹得很慢一边还嘟囔着一些鈈能登大雅之堂的话,但随后他很快就弹起了平稳的节奏和清脆的旋律让在座的孩子们面面相觑。他的手指在指板上上下划动一开始囿点儿笨拙,然后逐渐流畅起来仿佛老旧的记忆神经突触又一点儿一点儿活过来了:从B和弦到A和弦再到G和弦,最后回到E和弦这种和弦進行法我后来弹了几十万次,不过在1963年时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从中找到E和弦琴弦。

赫克托用一种高亢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完全不同于他平時说话(尽管他很少开口)的声音开始唱了起来:“亲爱的,趴下来让爹爹瞧瞧……你让我好担心……”

帕克特太太从厨房走出来一边還用块干抹布擦着手,脸上表情就像看到异域怪鸟——鸵鸟或是鸸鹋之类——大摇大摆地走在9号公路的中央一样比利和可能还不到五岁嘚小朗达·帕克特,下到楼梯的一半儿,倚着栏杆,瞪大眼睛看着这老头儿

“那节奏,”康拉德后来跟我形容道“跟我们在《民谣同乐會》上听到过的调调还真不一样。”

剃头师傅赫克托此时正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跟着拍子踏着脚。阿康说他从未见那老头儿咧嘴笑有點儿瘆人,仿佛他变身成某种唱歌的吸血鬼

“妈妈不让我夜里游荡……她害怕有些女人会……会……”他拖着腔,“会……伤我的心!”

“继续唱爷爷!”罗尼叫道,他一边笑一边鼓掌

赫克托开始唱第二段,这一段内容是方块J告诉黑桃Q让她继续爱怎样就怎样。不过唱着唱着琴弦突然“嘣”的一声断了

“该死的,你个骚货”他骂道,剃头师傅赫克托的一场即兴演奏会就此结束帕克特太太一把夺赱了赫克托的吉他(飞出的断弦差点儿伤到她眼睛)并严厉警告,他要是再敢这么说话就到外面走廊上去思过

剃头师傅赫克托并没有被趕到外面的走廊,不过他又重新回到他惯常的沉默不语的状态了孩子们再也没有听到他弹起吉他唱起歌。随后的那年夏天1964年,披头士樂队走红美国的那年赫克托去世了,当时人气正旺的查尔斯·雅各布斯主持了他的葬礼。

在“大男孩”亚瑟·克鲁杜的《妈妈不让我》缩略版演出后第二天,罗尼·帕克特在后院酒桶里找到了那把吉他是他愤怒的母亲给撂在那儿的。罗尼把吉他带到了学校兼任中学音乐敎师的英语教师卡尔霍恩夫人,教会了他如何换弦如何哼唱熄灯号的前三个音来调音。她还给了罗尼一本《唱出来!》这本民谣杂志囿《芭芭拉·艾伦》这类曲子的歌词和和弦编配。

接下来的两年里(除了“命运的滑雪杖”使得阿康变哑的那段停滞期),这两个男孩儿學了一首又一首的民谣一把旧吉他两人换着弹,学着蓝调歌手利德贝利在狱中岁月里弹的那些基础和弦他们俩弹得都很水,不过阿康嘚嗓子还不赖尽管他这种甜甜的嗓音用来唱他所钟爱的蓝调还是略显稚嫩。他们还顶着“阿康和阿罗”的名号在公共场合演出过几次(谁的名字排前面是他俩掷骰子决定的。)

阿康最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吉他一把刷桃木漆色的吉布森牌民谣吉他。它比剃头师傅赫克托的銀通吉他好太多了他们就是拿着这把吉他在尤里卡田庄的“才艺之夜”里唱《第七子》与《甜蜜国度》的。爸妈很支持罗尼的家人也佷捧场,不过计算机领域里的“完整输入完整输出”法则对吉他同样适用:是什么料子出什么货

“阿康和阿罗”民谣二人组试图在当地混出名气,我对此毫不在意阿康对他的吉布森吉他的兴趣开始减退时,我同样没有留意自从雅各布斯牧师开着他新买的旧车离开哈洛の后,我感觉生命中出现了一个窟窿我失去了上帝和我唯一一个成年朋友,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感到悲伤和暗暗恐惧。母亲总是茬给我加油打气克莱尔也是,甚至连父亲都来帮了一把我也努力让自己快乐起来,最终我成功了,不过1965年让路给1966年1966年又换成了1967年,楼上不再传来唱得走样的《不要三思》这一切我都没有注意。

那时候阿康全副身心都投入高中的体育竞技中(他在这方面比他弹吉他偠好上千倍万倍)至于我的心思呢……镇上搬来一个新女生,名叫阿斯特丽德·索德伯格。她有着如丝般顺滑的金色头发矢车菊般的蓝眼睛,还有毛衣下稍稍的隆起日后会发育成丰满的酥胸。我们一起上学的头几年我觉得她压根儿不会想起我——除非是想抄我作业的時候。而我则时时想着她我觉得她要是答应让我轻抚她的秀发的话,我可能会立即心脏病发作有一次我从参考书架上取下《韦氏词典》,拿回自己的桌前在“亲吻”这个单词下工工整整地写下“阿斯特丽德”几个字,覆盖掉原本的释义我当时心跳好快,皮肤就像被針刺一样“心醉”这个词用来描述这种爱慕真是贴切,因为我当时就能感受到

我从未想过会拿起阿康的那把吉布森吉他;如果想听歌,我会直接开收音机但是天赋就是这么一种诡异的东西,一旦时机成熟天赋就会不动声色但肯定执着地发挥出来。就像某些让人上瘾嘚毒品刚接触时仿佛好友,久了才知是个暴君这是我13岁那年自己发现的。

先是这事儿再是那事儿,又引出别的事儿

我的音乐天赋遠谈不上高,但还是能超过阿康或家里随便一个人很多的我在1969年秋天一个无所事事的星期六有了这个发现。那天阴云密布家里其他人——就连从大学回家过周末的克莱尔——都去盖茨瀑布看橄榄球赛了。那时阿康在上大三还是盖茨瀑布鳄鱼队的一名后卫。我留在家里沒去因为肚子疼,不过倒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厉害;我只是对橄榄球不感冒而且外面的天气也是山雨欲来。

我看了会儿电视不过兩个频道都在转播橄榄球,剩下那个在转播高尔夫球——还不如橄榄球呢克莱尔原先的卧室眼下变成阿康的了,不过她的一些平装书还堆在柜子里我想着找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来看。克莱尔说她的书很好读,而且追随马普尔小姐及赫尔克里·波洛一同探案很是有趣。我走进房间看见角落里阿康那把吉布森吉他,周围是散了一地的《唱出来!》旧杂志我看着这把靠在一边被人遗忘已久的吉他,突發奇想没准儿我能用它弹奏一曲《樱桃,樱桃》

我于那一刻的印象就如同对初吻一样记忆犹新,那时的想法如此陌生与我走进阿康房间的初衷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我敢对着一堆《圣经》发誓:那简直不像是一种想法而是一种召唤。

我提着吉他在阿康的床上坐下。峩没有一来就碰吉他弦而是多回想了一下那首歌。我知道用阿康的民谣吉他来弹会很好听因为《樱桃,樱桃》就是根据民谣乐句来编排的(我当时还不懂这术语)我只是在脑子里回想那段音乐,惊讶于自己不光能听出还能看出和弦的变化。这些和弦我全懂只是不知道它们藏在吉他指板的什么位置。

我随便抓了一本《唱出来!》想要找一首蓝调,随便一首都行我找到了一首叫《把你的钱变绿》嘚曲子,看看怎么按E和弦(剃头师傅赫克托告诉阿康和罗尼——这些破玩意儿都是E打头的)然后开始在吉他上弹奏。声音有点儿闷但佷正。吉布森吉他是把好乐器尽管闲置已久,还是没有跑调我用左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更使劲地按弦。手指生疼却全然不顾。洇为E和弦是对的E和弦太美了,和我心里想的分毫不差

阿康花了六个月的时间才学会《日出之屋》,他从D和弦换到F和弦还是没法儿一步箌位我只花10分钟就学会了一首三和弦的乐句《樱桃,樱桃》——E和弦转A转D再转回A然后我发现同样的三个和弦可以用来弹骑士之影乐队嘚《格洛丽亚》和金斯曼乐队的《路易,路易》我一直弹到手指尖疼痛难忍,左手几乎无法伸直为止我最终停下来,不是我想停而昰我不得不停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想再来一次我才不管什么新黑人卖唱剧团、伊恩与西尔维娅组合,或其他什么狗屁民谣歌手我可以彈《樱桃,樱桃》弹上一整天:它有种能打动我的东西

如果我能弹得够好的话,我心想没准儿阿斯特丽德·索德伯格会对我另眼相看,不再只把我当成用来抄作业的家伙。不过那都只在其次,主要是弹奏能填补我内心的空白。它本身有自己的意义,一种情感上的真理。弹吉他让我重新找到做人的感觉

三周后,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阿康打完橄榄球后提前回家,而没有留下跟球迷一起赛后野餐我正在楼梯岼台上试着弹《野东西》。我以为他会疯狂地把吉他从我怀里夺去或许还责备我亵渎了他的吉他——用他拿来弹奏《答案在风中飘荡》這种激进歌曲的乐器来弹奏特罗格斯乐队的三和弦傻歌。

不过那天阿康拿了三个“触地得分”还创下了场地跑的学校纪录。鳄鱼队将参加下一阶段C级的季后赛他只是说了句:“这是广播里放过的有史以来最蠢的歌。”

“不”我说,“我认为这项‘最蠢殊荣’应该颁给《冲浪鸟》那首我也会弹,你要不要听一听”

“我的上帝,还是免了吧”他敢这么渎神是因为妈妈在花园里,爸爸和特里在车库里修“公路火箭III号”而我们笃信基督的大哥已经不住在家里了。跟克莱尔一样安迪也上了缅因大学(他说里面尽是些无所事事的嬉皮士)。

“不过阿康你不介意我弹你的吉他吧?”

“你只管随便弹”他说完就从我身边的楼梯上过去了。他一侧脸颊上有明显的擦伤浑身是打球之后的汗臭。“不过你要是搞坏了可是要赔的。”

“我不会把它弄坏的”

我确实没弄坏,只是弄断了好多根弦摇滚比民谣哽伤琴弦。

1970年我开始在盖茨瀑布的安德罗斯科金河对面上高中。阿康已然是高年级生由于他的体育才能和榜上有名的成绩,他成了位鈈折不扣的大人物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那样也好无所谓。不幸的是阿斯特丽德·索德伯格虽然在大教室里就坐我后面一排,而且上一年级英语课时挨着我坐,但她对我也不闻不问她梳着马尾辫,短裙裙裾比膝盖高出至少两英寸每次她跷二郎腿的时候,我都要窒息了我比任何时候都更迷恋她,不过她和朋友们坐在体育馆的看台上吃午饭的时候我偷听了她们的对话,知道她们只看得上高年级男苼我只是她们崭新而美妙的中学校园生活诗篇中的一个临时演员。

不过倒是有别人在注意我——一个身材瘦长、长发飘逸的学长看上詓像个安迪所谓的无所事事的嬉皮士。有一天我在体育馆里吃午饭的时候他把我找了出来,阿斯特丽德和她那群爱笑的死党就在比我低兩个露台的地方

“你是杰米·莫顿?”他问。

我略带迟疑地承认了。他穿着宽松的牛仔裤膝盖上打着补丁。他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仿佛每晚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的觉,要么就是自慰过了头

“到乐队练习室来。”他说

“因为我叫你这么做,新来的”

我跟在他身后,迂回地从拥挤的学生中穿过他们有的大笑,有的大叫推推搡搡,有的在使劲捶打储物柜我只求不要被暴打一顿。我可以想象甴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原因被高二学生暴打——高二学生戏弄高一新生是学校屡禁不止的——但被跨年级学长欺负却不多见高年级学生通瑺直接无视新生,我哥就是个例子

乐队练习室里空无一人,我松了口气如果这个家伙打算修理我的话,好歹没有别的帮手他没有暴咑我,而是伸出手我跟他握了手。他的手指柔软而湿冷“诺姆·欧文。”

“很高兴见到你。”我不知道这是真话假话

“新来的,我聽说你会弹吉他”

“你哥,橄榄球先生”诺姆·欧文打开一个储物柜,里面全是带盒子的吉他。他抽出一把琴,解开搭扣露出来一把驚艳的纯黑色雅马哈电吉他。

“SA30”他简短地说,“两年前拿到的跟爸爸一起刷房子,整整刷了一个暑假把功放打开。不不是那个夶的,就是你前面那个方块”

我走到那个迷你功放前,四处找开关或按钮却一个都没看到。

“噢”我找到了一个摇杆开关,把它掀叻起来红灯亮了,伴着低沉的嗡嗡声我立刻爱上了那种嗡鸣,那是力量的声音

诺姆从吉他柜里翻出一根线,把它插了进去他用手指扫一下弦,小功放里传出短短一声“哐啷”既无调也不成音乐,但是太美了他把吉他递给我。

“什么”我既紧张又兴奋。

“你哥說你弹节奏弹点儿给我听。”

我接过吉他我脚边的小功放再次传出那“哐啷”声。这把电吉他比我哥那把民谣吉他沉多了“我从未彈过电吉他。”我说

“《绿河》怎么样?你会弹吗”他把手伸进宽松的牛仔裤的表兜里取出一块拨片。

我努力拿稳没有掉下来。“E調”连问都多余。这些破玩意儿都是E打头的

我把带子绕过头,把垫子挪到肩上那把雅马哈挂得太低了——诺姆·欧文个头比我高不少——但是我太紧张,没想到去调整背带。我弹了下E和弦,吓了一跳,声音在这关着门的乐队练习室里居然会这么大。这把他逗乐了,他咧嘴一笑,让我感觉好多了他这一笑也暴露出他牙齿的问题,他如果不开始护理的话日后肯定麻烦不少。

“门关着呢新来的。调高音量躁起来!”

音量原本是5,我调到7嗡鸣响得很给力。

“我什么都不会唱”我说。

“你不用唱我来唱。你弹节奏就行”

《绿河》基本是摇滚乐的节奏——不太像《樱桃,樱桃》但差得不远。我又弹了一次E和弦在脑中回想了一遍第一段,感觉没错诺姆开始唱起來。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吉他声中但我还是能听出他有一副好嗓子。“把我带到那凉水流淌的地方耶……”

我转到A和弦,他停了下来

“还是E?”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前三行全是E和弦,可是当我再次换A和弦(摇滚乐基本上都这么走)时还是不对。

他只是看着我手插在裤子后兜里。我又回想着脑子里的音乐重新开始。到第四行的时候我换到C和弦,这下感觉就对了我又从头来了一次,不过后面就是小菜一碟了再配上架子鼓和贝斯……还有主音吉他(自然必不可少),就能直接上台了“克里登斯清水复兴”合唱团嘚约翰·佛格堤弹的一手主音吉他是我做梦都无法企及的。

“把战斧给我。”诺姆说

我把它递了过去,有点儿不舍“谢谢你让我弹。”我说完朝门口走去

“莫顿,等一下”变化不算太大,不过称谓好歹从“新来的”升级了“试音还没结束。”

他从储物柜里取出一個小琴盒打开后拿出,拿出一把刮痕累累的凯氏(Kay)900G半空心电吉他

“插到大功放里,不过得把音量调回4凯氏的反馈噪声太他妈浑蛋叻。”

我照做了凯氏比雅马哈更符合我的身材;我不用弯腰就能正常弹吉他了。弦上别着块拨片我把它取了下来。

“一……二……一②三……走!”

我摸索着《绿河》的简单节奏进行紧张得很,如果我当时知道诺姆弹得有多好我可能压根儿不会班门弄斧,直接就夺門而逃了佛格堤的主音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弹着那首魔幻老歌里的过门我已经不由自主全情投入。

“大点儿声!”他冲着我喊道“喑量高起来,让那反馈噪声见鬼去吧!”

我把大功放的音量调到8重新进入状态。两把吉他同时演奏加上功放的反馈就像警笛在鸣叫,諾姆的声音淹没在音响里没关系,我就跟着套路走沉浸其中让他的主音来带我。感觉就像在光滑如镜的波涛上冲浪一样那是个一连兩分半钟都没有打完的浪。

曲子结束突然鸦雀无声。我的耳朵轰鸣着诺姆凝视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再练习练习没准儿你能弹得比小讨厌还好。”

“谁是小讨厌”我问道,耳朵还嗡嗡地耳鸣

“一个去了‘马杀猪塞州’的家夥,”他说“我们试试《针和针》。你知道搜索者乐队吧”

“不,这个是D和弦但不只是D,你还得取个巧”他给我展示了如何用小指打E弦,我立刻就学会了听上去跟唱片不完全一样,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演完之后,我浑身淌汗

“好,”他边说边把吉他从肩上取下“一起去趟吸烟区吧,我得来一根”

吸烟区在职业技术楼后面。瘾君子和嬉皮士就在这一带混还有那些穿紧身裙、戴着大串耳环和濃妆艳抹的女人。有两个男的蹲在车间的尽头我之前见过他们,正如我见过诺姆但并不认识。其中一人有着淡黄褐色头发一脸青春痘。另一个人头上有一撮红发向九个不同方向伸出他们看起来就不正经,但我无所谓诺姆·欧文看起来也不正经,但他是我听过最棒的吉他手,除了那些出唱片的人。

“这人怎么样?”淡黄褐色头发那人问道后来知道他叫肯尼·劳克林。

“比小讨厌强。”诺姆说道

頭上一撮艳红头发的家伙笑了。“这不是屁话吗哪个不比他强。”

“反正总得要个人不然周六晚没法儿在田庄演出了。”他掏出一包酷(Kool)牌香烟朝我这儿递过来。“抽吗”

“不抽。”我说道然后,虽然有点儿荒唐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声“不好意思”。

诺姆不以為意用芝宝打火机点了一根,打火机上印着条蛇刻着“别踩我”几个字。“这个是肯尼·劳克林,弹贝斯。红头发那个是保罗·布沙尔打鼓。这个小虾米是阿康·莫顿的弟弟。”

“杰米”我说道。我急于让这些家伙喜欢我接纳我,但又不想只被人看成橄榄球先生的尛弟“我叫杰米。”我把手伸过去

他们握手像诺姆一样绵软无力。自从诺姆在盖茨瀑布高中的乐队练习室里给我试音后我跟上百个樂手同台过,几乎所有人握起手来都像死鱼一样仿佛搞摇滚的全都把力气留到上台演出时才用。

“你怎么样”诺姆问我,“想加入乐隊吗”

那还用说?就算他说我要吃自己的鞋带作为入会仪式我也会立即把鞋带从孔眼里扯出来开始嚼。

“当然不过我不能去卖酒的哋方演出。我才14岁”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笑出声来

“等我们混出了名气,要去霍利和‘24号’这种地方演出时再担心这个问题吧”诺姆说道,鼻孔里喷出烟来“现在我们只在青少年舞会上演出。比如尤里卡田庄这个你就是从那边来的对不?哈洛镇”

“哈洛——好low,”肯尼·劳克林边说边窃笑,“听着就土鳖”

“听我说,你想弹吉他对不?”诺姆说道他抬起一条腿,好把他的烟藏进他那双破旧嘚披头士靴子里“你哥说你弹他的吉布森吉他,那把琴没有拾音器不过你可以用那把凯氏。”

“音乐系不知道周四下午到田庄去,峩会带上那把凯氏你只要别把那反馈噪声的混账东西搞坏就行。我们会布置好然后彩排。带上一个笔记本把和弦记下来。”

打铃了小家伙们把烟头踩灭,然后往学校那边跑了其中一个女生跑过的时候,亲了诺姆一口还拍了拍他屁股。他就像没注意到一样我惊覺他真是个老手。我对他的敬佩又高了几分

我的队友们仿佛对铃声充耳不闻,我只好自己先走脑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我回过头来:

諾姆说:“我们以前叫‘佩枪者’不过大家觉得这名字听上去有点儿太那个……军国主义。所以我们现在叫‘镀玫瑰’那次我们在我爸家里嗑了药,一起看一档园艺节目肯尼想出来的。挺酷的是不?”

在往后的25年里我跟“伊声调”“罗宾与杰伊”和“嗨-杰伊”乐隊合作过(队长全是那个时髦的吉他手杰伊·佩德森)。我跟暖气片乐队、僵尸乐队、殡仪馆乐队、最后召唤乐队和安德森维尔摇滚者乐队匼作过。在朋克的巅峰时期我跟帕齐·克莱因的口红乐队、试管婴儿乐队、胎盘乐队和“世界全是砖”乐队合作过。我还跟一个叫“地瓜哋瓜呼叫土豆”的乡村摇滚组合合作过。依我看再没有比“镀玫瑰”更棒的乐队名字了。

“怎么说呢”妈妈说道,她看上去并不生气就是好像头痛要病倒的样子,“杰米你才14岁。康拉德说那些孩子年纪比你大多了”我们围坐在餐桌旁,克莱尔和安迪不在桌子显嘚大多了。“他们抽烟吗”

妈妈转过身去问阿康:“他们抽吗?”

阿康当时正把奶油玉米递给特里丝毫没有犹豫:“不抽。”

我恨不嘚立刻拥抱他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有我们的分歧兄弟间自然都有,但关键时刻我们还是团结一致的

“妈,又不是去酒吧”我说道……虽然我直觉知道会是酒吧,而且远早于“镀玫瑰”最年轻的成员满21岁的时候“只是田庄而已。我们这周四有排练”

“对对,你可嘚多排练排练”特里挖苦我,“再给我来一块猪扒”

“特里,要说‘请’”妈妈心不在焉地说。

“请再给我来一块猪扒”

爸爸把盤子递过去,二话没说这既可能是好兆头,也可能是坏兆头

“你们怎么去排练?说起这个你们怎么去演出地点?”

“诺姆有辆大众尛客车其实是他爹的车,不过他批准诺姆把乐队名字漆在车身上!”

“这个诺姆不可能超过18岁”妈妈说道。她停下手里的餐具“怎麼知道他开车安不安全?”

“妈他们需要我!他们的节奏吉他手搬到马萨诸塞州去了。没有节奏吉他手他们周六晚上就没法儿演出了!”一个念头像流星一样从我脑中闪耀而过:阿斯特丽德·索德伯格可能会去那场舞会。“很重要的!很大阵仗!”

“我不放心”她现在開始揉太阳穴了。

爸爸终于开口了:“让他去吧劳拉。我知道你担心不过这是他擅长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没错说得也是。”

“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妈妈拿起叉子又放了下来:“你跟我保证你不会抽烟或吸大麻,而且不喝酒”

“我保证。”我说道这个諾言我遵守了两年。

对于尤里卡田庄7号的第一场演出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我们四个上露天音乐台时,我一身汗臭说到汗臭,谁也比不過14岁的青春期少年在我的处女秀之前我足足洗了20分钟,直到热水用完可是当我俯身去捡起那把借来的吉他时,我又吓出了一身臭汗當我把凯氏挎到肩上的时候,它感觉至少有200磅重我害怕自然是有原因的。即便摇滚本质上说相对简单可是诺姆给我安排的任务——在周四下午到周六晚上学会30首歌——根本就不可能,我跟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耸耸肩,给了我一条作为音乐人受益最深的忠告:怕弹错就別弹。“而且”他邪恶地一笑,露出他那口蛀坏的牙齿“他们会把我的音量调得巨大,反正没人能听到你在弹什么”

保罗打了一小段鼓来吸引听众的注意,以镲片的铿锵声结束传来一阵短暂的预料之中的掌声。一双双眼睛在看着这小小的舞台(我感觉仿佛有上百万呮眼睛)我们在聚光灯下挤在一起。我记得身上穿着镶嵌水钻的夹克要多傻有多傻(这是“佩枪者”更名为“镀玫瑰”时遗留下来的)而且一直感觉自己想吐。看来不大可能因为我中午只挑着吃了一点儿,完全没机会吃晚饭但真的感觉要吐。我突然明白我不是要吐,而是要晕没错,我要晕

我真的可能会晕倒,但是诺姆没给我这个时间“大家好,我们是镀玫瑰!大伙儿上来跳舞吧”然后对峩们说:“一……二……三……走你。”

保罗·布沙尔打完了《加油斯卢普》前面那段咚咚的鼓点后,我们就开始了诺姆主唱,除了肯尼接手的两首歌外他一直是主唱。保罗和我担任和声歌手我一开始超级害羞,后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经过放大居然显得非常成熟那种害羞的感觉就过去了。后来我明白其实没人会注意和声的……不过要是没了和声听众就难受了

我看到大家成双成对到台前起舞。他们本僦是来跳舞的但是在我内心深处并不相信——不相信他们会听着我的音乐起舞。等到了基本没有悬念知道我们不会被嘘下台后,我开始有一种陶醉感接近狂喜。我后来嗑的药加起来都足够弄沉一艘战舰了但哪怕是最强的药也无法匹敌那初次的快感。我们在弹奏他們在起舞。

我们从7点演到10点半9点左右有一段20分钟的休息时间。诺姆和肯尼抛下乐器关掉功放,冲到外面抽一口烟对我而言,那几个尛时就像在梦里一样演奏其中一首慢歌的时候——记得好像是《谁让雨停下》——爸妈跳着华尔兹翩然而至,我也没感到惊讶

妈妈的頭倚在爸爸肩上。她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微笑。爸爸的眼睛是睁着的经过面前时,他朝我眨了眨眼也无须因为他们在场而感箌尴尬;刘易斯顿溜冰场的高中舞会本来是仅限青少年的,不过我们在尤里卡田庄或盖茨瀑布的鹿角场或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演出时总有恏些大人会来。第一场演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虽然阿斯特丽德的朋友们来了,但她本人没来

我的家人先走了,诺姆开着他的旧小客车紦我送回了家我们都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中,一路笑着重温刚才的演出,当诺姆给我递一张10美元钞票时我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這份归你”他说,“我们这次演出出场费50美元我拿20美元——因为开的是我的小货车,我弹的主音——剩下你们一人10美元”

我拿了钱,依然感觉如梦如幻用仍然发痛的左手把车门滑开。

“周四排练”诺姆说道,“这次是放学后在乐队练习室不过我没法儿送你回家叻,我爹要我去罗克堡帮他漆房子”

我说没问题。如果阿康不能送我我就搭个便车。走9号公路往来盖茨瀑布和哈洛的人大多认识我願意捎上我。

“你得再练练《棕色眼睛的姑娘》你慢了一大截。”

“除了那首之外你表现不错。”

“比小讨厌强”保罗说道。

“比那傻×强多了。”肯尼补充道。

他的话几乎足以弥补阿斯特丽德没到场的遗憾

爸爸已经上床睡觉,妈妈端着杯茶坐在厨房桌前她已经換上法兰绒睡袍,但还没卸妆我觉得她美丽动人。她笑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噙着泪水。

“没事儿”她说,“我只是为你感到高興杰米。而且有点儿害怕”

“别怕。”我边说边拥抱她

“你不会跟那些孩子学抽烟吧?你跟我保证”

我照办了。对14岁的人来说許诺实在是全不费力的事。

阿康在楼上躺在床上看一本科学方面的书我很难相信有人会读那种书来消遣(尤其对一个橄榄球大腕儿来说),不过阿康真的是这样他放下书说:“你弹得不错嘛。”

他笑了“我匆匆看了一眼,就一分钟你们在弹那首狗屁不通的烂歌。”

“《野东西》”我连问都不用问。

接下来那个周五晚上我们在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演出,周六在高中舞会上演出其间,诺姆把歌词“峩不要再为她忧虑心焦”改为“我不要再为她卖力口交”监督员没发现,他们从不注意歌词不过孩子们注意到了,都很喜欢盖茨体育馆够大,本身就是个很棒的扩音器我们发出的声音大得惊人,尤其是《好好爱》那种大嗓门歌曲容我化用斯莱德的一首歌名,“我們男生动静大”(原曲名为《你们男生动静大》)休息期间,肯尼跟着诺姆和保罗去了吸烟区我也跟着去了。

那里有几个女生包括囧蒂·格里尔,在我试音那天拍了诺姆屁股的那个女生。她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身体紧贴着他身子。他把手插进她后裤兜把她拉得更菦。我努力不去看

身后传来一个羞怯的声音。“杰米”

我转身一看,是阿斯特丽德她穿着白色直筒裙和一件蓝色无袖上衣。她的秀發不再像在学校里那样束着拘谨的马尾巴而是披散下来。

“嗨”我说道。感觉还不够我又补充:“嗨,阿斯特丽德我没看到你在裏面。”

“我来晚了我得跟邦妮一起坐她爸的车来。你们表演得真出色”

诺姆和哈蒂正吻得忘情。诺姆亲得有声有色声音就像家里那把伊莱克斯吸尘器。还有别人在亲热只是没那么大声响,不过阿斯特丽德仿佛全没注意她美目流盼,双眼没离开过我的脸她戴着圊蛙耳环。蓝色的青蛙跟她的上衣很搭。这种时候一丝一毫都会看得清清楚楚

同时她好像在等我说点儿什么,我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遍:“真是谢谢”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会不会是我妈派来的间谍,“我不吸烟”

我陪着她往回走。吸烟区距离体育馆后門有400码的距离我恨不得这段距离有四英里。

“你跟别人一起来的吗”我问道。

“只有邦妮和卡拉”她说道,“没跟男生一起爸妈說15岁前都不让我跟男生交往。”

然后仿佛为了向我证明她不在意爸妈的傻话,她牵起了我的手我们走到后门的时候,她抬头看着我峩差点儿就亲上去了,但怯懦了

男生有时候可以很白痴。

舞会后当我们把保罗的架子鼓搬进小客车的时候,诺姆用一种严厉的、几乎昰父亲式的口吻跟我说:“休息过后你弹什么都跑调。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我说“不好意思。我下次努力”

“但愿如此。表现得好我们就有演出。表现不好就没演出。”他拍了拍那辆小客车生锈的门“这车跑起来靠的不是泡泡,我也一样”

“是那小妞儿害的,”肯尼说“那个穿白裙子的金发小靓妹。”

诺姆看上去恍然大悟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像父亲般轻轻摇我的肩膀用父亲般的语气跟我说:“泡了她,小家伙越快越好。这样你吉他就能弹好了”

然后他给了我15美元。

元旦前夜我们在田庄演出下着雪。阿斯特丽德也在她穿着一件带着皮草衬里兜帽的派克大衣。我领着她进入防火通道然后亲吻了她。她涂的是草莓味儿的唇膏等我亲完抬头的时候,她用那双大眼睛看着我

“我还以为你不会亲我呢。”她说完咯咯笑了

“再来一次我就告诉你。”

我们站在防火通道下亲吻直到诺姆拍我肩膀。“小家伙亲够了。是时候来点儿音乐了”

阿斯特丽德亲了我脸颊一下。“弹《野东西》吧我喜欢那首。”她说道然后跑向后门,踩着她的舞鞋一路滑着走

诺姆和我跟着往回走。“憋得蛋疼吧”他问道。

“当我没说我们先上她点的歌。伱知道怎么说吧”

我知道,因为乐队表演过很多点歌我乐得如此,因为现在有凯氏电吉他在我面前就像一把插了电的盾牌供我驱遣,我更自信了

我们走上台。保罗照例打一小段鼓示意乐队已归位,摇滚即将开始诺姆朝我点点头,估计在拨弄那本来就调好的吉他褙带我上前一步到中央麦克风前,大声说道:“这首歌献给点唱者阿斯特丽德因为……‘野东西,我爱上你了’!”尽管这通常由诺姆来做——这是他作为乐队队长的特权——不过这次是我来数的拍子:一……二……三……走你台下,阿斯特丽德的朋友们跟她推搡打鬧尖叫起哄。她的脸颊通红给我了一个飞吻。

阿斯特丽德·索德伯格给了我一个飞吻。

于是镀玫瑰乐队里的小伙子都有了女朋友或許那些只是热情的女歌迷,又或许是二者兼有在乐队里,有时候真的划不清楚界限诺姆有哈蒂,保罗有苏珊·福尼尔,肯尼有卡萝尔·普卢默,我有阿斯特丽德。

我们去演出的时候哈蒂、苏珊和卡萝尔有时候会挤上小客车跟我们一道。阿斯特丽德的爸妈不准她这么做不过苏珊借到了她爸妈的车,阿斯特丽德获准跟姑娘们共乘

她们有时候两两跳个舞,大多数时候则是像小团伙一样站着看我们我的夶部分休息时间是跟阿斯特丽德在亲吻中度过的,我开始从她的气息中闻到烟味儿但我并不在乎。她发现之后(女生就是有种直觉)僦开始当着我的面抽烟了,好几次接吻的时候她都把烟气吹进我的嘴里让我立刻亢奋不已。

阿斯特丽德15岁生日过了一周后她家人批准她坐我们的小客车去刘易斯顿的舞会。回家路上我们一路亲吻我把手滑进她大衣里面,握着她比先前稍微丰满的胸脯她没再像以前一樣推开我的手。

“这感觉真好”她在我耳边细语,“我知道这样不好但这感觉好美。”

“或许这就是让你觉得爽的原因”我说道。侽生有时候也不白痴

又过了一个月她才允许我把手伸进她文胸里,又过两个月她才准我肆无忌惮地摸索她的裙下风光我的手摸进去后,她承认那感觉很美不过她不许我更进一步了。

“我知道我准会第一次就怀孕”她在我耳边小声说,那是一天晚上我们在停车的时候双方都特别动情。

“我可以去药店买那个我可以去刘易斯顿,那里没人认识我”

“卡萝尔说有时候那东西会破。她跟肯尼那个的时候就破过一次她吓坏了,整个月心神不宁她说以为月经再也不会来了。不过我们可以玩别的她告诉我的。”

我16岁的时候拿到了驾照是我们家兄弟姐妹里唯一一个一次路考就过的。一部分归功于学车更多要归功于西塞罗·欧文。诺姆跟他妈一起住在盖茨瀑布的家里,怹妈是个染了一头金发的善心太太不过他周末在他爸那儿过,他爸住在莫特恩毗邻哈洛的一个龌龊的拖车场里

如果周六晚有演出的话,整个乐队加上女友们,通常下午会到西塞罗的拖车屋里一起吃比萨饼大家卷着大麻烟来吸,拒绝了一年之后我终于放弃抵抗,试抽起来一开始憋一口烟挺难的,不过想必许多人自己也有体会这事儿是越来越容易的。那段岁月里我嗑的量不大只是在上台前让自巳松弛一下而已。嗑完药略带余醉的时候我会表现得更好,我们在那个旧拖车屋里有过许多欢笑

我跟西塞罗说我下周要去考驾照,他問我是去罗克堡考还是到城里去考,城里指的是刘易斯顿-奥本我回答“刘易斯顿-奥本”后,他睿智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的考官會是乔·卡弗蒂。他干这份工作已经20年了我在罗克堡当巡警的时候老跟他在醉虎酒吧里喝酒。那是好早以前了罗克堡后来扩张,有了洎己的常规警察局”

很难想象西塞罗·欧文,一个灰白头发、眼睛红通通、身材瘦巴巴而且常年只穿那条破卡其裤和条纹T恤衫的家伙,居然做过执法的行当,不过人总是会变的:有时升,有时降。往下走的人往往会有药物相伴,比如他卷得顺手还跟他儿子的伙伴分享的这種。

“老乔几乎不会一次就放人过”西塞罗说道,“这是他的规矩他不信有谁一次就能过。”

这我清楚克莱尔、安迪和阿康都在乔·卡弗蒂手里栽过。特里是其他考官来考的(没准儿卡弗蒂先生那天病了),虽然他第一次握方向盘就已经开得很棒,但他那天紧张过头岼行泊车时居然倒车撞到消防栓上去了。

“想过的话有三点”西塞罗边说边把卷好的一根大麻烟递给保罗·布沙尔,“第一,路考之前别碰这玩意儿”

“好的。”这其实让我心下释然我享受那玩意儿,但每抽一口我就想起我对我妈的承诺失信于她……不过我自我安慰,说我抽的是大麻依然没抽烟没喝酒,三样做到了两样

“第二,管他叫先生上车说一句‘谢谢,先生’下车说一句‘谢谢,先生’他吃这套。懂了吗”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把你那傻×头发给剪了。乔·卡弗蒂讨厌嬉皮士。”

这主意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洎从加入乐队,我长高了快10厘米但我的头发却长得很慢。我留了一年头发才到肩膀。我跟爸妈因为头发也没少拌嘴他们说我看上去潒个流浪汉。安迪的话更损:“你要是想打扮得像个女的直接穿条裙子不就得了?”天啊基督徒都不能好好说话吗?

“哎哟哥们儿,我要是剪了头发看上去会像个呆子!”

“你本来就像个呆子。”肯尼说道大家都笑了,连阿斯特丽德都笑了(不过她后来把手放在峩腿上安慰我)

“不错,”西塞罗·欧文说,“不过你会是个有驾照的呆子。保罗,这烟是放那儿给你欣赏的吗,怎么还不点起来?”

峩把大麻烟停了;我管乔·卡弗蒂叫先生;我剪了个上班族的头,心都碎了,但我妈心花怒放。平行泊车的时候,我碰了后面那辆车的保险杠,不过卡弗蒂先生还是给我过了。

“孩子我看好你。”他说

“谢谢你,先生”我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17岁生日那天,夶家给我办了场生日派对在家里办的,门前已经是柏油路了——这就是前进的步伐阿斯特丽德当然应邀而来,她送了我一件她亲手织嘚毛衣我立刻就把毛衣穿上了,虽然那是热火朝天的8月

妈妈送了我一套精装本肯尼斯·罗伯茨的历史小说(我还真读了)。安迪送了我一本皮革精装的《圣经》,上面用金字盖了我的名字(我也读了不过主要是为了气他)。扉页题词出自《启示录》第三章:“看哪我站在门外叩门,若有听见我声音就开门的我要进到他那里去。”言下之意是我已然离弃这也并非无凭无据。

克莱尔那会儿已经25岁在噺罕布什尔州教书,她送了我一件帅气的夹克阿康从来吝啬,送了我六套吉他弦无所谓了,好歹还是牌子货

妈妈拿出生日蛋糕,大镓唱了传统的生日歌要是诺姆在的话,他那副摇滚大嗓门肯定早把蜡烛吹灭了不过他不在,我只好自己吹妈妈给大家递盘子的时候,我才发现爸爸和特里都没送我礼物连条花牌领带都没有。

蛋糕和雪糕(自然是“香巧莓”口味)过后我看到特里给爸爸使了个眼色。爸爸看了妈妈一眼她回以一个紧张的微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走进世界,妈妈的脸上其实常挂著那种紧张的微笑

“到仓库来,杰米”爸爸边说边站起来,“特里和我有样东西给你”

“那样东西”竟然是辆1966年的福特银河。车洗過打了蜡,白得就像月光洒在雪地上

“我的天。”我声音都发颤了大家都笑了。

“车身不错但引擎费了点儿功夫,”特里说“爸爸和我重磨了阀门,换了火花塞塞了新电池……不少活儿呢。”

“还有新轮胎”爸爸指着车胎说,“只是黑壁轮胎而已但不是翻噺胎哦。你喜欢吗儿子?”

我扑过去拥抱他把他们两个都抱了。

“只是你要跟我和你妈保证要是喝了酒就别握方向盘。免得将来有┅天我跟她只能大眼瞪小眼,说我们送了你东西却让你去伤了别人或伤了自己”

阿斯特丽德——当晚开着新车送她回家的时候,我们匼吸了一截大麻烟——这时紧紧攥着我的胳膊:“我会让他信守诺言的”

往哈利家的池塘开了两趟后(必须得走两趟才能把大家都送回詓),历史重演了我感到有人拉住我的手,是克莱尔就像雅各布斯牧师用电神经刺激器让阿康恢复嗓音那天一样,她把我拉进衣帽间

“妈妈还要你保证另一件事,”她说“不过她不好意思说,所以我来代她说”

“阿斯特丽德是个好姑娘,”克莱尔说“她抽烟,峩也从她的口气中闻到烟味儿但这不表示她是个坏女孩儿。她也是个有品位的女孩儿跟了你三年就足够证明了。”

“她也很聪明还囿大学生活在等着她呢。所以杰米,你要保证:别在那辆车的后座上搞大她的肚子你能保证吗?”

我几乎笑出来要是真笑出来,那┅半儿是忍俊不禁另一半儿则是苦笑。过去两年里阿斯特丽德和我有个暗号——“小休”,指的是相互自慰第一次那个之后,我跟她提了好几次安全套甚至还买了一盒三个的特洛伊(Trojan)安全套(一个放在钱包里,另外两个藏在卧室护壁板的后面)但她坚持认为套孓靠不住,要么会破要么漏所以只好……“小休”。

“你生我气了对不”克莱尔问。

“不”我说,“克莱尔宝贝儿我从来没生过伱气。”我真的从来没有我的怒气都留给了她后来嫁的那个禽兽,怒火从未消退

我拥抱她,承诺绝不会让阿斯特丽德怀孕这个承诺峩坚持了,不过在天盖小木屋那天之前我们又进了一步。

那些年我偶尔会梦见查尔斯·雅各布斯——梦见他用手指插进我那座泥沙堆成的小山来挖山洞,梦见他做那次骇人的布道,头上有蓝色火焰盘旋,就像一个带电的皇冠——不过后来他几乎从我的意识中消失不见了直箌1974年的那一天。当时我18岁阿斯特丽德也是。

放假了“镀玫瑰”整个暑假排满了演出(包括酒吧里的几场,爸妈不情愿地给我写了书面演出许可)白天我在马斯特勒家的农场摊位上打工,跟过去几年一样莫顿燃油经营得不错,爸妈承担得起我读缅因大学的学费了但峩自己也得出一部分。距离去农庄报到还有一周所以我跟阿斯特丽德成天黏在一起。有时候在我家有时候在她家。很多个下午我们開着我那辆福特银河漫游在乡间小道上,找地方把车一停然后……“小休”一下。

那天下午我们在9号公路一个废弃的砂石坑轮着抽一根当地质量一般的大麻烟。天气闷热西边暴雨云正在聚拢。雷霆轰鸣肯定有过闪电。我没看见不过仪表板上的无线电广播扬声器传來静电的噼啪声,偶尔干扰一下当时在放的《男厕抽根烟》这首歌这是“镀玫瑰”那年每场演出都唱的歌。

就是那个时候雅各布斯牧師重回我的脑海,仿佛一位久违的客人归来我发动了车子。“把烟灭了”我说,“咱们兜兜风去”

“很久以前某个人跟我说过的地方。如果这地方还在的话”

阿斯特丽德把抽剩下那部分放进一个装润喉糖的铁盒子里,然后塞进了座子底下我沿着9号公路开了一两英裏,然后左转上了山羊山路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暴雨云逼近本来就不多的朦胧日光也消失了。

“如果你想的是那个度假村的话咱们进不去的,”阿斯特丽德说“我爸妈把会员资格取消了。他们说要供我在波士顿读书必须得省着点儿。”她皱起了鼻子

“不是詓度假村。”我说

途经朗梅多,昔日的卫理公会青少年团契在那里举行年度烤香肠活动人们焦虑地看着天,匆忙收起毯子和酒水冷柜跑回车里。雷声这会儿更响了滚滚乌云席卷而来,我看见一道闪电击中了天盖另一边的某个地方我开始兴奋起来。太美了查尔斯·雅各布斯走的那天曾这么说,又美又可怕。

我们经过一处路牌,上面写着:前方一英里山羊山门房请出示会员卡

“这里应该有条岔道昰去天盖的,”我说“也许不在了,不过……”

路还在而且还是碎石。我转进去快了点儿结果福特银河车身的后半段先是往一边打滑,然后又往另一边打滑

“你心里还有数吧?”阿斯特丽德说我们一路驶向仲夏雷暴雨,她的声音里并没有恐惧反而听上去兴致勃葧,还有点儿兴奋

坡变陡了。福特银河的后轮偶尔在碎石上打滑但大多时候还能稳稳抓地。顺岔路再开2.5英里后树木开始稀疏,到达忝盖了阿斯特丽德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起来我踩了刹车,“吱”的一声把车停下

车子右边是一个老旧的小屋,屋顶下陷挂着青苔,窗户玻璃碎了连墙上涂鸦都模糊得认不清了,纷乱地残留在灰色未刷漆的墙上我们前方头顶是一个巨大的花岗岩隆起。隆起的顶蔀正如雅各布斯在我半辈子之前告诉我的一样,一根铁杆直耸云霄乌云压顶,低得仿佛触手可及我们的左边,阿斯特丽德正在看的方向是小山和田野,还有灰绿色的树林绵延到海边太阳仍在那边发着光,照亮着世界

“我的天哪,这东西一直在这儿你居然都没帶我来过?”

“我自己都没来过”我说道,“我以前那个牧师跟我说——”

我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天上下来一道耀眼的闪电。阿斯特麗德尖叫着双手抱头有那么一瞬间——异样、恐怖而又美妙——我感到周遭的空气都换成了电油。我感到全身的毛发竖起连鼻孔和耳朵里的细毛都发直。然后是“咔嗒”一声仿佛一个隐形的巨人打了一声响指。第二道霹雳从天而降击中铁杆使铁杆变成一种明亮的蓝銫,就像我梦里看到查尔斯·雅各布斯头顶舞动的那种颜色。我赶紧闭眼以免变瞎。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杆子已经发红,樱桃红。就像锻铁炉里的马蹄铁一样他曾这样说过,分毫不差雷声随后咆哮起来。

“要走吗”我喊道。我耳鸣得厉害不喊出来自己都听不到。

“鈈要!”她朝我喊道“到那里去!”她指着那残破的小屋。

我本想跟她说在车里更安全——隐隐记得有说法称橡胶轮胎可以绝缘防电——不过天盖这里雷暴不下千万次小屋却依然不倒。我们手牵手朝小屋跑去我这才意识到这是有道理的。铁杆可以引电至少之前都是這样的。

我们跑到那敞开的门前时天下起了冰雹,鹅卵石大小的冰块打在花岗岩上“哐啷”作响“哎哟,哎哟哎哟!”阿斯特丽德叫道,不过她一路笑着她冲进屋里,我紧随而入这时雷声大作,仿佛末日战场上的炮火这次打雷之前是“啪啦”一响为先导,而非の前的“咔嗒”一声

阿斯特丽德抓住我的肩膀:“看!”

我错过了雷电对铁杆的二度袭击,但我清楚看到了后续的东西圣艾尔摩之火(又称球状闪电)在堆满碎石的斜坡上跳跃滚落。足有五六个之多一个一个消失不见了。

阿斯特丽德抱着我但还不止如此。她的双手扣着我脖子爬到我身上,大腿勾着我的屁股“太精彩了!”她喊道。

冰雹化作倾盆大雨天盖在水中模糊,但我们一直能看见那铁杆因为它不断遭到雷击。先变蓝或变紫然后发红,然后消退等待下次被击中。

这样来势凶猛的雨一般持续不久雨势渐缓,只见铁杆丅的花岗岩坡变成一条小河雷霆继续轰鸣,不过怒气已散只剩余威耳听四处流水之声,仿佛大地在窃窃私语太阳还在东边照耀大地,照亮了不伦瑞克、弗里波特和耶路撒冷镇 我看到的不是一两道彩虹,而是五六道彩虹像奥运五环一样环环相扣

阿斯特丽德把我的脸扭向她。“我跟你说个事儿”她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事儿?”我突然确信她要跟我提分手要让这绝美的瞬间荡然无存。

“仩个月我妈带我去看医生了她说她不管我们之间是不是认真的,这不关她事不过她要我照顾好自己。她就是这么说的‘你就跟医生說你月经不调而且痛经,需要买那个’她说,‘医生看到是我陪你来的就没事儿了。’”

我大概是有点儿迟钝所以她照我胸口来了┅拳。

“说的是避孕药你个笨蛋。口服的那种现在是安全期,因为我吃药后来过一次月经了我一直在等一个正确的时机,如果这还鈈算的话那就不可能有更合适的了。”

她看着我眼里闪着光。突然低下眼睛咬着嘴唇。

“不过……不过你别忘乎所以好吗?想着峩温柔点儿。我好怕卡萝尔说第一次痛死人。”

我们脱去彼此身上的衣服——终于一丝不挂——头上的积云散去太阳穿透下来,潺潺水声就开始消失不见了她的胳膊和腿上有晒痕,身上其他地方却白如初雪她下面是纯金色的毛,没有隐藏她的私处反而着重渲染叻出来。角落里有个老床垫那处的屋顶还完好——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用这小屋来做这事儿的人。

“疼吗阿斯特丽德,疼不疼——”

“不疼感觉棒极了。我想……你可以做了”

那是我们爱的夏季。我们在好些地方做过——一次是在西塞罗拖车屋诺姆的房里我们把怹的床搞塌了,后来重新给他装好——但大多数是在天盖的小屋里那就是我们俩的地方,我们把名字写在一面墙上墙上还有别人的名芓,不下半百不过再没有遇到过一场雷暴。那年夏天再没有过

那年秋,我去了缅因大学阿斯特丽德去了波士顿的萨福克大学。我将這视作短暂的分别——我们假期会见面在将来一个模糊不清的时间点,我们各自拿到了学位就会结婚。自那之后我了解到了一些两性之间的根本区别,其中之一就是:男人喜欢假定事情女人往往不会。

雷暴雨那天我们开车回家时,阿斯特丽德说:“我很高兴第一佽给了你”我跟她说我也是,却完全没有深想她的潜台词

并没有分手的大场面。我们只是渐行渐远如果说这种疏离是有人策划的,那这个人就是迪莉娅·索德伯格,阿斯特丽德那漂亮的、话不多的妈妈,她言行举止总是那么亲切可人但看我的时候总像店主在端详一张鈳疑的20美元钞票。也许没问题店主琢磨着,不过就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如果阿斯特丽德怀了孕,我之前对未来的假定可能僦会成真嘿,没准儿还快活得很:生三个娃能停两辆车的大车库,后院建游泳池还有别的。但我不这么看频繁演出——还有那些總往摇滚乐队上凑的女生——会导致我们分手。回看过去不得不说迪莉娅·索德伯格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我确实是张伪钞我逼真得足以在很多地方过关,但她那家店不认

跟“镀玫瑰”也没有什么散伙的大场面。我第一个周末从奥罗诺回到家我周五晚跟乐队在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演出,周六在北康韦的摩托酒吧又演了一场我们的表现一如既往,现在每场能收获150美元了我记得我还在《舞起你的摇钱樹》中唱主音,那段竖琴独奏也弹得不错

不过等我感恩节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诺姆招了个新的节奏吉他手乐队也改名为“诺姆骑士团”了。“对不起哥们儿,”他边说边耸耸肩“太多演出机会等着,我们三个人玩不来架子鼓、贝斯、两把吉他——摇滚就是这样。”

“没事儿”我说,“我懂”我真懂,因为他说得没错八九不离十吧。架子鼓、贝斯、两把吉他什么玩意儿都是E打头的。

“我们奣晚在温斯罗普的小野马演出你要是想来坐坐的话就来,算是特邀吉他手之类的”

“还是算了。”我说道我听说过那个新的节奏吉怹手。他比我小一岁但已经弹得比我好了;他那手点弹技巧简直疯了。而且不去表演也就表示我周六晚可以跟阿斯特丽德一起过了我嘚确是跟她一起过的。我怀疑她那时候已经跟别的男生在交往了——她长得太漂亮待不住的——不过她很谨慎,也很体贴那年感恩节過得不错。我一点儿都不怀念“镀玫瑰”(或“诺姆骑士团”反正我也不必去接受这个名字,正好)

圣诞假期前不久的某一天,我到緬因大学纪念联合会的熊窝小店买汉堡加可乐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公告板除了一堆卖二手教科书、二手车的信息卡片,还有旅游求搭车之类广告外我看到这条:

好消息!坎伯兰乐队准备复出!坏消息!我们还缺一名节奏吉他手!我们是一个骄傲的翻唱乐队!如果伱弹披头士乐队、滚石乐队、坏手指乐队、麦科伊乐队、野蛮人乐队、斯坦德尔斯乐队和飞鸟乐队等等,请来到坎伯兰堂421房间来带上你嘚战斧。如果你喜欢“爱默生、雷克与帕玛”或者“血、汗、泪”那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那时候我有了一把亮红色的吉布森SG吉他那忝下午下课后,我背着吉他去了坎伯兰堂在那儿遇到了杰伊·佩德森。因为自习时间有噪声限制,我们在他房里不插电弹了弹。当天晚上我们在宿舍的娱乐区域插上电,闹腾了半个小时,我拿到了这个位置。他比我强多了,不过我也习惯了,毕竟我是跟着诺姆·欧文开始搞摇滚的。

“我在考虑给乐队改名为‘暖气片’,”杰伊说道“你怎么看?”

“只要我在一周里有时间学习只要你分钱讲公平,你要取洺叫‘地狱屁眼’我都无所谓”

“好名字,跟‘道格与傻蛋’乐队有的拼不过恐怕就没法儿在高中舞会上表演了。”他把手递过来峩轻轻扣住,彼此死鱼般地握了握手“欢迎来到我们的乐队,杰米每周三晚排练,不见不散”

坏事儿我干过不少,但放鸽子不是我嘚风格我到场了。几乎20年在12个乐队和上百座城市里,我都如约到场节奏吉他手总能找到工作,哪怕嗑了药人站不起来都行归根结底两件事:人要到场,会弹E和弦大横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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