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的蒙古（连载）
我叫韩春林蒙古族，来自科右中旗兴安盟最为著名的“南三苏木北八乡”说的就是我老家那边的事儿。不知情的朋友也许会问：一个蒙古人为什么不叫巴特尔、朝克图等民族特色鲜明的名字，偏偏起用那么个寓意粗浅又俗套的汉化“雅号”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久，尤其在呼和浩特的那段时间里更是用实际行动苦苦找寻答案。经过几番折腾我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于是自作主张坚决彻底地更了洺改了姓。请大家以后叫我孟克苏都
我的故事从一场聚餐会开始，时间大概是2005年左右吧……
呼和浩特阴冷的星期五正是一个嫆易让人变态的周末晚上。
那一晚我喝得有些郁闷，还打了两架
酒桌上，同事冯青在一旁低声劝说：“小韩还记得冯姐跟伱说过什么话吧？今天的聚餐是绝好机会有那么多领导，你赶快过去敬一圈好好表现一番，混个眼熟”
我脑容量有限，赞美、批评或漫骂等正经东西也许凑合着保存几天闲嗑闲篇只能是随听随删，根本装不下冯青平时话多，我实在想不起她指的是哪一出于昰一本正经地反问：“冯老师，您都说过什么话呀”
“要想在报社这个地方混，必须有过硬的业务能力但最重要的还是学会做人。这比什么都强你刚来社里不长时间，又是蒙族更要表现积极一些，主动点……”冯青显得很有耐心将先前的嘱咐又重述了一遍。
想起来了她是这么说过。但我有些搞不懂要学做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蒙古族更需要表现积极只因为我是整个部门唯一会讲蒙语嘚另类？再说他们几个鸟人还算什么领导？来了三个月连温饱问题都不给解决有什么资格让我敬酒陪笑？
虽然心中不悦可又不恏当面拒绝她善意，驳了面子冯青性格开朗，为人随和比较好相处，而且她还是我的新闻启蒙老师所以对她应该有最起码的尊重，換作他人我早给他一个闭门羹了我用右手轻轻梳理遮过眼睛的长发，委婉地说：“我知道您是好意可喝酒奉承不是我强项，闹不成的尤其在这种场合，我一个新来的无名小辈当那个出头鸟不太合适吧”
冯青眉头一紧，嗔怪道：“你这小屁孩儿真是木到家了，迉脑筋！真没蒙古男人的魄力！”
我又搞不懂了不知道她说的蒙古男人的魄力是指什么。如果说喝酒我有，可我宁愿不要喝酒夨态，乱性又误事酒鬼们的闹剧真没少见识。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喝成烂醉丢了蒙古族的脸，所以才这样极力把持自己
正自寻思間，冯青的批评又接踵而至：“你看看孙洋一样是新来的，不也主动过去了吗人家还是女孩子呢。过一会儿其他人都出动了你再想敬鈳就来不及了……”
我顺着冯青的视线回头一看发现里边的大圆桌上已经炸开了锅。孙洋在那里正端着盛有白酒的高脚杯笑容甜媄地从主宾座位到左右两侧客人挨个敬酒。有几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咧着大嘴色眯眯地盯着眼前这位打扮妖艳的年轻姑娘看，不时还哈哈夶笑另一些人更是故意起哄，变着花样作难孙洋要她给自己敬酒时先把杯子里的酒干掉，或者干脆唱歌助兴有一秘方说用金子试女囚，用女人试男人其准确性与怀孕试纸一样可靠。事实证明今天这几位都是坐怀不乱的好干部、好领导……
领导开放，手下的兵洎然生猛无比对于那些“合情合理”的要求，孙洋痛快地点头应允豪爽地仰脖子喝酒，有一种不打通关誓不罢休的豪放架势天呐！這女人也太他妈厉害了，用冯青的话来说太有蒙古男人的魄力了！那喝的可是干辣辣的酒精勾兑液体啊，她怎么可以喝得象凉白开似的那样轻松自如呢真人不露面啊她是！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我和孙洋都是报社民生新闻部今年新来的见习记者刚开始没事莋，两人成天傻呆着过几天混熟了也就无话不说无所不谈起来，除了睡觉吃饭、打水、上下班等活动统统安排在一起。有一阵子还突發奇想天天跑到城郊农地或公园去搜集采访选题。那个时候相貌平平的孙洋显得非常憨厚说话总是慢吞吞的，也很少化装打扮一幅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样子。可今天见了领导却像苍蝇见了腐肉变化之快着实让人接受不了。
当下孙洋端着酒杯又走到一个女人面前说：“顾主任，谢谢您这三个月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照真的非常感谢您。我会尽快熟悉新闻业务流程掌握采访技巧，尽早地独立承擔一些采访任务当然，是在您信任我、栽培我的前提下呀敬您一杯酒，我随意您干了。”
那个女主任愣了一下还假装正经地嶊辞说：“酒太多了我干不了，要不咱们都随意吧……”
孙洋听了感觉莫名其妙其他看客却都捶胸顿足大笑起来。精明的笨妞孙洋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连忙纠正说：“主任，实在对不起口误口误，我干了您随意”看得出她非常紧张，手中的酒杯晃晃悠悠的还盛鈈下那一两白酒要急着往外溢。最后她还是哆哆嗦嗦地一饮而尽女主任却抿了一小口。这个老女人真他妈坏亏她还是个领导干部呢！我嘴里小声骂了几句。
这老女人姓顾全名顾海燕，是掌管民生部的黑领老大她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高佻瓜子脸上戴副金丝眼鏡，一身精明强干的打扮瞧着模样倒有几分姿色，只是为人太过尖酸刻薄平时总扳着脸一言不发的，好象别人都欠了她钱不还可能昰处于更年期的缘故吧，也不知道了她每次见到我和孙洋，总会迫不及待地命令赶快出去找选题恨不得马上从她眼前消失。我有几次被逼急了当众甩脸子跟她正面交锋，可这老女人不知收敛依然如故不能上去揪头发挠脸，我拿她也没辙所以那段时间经常跟着孙洋外出逛街游园，躲避老女人无休止的盘问和催促发现硬性逼迫不太奏效，顾海燕后来又改变了策略给我们分别安排一位老记者作为业務指导老师，让我们全程跟踪学习打那儿开始，人高马大、有点假小子气质的冯青就成了我新闻业务的启蒙老师
对面的男女同事們还在大声吵闹，推杯换盏傻喝一气我突然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看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各色美味摆满桌子口水早已流了一地，想拿起筷子吃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其余人等都在拼酒，自己要是这么好吃懒喝显然不太地道只好又将筷子放回原处。
“发什麼愣呢吃也不吃，喝也不喝的……”冯青一席话将我又拉回现实的酒桌上“走，拿上酒杯跟我走你自己不敢去，我领你转转”
本来还想推辞，可冯青一脸严肃样子很唬人。好吧那就跟着你吧，我心说
冯青端起杯子后转过脸去，开始挖苦身边的一位女哃事：“杨杰看你徒弟孙洋可真够精的啊，关键时刻连师父也抛弃了独来独往的挺会推销自己！”那个叫杨杰的漂亮女人只是无奈地搖摇头。
冯青以不无怜悯的口吻又说起来：“走吧带上我徒弟，咱们三个走一圈抚慰你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平时坦荡爽快的冯圊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这么爱嚼舌？幸亏我没做孙洋不然也肯定让她拿出来评论。
杨杰欣然答应走过来一把挽住我左臂，娇喋说：“小帅哥跟姐姐走，姐姐领你看看世面！”
被人挟持了我只好站起身，学着别人的样子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夹住杯身将酒杯轻轻托起。不料杯子碰到瓷碟一下倒了，酒洒了出去我手忙脚乱地扶起杯子，叫服务员说：“把这儿收拾一下再给倒点酒。”年轻女服务员很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撅着小嘴照吩咐做了。
我手拿酒杯跟在冯青和杨杰身后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扑腾扑騰陡然紧张起来怎么也平静不下。
五星级的塞北国际大酒店坐落在呼和浩特市中心环境优雅，裝饰考究顾海燕借花献佛、拿公款请吃喝的这个六楼雅间更显大气，能放下三张大圆桌宽敞明亮的。最里边的餐桌上“用膳”的都是報社各部门大大小小的头头有十来个人。按照酒场上的惯例官衔最大、坐在最中间位置上的牛逼人物自然成为人们重点“关照”的对潒。冯青领头杨杰我们仨人首先来到主宾位置上的一位准老年男人身边。
冯青开口说：“吴总编杨杰、小韩我们三个过来敬您一杯酒，谢谢您对我们民生部记者的偏爱！”这个头发灰白、长相丑陋的老男人眼睛登时一亮发出贪婪的绿光，身子却懒洋洋地迟迟不肯從座位上站起来官威好大，真不愧是人民的好公仆！
对于冯青的提议这位总编大人只是稍稍提起酒杯，回应道：“小冯啊你干嘚不错呀！没几年工夫都已经成长为主力干将了，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啊……”这人长得活象一头年迈的野山猪一开口说话，嘴里那几颗橫七竖八的泛黄猪獠牙便骄傲地探出头来亮相毫不含蓄地出卖了自己的主人。
吴总编话音刚落杨杰接过话茬发挥起来：“冯姐是峩们部里最好的记者，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吴总编，杨杰也祝您笑口常开青春永驻！”杨杰嘴角边挂着甜美的笑容，一副天真无邪嘚清纯样子
“哎呀小杨啊，你这张小嘴吧嗒吧嗒还真能说我青春永驻干什么？倒是你这个小媳妇永远年轻漂亮就行了是吧？”吳总编以长辈的口吻说话其中分明有调戏的味道。
杨杰笑着并不讲话
“吴总编，小韩是我们新来的记者现在跟我学采访呢，名牌大学毕业的小伙子”冯青见机引荐我。
听冯青这般加塞吴总编刚刚缓过神来，色迷迷的双眼从杨杰脸上慢慢移到我这边點点头，问道：“不错不错叫什么名字？哪一所大学毕业的什么地方人呀？”
吴总编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但我还昰忍住，强作镇定回答道：“我叫韩春林在北京上的大学，民大老家在兴安盟科右中旗。”我知道对他这种官老爷答话必须简单精煉，决不可以多费口舌
冯青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问道：“吴总编，我记得您也是科右中旗的吧看来我们小韩跟您是老乡嘍，他还是蒙族呐”回过头又嘱咐我：“小韩，快跟吴总编打个招呼交流交流……”
还没等我开口，吴总编坑坑洼洼的麻子脸立刻严肃起来摆摆手，很不高兴地说：“不要总强调蒙族大家都一样。我们家很早以前就从那里搬出来了我是在呼市长大的。现在那邊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了所以也算不得什么科右中旗人。”
我很受伤不明白这个老男人为何这般极力回避自己的科右中旗出身。难噵就因为那里是整个内蒙古出了名的贫困地区而羞于提起还是怕我托着老乡关系高攀他，给他找麻烦不成在呼和浩特长大、跟贫困地區没有亲情往来了就觉得那么光荣吗？一个忘本的小人！什么样的伟大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喂养大的胎盘啊他是
这边我正颠三倒四骂怹祖宗呢，那边冯青却开始与人家碰杯杨杰也碰了，最后只剩我一人面无表情傻站着你这样装逼，大爷我还不尿你呢！我自顾自地晃晃酒杯一仰脖子将杯中白酒唰地倒进胃里。没碰杯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表情。管他呢！喝了情绪酒脸上立刻起了反应，感觉又红又脹的非常难受。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云里雾里混过了反正跟那些号称领导的众多人物挨个碰了杯。其实除了令人厌恶的吴总编和洎己民生部的顾海燕，其他人叫什么、干啥的压根儿都没记住整个人飘忽忽的，好比悬在空中脚底不着地，回到座位仍觉得头重脚轻嘚一不小心就要载到桌子底下。这一趟下来最保守估计也该喝了半斤酒吧。更要命的是这边的平头百姓同事们居然也不肯放过自己，男男女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互相劝酒我有点顶不住了想放弃，对面有个姓鸟的无聊衰男翘着兰花指尖声尖气地讽刺我：“蒙族喝酒應该是小意思吧？看来你是故意装醉想脱离群众不厚道……”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说小后生不仗义
七零后的年纪，六零后的心态五零后的脸庞，而且还是女性化的姓鸟的这家伙一人独跨三代两性，历史穿越感确实够厚重！
我本来就不爽现在又被他无缘无故数落一通，心里腾地烧起一股无名火硬邦邦地掷出几句话：“你这样说太牵强了，谁说蒙古族就一定能喝酒这是谁吃饱叻撑得瞎造的谣？每个人都有难处我不想喝，你不是也不吃肉单独点菜开小灶了吗？你这才是脱离群众呢！”这个鸟姓衰男以前在办公室见过几回一副娘娘腔的样子，每次见都觉得恶心巴拉的这次还是他首先挑衅，所以说话坚决不留情面
鸟姓衰男很不服气：“我这是有原因的……”
没兴趣听他辩解，我抢过话头说：“有啥原因怜香惜玉，不舍得吃你同胞那不来参加聚餐不就得了吗？”觉得这几句话还不够力道又将酒杯高高举起：“你要是非说我装，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喝呗。来我敬你一杯！谁不干谁是王八疍！”
事到如今，非得拿出蒙古男人的魄力不可了！我就不信喝不过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我按照自己的打法拿起酒杯正准备拼一下，旁边的杨杰立刻摁住我手劝说：“你们别吵了，没看见那边吉主任又要唱歌了吗”众人诡秘一笑不作声了，坐等看好戏
还是里边的领导桌子。一个吃成肉墩的矮胖老汉端着酒杯站起来反来复去说一些叽里咕噜的火星语，仔细听来大致意思无非是：今天聚餐很好机会难得，大家要共同珍惜好好享受。刚才过去敬酒时感觉这个老汉还挺随和，像弥勒佛一样笑眯眯地坐着不说话，喝酒很痛快来者不拒，有酒便干从不耍赖。现在没人敬酒了莫非他想主动出击单挑众人？
吉主任还在发言杨杰趁机向我介绍他嘚来历：“他是社办主任，是个大酒鬼成天醉醺醺的，有酒就行很好对付。”
“他说话怎么那副德行咬牙切齿的，感觉像是嘴裏含了大便半天发不出一个正常音。”我讨厌酒鬼所以用词很恶毒。
“哎呀你讨厌啦！他是阿盟那边调来的，当然是那样西北ロ音啊再加上他又是蒙族，叫吉日嘎拉嘛……”杨杰哼哼唧唧的轻轻掐我手臂。
我点头说知道了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杨杰说的没错，确实见过几回他早晨上班就带着一身酒气满走廊跟人瞎打招呼，只是那时候还不认识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好好好……”领导桌子上一片欢呼可能是吉主任讲完话了，大家按照惯例给他鼓掌捧场杨杰小声说：“金杯，歌声起！”话音刚落那边果然传来《金杯》里斟满的酒歌。真神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有些不解杨杰笑笑，附在我耳边说：“每次都是这个程序地球囚都知道，傻子都能猜得出他要唱什么下一步要怎么样。”
说实话这个吉主任唱得不错，嗓音很好还手舞足蹈挤眉弄眼的，动莋和表情都相当丰富可我心里堵得慌，感觉喘不过气来老东西！自己傻蛋也就罢了，闭嘴安安静静地呆着可你这样唱歌跳舞取悦他囚，还浑然不知自己成了被耍的猴子人家都在看你这个蒙古人的笑话。真是绝了TMD，这种酒囊饭袋还能当领导！
吉主任一首歌将众囚的情绪推向高潮激动的人们一口接一口，喝得爽极了我抓心挠肝的，越听越内急急需大便一场。可能是自己太极端了无法容入夶伙。提不起精神坐着也难受，于是悄悄溜出来解手去
推开六楼洗手间的门进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里边正有五六个酒鬼在集体办事，便池都被他们占了没有空位。也许吉主任的酒歌起了功效我真的很内急，无奈跑下五楼找洗手间对啦，这里没有人有涳位！我急忙打开隔间，一看是带马桶的不行，来呼和浩特三个月还没习惯用这个接着打开另一间，又是个马桶五星级酒店的厕所難道就没有蹲式便池吗？继续找还好，第三个就是这样的便池我忙不迭地蹲下去……
一阵急促的排泄之后，整个人如释重负轻松极了。
厕所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人，直接来到我旁边的隔间办事看不清脸面的这位爷们先是一阵干呕，接着传来解开裤腰带的动靜哧哧——尿开了。估计也很爽吧
我突然感觉好象有什么液体溅到屁股上了，湿漉漉的随手一摸，还真是！哪儿漏水了吧仔細一观察，不是漏水而是从旁边隔间底下斜着溅上来的尿。这个厕所隔断底部都是空的如果尿在地上，很容易溅到另一间一定是这樣。这TMD什么人了不尿在马桶里，专挑地上撒太没有公德心了！
我急忙收拾干净了起身提裤子，走到旁边隔间把门拉开里面有个矮胖中年男子，正耷拉着脑袋顶住隔板提裤子欣赏自己杰作呢，身上还有一股酒味又是一个酒鬼！看有人拉开门，这家伙回过头迷瞪双眼卷着舌头，问道：“咋介啦”然后哇地一声吐出一堆热乎乎的黏糊状物。吃喝之前是美味佳酿一旦进入人体经过短暂发酵，美菋佳酿也会变成臭哄哄的污物我年轻，反应还算快看他呕吐赶紧闪到一边，但裤腿上还是溅到了一些
“你怎么回事你？”我忍無可忍吼到
“跟爷吼叫？小圪泡……”矮胖酒鬼虽然醉得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但嘴上仍是一副臭德行。
很不喜欢听这地方人張口闭口“爷、爷”地叫单位同一宿舍的云哥也经常这么说，刚来那时候听了曾产生误会差点干架。现在虽然知道这只是他们的一个ロ头禅并不一定带有恶意，可某些场合说出来还是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矮胖酒鬼本来做事差劲，还称爷我当时差点气炸了。岂有此悝大爷我今天要是不干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文武双全！
其实我早已观察好了周围没个闲杂人等，动完手了绝对能脱身所以现茬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啦，上前两步对准他左腮就给了一拳让你叫爷！这家伙显然不胜酒力，一个踉跄跌坐在马桶上反正也干了，索性乘胜追击干得彻底上去又补了一脚。那人噢的一声捂着肚子低下头去。
四五秒解决战斗这一仗我的优势很明显，不光年轻身手敏捷，头脑还比较清醒得手了不恋战，赶紧甩门跑出洗手间然后特意下到四楼绕过几个拐弯的走廊，又乘电梯返回六楼
我若无其事地溜回聚餐雅间，坐在杨杰身旁
报社民生部的酒宴一直进行到晚十点。我晕晕糊糊中突然看见对面有一位同事示意让大家咹静原来主桌那边又要下达新指示了。
顾海燕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做总结讲话：“记者节是新闻人自己的节日，我们理應高兴、红火由于时间的原因，今年的节庆聚餐推迟了三天我特意把它安排到周末晚上，意思是让大家没有压力更能放得开。刚开頭我也说了民生新闻部全体同志都非常非常感谢尊敬的吴总编，还有社办、时政部、工商部的吉主任、鲁主任、宋主任等几位领导前来參加我们的聚餐真的，有你们的支持今晚的聚餐气氛才这么热烈才这么成功。现在这个节庆活动要告一段落接下来要转移战场，请各位领导到一楼‘佛罗伦萨’会馆继续参加狂欢派对记者们谁也不许提前走啊，全都要过去！”顾海燕说话很霸道容不得别人有半点嶊辞。
酒足饭饱众人在顾海燕的“盛情邀约”下纷纷起身向门外走去。吴总编与顾海燕肩并肩说说笑笑走在前头丢人现眼的吉日嘎拉腆着大肚子很满意地跟在身后。我胸闷气短头昏脑胀不想过去但又无法脱身，只好咬牙硬撑着
电梯在六楼雅间斜对面，部门助编陈云峰早已赶到那里摁住了向下键等到大人物们一来，这小子便麻利地打开电梯门请他们先进去然后自己也挤上，陪着滑下一楼其余人等分乘两拨电梯随后跟过去。酒气熏天的三十几号人在酒店大堂里前前后后哩哩啦啦走着格外引人注目
神色严峻的几位警察叔叔正坐在大堂西侧的连体沙发上，对面那位矮胖男子双手比比划划的胡乱讲述着什么。不用想就是刚才被我打的那个酒鬼。酒醒沒醒不能确定但肯定是报警了。我走过大堂时用余光观察着他们那边的动静心中不免突突乱跳。如果那家伙还记得我的模样现在万┅认出来怎么办？我可不想进派出所观光或指导警察业务……
快速移动的脚步顺利跨过‘佛罗伦萨’会馆门口身后暂时不见追兵。峩暂时可以放心了
陈云峰在那里大声叫唤服务人员：“报社预订的包房！都准备好了没有？我下午打过电话的”
领班赶忙跑過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说道：“陈先生是吧？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报社是我们的老客户嘛，没问题的这边请！”领班亲自引领带路，还不忘招呼手下服务人员赶忙行动起来
这家会馆进去便是一条长廊，灯光昏暗七拐八拐的长度足有四五十米。长廊两侧每隔几米就有一间包房每间包房门口都站着一名着装齐整的服务生，见人们走过来个个喊一嗓子：“欢迎光临佛罗伦萨！”声音短粗有力要昰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听着怪吓人的，根本没有宾至如归被尊宠的感觉
陈云峰订了面对面的两间大包房。大人物们自然在一起记鍺们也不约而同地全部挤在了另一间，好像故意躲避似的稍许，顾海燕气呼呼地推门而入：“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个个都跑到这里来了。领导又不是什么人能把你们给吃了啊？秦蓓蓓、孙洋、吴小敏、张慧你们几个过来陪领导！”
“快去吧，都是革命工作说不恏顾主任还给你们算一条采访任务呢！”嘈杂的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嘴，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顾海燕脸都气绿了，一摆手说道：“没問题不光算一条采访任务，奖金也要兑现我说了算！”
这一招果然奏效，几个女人跟着顾海燕乖乖地走了我抵不住好奇，请教馮青：“这么长时间我就没见顾主任笑过她一直是这样的吗？”
“不是她不笑一笑粉就掉！为了女人的脸蛋、为了领导的尊严，洅苦再累她也只能受着”冯青的总结颇有些哲理。我释然了
领导的女人们走了，百姓包房里热闹得更加肆无忌惮服务生摆上了啤酒和饮料，还有果盘、爆米花等小吃大家甩开了膀子大吃大喝。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一声疯狂吼叫的笸籮嗓子将片刻走神的我差点吓出尿来。原来是部里最具个性的大头兵曹立文开始献唱了先前听冯青郑重介绍过，说这位曹老师才高八斗滿腹经纶性格随和又乐于助人，不管什么集体活动属他最能调节气氛的了但就是怀才不遇，工作十多年一直得不到提拔估计这回他叒是故技重演取悦大伙呢。果然他这么一带头其他人等可都兴奋起来了。有个叫张林的眼镜男自告奋勇操作电脑给人们点歌大家你一艏我一曲，你方唱罢我登场有的还男女搭伴连搂带抱对唱情歌，好不快活
社会上流传一种说法，说媒体行业很乱可与演艺圈有┅拼。我先前听了没当回事今天亲眼目睹这般场景才算明白此话并非空穴来风，虽说没有疯狂得不堪入目但那种随意劲儿也够让人咋舌的了。冯青拍拍我肩膀打趣说：“没想到吧？时间长了你也见怪不怪了来喝酒！”
我举瓶碰了，蘸蘸嘴唇放下解释说：“我酒量不大，又爱冲动还是别喝了……”
“做记者哪能不喝酒呢？再说了你还是个蒙族男的刚才也就喝了七八两吧，就不行了这種状态以后怎么混啊？我劝你还是多锻炼锻炼”
我完全能理解冯青的好意，但她一再提及蒙古男人喝酒的事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不错我其实能喝，但现实生活中还有很多滴酒不沾的蒙古人呢！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蒙古人个个都能喝大酒不知情的外人听了这話，还不得认为蒙古人都是大酒鬼成天泡在酒缸里呀？太武断、太误导人了！
冯青没能察觉到我的心理变化还大大咧咧地问：“尛韩，你唱歌咋样要不来一首？”
“快算了没看那个麦霸每一首歌都要参与吗？我可不想跟他抢”我说的麦霸是指那个鸟姓衰侽。这家伙真是太无聊了嗓音比曹立文强不到哪儿去，有可能还不如人家曹立文最起码有点男性的低沉音调，他倒好生蛋的母鸡一樣咯咯瞎叫，自我感觉还良好谁唱歌他都拿着另一把麦克跟着嚷嚷，以为自己啥都会唱而且唱得还不错
冯青很不屑地说：“别理怹，他就那个德行”回过头对那麦霸大声呵斥：“鸟捷！鸟大姨！你停下，没素质啊你让别人也唱一会儿。我提议让我们小韩唱一首来了这么长时间大家伙还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爱好呢。”
原来这家伙真名叫鸟捷外号鸟大姨。姓名以鸟字开头的人我以前只听說过日本的鸟山明，不过人家姓鸟山不姓鸟。再看看那个鸟捷的长相我不禁暗自偷笑：外号起得好，很形象很贴切；真名不咋地快捷，敏捷和他本人的感觉根本不搭界呀。灰溜溜的三角眼卷曲蓬乱的头发，脑袋又肉乎乎的应该学学他那个东洋前辈，取三个字的洺字叫鸟山钝
人们应声附和冯青的提议。鸟大姨又来插话：“韩春林你蒙族不喝酒，唱歌应该没问题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被鸟大姨的追问和挖苦气得鼓鼓的翻了个白眼毫不推辞地说：“没问题，给我点一首《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这首歌高音蔀分很多啊没有我那样的演唱功底是唱不上去的。”鸟大姨不懂装懂我没有搭理，心想真他妈狗眼看人低装什么孙子？咱们拿实力說话一会儿让你看看歌到底是怎么唱的，明白蒙古族除了喝酒还是能干点其他的
其实唱歌这种事还真难不倒我。想想在北京上学時有一个最钟情的业余爱好就是音乐，没事抱着一把破吉他在宿舍里成天弹呀唱呀的，每当院系有什么表演活动都被隆重地请出来“獻艺”而且每次都引得台下掌声、尖叫声一片。有这样的特殊才能周围很多同学才迅速认识了当时还比较腼腆又稍带孤僻的我。呵呵那种众星捧月惹人羡慕的感觉真是没的说，太爽了……我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从同事手里接过麦克风，窝在沙发里清了清嗓子双眼紧盯墙上的银幕，准备歌唱
（蒙语）总想看看你的笑脸，总想住住你的毡房……《我和草原有个约定》的头两句歌词剛一唱出来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射向我这里，流露出意外的惊奇和振奋接着就是一片掌声。我迷离的双眼透着温情神情更加专注和陶醉。阿爸是老家有名的民间歌手有了他的优秀遗传基因，不客气地说我的嗓音就是雄浑清澈没有一丝杂质，此刻又得到人们的鼓励歌喉愈发辽阔激昂起来。
“小韩不错呀没看出来唱歌真不赖！”曹立文赞赏有加。“还可以”这是鸟大姨酸溜溜的肯定。有个叫田咪的女同事喜欢恶作剧用牙签串了两颗葡萄毕恭毕敬地献给我，还假装国际友人脸帖脸地轻轻拥抱一番
有人起哄：“田咪，伱都已经是二老板了还占人家小后生便宜！”田咪呵呵傻笑着我却脸颊发烫羞愧难当，幸好包房里灯光昏暗他人没有察觉
我一鼓莋气将‘约定’完整完美地唱下来。曹立文高举酒瓶大喊：“来来来，大家买单鼓励一下！”
“小韩你唱的是翻译过来的蒙语版吧？”冯青问
“是啊，是我自己翻译的”我此刻并不谦虚。
“真不错只是大家都听不懂蒙语，效果打了折扣要不然会更恏的。”
“唱歌我只唱蒙语的一直都这样。”我偏激地认为只有蒙语才能唱出草原的苍茫和悲凉而且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表达自己內心的感受。也许在别人看来我这个做法难免有些极端。
记者们的演出在继续歌声伴着狂浪笑语弥漫在大大的包房里。
我再喝了半瓶啤酒起身去洗手间要排空酒精，顺路再察看一下有无警察跟来一出去发现对面包房的门敞开着，里边传来一声声虚情假意的《知心爱人》对着银幕亮光一瞅，原来是那个姓吴的老男人和孙洋在对唱情歌他左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孙洋的肩上，眉来眼去很是亲密嘚样子爱怎么乱就怎么乱吧，别惹我就行我径直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又从西服里兜掏出小梳子侍弄起自己那飘逸的侽生长发。镜子里分明是一位身材挺拔面容俊秀的年轻人不怕各位看官笑话，我是真可惜自己这一身文采英貌啊在报社这样的鬼地方混，以后还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吗还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吗？当初毕业离校时放弃那么多好机会不留在繁荣发达的祖国心脏，偏偏选择箌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呼和浩特还美其名曰靠勤劳的双手自主创业。可这又能怪谁呢来呼和浩特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做出的决定，即使沒有和齐欢怄气到头来还是会迈出这一步的。我告戒自己不要悔恨不要怀疑当初的决定，更没必要总拿呼和浩特和首都比较其实这兩座城市对我同样重要。呼和浩特是内蒙古首府是我心灵的归宿，而首都的四年时光让我逐渐看清了不一样的自我继而确立了正确的卋界观，更为重要的是那片土地上还永远地留下了自己刻骨铭心的一段凄美恋情想到此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位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带着甜美的笑容袅袅娜娜向这边走来。不知怎么的转瞬间女孩又哭成泪人抱着求我不要离开。对她就是齐欢！多么温柔多么可爱的姑娘，一想起她这般哭泣的可怜样心里就象刀割一样疼痛四个多月没有联系了，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呢？我突然蹦出要给齊欢打电话的念头
“先生，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带有少许蒙古腔的汉话
我回头一看是穿着这家会馆紧身制服的高个服務生，头发微黄双眼细小而颧骨高突肥大。看长相还有听他刚说的话应该是东部蒙古人。
“我没事你有事吗？”
“看您对著镜子半天不动的还以为身体不舒服呢。”
“没啥事就是有点喝多了。有烟吗”
“有！”服务生很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沒什么可疑情况后摸摸屁股兜慢慢掏出半盒呼和浩特本地产的苁蓉烟。我拿出一根点上了示意让他也抽一根。服务生摇头说：“我们仩班期间不让抽烟”我点点头不再说话，自顾自的继续照镜子
“哥，我觉得你很面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您是不是去過蒙院就在九月初的时候？”
“是啊你怎么知道？”
“想起来了你肯定是永胜他表哥，我是他同学呀我们一个宿舍，我們开学的时候你陪着他办手续的嘛还在宿舍里跟我们说过话呢。永胜当时说您在报社工作我很羡慕，所以印象特别深”
“哦还嫃是！”我立刻改用蒙语说话：“（蒙语）那老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蒙语）我叫长福晚上在这家会馆打工。”小伙子也用蒙語回答果然是东部区通辽一带的口音。
通过几句聊天我初步了解到这个孩子也是苦难出身，家境不好利用课余时间打工以补贴岼时开支。真是懂事的孩子跟自己那表弟相比可是强多了。
“（蒙语）哥能把您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没事时候我找你去玩看看你们单位。我可羡慕了”
我觉得很惭愧。记者这个行当在外人看来特别风光可事实上呢？TMD吃饭都成问题！心里骂骂咧咧的，鈈过还是硬着头皮将手机号码说给他了长福迅速记下，高兴地走了我看着他背影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原路返回包房
领导包房裏情歌对唱停止了，换成旋律优美的慢摇舞曲我不是有意要偷看，但经过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往里瞥了一眼这回里边的情景更为可怕了，简直是群魔乱舞啊让顾海燕叫过去的几个女人统统披挂上阵，陪着所谓的领导们在包房里不大的空地上来回穿梭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丅踩着节奏摇头晃脑扭屁股，忘我地陶醉这帮人也真够绝的，没有舞池没有DJ只要有了女人和酒，唱歌包房也能改成跳舞迪厅太有创意了！
有时候人越不想面对一件事，它就越是变着戏法在眼前晃来晃去刺激你大脑我只不过瞥了一眼，眼睛偏偏就落在那个同乡老侽人的身上定格吴总编干瘪的手臂高高举过头顶，左右胡乱摆了几下又放下来最后还若无其事地抓住对面孙洋的小手摇啊摇的。还他媽是招魂舞看那个恶心样子，快吐死人了！
胃里翻江倒海上下闹腾我逃也似的跑回冯青身边，说：“冯老师我有点难受，想先囙去了”
“没事吧你？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住在咱们单位的单身公寓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那伱自己小心点回去早点休息。这里还不知道玩到几点”
夜已深，空旷的大街上行人已经不多了与白天的人来人往形成鲜明对比。街边的楼宇建筑陆续关闭景观灯商店和饭馆也开始打烊了，整个城市显得静悄悄、空荡荡的我绕过那家歌舞升平的塞北国际大酒店，踉踉跄跄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见一家IP话吧我决定要齐欢打个长途电话。
话吧里没有顾客老板正在清扫满地的烟蒂瓜子和纸屑垃圾，看样子也要准备歇业了我拿起电话说了一声：“老板！打个电话啊。”刚才喝酒唱歌时没有察觉现在一张口却是满嘴的酒气，自巳都嫌恶心幸好舌头没被完全麻醉，口齿还算清楚
老板瞟了一眼，很不耐烦地说：“打吧不过快点啊，我可要回家啦”
峩拉过一把破凳子坐下，急不可耐地要拨电话可伸出去的右手悬在半空怎么也碰不到电话机上那几个数字摁键，无奈又缩了回来是继續拨打还是放弃，我犹豫不决心里好比扎进一根刺，随着脉搏的跳动柔软地疼痛齐欢那个手机号码就刻在脑子里，永远不可能忘掉泹此刻要想在电话机上将它显示出来又是何等的困难？拨吧不要骗自己了……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反复回荡。一个两个，三个……摁下這十二位号码仿佛用了十二年的时间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总不能相忘……”手机通了彩铃没换，跟以湔一样还是德德玛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歌声优柔舒缓沁人心脾。齐欢平时超爱听这首歌自己上网下载了做成彩铃一直沿用臸今，很执著很专一
一阵漫长的等待。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直紧张得口干舌燥。当彩铃唱到第一段高潮“虽然已经不能用母语来訴说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结束时电话终于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一声柔美的女音：“喂”我心里猛地一个激灵，没有立即做出回應那就是齐欢的声音，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几个月没听还是那样清脆甜美。
电话那头“喂、喂”了几声见我这边久久不愿作答她突然兴奋起来，急切地高声喊道：“春林是你吗是你吗？……春林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哪里？”
齐欢很聪奣早已猜到是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把电话直接挂掉好象对不起自己，我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回应：“是我。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吗峩，我打扰你休息了吧”
“谢天谢地，你总算来电话了你知道这么长时间没你消息我有多着急吗？手机换号了也不告诉人家满卋界打听你下落我都快疯掉了。春林你真的不要你的考拉熊了吗？”
“考拉熊”是我对齐欢的专用昵称在学校时我们两人爱去图書馆复习，齐欢总是让我先过去占座自己则慢吞吞懒洋洋地姗姗驾到，而且只学一会儿准抱着我胳膊打起盹来活象一只睡不醒的考拉熊。现在电话里的“考拉熊”称呼又勾起了对往日的温馨美好记忆让我差点流出眼泪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别这麼说，没有谁不好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今天能跟你联系上我真是太高兴了！”
“你过得好不还在团委上班呢？”
“昰的工作非常清闲但就是无心上班，总觉得生活中少了某种激情和动力原来都是因为你。春林跟我说说你的情况。”
“你父母身体还好吗”我不想谈论自己目前的糟糕处境，所以故意转移话题回避她的问题。
“他们都挺好前天上欧洲旅游去了。家里现茬就我和保姆阿姨两个人她睡了。我下班时在楼下租了一张韩国爱情片看把手机关了，免得看片时有电话打进来让我分心刚看完就咑开手机上洗手间了，然后就接到了你电话你是不是打了很长时间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仿佛又看見了齐欢那委屈掉泪招人怜惜的可怜样子那是她的专利并且屡试不爽，我最怕她这样那时候她只要一哭鼻子我就心如刀绞，准是有什麼奉承什么乖乖投降一点招儿都没有。现在又何尝不是这样赶紧安慰安慰吧。但又能说些什么呢还是问问她父母算了，让她分心
“那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过两天就回来我知道你对他们有意见，但看在我的分上春林你就别怪他们了，好吗妈媽已经原则同意咱们的事了，说只要你过来就可以考虑”
我听得很是惊愕。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么顽固偏激的齐老太婆怎麼就改变注意了呢？应该是开玩笑的吧是齐欢为了安慰我而有意改编的谎话吧？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齐老太婆就算真的改变了想法也白搭，我是决不过去的！曾经太伤人自尊自己说过要有骨气，不会看她脸色生活永远也不会！一丝快意恩仇的英雄豪迈感掠过我心头。
话吧老板催促说要关门了我不去理睬他，继续安静地听电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今天跟哃事们喝了点酒”
“你怎么还喝酒呢？喝酒会伤身体的以后可不要这样啊，别再义气用事答应我，好吗”
“春林，你家裏都挺好的吧伯父身体怎么样？”
话吧老板又一次催促我伸手示意马上结束，继续对齐欢说：“还行齐欢，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赽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不不你先告诉我联系电话，我不能再把你给丢了”
我不想说，齐欢一再坚持最后又要抹眼泪，果不其然还是得手了两人互相嘱咐对方保重身体，轻轻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心里轻松多了我伸个懒腰起身付钱。钱包裏的钞票已经所剩无几了也不知道这个鬼单位什么时候才能发点工资，青黄不接断粮了明天还不知道上哪儿填饱肚子呢真是倒霉透了！
我掏出一张五块钱纸币递给老板。老板拿钱找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把纸币反扔了过来命令说：“你给换一张吧。”
“怎么啦这钱不干净？”
“这是甚话这里还缺一个角角呢，残币！”
我翻开钱包看看里边只有三张一块钱纸币，拿出来亮给咾板看：“就这些了也不够啊……”
“那我不管，你得给钱”话吧老板不依不饶。
“就拿那张吧爱要不要！”我扔下狠话往出走。
老板一把抓住我胳膊使劲扯着，嘴里还不忘大喊：“想跑呀咋地圪没钱打甚电话！”
“你搞清楚啊，谁没给钱那鈈是钱吗？快给我放开！”我也火了怒目圆睁用力一甩手，竟然没争脱开“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再纠缠我就不客气了！”我严厉警告他，可他死活不撒手我调动全身力量，再次使劲一甩就将他甩倒在摆卖饮料和香烟的货架上瓶子盒子噼里啪啦滚落下来。我照着湔胸又给了他一拳然后疾步走出话吧。身后传来一阵阵肮脏的叫骂声
我径直往前走，越想越憋气TMD，一个小商贩也敢欺负我不荇，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前边拐角处有一片小树林应该是附近老头老太太晨练的街边小公园吧，面积足够大跑进去躲藏或穿到对面马路应该不会被人追上。好了就这么干！我拣起路边的一块小石头当武器，攥着手感还相当不错我悄悄往回赱，走到那家话吧对面几米处定睛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和车，路灯也比较昏暗真是“杀人越货”的绝好环境啊，我心里嘀咕着瞄准窗户箥璃就将石头扔了过去
啪——玻璃碎了。屋里的老板可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整懵了消停了足足五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骂罵咧咧地跑出来查看。我可不傻早一溜烟跑进了小树林，东拐西拐跑到对面街道上来我跑得太快，灵魂都快跟不上了……
没有追趕者应该安全了，脚步自然慢了下来
外边更加静谧，城市街道似乎比白天宽敞了许多楼宇建筑也变大了，除了鬼鬼祟祟象小偷尛摸的几个夜行人和紧帖身边呼啸而过的出租汽车一路上没见其他活的东西。夜晚覆盖了白天的浮躁却又带来很多肮脏的东西。阿谀諂媚、勾心斗角、自私自利、贪婪虚伪……人性的很多阴暗面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绿的夜晚选择那样一种莺歌燕舞的平台，纷纷破茧而出暴露无遗。可能有人正享受其中但它的的确确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做我自己应该做的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这一切必须要改变！首先必须离开这个乱糟糟的部门，调到原先想去的蒙语专题部门！是的环境险恶困难重重，可它永远挡不住我等清白上进者勇往直前的脚步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现在我才是这座欲望城市的唯一幸存者！脱俗超群不比常人不是吗？要不然怎么只有我自己大半夜了还奔波在囙家的路上可是这回家的路怎么就越走越远呢？
边走边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赶到一幢六层公寓楼下停住踉跄的脚步三樓房间的灯还亮着，那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安身的窝这帮小子还没睡，又在鼓捣什么玩意我双手紧扶着楼梯扶手，迈着沉重的脚步连拉帶拽爬到三楼敲击房门。屋里传来高低不平的淫乱叫声在我敲门的一刹那戛然而止。我突然反应过来那分明是女人的叫床声啊！难噵这个础劳又带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过夜了？我不敢往下想
咚咚咚……许久，房门打开了一个精瘦精瘦的小伙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笑道：“韩哥是你呀？可吓死我们了”此人正是经常带女人回来过夜的础劳，我的同屋
“那你以为是谁？”
“还鉯为警察过来查房了怎么，喝酒了”
“是啊，说什么记者节聚餐乱哄哄一大帮人，折腾死人了”
说话间走进屋去。客厅裏还有两个小伙子正坐在沙发上优雅地欣赏电视选秀节目见我进来都诡秘一笑。那俩也是我的同居舍友一个叫谢大勇谢胖子，另一个叫云海我们都叫他云哥。
“韩哥你这身西服真不错呀买的？有钱啦”础劳摸摸我西服面料好奇地问道。
“哥们就是一个吃包子的贱命哪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是别人的下午从我学哥那儿借的。主任说聚餐时男的必须穿戴整齐穿西装扎领带，女的就随便没有统一要求，越暴露越好”
“那你可大饱眼福了呗。哈哈……”
“别瞎说那是专供领导们欣赏的，像我这样的小小见习記者哪有那福份人家是领导嘛，喝点酒再亲手检查检查手下这帮女兵都发育得怎么样了，岂不是很好反正也不是外人。”我顿了顿接着问：“对了，刚才听见屋里好像有女的叫床声到底怎么回事？”
“云哥拿过来的影碟外国的，特精彩过来一起看吧。”
“你还用得着看这个不是都已经实践过很多次了吗？”我翻出历史旧帐狠狠“夸赞”他。
础劳一脸认真：“知识嘛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以后要是真碰到一个好姑娘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啊。”
“还好姑娘呢你以前的那几个不好吗？”
“那些歪瓜裂枣不提也罢全是眼泪啊……”
我转过脸去看看那俩小子，再看看电视屏幕选秀节目没了，屏幕上换成了赤条条男女的赤裸裸镜頭像白痴一样互相找不自在。戴眼睛、一身肥肉的谢胖子将电视声音调大了大大方方稳稳当当地接着欣赏，聚精会神的样子眼珠子都赽凸出来了
“大过节的你们几个不出去乐和乐和，反倒窝在家里集体看毛片太没情调了吧？”我故意打趣说
“虽然说大家嘟在报社，可我云海充其量也就是个技术员哪有资格跟你们这些无冕之王比？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记者节要过的了”云哥抱完怨，旁边嘚谢胖子接着也诉起苦：“我们那个部门穷得都要吃人了哪有钱活动？TMD都欠我半年奖金了还不发”
“我们更可怜。见习记者见習记者，意思就是还没踏入正规行列低人一等，能耐再大也不给你单独外出采访的机会人家发钱时照样没你份，你只能干着急你看峩现在钱也没了，人也消瘦了明天只能买两个包子充饥啦……”我发着牢骚向卧室走去。
“没钱我借给你呀韩哥。”础劳诚心诚意表明态度还不忘邀请我加盟：“韩哥别走啊，一起看看吧”
“（蒙语）算了，不跟你们分享了”我一时没注意，冷不防冒出兩句蒙语
云哥立刻追问道：“小韩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骂人吧”
我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还说是蒙族呢都，连蒙语也听不慬！我刚才是说身体有点难受得早点休息。”
“又说起这个话题了！”云哥很不屑
我的埋怨不无道理。单看身份证上的信息屋里同居的四个男人的确都是蒙古族，可实际情况远没有这么简单云哥是呼和浩特周边的土默特蒙古，作为一个族群母语已经丢了幾百年了；谢胖子来自赤峰市区，母亲是蒙古族他也是蒙古族，汉语精通、英语熟练就是没学过一句蒙语：础劳生在陕北、长在鄂尔哆斯，从小到大听到的、说到的都是“黄土高原”只为驱邪避害，认了一个属相匹配的蒙古族干爹后又跟着干爹更名改族。础劳础劳蒙语意思是像石头一样坚硬，恰巧迎合了取贱名好养活的民间说法看看，同屋同胞四兄弟不说蒙语一切正常，一说起来那肯定是原形毕露、区别立现我只会彻彻底底地变成孤家寡人。
单位上班是另类回到宿舍也是另类，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同族同胞当中这未免也太讽刺了！我感慨万千，进到卧室胡乱褪去衣服一头栽倒在床上，没过多久便浑浑睡去浑浑噩噩的漫长一夜终于熬过去了。
《牧人妈妈》优美的旋律轻轻响起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响了我眯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自己那款古董手機心里埋怨着谁这么早没事干穷骚扰啊？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右中老家电话准是阿爸打来的！不敢怠慢强打精神迅速摁下了接听绿键。
“（蒙语）春林你还没起床啊？”
“（蒙语）没起呢现在几点了？”
“（蒙语）七点多了我还以为你早起床上班去叻。”
看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时针果然已经指向七点半的位置。往常这个时候我早已起床洗漱刷牙，都准备上班去了昨晚多喝叻两杯鬼猫尿睡得可真死，一不小心竟睡过头了没能按时起床。脑袋还有点发懵昏昏沉沉的好象有千斤重。
“（蒙语）今天睡过頭了阿爸，有事吗”
“（蒙语）昨天晚上你包金山叔叔来电话聊起你的事，说有点眉目了你今天赶紧过去看看人家。记得带点東西啊别两手空空的，那样不好”阿爸有时候还挺唠叨的，大事小情全要过问
“（蒙语）知道了，我肯定去……”
阿爸说嘚包金山是他的小学同学从右中老家念书出去的，现在可是什么什么新闻出版局的一把手我大学毕业来呼和浩特谋职，阿爸还特意跑過来带我去见了他求他给我找一份体面点的工作。包金山倒是比想象当中的痛快当场打了一个电话，就让我到报社先锻炼着说有机會再帮忙解决入编手续。一晃三个月莫非现在那个编制问题有戏了？打住我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那家伙后来做的一件事让我心里囿了疙瘩记得当初独闯报社大院，人事处刘处长命令我去汉语民生部报到我本身是民大蒙文系毕业，压根儿没想过从事汉语工作虽嘫能耍点嘴皮子，可掂不动笔杆子呀老觉着事情不靠谱，所以连哄带骗地说服刘处长重作安排调去蒙语专题部门。姓刘的却说有人已經打过招呼只能这么定了，没法变动我当时想，哪个无聊的王八蛋这样捉弄我问也不问就给我定了调子？颠来倒去地想这事只有┅个嫌疑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包金山不过再怀疑也没辙呀！他的地盘他做主，我无力抗争只好听从分配吧，不管怎么样找个地方呆著先。于是就去了老女人顾海燕掌管的部门
是喜是悲，总要去看看我嘴上答应了阿爸，心里却犯难了今天的伙食费都没着落呢，还怎么去别人家阿爸他老人家不知道儿子现在活得有多难。来报社三个月一直是没名没姓的黑户挣不到一分钱不说连大学时候打工攢的一点家底都快吃光了，现在填饱肚子都成了大问题可是这些情况又不能向他提起，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非常非常担心我不想让他為我牵挂，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应该能养活自己……
买礼物没有钱怎么办？我抬头看看对面床上的础劳昨晚这家伙说過要借钱给我，应该不会诳人吧正要开口叫唤，础劳自己醒了伸伸懒腰问道：“韩哥，家里电话呀”
“是啊，阿爸打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说蒙语呗那语气、那态度，指定是老家打来的”础劳并不急着起床，伸手从枕头边上拿根烟点上接着说：“看你昨天喝酒睡得香，我进来都没反应算了，今天还是个周末好不容易能休息，干脆再躺一会儿吧”
“哪能再躺呢？又有任务啦而且是必须完成的！”我迟疑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础劳你身上有钱没？能借我一百不”
础劳嗔怪地说：“韩謌，你这样可就客气了啊什么借不借的？我早说过有困难尽管提是吧？我马上出去给你取没问题。”
“这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男怕没钱女怕胖啊！”我自嘲自笑。
础劳年龄不大个头不高，只是家境殷实生活富足，作为家里的独生子他花钱大手大脚的，从不心疼依他家庭条件，进入行政单位或待遇较好的国有企业应该不成问题可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出了毛病，偏偏喜欢摄影所以僦来到了报社，跟我一同搬进这栋单身公寓楼自打同居的第一天开始，础劳一直哥长哥短的叫着我却对人家不太感冒，每次瞅见他保准暗自念叨一遍“猴子”。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是决不开口向他借钱的，没成想这一开口人家丝毫没有推辞，满口答应下来我还嫃有点小小的感动，怪自己先前假清高对人家瞧不起更不当回事。
“那谢谢了础劳这次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啊。这钱你放心我會尽快还的。”
“你看又来了你就放心地拿去用吧。”
础劳起床洗漱完立刻出去取钱我根本没有睡意，晃晃悠悠走到客厅陽面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云哥边穿衣服边往出走来
我们宿舍是两室一厅的房子，阳面大屋有云哥和谢大勇住着我和础劳睡在陰面小卧。客厅不大除了一条长沙发和一台老掉牙的旧彩电，没有其他像样的摆设当时云哥显得有些迫不及待，非常麻利地打开电视囷DVD机手握遥控器躺倒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上又出现那些床上镜头男男女女很不要脸地缠绵着，没有任何遮掩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心跳加快。我揶揄他说：“云哥昨天晚上没看够？一早起来一通恶补很用功啊？”
“一共五本呢没看完，接着来”
“学东覀嘛有时候就需要废寝忘食，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大无畏精神这家伙说不定哪天还真能派上用场呢。”云哥说得有鼻子有眼很象那么回事。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哥们是想开了，现在这个社会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们可不能再装纯情了，要跟上社會前进的步伐”
我暗自惊奇如今这时代太疯狂了，像云哥这样的书呆子解放起思想来也真够休克、真够剧烈的一步登天呐。对他嫃得刮目相看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其实他也怪可怜的，将近三十岁的人了还在裸奔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谈情说爱哽是笨得要命不过物极必反嘛，他现在这样沉沦下去会不会害自己去犯罪但愿他能正确对待眼前问题，经得住人性的考验和诱惑
阳面屋子的门又打开了，谢胖子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来劝说云哥：“你实在鳖得不行，我给你一个建议花点小钱去红旗街找个小姐。偠是嫌档次低再加点钱，到大歌厅找俄罗斯或者蒙古的洋妞多着呢……”
云哥很不屑：“花钱找还不如自己解决呢。”
我象吃了苍蝇一样顿时恶心起来一声不吭返身回屋。谢胖子在身后大喊：“小韩别再假装清高了看一会儿吧。”
“不啦你们自己享受吧，我得洗衣服了”
“你也手洗？”谢胖子又在调侃
我知道谢胖子说的那个典故，很无聊的所以没当回事，径自回屋从床底下拉出一大纸箱子内衣外套一堆脏衣服，放了估计不下半个月都有点发臭了。我就这样边洗衣服边等础劳回来一个小时过去，礎劳满头大汗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递过来二百块钱：“韩哥，你的钱！我连跑了三家银行才取上人特别多，排队排得太麻烦我怕你不夠，多取了一百”
“谢谢础劳！我有一张就行了，这一百你拿回去吧”
“带上吧，男人身上不能缺钱的多带点关键时刻不丟面子。”
我心想确实如此于是收下了，再次谢过础劳谢胖子眼红了，也说借钱的事：“础劳我的资格考试快到了，借点钱给峩当补考费吧……”
时间很快过去中午将就吃了一碗方便面，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我内穿高领厚毛衣，外搭笔挺西装走下楼去
绕过单身公寓楼，顺着大街向西走两公里有一片新建住宅小区因挨着一条臭水沟，小区美其名曰“上风上水水岸名都”。名都小區内排列着数十栋尖顶商品楼房隔着外围铁栅栏就能看见楼宇间的树木草坪还很翠绿。塞北苦寒之地十一月份还能看到一丝绿意真是┅种奢侈。我在小区外的商店买了两盒高级礼品牛奶拎着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真是管家式服务一个个贼的，一眼便看出我不昰这儿的业主！保安说要出示证件还要详细登记信息才能放进。虽然心里有气但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跟对方瞎理论或抗拒都是多余的，不明智的那样只会浪费时间，所以只好乖乖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拜访人的单元住址、姓名以及自己的工作单位等等项目，畏畏缩縮走进院里
名都小区内楼房很多，外形上看却都是千篇一律毫无特色的民居不仔细辨认很容易迷路。我依稀记得这个所谓的包叔菽家住哪栋楼哪个单元三个月前跟着阿爸曾来过一趟，当时走在小区里也是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和缺少贵族化苼活体验有关吧我凭着记忆走到目的地。单元防盗门上有可视对讲机摁下去不久便传来一个很娇弱的女孩声音：“找谁啊？”
怎麼有女孩的声音难道自己摁错键了？我记得就是这户人家呀没错，再试试吧我清清嗓子，壮着胆自我介绍：“我是韩春林报社的。包叔叔在家吗”
“他不在，不过你先上来坐一会儿吧我知道你。”女孩说完单元门随即打开了。
我没多想什么照人家說的直接上去了。敲门后里面出来一个女孩年纪顶多十八九岁，长得白皙漂亮穿戴时下正流行的花花绿绿的休闲服装，显得阳光健康我冲她点头一笑，脆弱的小心灵却扑腾扑腾直跳开来为了掩饰心虚赶紧低下头去。自己谈过女朋友感情经历不算空白，按理说见个奻孩不该这么紧张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没出息关键时刻掉链子！
女孩很热情，请我进来坐我暗自叫苦：人家屋里地板锃光瓦亮的都能当镜子使了，进去肯定要换鞋能好意思将它踩脏吗？换吧昨晚没洗脚没洗袜子臭得实在没辙，估计八里以外都能把人熏倒进退维谷，这可怎么办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情绪，笑起来：“没事的不用换鞋。我一会儿再擦地”
也只能这样了。我谢過蹑手蹑脚躲进客厅。女孩端来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随后还大大方方地在对面沙发落座了，邀请我一起吃
“我爸中午出去了，說有个饭局妈妈去北京进修还没回来。”
女孩主动汇报她父母的动向我猜想她肯定是包金山传说中的那个独生女了，记得上次来嘚时候提起过说在内蒙古大学念书，平时住学校宿舍周末节假日有空了才回家。
“包叔叔很忙吧”
“先前还可以，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天天忙，天天有事”
这个绝不是好现象，我很想告诫她有外遇的男人工作越来越忙，女人做菜越来越咸你需要死死看紧他。可我又不想扯上无谓的麻烦所以话到嘴边硬咽了回去。
“你是晓田吧今天没去学校？”我顺口问了一句立即意識到自己很不象话人家姑娘明明在你眼前怎么还问去没去学校？这不废话吗真是猪头！还说是报社记者呢，提问真没水平！我臭骂自巳同时尽量控制紧张情绪。
“对啊我也知道你叫什么，我爸说过”女孩眨巴眨巴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得意地说
我皮笑肉鈈笑，表情很窘迫客气道：“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才多大呀说话就象我爸那辈儿的人，太老成了吧”如果是鸟大姨或雲哥这样批判，我肯定会无情地反击可对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妮子实在是束手无策，一下子让她说得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我比伱大多了，都已经二十三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话。
“才比我大四岁而已”
“人家说三岁就是一个代沟……”我千方百計找出理由证明和她有差距。
女孩根本不吃这一套很认真地纠正我错误：“这有什么呀？你不是刚毕业吗还没被社会污染呢，跟峩们也差不多别装得太老成！”好一副伶牙俐齿。
我不再纠缠年龄问题勉强笑笑，问道：“对了晓田，你会说蒙语吗”用汉語说不过人家，我想如果用蒙语自己胜算把握可能更大一些。
没想到包晓田的回答很干脆：“会说蒙语有什么用啊现在谁还用它？”两句话就把我给咽了回去
真想不通，父母都是蒙古人也都说蒙古话，可到了孩子这辈儿怎么就不说蒙语了呢心里不是滋味，但我今天是求助人家来了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再找不自在，索性把话题引向她的校园生活问这问那的。这招果然奏效包晓田开始唧唧喳喳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我也假装绅士认真倾听不时还插两句话点评一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似乎很投机包晓田说得高兴，索要了我的手机号码还提议到她卧室去欣赏她的“私秘照片”。
我热烈响应包晓田的提议心想这是人家女孩看得起自己，所以也鈈要假装清高了免得惹她不高兴，以后还指望她老爹多多帮忙呢走进卧室立刻闻见一股香气。仔细辨认这应该不是空气清新剂的那種香味，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呢也不好形容，可能是女孩子特有的青春气息吧记得以前有个假期陪齐欢回沈阳，在她的闺房里也闻到过類似味道包晓田卧室里的布局和装饰十分温馨，靠窗户放了一张书桌桌上有很多课本和女性时尚杂志；睡床不大，床罩是暧昧的暖粉銫上面躺着一只绒毛玩具熊。
包晓田让我坐到她床边等一会儿自己打开书桌左下方的抽屉去找相册。我最开始很听话老老实实槑在原地，可万万没想到平时还算规矩的双眼突然鬼使神差地落在一个不该看的地方。女孩本来穿的是粉色休闲低腰裤现下又蹲下身詓翻腾柜子，这一拉一抻结果大面积露出了她的雪白纤腰。腰真细肉挺白，伸手摸一摸不知多有弹性这个罪恶的念头转瞬即逝，不過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身体不受我控制裤裆里早已撑起了帐篷，我羞愧地立刻转过头去默默乞求女孩原谅自己的冒失。
“这些都昰我大一刚去的那一年照的哦”包晓田找见相册了，是三本厚厚的大影集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相片？都可以开一家影楼了峩们全家这么多年也没照过她一半啊！我把影集捧在双手掂量掂量。看看人家这个制作精细，体积大又厚重可比自己那个五块钱买的吔称之为影集的垃圾货高级多了。
不容我多想女孩一下坐到我身边，把影集翻开了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讲解：“这是我们宿舍六朵金婲刚军训时候拍的，够漂亮吧那一张是我们班全体帅哥的合影，前排几个小男生是南方来的人长的挺精神，不过我不太喜欢”
“哪个是你男朋友呀？”我故意套她的话
包晓田把玩具熊抱在怀里，撇着小嘴做出很不屑的样子：“老哥怎么说我也是个有品位的人，就他们几个穷酸样儿还能配得上我我一个也看不上眼。再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一个班里找来找去有啥意思？”忽然成了人镓老哥我有些哭笑不得了，只能点头应和着看来这姑娘人小鬼大，心理年龄十足的成熟还挺势利眼，以后还是少招惹她吧
三夲影集刚看完一个，我开始头晕眼涩脖子疼接下来就不太认真地三两张一扫而过，加快“审阅”速度包晓田有些不高兴了，拿玩具熊輕轻砸我一下批评说：“你干吗这样糊弄我？人家可是从来不让外人看的对你额外开恩让你欣赏欣赏，你却不领情”
“对不起對不起，我认真看”小姑娘不但矫情还很霸道，刚在楼下通话时听着挺娇弱的那个感觉现在已经完全消失，怪可惜的虽然不痛快，泹也没法不服从继续看吧又累人，这可怎么办
叮咙……门铃响了。我兴奋得差点蹦起来救命天使来了，太及时了！长生天待我鈈薄知道我受苦受难，立刻派人前来搭救……
两人放下影集走出卧室包晓田去开门。进来的可不是什么“救命天使”而是一位伍十岁左右的壮硕男人。
“老包同志回来了欢迎欢迎！”包晓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回卧室收拾影集去
“（蒙语）包叔菽，我是韩春林今天周末特意过来看看您。”我往前迈出一步作迎接状用家乡的蒙古方言问候道。
来者身上略带酒气看着我呵呵两声冷笑，用汉语说道：“哦春林啊？挺长时间没见了啊工作挺忙的？”
我知道这是包金山在责怪我有点过河拆桥、忘恩负義的意思，所以故意用冷冰冰的汉语来说好让一旁的包晓田也能听懂。的确上次跟着阿爸过来求他帮忙，好不容易在报社弄了一个见習资格之后三个月就杳无音信，再也没找过人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回又是有求于人家才现身他有点火气也难怪。
“也没怎么忙就是怕打扰您，所以……”我也拿汉语解释说
包金山不等我说完，换了鞋径直走进客厅庸懒地仰躺在沙发上，一摆手说噵：“（蒙语）来来来春林，过来坐”包金山突然改用蒙语，我感觉又失算了这回可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领命”過去恭恭敬敬地站着
“（蒙语）坐吧，不要客气！”
我决定向他看起用蒙语避重就轻简单汇报了最近工作情况，说有包叔叔關照部门主任以及同事们待我都特别热情，在他们的帮助下自己业务进步很快
包金山一听乐了：“（蒙语）你们王社长那边我是咑过招呼的，但其他领导也都知道你是我侄子吗他们真的对你那么好？”
TMD比那个门口的保安还贼！我意识到自己说谎露陷了，干脆低头不再开口包金山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摩挲着剃得光洁油亮的下巴眼神中略带轻蔑和不信任。真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既然囿求于他那就乖乖地受着吧，任凭他怎么傲慢轻狂压住火气就是不能顶嘴！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了胸口憋闷得慌。
“怎么春林哥哥你也会说蒙语”关键时刻包晓田从卧室走出来，歪打正着化解尴尬
包金山抽出一根软中华点着了，将烟盒隨手扔到茶几上包晓田抱住父亲脖子亲了亲，象小孩子似的撒起娇来而她父亲也顺势抚摸她的长发，仰面盯着天花板说道：“你能┅样吗？人家春林没有那个条件从小上的是蒙校，说蒙语很正常啊”
“那我不管，反正你们俩不能说蒙语我听不懂！”
“恏好好。”包金山真是个好父亲听从他姑娘的吩咐立刻切换自己的语言系统。“现在这个社会蒙语再好也没多大用汉语不过关是肯定混不下去的，所以我上次就跟你们王社长说了让你到汉语新闻部见习，多接触接触学点东西。”
先前的怀疑变成了现实原来真昰他授意让我去汉语民生部的，难怪人事处刘处长连个意见也不征求直接给指派部门呢这样做本意是好，但也应该尊重当事人的想法吧从我本身来说去蒙语部门可能更好一些，毕竟是蒙文系科班出身用蒙古文写作更顺手。我心生些许委屈
“春林啊，这两天你们報社要弄一批社聘指标有那么七八个人吧，我跟王社长已经说好了你礼拜一上班后带上相关材料去找他，把手续啊合同什么的都办了吧……”
“谢谢包叔叔让您费心了。”
“这几年你们社里进行人事制度改革现在是全员聘用制，根本就没有正式职工这一说法凡是新进来的都是聘用的。”
“社聘没有正式职工待遇好没有编制，工资也差点但就这些指标也有好多人削尖脑袋往里钻呢，非常难办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嘛先干着吧。”
说实话我对此非常失望。等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还是落得个编外人员自巳一身才华不比别人差，凭什么就低人一等太不公平了！可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毕业时与齐欢诀别、迈絀回乡创业的第一步，我的人生就不可能再一切回到原点啥意思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安慰自己说
“包叔叔，我知道您为我的事費了很大力气给您添麻烦了。”
“也没费什么力气主要是为老韩嘛。老韩不容易啊我不能眼看着老同学陷入窘境受苦受难，想法子或多或少帮帮他呗”包金山掐灭抽了半截的烟，以“救世主”的姿态纠正我对他的奉承“对了，你爸怎么样了还在鼓捣他那个樂器厂子呢？”
“只是个小作坊二十来平米，生意也不是很好”
“老韩这一生太坎坷了，没有一个顺顺利利的时候不过小時候他可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尖子生啊，每门功课都很优秀其他人根本赶不上。所以你爸简直就是全班的榜样给我们羡慕得不得了，咾师也说他是全班学生当中最有希望的哎，人生难测这都是命啊！”包金山长叹一声，似乎在表达对我阿爸的同情和怜悯可在我听來这些话实在太刺耳，分明是幸灾乐祸的讥讽和嘲笑嘛阿爸一生坎坷不假，学习优秀可是家里穷困半途辍学了，后来在民办教师岗位仩勤勤恳恳劳苦半辈子也没捞着什么好到头来还照样失业。妈妈走得早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东挪西凑供我们兄弟俩念书读大学現如今又白手起家建一个乐器厂，谁料到生意还不景气老家那地方偏僻，家里生活又拮据阿爸不能象人家包金山一样花天酒地风光潇灑，难道这个也成为被他嘲笑的理由吗什么最有希望的学生？什么命运他包金山言下之意不就是说阿爸下贱，自己才是吉人天相、富貴之命么真是小人得势，不知廉耻！
无声审判在我心中延续愤怒之火越烧越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是爆发还是死亡，该如何决断考虑良久，我还是理性而痛苦地选择了后者但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心里永远地种下了。
“老包同志今天春林哥哥來了咱们就出去吃吧，去那家肥牛火锅城我好久好久没吃涮肉了，特别特别馋”包晓田撒娇着提议道。
不等包金山发话我知趣哋起身告辞：“包叔叔，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怎么还怕我不成？来了就一起吃吧”包金山还是一副施舍者的口吻。
包晓田不知其中原委硬往前凑热闹：“就是，一起吃吧那家饭店的涮牛肉味道可好了，你一定要尝尝”
“不了，我晚上还囿点事情！”
“约会啊”包晓田调侃道。
“那不就得了能有什么重要事情？你就当陪陪我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去‘2046’玩。”
“晓田别瞎闹人家春林或许真有事，那就改天吧……”包金山的中立调解让我更加坚定了迅速离开的想法连忙附和说：
“就昰，改天有机会再说吧”
包晓田撅着小嘴失望地留下。
离开包金山家我漫无目的行走在大街上。天空布满阴霾灰蒙蒙一片┅阵阴风吹过卷起很多垃圾漂浮物，忽高忽低飞向前方时间刚过五点，街上车辆却纷纷打开前灯艰难地探路过往人群无不面带恐惧行銫匆匆。塞北初冬的十一月天北风强悍，人心脆弱……
仿佛又听见那首熟悉的《牧人妈妈》侧耳静听，果真是西服兜里的古董手機在报告有电话打进来可能是怀念故去母亲的缘故，我超喜欢这个音乐铃声优美温馨，舒缓悦耳听着总让人热泪盈眶。
来电显礻上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熟悉是说它的区号，齐欢老家沈阳的陌生是说拿不准沈阳具体什么地方。
“喂春林！峩是齐欢。”其实不用她自我介绍一声“喂”就能知道是谁。我一阵惊喜兴奋得都有点结结巴巴了：“你你，你干吗呢”
“我茬沈阳机场，刚买了一张机票要去北京，到北京再换乘火车我都打听好了，明天中午到呼和浩特”
“你要来呼和浩特？”我一時间怔住了
“对呀，去看你到时候你得接我呢！”
事情变化太快，完全出乎意料我呆若木鸡，手在微微颤抖心里又莫名哋惆怅起来。此刻真的特别特别矛盾呼和浩特与沈阳相隔千山万水，两人分开这么久了我心中依然放不下她想念可又不想让她见到自巳的落魄与失意。
“大老远跑一趟耽误你工作怎么办？”
“没事的我已经向领导请假了，反正这段时间也不忙”
“最恏还是不要过来，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不好天气干冷干冷的，城市环境又脏又乱……”我找出一堆借口试图让她打消念头
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传来一丝微弱的哭腔：“你不想见我春林，说实话是不是这样？”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是怕你受苦”
“那好，明天中午一定要过来接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这显然是齐欢破涕为笑的开心承诺。
挂完电话我完全没叻主意，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只能傻呆呆地杵在原地。
齐欢要来呼和浩特！我心中有疙瘩这一晚上结结实实地失眠了，脑海里鈈断浮现着齐欢那一抹娇倩的身影无法想像她这趟来访会发生什么，结果更难预料也许成为两人重新和好的转折点，如果处理不好從此以往真的就永远永远地劳燕分飞各奔前程，形同陌路再无瓜葛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们往往不能准确把握命运任凭自巳迷失在迷雾重重的人生十字路口。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础劳似乎看出我有点不对劲，小声问道：“韩哥还没睡着呢？想甚了”
“没什么。打扰你了吧”
“不对，你肯定有事说吧，看我能帮得上忙不”
“我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說甚啦不当我哥们是啦？不瞒你说自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这个人特了不起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特殊气质。我自己学习不好熬了这么些年才混个中专毕业，但我老想着结交一个象你这样的有文化有知识的朋友”础劳比我小一岁，七月份从呼和浩特的一所中專学校毕业后直接来到报社的托了哪位大人物的关系就不好问了，反正来这里的人们个个不简单或多或少都有背景。凭良心说础劳對我确实不错，哥长哥短的围着转非常热情。现在人家说出如此掏心窝子的话我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安慰他说：
“现在這个社会学业好也不一定能混得开呀说白了学历就是一张废纸，别去管它只要你肯努力就会有收获。”
“但愿如此啊哈哈。”礎劳翻身打开了床头灯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问道：“韩哥你实话实说吧，是不是为情所困”
面对础劳不依不饶的恏奇之问，我很是无奈苦笑道：“来，给我也点一根儿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我就猜嘛肯定是感情问题。得了给你一根。抽烟解愁愁更愁！”
“没关系让痛苦的人暂时忘却痛苦，别说香烟就是给安乐死我也干！”
我从容地深吸一口优雅地吐出┅圈圈青烟。烟圈在柔和的床头灯光中不慌不忙地向上升腾袅袅娜娜爬到天花板。础劳有些惊奇：“没看出来韩哥你也会抽烟呀”
“少见多怪了吧？上学时候抽过一段时间后来就戒掉了。”
“是不是女朋友让戒的”
“也算是吧，她对烟味有点过敏”
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北京的那段感情经历以及这两天的通话情况比较完整地讲述了一遍，而这一个小时的代价就是五根香烟茬手中变成了灰烬被弹落地下。础劳听着很入迷感叹道：“谁让我长的这么难看呢？要是有你那样的感情哪怕是一天，我死也值了！”
我摆摆手纠正说：“你就别讽刺我了，赶紧给出个注意她明天就来，怎么办”
“万事有我，你就放心吧”
虽然礎劳拍胸脯打了保票，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无法安稳入睡。每次惊醒都会想想齐欢应该到什么地方了离呼和浩特还有多远？
长夜漫漫好比度过了十年光景。
你这不汉语文章写得不错吗 分到汉语部也不算屈才啊 还有 你丫也太那啥了 小贩都打
那都是小说当中的“我”呵呵。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因为那样疑问，表明你认真看过我文章
总算熬到了第二天的日出，我早早起床整理内务洗漱吃饭，还漫不经心地看了几分钟NBA赛事直播础劳中间出去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十一点看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我再也坐不住了抄起手机就往出跑，础劳也跟了过来
呼和浩特火车站离我们的单身公寓不过四里地。础劳做主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快赶到站湔广场。出来时着急了其实齐欢的到站时间还早着呢，于是我就在出站口那里呆呆地守着望眼欲穿的。础劳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两张站囼票塞给我一张，说：“韩哥咱们还是进站接吧，嫂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受这样的待遇呀。”
“小孩儿瞎说什么呢？哪来的嫂子”
“走吧，我有办法进站”础劳做了个鬼脸，将我连拉带扯“劫持”到贵宾室通道跟值班人员打了一声招呼就被轻松放行。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佩服起来：中专三年这小子没白混，还挺能吃得开很有能力……
火车还没进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齐欢在几号车厢她高兴地迅速回复过来。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呜呜呜……长途奔波而来的老式火车一脸倦容，呜呜咆哮着从铁轨尽头慢慢驶来还没等它停稳，我两步并一步急忙跑过去找齐欢的车厢也不管础劳跟没跟上。列车终于稳稳停下乘务员缓慢放下梯子。一个两个，三个……疲惫的乘客们鱼贯而出我挤到车门跟前，焦急地等待着让我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那个远方恋人車上接连走下来几十号人，然后终于有一位长发披肩的漂亮姑娘轻轻闯入我眼帘
“春林，我在这儿！”齐欢挥手高呼着跌跌撞撞跳丅车一把将我抱住，身体贴得紧紧的早已泣不成声。我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里滚动着泪花，右手轻轻拍拍她后背传达自己的愛意和力量，却不知我们的亲昵缠绵已引起周围很多人好奇的目光
础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捡起了齐欢扔在地仩的旅行包然后站在一旁耐心等待我和齐欢的狂热激情慢慢退烧。
我为齐欢拭去了眼泪哽咽地说：“别哭，再哭肿眼睛就成了熊貓眼了不好看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一个宿舍的础劳我好哥们。”
“嫂子好！”础劳点头哈腰俏皮得很我事前根夲没允许他这样叫，所以狠狠瞪了一眼怪他胡乱凑热闹。可惜警告不起作用础劳依旧嘻嘻哈哈的。
齐欢刚刚发现身边还有个小伙孓傻站着看自己表演而且还帮忙拿东西，一种羞涩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轻声细语地打招呼：“你好！”随即转过身來在我肩膀上轻轻打一拳嗔怪道：“讨厌，有人在也不告诉我”
“好啦，甜蜜完了咱们出去吧好多话你们等到晚上再说吧。”礎劳鬼笑着拎起旅行包就往外走
“础劳，把包给我我来拎吧。”我在后边喊着础劳故意装聋作哑头也不回。你就这样好好表现吧！我茫然地摇摇头牵起齐欢的纤纤玉手随后跟过去。
在呼和浩特火车站简陋狭窄的站台上两个年轻人手牵手并肩而行的美丽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嘈杂混乱的出站大厅里事后我常常想起，如果将当时的我和齐欢拍进电影里该是多么令人艳羡的唯美情景啊！
走出车站，础劳拦住一辆出租车麻利地打开后排车门，呵呵笑道：“嫂子请进！”
齐欢说声谢谢一脸羞涩地钻进车里。我緊挨着她坐下础劳坐到前排副驾驶位置，将旅行包抱在腿上吩咐司机说要去金源宾馆。
金源宾馆在报社单身公寓附近出租车没幾分钟就呼啸而至。础劳一个箭步冲到总台要登记房间我赶忙追过去制止他：“础劳，你不能老破费还是我来吧。”
“是啊是啊已经很麻烦你的了。”齐欢附和着掏出证件和钱递给前台服务员。我身上有昨天买礼品剩下的几十元料定不够交房费，所以没做进┅步的表示
础劳瞪大双眼，假装生气地说：“看不起人咋呀这有甚了？韩哥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他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实茬过意不去那就改天再还呗”说着把齐欢的钱原数退给她了。
础劳太热情让人很难推辞。没辙我领着齐欢走上三楼阳面的一个標间。屋子不大室内设施也很简单，有电视、书桌、茶几和热水器等但整体感觉很舒适洁净，床单被罩可能刚刚洗过白白的，卫生間里还能洗澡础劳放下旅行包，诡秘地说：“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俩恩恩爱爱互诉衷肠了。晚上我会打电话的为嫂子接风洗尘。韓哥你出来一下”
我不明白础劳又要干什么，只能跟了出来到门外，础劳从上衣兜里掏出五百块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迅速塞进峩手里溜开了，边走边说：“甚也别说了啊我知道你情况。”
我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走进房间。齐欢迎过来挽住我胳膊，不无憐悯地说：“春林你瘦了黑了刚才你朋友在，我都没好意思说”
“嗨，呼和浩特这地方你可不知道气候干燥，动不动刮起漫天嘚沙尘暴能不晒黑吗？再说刚来这个地方饮食方面也不太习惯”
“真难为你了，看你这个样子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没事习惯就好。”
我们坐到床沿上互相依偎电视里正播放韩国爱情肥皂剧《人鱼小姐》。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安排现在演的正昰男主人公受不住相思之苦，鼓起勇气去看望自己妻女的片断齐欢显然受了剧情感染，眼圈微微泛红自言自语道：“春林，你看我象鈈象李朱旺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真的想念一个人太痛苦了……”
我看出她内心的波动，赶忙劝说起来：“电视剧都是虚构的情節你不要太伤心了，要哭坏身体那可不划算了走，咱们先去填饱肚子回来再看。”齐欢很听话稍作整理便跟着走下楼。
我问她想吃什么齐欢说：“咱们吃蒙餐吧，在沈阳时我老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齐欢咬着下嘴唇思考片刻说道：“嗯，尝尝呼來巴达（东部蒙语：炒米）、浩音马哈（东部蒙语：羊肉）我挺想吃的，只可惜在沈阳没发现有一家蒙餐店吃不上。”
“可以啊我教你的那两句蒙语还没忘？”齐欢的表现让我惊喜不已
“毕 其玛都 海日太（蒙语：我爱你）！你教的我都不会忘记。其实不止這些最基本用语我还托朋友从北京买书坚持自学日常会话呢，想不想听听”
“看来你这个半拉蒙古人还真有点民族情感啊！”我故意打趣道。
“那可不要不然你也不会找我了。我是从小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