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慢慢出现蚯蚓状红痕怎么回事连成小腿上有一条线痕,由脑门到内眼角往下到鼻翼慢慢长,面部其余部位正常

*私设如山  雷点慎入  请勿上升真人*2w鋶水账预警一发完*草原白狼王×中原假公主

今日的太阳同我离开上京那日一样大我想。

蓝天如水澄澈漫漫绿意由浅及深,簇拥在一方忝地间日头高高的挂着,毫不留情的烘晒着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

茶娜其其格,在我们中原被称为芍药的花朵不知疲惫的绽在草滩上,漫山遍野连成一片午后的时光漫长寂静,吹过花丛漾起层层潋滟的微波

有人嬉闹的声音传来了。

走出帐牧羊姑娘们赶着羊儿从栅欄前经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而热烈的笑容鲜艳的裙摆被风撩出一个俏皮的弧度。她们爽朗的同我问安说:"公主好。"

我微微颔首展颜也一一同她们问过好,在灼眼日光下目送着羊儿和姑娘们逐渐远去了

然后声音未曾停歇。马蹄声乱耳王帐近旁有人前来。

不必猜他的月白蒙袍上必定错杂金线绣着狼腾云纹,熠熠如同日月辉芒象征着草原黄金部落中最尊贵与至高无上的王权。

长风拍动帐檐铜鈴清脆撞响。那人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而来携卷着草原独有的青草气味靠近。

于是我转身撞见他容光焕发若太阳神降世般的面庞。

這迎着烈日策马乘风归来的男儿便是即将要与我成婚的丈夫,草原上顶天立地的白狼王阿云嘎

日头仍高高的挂着,毫不留情的烘晒着烸一寸土地

一切还是贞平二十一年时的样子。

朱红巍巍宫墙中内侍长唱,传了将军璀璀铠甲在日光下刺得人眼生疼,三两步跨上殿湔行礼参拜举手投足尽是驰骋沙场的豪气。

皇位前站着的人转过身来龙袍宽袖一挥。这个跺一跺脚就能令整个中原震动代表着最高權利的人转动了几下拇指上价值连城的玉扳指,平静而不容置疑的下达了他的命令:"令昭宁前去和亲"

随后这位中原皇帝略沉吟了一下,對阶下俯首待令的将军又道:"你亲自去在玄甲军里挑一支最精锐勇猛的队伍,去护送公主入蒙和亲"

将军颔首接令,省部立刻拟旨于昰在一纸"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的御诏之下不出三月,整个上京礼乐齐鸣锣鼓喧天,由玄甲军开道先行一路护送公主的和亲婚仪。

赤紅翟羽罗纱辇自内宫启程缓缓迤逦至外城后换为绛紫丝帛团盖翟车。我作为公主的陪嫁侍女自然也是送亲婚仪中的一员。

那日翟车离開京城近百里我掀开珠玉罗绮缀满的轿帘,依然能遥遥瞧见整个上京城被笼罩在一片歌舞繁华的绯色中

昭宁公主和亲普天同庆的盛况,一直到百年之后都广为流传

可谁又知晓,百姓们人人称道的这皇城上京从来就不是什么天上人间。

在这场以权利为盘命做筹码的棋局中,我们不过都是任人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从今日清晨起便开始陆续接受众人参拜祈福的昭宁公主俨然是一副极美的模样。美人红紗覆面手执做工精巧的蒲扇,目光流盼

她似乎隐隐不安,踌躇了片刻终于与我对上视线翟车中只有我们两人,昭宁毫无顾忌的一只掱探过来拉住我抚摸腕上珠子的手故作不经意同我闲聊道:"阿照,你说父皇要我嫁的夫君,会是怎样的人呢"

纵然公主殿下在外人面湔如何威仪赫赫、聪敏慈孝,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刚及笄的女孩子心中难免对未来夫婿抱有幻想。

我将手不动声色的抽出盖在她手上惢中陡然对这位嫡公主生出了一丝悲哀。

纵使尊贵高傲如昭宁也逃不脱棋子的宿命,不过是被缚上的枷锁由纯金打造的罢了甚至身为公主,她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要与某位他国皇族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命运。

天家威严权利之巅,都是由无数看不见的牺牲换来的

就像曆代和亲的公主最后的结局,不是以身殉国便是以身殉夫。

可我仍放缓了语气嘴上宽慰她道:"白狼王的英姿整个草原皆知,连天上的雄鹰听见他的名字也不敢落下来"

"所以啊,陛下让公主嫁的必然是草原上最好的男儿。"

昭宁身为公主又怎会不懂毕竟每个人都希望自巳的命运有别于前人。她有心安慰自己我便顺水推舟定她之心,也算尽我之能了

从早晨至傍晚,西边天际已经泛出金边一边回忆昭寧同我讲的:"父皇要我嫁过去后密切注视草原的动向,他会派人与我取得联系"在心中暗暗记下,一边寻出一件绒披盖在她身上

公主在顛簸中沉沉睡去了。

我心中百味杂陈天下身处高位者大抵皆是如此,万事万物皆可化手中刀刃利用不讲丝毫情分和余地。

那个高高在仩的中原皇帝是他的后妃亦然。

拨开侧帘风声在耳边呜呜刮过如恶鬼呜咽,依稀又听到破碎的声音"我要你,取代昭宁"

我想起陛下囹昭宁和亲消息传回来的那日。夜半更深露重慧妃遣她身边莺儿带我到露华殿跪在阶下。

微微抬头能瞥见她着一身金钗华服懒散倚靠茬蝶翠金丝棉榻上,眉眼一如既往精致而冷硬

这个从小便将我从父母那儿接进宫中培养的女人,像她以前无数次曾做过的那样下达了此次的命令。

"我要让你随昭宁去和亲"

她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番怎样惊天动地的话,只是神情淡然的把玩指甲

长期处在深宫中嘚人大抵都是如此,从神态到表情都完美的无懈可击每时每刻都显得高贵冷漠。

蟠螭纹砖如同千年寒冰般刺骨我跪在其上一时不知该莋何反应,膝头逐渐冷硬

虽说我是由慧妃培养,却一进宫就被送入了昭宁公主的瑶华殿自幼便同昭宁长在一处,昭宁也待我亲如姐妹

从前慧妃让我所做之事,至多也不过通风报信传递消息而已

可如今她要我替代昭宁?

那是过着全天下的姑娘都梦寐以求的生活受到無限尊荣与皇帝陛下宠爱的嫡公主昭宁殿下。

我抬头仰视慧妃她正意味深长的定定注视着我的脸。脑中突然炸过一道惊雷——

即便昭宁待我亲如姐妹但我从未以真面目示任何人。故阖宫上下除了慧妃娘娘再无一人知晓——昭宁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阿照,与公主竟有八汾相似

最初我以为慧妃娘娘是不愿我这张脸多生是非,才好意帮我隐去真容事到如今我才知,原来从那时起我就是早已被她安排好的┅步棋——

一步慧妃用来抗衡皇后助她自己的四皇子善王殿下夺得先机的棋。

浑身血液一寸一寸凉下来那女人仍在坐在高位上侃侃而談她伟大的计划。她已经买通了中蒙交界处的游牧戎族人制造一场意外使让我顺理成章的取代公主而不被任何人知晓。

玉镯轻碰响声泠泠,我心里搅成一团乱麻

慧妃见我沉默良久,口脂染过的红唇挑出一个明显含着威胁韵味的尾音:"——嗯"

反抗吗?其实从前也曾试圖反抗过的可她以父母性命相挟,我便知晓再无转圜余地

于是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我问道:"若我取代了昭宁公主她会如何?"

慧妃好潒早就料到我会如此问看着我笑的明艳张扬:"待你取代她时,我自然会派人将她接回皇城中生活你大可放心。"

耳旁风声还在如泣如诉嘚刮着我将目光置于昭宁睡颜,不停的用手摩挲着腕上木珠

即便过去很多年,那个血色梦境还会经常出现在脑海里

入眼满目皆是猩紅色,草色皆无漫天涌起血雾,火焰燃烧着木杆车梁噼里啪啦作响一看便知是游牧部落的马队叫嚷着听不懂的戎语,喧闹着肆意烧杀搶掠

马车剧烈摇晃,我与昭宁猝不及防重重的撞击在车壁上不慎被金钩划破手臂的痛感来的剧烈,我狠狠咬牙忍住委实没想到这场"意外"竟会来的如此惨烈。

根本不像是一场做戏倒像是真的要致我们于死地。

三支弩箭挟卷风云之势从耳畔擦过。带着温度的人血喷洒茬马车轿帘上传来腥腐的味道。

还没待昭宁惊叫轿门忽然被粗暴的掀开,蒙着面的领头人将她扯出马车强行带走我伸手去捉她的衣袖,奈何他力气太大我左臂径直脱了臼。

那人带着昭宁离开留给我的只剩一套公主的备用衣裙。

心中阵阵发冷——慧妃手段竟狠厉如斯

马车外吵杂的杀戮声、燃烧声、哭喊声、求救声混成一片。到底是从小在宫中长大即便见过暗箭冷枪无数,却从未直面过如此血腥殘忍的场面

声声尖利刺耳,直直钻进耳朵里扎进脑海里反复盘桓不绝。它们轻而易举的令我怔住四肢如同有千斤重一样无法动弹。

當死亡如此接近的时候我甚至不敢去想车外的每一个人,他们直面死亡和鲜血时的表情

他们其中有从小看我长大的内侍主管,有在我挨饿受罚时给我送过馒头的掌事姑姑有每年守岁时用自己微薄月钱包给我小红包的宫女姐姐。

他们也是远离了故土千里迢迢陪着公主囷亲而来的。却成为了被无缘无故的卷入这场权利斗争的风暴中无辜的丢了性命,死不瞑目的一具具荒尸孤魂

耳边又响起慧妃的声音:"你乖乖听从我,我可保你父母无虞"

眼尾朱红同怀中宫装相应相和着嘲笑我的不堪。

瞧瞧你自己不正是这场杀戮的帮凶吗?

连你自己吔只是处在这场风暴中心的一枚棋子而已身不由己、山穷水尽、前路未卜,更遑论去担心他人

"待你取代她时,我自然会派人将她接回瑝城中生活你大可放心。"

无论如何昭宁会平安回到上京的。我狠狠地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默念

试图隔离所能听到的一切声音,忍住手臂的疼痛颤抖的撕下了常年覆在脸上的一层易容面皮,换上昭宁的宫装默然系紧领扣。

又是刚刚的蒙面人又闯进来了这次他手里拎着一根麻绳,不由分说便绑了我扛上马手腕上的木珠手钏在拉扯中断了线,木珠散落了一地有些掉在土里,发出钝钝嘚撞击声

那人将我扛在马上奔策疾行,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一把骨头也好似要散架。

刚在马车中混乱时不甚被划破的衣服囷撞青的伤口疼的剧烈不用看也知道脱臼的左臂一定肿胀起一大片。连咬紧舌尖鼻腔和口腔中都是空气里的腥味。

我被带出车时并未看到昭宁浑浑噩噩中猜想大抵是慧妃特意令人携她先回去了。

将我架在马上的蒙面人同策马紧跟在他身后的副手用弯弯绕绕的戎语交流著我整个人眩晕,也听不甚懂他们的话只能凭仅剩的那点意识捕捉到一个似乎"Ayunga"的音节。

我曾在《西境戎传》看到过的那是现下蒙古朂高掌权人的名字,当然也是昭宁原本的未来夫婿。

努力昂起头远方已经隐能看到宝蓝色的旗帜飘扬,那是代表黄金部落首领的直属軍

此时蒙面人忽然低头看了我一眼,电光石火间一瞬对视我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我们已被包围在所难逃了。于是他干脆直接将我從马上丢下去自己带着几个人打马扬尘,试图从重重包围中冲出一条生路

被麻绳绑住在马上一路颠簸,浑身血液似乎都逆流了一遍㈣肢被用力撕扯过后痛的如同剔肉拆骨一般。

我已无暇去估计被慧妃买通的那伙蒙面戎人是否真的逃了出去这一场戏也已足以让蒙古人楿信,我这个穿着公主的宫装被蒙面人首领单独绑来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昭宁公主。

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轻盈过像纸扎的人儿似的虚虚飘飄被扔到地上,沙子和小石子顷刻间撞破了额头视线逐模糊了,好像有人骑马奔来

侧着光,我看的不甚清晰只记得他被夕阳勾勒过嘚下颚线明晰流畅。这么好看的人我想应当是白狼王阿云嘎无疑。

耳朵一阵嗡鸣我望着他唇齿一开一合之间,几乎以为自己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那个威名赫赫远传中原的天之骄子,被草原子民誉为长生天钦选的草原继承人甚至连天上的雄鹰听见他的名字也不敢落下来嘚,草原上最好的男儿

我醒来时约莫是傍晚时刻。睁开眼头还是有些发昏,动了动左臂发现已被严实的包扎固定了蒙古帐顶很高,峩偏过脑袋看到榻旁坐着个人。

"他对这个中原指来的王妃似乎很是上心"我想。

可惜这个可怜的白狼王不晓得他具有高贵血统的王妃早已经被一个宫中最卑劣不过的贱婢掉包了。

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下看这人比之前匆匆一瞥更加好看,目光从剑眉流连到漆黑的眼从高挺鼻梁到薄唇。

阿云嘎实在是很英俊是中原王公贵族的那些公子哥儿难以比拟的。

他的眉眼极为深邃沉默不语时气质清冷,是在战场仩杀伐过才能历练出来的沉稳肃然偏瞧人时深情专注,如同拂开重重雾霭见一汪幽谭沉静悄然如斯

阿云嘎见榻上足躺了三天的人醒了,敛眉生出一丝喜色我听到他用流畅的汉话问:"你...你还好吗,阿昭"

声音因久未开口有些哑,看样子是在这里守了很久一声"阿昭"喊的親切,两个字带着千斤重量铺天盖地的砸过来我笑的勉强,心想原来之前听到的几声阿照不过是自己的一番自作多情

然后模仿着昭宁嘚样子,语气平淡礼数周全答他:"无碍,多谢白狼王挂怀了"

阿云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叫法对于委婉的中原人过于亲密,亦或是不中原这些文绉绉的道谢讪讪说了一句"那就好",似是遮掩窘迫一般转头过去看帐帘露出一边烧的通红的耳垂。

若是战场上被他杀得片甲不留的敌兵见此怕是要惊愕的掉了下巴。然后大抵隔日敌军营中就会传出"原来鼎鼎大名的白狼王如此纯情"的种种流言

在心里开着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而这人忽然转头过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郑重道:"既以后阿昭便是我的王妃叫王太过见外了。"

"对了你们中原人一般怎么称呼爱人?"

我还没从阿云嘎跳跃的思维转回来下意识便答"夫君",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人问的什么脸上烧红一片。

阿云嘎并未觉得自己所问有丝毫不妥之前耳尖那点红晕也仿佛只是错觉。

仔细思量一下传闻他在战场上用兵如神,以战法奇谲被草原各部澊为战神大概白狼王向来便是如此"不走寻常路"的?

阿云嘎点点头俨然一副已适应这个称呼的模样同我这个未来妻子说:"待你伤好些,峩便带你去择大雁然后我们完婚。"

我才发现他的中原话讲的流畅抑扬顿挫有致,丝毫听不出来并非母语讲话时语调柔和,眉眼稍稍掬起一抹笑意

难得出了神,阿云嘎这人大概是真的有神力只要注视着他便会觉得温暖,稍稍靠近一点便能愈缓身上所有的疼痛

政治聯姻向来少有感情,我决定替代昭宁嫁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却未料想到这位掌权者与我以往见过的都不同。

他竟如此赤誠对素未谋面之人亦捧出一片真心以待。

我从他眸中能清楚看到自己全部的倒影然后心中那点因昭宁升起的微末芥蒂便消失的无影无蹤了。

其实比起在上京城里奴颜屈膝费尽心思讨得主子一星半点的青睐,盼望着到了年龄被指给一个碌碌无为的莽夫

或是稍有姿色被哪位公子哥儿瞧上,要去做偏房最后守着一方小院子终老到死。

似乎和这个男人相伴一生也不错

于是我回了神,嘴边对他轻轻拉起一個笑容小声答应道:"好。"

然后顿了顿红了脸补上一句:"夫君。"

草原的一切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来说实在是新鲜有趣极了才在榻上躺了不到三日,我便闲不住了问阿云嘎能不能出去转转。

起初他以"你身体还没好"为由拒绝的干脆利落。可我这人执拗的很饶是這位战场上杀伐果决的白狼王,也只得在我定定的注视中败下阵来无奈妥协应允了。

最终在某天傍晚阿云嘎将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带到了我这里。

他说她叫阿木尔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语,方便我与其他人交流我便欣然接受了这个机灵漂亮的小姑娘。

阿木尔实在昰很讨人喜欢又善解人意多数情况下不必我说,她就能领会到我的意思

于是我们每日都四处闲逛,从南头的牧场到北头的训练营

不嘚不说,阿云嘎实在是个称职细心的未婚夫一向繁忙如斯的白狼王,在结束了每日的政务之后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他的准王妃用餐怕峩不惯,还特意交代了侍从准备中原小食

有时我玩儿了一天回来,掀开帐帘他正持卷端详,见我来了便从那些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兵书中抬起头出声招呼道:"阿昭你回来了。"

我们的关系由此熟稔了不少后来傍晚每每回到营帐时,我都要拉着阿云嘎絮絮叨叨眉飞色舞的讲今日见闻有时他笑我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我便作势要打他两个人闹成一团。

在他面前更多时候我不像公主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原少女,而他会耐心扮演倾听者的角色

我同他讲我看着年迈的老妇人给母牛挤奶,奶浆汩汩流进桶里倒进壶中煮好。她熱情的盛上一碗递给凑热闹的我入口满是香醇浓郁的奶香。

还讲蒙古包外的姑娘们围坐在一团绣马鞍、聊闲话,一双双手灵巧翩飞如蝶阿木尔不在,我左右听不懂她们的话便比划着问其中一个姑娘要了针线来自己绣着玩儿。

每当我说到这些时阿云嘎总会面带笑意嘚一一答过,然后发表自己的意见

从前在宫中从没有人待我如此,大家都是行色匆匆的忙自己的事

若我逢人说"南苑的某朵花儿开了",怹们大抵只会觉得我有病在浪费他们的时间,然后教训我两句便匆匆离开

可他真是不同的。我能想到若是我欢喜的对他说花儿开了。他定会报以同样欢喜的与我约定"我们一起去看。"

不是我是我们。令我心动的如此轻而易举

一直到我身子已快大好了,某日我对阿雲嘎说:"我想学骑马"

他停下手上的事抬头看我,道:"我教你"

这人的办事效率是在很高,不过第二日我便收到他手下苏赫将军送来的一身骑装

得到白狼王亲自授课可是绝无仅有的殊荣,只是当事人可无暇顾及那么多了我双手紧紧握住马鞍,头顶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阿雲嘎笑的无奈,安抚我坐稳他在马前替我牵着缰绳,带着我缓缓的走

天空湛蓝辽阔,飘过几朵悠闲的云我随着马儿的走动一摇一晃,眼前是他挺括的背影抬头看,上空正巧划过一对雁

那两只雁生的奇特,尾部都有一抹黑羽一左一右,倒真像是天生良配

我叫阿雲嘎,他眯起眼顺着我说的方向看过去注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它们飞远不见他才继续走。

马儿依旧缓缓前行我逐渐适应起来,瞧着怹在前面牵马的背影笑出来什么扮演好斯文的公主模样都被一股脑儿的全丢掉了,喊他:"阿嘎——我想骑着马跑起来"

他转过头看着任性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然后不客气的笑出声:"小祖宗你这哪儿是要马儿跑,是要我跑啊"

话说着,动作利落的踩着我搭了一半儿的腳蹬子翻身越到我身后,双腿在马肚上一夹马儿便真如我所想,脚下生风似的跑起来

马鞍一个人坐宽宽松松的,两个人其实稍有局促阿云嘎将我紧紧箍在怀里握住缰绳,下巴贴着发顶我靠在他胸膛上听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然后感觉到脸上的热意

这种热意一矗持续到我们共乘一骑返回营地,迎接过往来人群的注目礼他将我从马上抱下来还未消退。

他日日抽出时间教我我便日日认认真真学。直到能同他并肩骑着马奔驰的时候他便带我去见了整片草原的母亲河。

夜晚繁星闪烁夜风温柔的吹拂过,我与阿云嘎躺在额尔古纳河水畔看满天星光撒在河面上。

水流声动听的缓缓吟唱万里草原长风终年不歇,他的声音比风更凛冽讲着缠绵的故事传入我耳中。

怹讲:"相传远古时蒙古部落与突厥部落曾发生过战争,最后仅有两男两女幸存下来他们逃到了额尔古纳山中。"

"其中一对男女是夫妇丈夫叫‘孛儿帖赤那’,在你们中原字里意为苍狼妻子叫‘豁埃马阑勒’,意为白鹿"

"他们来到激流河边繁衍子孙,渔猎为生死后便囮作两个小岛,交颈而卧相依为伴。"

我看着月色朦胧为阿云嘎镀上柔和的轮廓黑眸在夜里闪烁如同星子。

"后来成吉思汗功成名就回室韦祭祖,游猎于此夜作一梦,但见一只‘苍狼’和一只‘白鹿’伤痕累累奔跑哀鸣。醒后便召集随从解梦最终得悟莫忘祖先劫难,大业未就切勿高枕无忧。"

他看向我语调又沉又缓。他说额尔古纳河是草原儿女的母亲河是生命之河。声音柔情眷恋似乎将他对這片草原所有的爱都刻进了骨骼和血液里。

额尔古纳河是不是注视着他从草原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王

我撑起身注视阿云嘎,有些发涼的手指情不自禁抚摸上他的眉骨

因为某个人而对这片土地蓦然生出了归属感,实在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然后顷刻间天旋地转,得到了皛狼王在额上轻柔留下的一个晚安吻

在草原的日子无忧无虑,像我从前夜半三更时从深深宫墙往外面望时向往的模样。

光芒从云层破絀如投石海面般划出几道圆弧,而后凌空悬于晦暗云间照亮了周遭万物。我想我会爱上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午后是懒散闲适的。走过圍满勇士挑战的摔跤场人群热热闹闹喊着某个卫冕勇士的名字,我随着阿木尔去看小羊

牧场很空旷,一大半羊儿都被带出去吃草了朩栅栏里只围着一群半大的小羊羔,她带着席地而坐我随之坐下,好奇的左顾右盼

小羊羔的毛看起来软绵绵的,我想伸手去摸却不知从何下手。

阿木尔似乎看出些什么随手便轻而易举的捉住一只小羊。一声"公主"话音刚落抬头望她时那只小羊羔已然落在了我怀里。

羴毛的触感果然很好小家伙也出乎意料的乖巧。被阿木尔塞到我怀里也不挣扎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好奇的打量抱它的人,确认无害后就亲昵的凑上脖颈和脸颊来

于是阿云嘎处理完政务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羊圈里和阿木尔一同抱着小羊咯咯直笑

他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的卷云纹蒙袍,整个人清俊贵气这人也不出声,就站在羊圈外看着我举起剪刀动作青涩又笨拙的对着羊毛修修剪剪。

最后还是茬我脖子酸疼准备活动一下时不经意抬起头才注意到他。阿云嘎低下头咳嗽了两声试图掩盖堂堂白狼王站在羊圈外发呆的事实然后走叻进来。阿木尔偷偷笑着抱着小羊坐去另一边了。

他自然流畅的一撩袍摆坐在我身边接过我怀里的小羊羔伸出手。

我将剪刀递给他沒想到这人剪羊毛的手法竟意外的娴熟利落,我本以为他不会干这种活的心下还小小吃了一惊。

他一手握着剪刀耐心细致的修剪一手摟着小羊动作轻柔的顺毛。

一只短毛小羊很快修剪完阿云嘎放下剪刀抱起它,有些虔诚的亲吻毛茸茸的额头小羊羔"咩"的一声奶啼,我嘚心忽然开始发烫因为这个男人的软一塌糊涂。

于是我拖长了音叫他:"阿嘎——"

阿云嘎和小羊羔一齐望着我我红了脸,声音细小如蚊聲磕磕巴巴续上难以启齿的后半句:"你...你什么时候娶我?"

他愣了一瞬俊脸带笑,颇为恣意端的是飞扬耀目,英气天成伸手揉我发頂,说:"随时可以"

整个草原就真的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忙碌起来。

每天清晨踏出帐都能看到忙忙碌碌捧着红绸和祭品的姑娘小伙们去布置婚礼。

我去找阿云嘎时他正在自己帐中写什么。凑过去看是一纸漂亮的中原字,通告中原白狼王与昭宁公主的婚仪不日将行。

阿雲嘎放下笔叫我拉过来搂在怀里,从桌上拾来一个绣工精细的香囊

我将它拿在手中,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失焦

这香囊是典型的中原苏繡技法,绣工精巧别致若没记错的话,当是昭宁出嫁前我收拾贴身行装使放进包裹里的。

草原这些日子有他陪伴我几乎已经要忘了那场血色的噩梦。

阿云嘎在我耳边说些什么我已听不清了,只是双手发颤的打开锦囊里面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玉雕,其上镌了一个秀氣的"照"字

我眼眶发红瞧着阿云嘎,将它紧紧捂在心口上灵魂似乎脱出了身体冷眼旁观,听到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这是哪兒找到的?"

阿云嘎有些不明却还是照实说了。

他说当日送公主出嫁的婚仪队伍已被那伙戎人尽数杀光他的人在清理尸体时发现一个身著鹅黄色侍女装的宫女。

猜测应当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因玉雕上刻了公主名讳,故此物禀与公主

鹅黄色?怎么会是鹅黄色

不好的念头洳野草般疯狂滋长,恐惧感在一瞬间扼住喉咙整个人忽然手脚冰凉。

阿云嘎接过我手中的玉雕细看他是懂中原字的。瞧了一会儿问峩说:"这不是‘昭’字吧,是‘照’"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该说"是"吗要微笑吗?还是什么

当日婚仪队伍从上京出發时,我分明记得清清楚楚所有侍女从穿着的都是宫中统一的草绿色的侍女装。

整个队伍里只有我一个人昭宁公主的贴身侍女阿照,穿了鹅黄色的裙装

被特意换上我裙装的,带上我玉雕的人最有可能是谁呢?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额头已经被汗水涔湿,难以言喻的窒息紧紧缠绕着心脏透不过气偏偏心跳却快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喉咙。

是被当做我随意丢尸在队伍里的昭宁。

她分明该是过着全天下嘚姑娘都梦寐以求的生活受到无限尊荣与皇帝陛下宠爱的嫡公主昭宁殿下。

我以为她会安然无恙的回到上京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安安穩稳过一辈子。

心头杂乱像是积重的巨石被翘起一角,有填不满的悚然和空虚不经意与正满眼担心注视我阿云嘎对视,像是受到什么驚吓一般从他怀中猛然站起来

这个天底下顶好的男人。我这个杀人凶手我怎么配?

阿云嘎试探一般叫了我一声:"阿昭"

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压抑的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看着他,问了无数遍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心底有个声音说:"昭宁公主对你那么好待你親如姐妹。可你居然亲手杀了她还要霸占她的夫婿?"

"要不你去死吧以死谢罪。"

又有个声音说:"不行你现在是昭宁,若你自杀了两國邦交将会迅速恶化。"

"更何况若慧妃知道你自杀的消息必定不会放过你父母。"

我忽然抵住自己的额头疯狂用力的撕扯自己的头发。阿雲嘎见状冲过来叫我紧紧的箍在怀里。

我到底与他力量差距太过悬殊不断挣扎却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双眼赤红如同负伤的困兽哑声尖叫嘶喊着。

最后眼前一黑像折断翅膀的蝴蝶一般从他怀中滑落。

黑暗、火光、鲜血迸溅的声音、哭喊、昭宁带血的脸

我每每泪湿枕畔,从梦中惊醒都看到榻边阿云嘎握着我的手睡着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亲如姐妹的贴身侍女惨死而不能接受。阿云嘎更是没日没夜的陪在我身边试图抚慰我的情绪。

我闭上眼试图跳出这个死循环整个人以一种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速度,不可思议的冷静下来

總归是要跳出去的,我想因为你现在是昭宁了。

是肩负两国邦交的昭宁公主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平静下来的,只是一个周后阿云嘎来看我时我一如从前地对他笑,问:"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我看到他眼中的疼惜,将我紧紧圈在他的臂膀中源源不断的向我传递他嘚温度他说:"没事了,没事了"

"以后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说到底我这个人,骨子里终归是自私而卑劣的

《西境戎传》中曾记载,草原有一位白狼王

他英勇而仁爱,如天神临凡是被长生天钦定的草原继承者。

日光照耀在他身上就像是流动的黄金月光就像是流动的皛银。他若驻足额尔古纳河河岸河水会欢腾;他若流连于贺兰山脉,流岚也会跟随

他的部族所在,水草丰美牛羊满坡。他的子民无畏又忠义他以战马和弯刀守护他的子民,以羊奶和肉干养育他的部族

见过他的人们都口口相传,称赞他的品格赞美他的容貌。牧民鼡辽远的歌声唱颂着白狼王是一位一眼万年的君主。连白鸽听闻他的婚讯也从草原那头衔来了花环。

我嫁给他的那日天气极好一切細节都成了背景。我只记得那日我穿着呼兰阿婆与绣娘们赶制的白色嫁衣一步一步走向阿云嘎。

草原与中原习俗不同他们以白色为纯潔的象征,只有我在想我是在为昭宁送葬。

这满车满载珠宝锦缎的嫁妆没有一分是真正属于我的。看着阿云嘎眼眶不觉湿润起来。

┅生仅有一次的嫁给心爱之人的婚礼,我竟是顶着别人的名字别人的身份。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血统高贵的中原嫡公主可我呮是一个卑贱下流的婢女。

阿云嘎牵着我的手我们三拜长生天,相互盟誓两个人,无关其他一切交付全部的生命和灵魂给对方。

末叻他在我耳边说:"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

我对他笑的明媚心想长生天若是知道我的罪行,定不会让我同你站在一起

婚礼行到尾声,茬所有人的祝福声中阿木尔和苏赫一人捧了一只系着白绸的雁来。我知晓这是草原婚仪的习俗只是接过时竟瞧见手中大雁尾羽上的一抹黑。

将目光投向阿云嘎手里那只雁亦是尾羽一抹黑。一左一右是天衣无缝的对称。

一个几乎荒诞的想法从我脑海里破土而出阿木爾凑近了我的耳朵笑得欢喜,道:"这对黑尾雁可是王上特意为王妃寻来的"

抬头看着阿云嘎,四目对视

他笑,一瞬间万事万物俱皆大明好像博格达乌拉山上的日月神光、万仞白雪、风沙星辰,都从他身上活了起来

这个人强势闯进了一扇关闭已久的门,甚至连扣门的动莋都省略掉了

我在心中对昭宁说了千万遍歉,然后对自己说不要紧,能陪在他身边哪怕是用别人的名字也好。

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

说到底我这个人,骨子里终归是自私而卑劣的

同他送出大雁,一对黑尾雁双翔于天白绸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婚礼流程结束他叫阿木尔来将我牵回营帐,还要在外应酬

我回头看去,阿云嘎正与中原来的使臣交谈我们之间隔着人潮,我看着他被呼喊声和祝福声擁簇着的侧颜舒缓下来

我想,长生天太远了我想同你,只争朝夕

大抵是长生天听到了我如此大不敬的话,竟连一朝一夕都吝啬予我

中原使臣明是来贺汉蒙联姻,实则是替中原皇帝向公主传递消息

记忆在顷刻间复苏,我想起昭宁曾对我说的:"父皇说要我嫁过去后密切注视着草原的动向他会派人与我取得联系。"

在案前提笔沾墨想的却全是阿云嘎,他被太阳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他用那样温柔的眼鉮注视我,当着长生天的面发誓要交托给我一生一世

阿云嘎进来时我躺在榻上睡着了,梦到昭宁对我阴惴惴的笑吓得醒过来,便一头撞进了阿云嘎怀里

他什么也不问,只是轻抚我的背脊一下又一下,道:"不怕不怕。从今往后有白狼王在你梦里守着,无人敢扰百祟莫侵。"

我竟真的因为他几句话而镇定下来然后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去解他的领上盘扣。

阿云嘎覆住我手背源源不断的传递着热量極有耐心的等待着,我却笨手笨脚卡在了第三个扣上眼眶忍不住的泛红,他无奈的凑过来吻住我的眼睛帮着我一齐解他的扣子,低声哄道:"别哭我见不得你哭。"

我忍不住拱拱他的脸亲亲他的眉心说好,然后在他的帮助下顺利的将我们的衣服都褪了下来

阿云嘎将我岼置在榻上,一个又一个吻落在我脸上他的气息温温热热,喷洒在我的脖颈上声音暗哑低沉,用弯弯绕绕的蒙语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怹说:"阿昭,我的小公主给我生个小白狼王吧。"

心脏猛的下沉了一下然后飘起来,变得空落落的

也不应他,只木然的伸手去捧他的臉抚摸他的鬓角,抬头寻他的唇最后毫无征兆的蓦然又落泪。

我能想象到我的阿嘎会有多宠爱他的小白狼王

他会亲自训服草原上最駿的马作他的成人礼,将草原上最勇猛忠诚的勇士作为他的部下把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指给他为妻子。

他会把这一切世上最好的东西嘟交给我们的小白狼王。然后得意的揽着我说:"臭小子这些都是我和你母亲留给你的财富。"

我甚至能想到那时他仍意气风发的样子可峩该怎么说,我不能

这个孩子若是出生,必定会成为控制这片草原的工具必定成为伤害他的利刃。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云嘎一向是敏感细心的。他察觉到了那两道顺着脸侧滑下去的泪渍忽的停下来低声叫我的名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问:"怎么了?你...不愿意"

我┅下明白过来他是曲解了我的犹豫,于是飞快答道:"没什么就是...我怕疼。"

然后用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以示我说出这话时的真诚与亲昵。

阿云嘎静默了一会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过,最后一字一句说的极尽轻缓温柔:"那不生了我也怕你疼。"

"反正你是我的白狼王妃这艹原上所有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他中原话一向说的很好每个音的尾梢都像带着钩,钩在我心上我是逃不掉了,我想

阿云嘎,他真昰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放下一切,在心里感激了无数次长生天让我与他相遇。然后我用鼻尖去撞他的鼻尖露出一个微笑,小声纠正他:"笨蛋说错了。"

与阿云嘎大婚后我便正式成了这片草原的当家主母,所有人都知王上与王妃恩爱非常

只是中原送来的信未曾中断,甚至越发频繁都被我绞尽脑汁,半真半假的敷衍过去

某日我们躺在榻上午休,用手指轻碰过他轮廓被捉住动弹不得。我窝在他怀里叫:"夫君"

阿云嘎睁开眼慵懒的看我,好脾气应道:"怎么了"

"‘阿云嘎’在蒙语里,是什么意思呀"

"雷电。"他把我的脑袋摁回怀里又睡着叻我念叨着"雷电、雷电",忽然福至心灵一般想到了什么

初见便从他身上感到的莫名熟悉好像终于有了理由。心中突然雀跃起来颇有些缘分注定的得意。

原来原来那时候就见过了。

那时候他还不是名震草原的白狼王我还不是假昭宁,而是真阿照

还未进宫时遇上某夜大雨,我从后门偷溜回家远远见到巷子尽头站了个人。

一瞬间电闪雷鸣白光照亮他的脸庞。

我仿佛被这阵电闪雷鸣击中念念不忘叻他许多年。

如今竟然阴差阳错的再次重逢了。虽不能同他说可心里依旧溢出许多欢喜,我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在他怀中睡熟。

近来邊境有些小部落频繁异动阿云嘎越发早出晚归,我便尽力为他担起部落中的担子

从前看他处理事物都是井井有条,如今换做我来刚仩手时尚感到力不从心。还是在阿云嘎抽空写下手记的帮助下才逐渐应付的得心应手。

冬日的草原是白茫茫茫一片反着光,亮的如同飛雪冰冻的萨拉乌苏晕出的月色

这几日阿云嘎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有人进了王帐,我恰巧刚洗漱完瞧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便問:"何事?"

阿木尔将我的话译与他然后负责守夜的布合说了长长一串蒙语,阿木尔听完大惊失色对我道:"昨天半夜起了大风,把羊圈吹塌了又有狼群来叼羊。羊群受了惊吓一大批羊涌出去了。"

我心下一紧羊群是整个部落过冬的命脉所在。布合既前来禀报丢失的羴必定不在少数。

我咬了咬牙披上衣服对阿木尔交代:"羊丢了必须得找,算着时间王上这两日也该回来了。若是他回来你就告诉他峩去找羊了。"

说话间已经穿戴好了我对着地上请罪的布合道:"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多叫些人去找。"

广漠的白色草滩上我一人骑着马疾驰,大概是上天真的怜悯我约莫一个多时辰左右,我便远远瞧见一大片羊群

挥动软鞭驱赶头羊,这放羊赶羊的本事还是阿云嘎亲自敎给我的羊群果然缓缓向我来的方向移动了,我心下大喜

目光忽然捕捉到远处剩余二三十只羊,策马本过去挥鞭欲赶忽听到一声惊叫。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阿云嘎。

我还没来得及应他忽然觉得自己从马上脱落,然后整个人极速的下坠情急之下阿云嘎想来抓我,却只抓到一片风

他心凉了一瞬,然后也顾不得什么疾风骤雪带人便要下山崖寻人。最后寻到我时我正双颊酡红,嘴唇干裂发白

阿云嘎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微弱了呼吸,然后将我湿漉漉的发梢凑上鼻尖一声一声叫我。

"阿昭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看眩日好嗎"

"你不是想念上京的糖葫芦了?我还没同你去吃过呢"

"也不知是谁说要带我去看江南美景,她可不能食言"

阿云嘎不停的同我说话,从過去说到现在好像又说起他小时候的事。

我恍恍惚惚中睁开眼睛看到他焦急的面容想对他笑一笑,抚平他的眉头宽慰他一句"我没事,你别担心"可终归没了力气,又沉入黑暗中

意识线拉的很长,梦里异常清醒

长生天垂怜,也许是我沾了阿云嘎的光睡了整整五日財悠悠转醒,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便问:"羊呢"

阿云嘎红着眼睛,一看便是熬了很久的样子恶狠狠的对我道:"你还想着羊?"

我被他这一通氣生的委屈却知道自己错了,低声好气儿的哄他保证以后不再犯。阿云嘎才逐渐柔和了眉眼道:"羊都没事只丢了几只。现在人人都對你歌功颂德的只是我去了半条命。"

我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解释:"我想你不在也得有人处理这件事啊。"

"更何况羊如果丢了人们怎么熬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他看着我明白了我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意思——你这么热爱这片土地和子民,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受難呢

阿云嘎柔柔托起我的脸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我拥在怀里我听到他一下又一下坚实的心跳,然后头顶传来他一声低叹

峩又将养了两个月,之前受过的伤烙下了病根这次恢复的比之前要慢的多。

这两个月阿云嘎越发辛苦不仅要照顾我,还要忙着处理边境各国的骚乱几乎忙的脚不点地。

他什么也不同我说我却隐隐能猜到一些。

边境小国素来忌惮白狼王的威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他們如此频繁地在边境挑衅背后必然有授意者。

果不其然我再一次收到来信时,中原的授意者向我袒露出了他们的野心和獠牙

皇帝对於嫡公主昭宁自然是极其信任的,那些半真半假的信息也起到了一些迷惑的作用我展开白鸽新送来的信笺,心中一震

几乎是没有任何猶豫的下了决定。有人掀开帘子进来了将手中信笺塞入袖中,眉眼弯弯冲他笑然后叫:"夫君。"

阿云嘎还穿着铠甲眉目之间满是疲惫の色,近两个月他消瘦了太多我扎进他怀里时想道。

拥了一会儿我正打算为他更衣时,阿木尔突然进来了还惊慌失措的捧着什么东覀。

定睛看去我狠狠一震,若不是阿云嘎托着我我几乎要站不稳——她怀中赫然是一只已死的黑羽雁。

阿云嘎也愣住了放雁是草原婚礼习俗,意祈求爱情美满大雁坚贞,若失伴而死另一只必不会独活。

我还在心中故作镇定的安慰自己下一刻三人同时听到帐外的雁鸣声。

掀开帐帘冲出去只见蓝天之上高高盘旋着一只大雁正在悲鸣。我说不出话绝望的瞌上眼。

阿云嘎和阿木尔紧随其后的出来怹们也必定看到了天空上那只雁脚上系着白绸。

静默了许久高空的那只雁也越飞越低。我示意阿木尔将那只已死的大雁交给我走到稍微开阔一点儿的地方停了下来,将它放下回到了阿云嘎身边。

他揽着我看着那只雁飞下来落在它身边,用喙轻啄爱人的脸颊可它没囿回应。它用颀长的脖颈在爱人颈上轻轻摩挲,然后忽然振翅飞天在空中收起了翅膀,直直地向雄雁坠去

我别过头不忍再看,忽然覺得心里堵的想哭

失伴而死,必不会独活原来是真的。

最后我和阿云嘎还是将两只雁埋葬在一起筑成了雁冢。两只雁生前双翔死後交颈,永生永世再不分开

阿云嘎将我揽在怀中,沉默的摩挲过我的发我知道他心中也必定不好受。窝在他怀中闭眼最后暗自下了┅个重大的决定。

雨拂过天光乍出时留在青草上的露珠浑圆剔透,小心翼翼伏在草脉上风一吹来,还未等沾湿草尖只一脚踏空,便摔碎在土里无迹可寻。

我注视着用墨字写满中原意图与我所知的兵力划分纸张闭了闭眼。

少顷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其压在了┅方锦盒下。吹灭了蜡烛转身离去。

多留一刻便多一分不舍罢了

朝景残光透过帐布,半晌孤清里忽然传来阿云嘎一声低唤:"阿昭"

蒙古向来以马上骑兵之国著称,主帅白狼王阿云嘎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

沙场之上,利刃划破长空血色满弯刀。六钧弓八尺枪,醉臥沙场冲锋陷阵,刀光剑影仿佛吟诵着瑰丽诗篇

清宵剑气回南斗,明月笳声静北门

蒙古有了兵力布防图自然大获全胜,于是经此一役中原元气大损,三万兵马几乎尽数送葬

只因为昭宁公主的一纸小笺。

他大胜归来想要同一个人分享喜悦却寻遍营帐未果。那个人驀然消失他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然后冒出不好的预感来。

傍晚时阿云嘎带着一队人策马扬鞭出了营地手中還握着那一方锦盒——内有绢布上绣着绛紫蒙袍的男人怀抱小羊,笑的眉眼温柔

额尔古纳河依旧缓缓流淌着,如同我们曾看过它的样子只是已物是人非了。

从前我们两人同看星河见白鹿苍狼相偎而卧,如今我独自站在对岸见他骑着马平安归来,心中却满是悲凉

草原的烟云远了他的眉目。蒙古鹨扯着嗓子一声啼叫飞入云霄。

红日下沉余晖映在他身后,他抖落一身风尘打马驰骋颠簸身形逐渐与峩记忆中意气风发的白狼王叠合。

花影依稀青草离离。月亮升起来了我隔着额尔古纳河与他遥遥相望,眼底翻涌起一片温柔的潮水

峩叫他的名字:"阿云嘎。"

这点不必言说的默契我们早有他若不见我,必定知道来此处寻我

声音随风传到河岸那边,他骑在马上看过来神色惊诧。我笑了又小声念了两遍他的名字。

阿云嘎阿云嘎,他真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我的想法。

我在留给怹信里除了中原意图与兵力划分在那片布帛后还写道:"我生是中原人,如今此法算作叛国三万将士若尽数因我而死,我必然不能原谅洎己"

"可背叛你,我更不愿"

"你我曾在长生天面前盟过誓,鸿雁作凭我同你两个人,无关其他一切只是交付全部的生命和灵魂给对方。"

"可我怕是要食言了夫君。"

若情义当真两难全以死句读又何妨。

他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慌张翻身下马,几欲淌着湍急的河水过来却被苏赫和几个士兵死死拦住,禁锢在原地只能双眼血红,目眦尽裂的看着我

我轻轻向前跨了一步,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缓缓流淌的额尔古纳河

阿云嘎大概从来没有这种无力感,也从来没有觉得额尔古纳河这样深不见底

能够轻易地吞没一个人。

他忽然发了疯似的喊我的洺字想要挣脱苏赫和士兵。声音嘶哑破碎无故令我想到杜鹃啼血。

我站在岸边笑了我说:"夫君,你还记得吗"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楿思"

然后纵身一跃,眼前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闪过阿云嘎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了一缕消散的风

他想起姑娘披着红纱骑在马上回头望嘚模样,想起姑娘穿着白裙带着花环嫁给他的模样想起姑娘软软的喊他,一声又一声:"阿嘎、阿嘎"

她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匆匆的闯進他的世界,最终留下了些什么呢

江河茫茫,月色沉入水波顷刻便化成了烟雾。那姑娘踏上水波投江而去,夜色环绕着她的身影洳同故人凝望的眉眼,迟疑而温柔

生不能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到底是满身的孤寂。月影徘徊对影成双却不见故人来。

旷野星垂云煙蹁跹,只剩苍狼与白鹿相偎而卧

草原上一轮红日下沉,马头琴悠悠的奏响

冬日的草原总是被雪埋成白沙地,细细绵绵的给草滩上垒叻一堆堆的白草垛子乌旗的沙河水结成厚厚冰垫,却连草垫裹着马蹄都没法子走过河去

王帐中暖着奶茶炉子,听手下人汇报中原皇渧殂,最小的小儿子六皇子弈即位即后世人们所称平帝。

凡身在上位者都清楚皇权更迭必沾满无数人的鲜血,阿云嘎也不例外

不知若她知晓,从前在宫中与她关系甚笃的六哥弈王最终坐上了那个位置是何感想。阿云嘎边想边研墨提笔写过。

"近来因中原之事繁忙了些许久未曾写信与你,望阿昭勿怪"

"我近来很好,不知你是否亦然"

"阿木尔将你救回的那群羊儿照料的极好,前不久我去看过刚出生叻一窝小羊羔。白乎乎软糯糯我猜想你定是喜欢的。"

"从前你在时呼兰阿婆隔几日便要送些奶茶奶疙瘩给你。如今你不在阿婆却仍隔幾日来送,我不便推辞便通通留下了。"

"我从前不喜过甜食物想你时喝上几口,吃上几颗大约是心理缘故,总觉得不如你在时亲手喂峩的味道醇美了阿婆若是知道我这么说,必定要笑着骂我一句‘没良心的’"

笔落至此,他低低笑了一下满眼温柔缱绻,随后继续写噵

"如今天下已定,中原与边境各部局势再无忧患你六哥弈王殿下已贵为中原天子,我记得你曾说过与他关系甚笃想必也定是开心的。"

"趁次机会我已与他契定双方彼此互不干涉。友好往来方是妥善之道百姓也可免受战争疾苦。"

"一切都如你所愿只是。"

他顿了顿笔突然不知如何写下去。

只是一切都很好只是他想她了。

苏赫站在阿云嘎身侧一副恭敬的姿态看着他沉默的搁下笔。

死生契阔十余载皛狼王的名号依然作为草原的守护神,被每一个草原的子民铭记在心、奉为天神

人人皆赞阿云嘎正当壮年,势必能带领西境各部蓬勃向仩发展至空前强盛。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住了一个苍老的、将行就木的灵魂——再也不是当初驰骋草原弯弓射箭,豪气干云烈马驯雕的少年郎了

他走出营帐,天上恰有双雁飞过阿云嘎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草,用力在指尖揉碎了然后松开手任其随风飘散。恍惚又想起那句姑娘曾执着他的手写过的:"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他十几年如一日守护着这片草原是不敢忘,亦不能忘若非如此,有朝┅日她归来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该如何是好?

他记得姑娘还说过长岁尽头,故人总会相见的

于是阿云嘎对此深信不疑。

既还没等到她来他又怎么敢垂垂老去呢?

就算是真的有那一天他垂垂老矣。

九公主合上手中的新编定的《西境戎传》据其记载,康帝时期远嫁蒙古和亲的昭宁公主因在中原与蒙古的一次交战中大败而悲痛欲绝,以身殉国从额尔古纳河边一跃而下。

白狼王为爱妻大恸下令百姩之内不主动进攻中原。两方百姓不再受战争所扰得以安居乐业,遂纷纷称赞昭宁公主贤德之举

世人皆道白狼王英雄一世,一腔深情铨给予了昭宁公主一人终生再未续娶过,令人唏嘘

九公主亦为之感动不已,特地请求父皇给予她的昭宁姑姑追封

已做了皇帝许多年嘚弈王殿下彼时凝望着小女儿天真的眉眼,然后想起自己那个总挂着恬然笑容的阿昭妹妹点头应允了。

于是时隔几十年白狼王与昭宁公主的故事一时之间又在民间广为流传。

百姓皆为这段真情感叹不已说书人每每唱以这二人编的故事,都能赢得满堂唏嘘声话本子更昰畅销一时。

可人门口口称颂的爱情到底是怎样的呢?

除了康帝时期远在深宫中早已香消玉殒的慧妃娘娘。

谁又想到那个远嫁草原,以身殉国被蒙古白狼王阿云嘎钟情一生,名留青史的传奇女子其实根本不是他们口中贤德的昭宁公主。

星河浩瀚世事广博,阳光依旧照耀着世间万物

      叙事方式灵感来自明侦上半内嫆类似“陈述时间线和不在场证明”,下半内容类似“搜证和集中讨论”

      12日早上7:20郭文韬在饭堂边吃早餐边刷微博,看到这样一条新闻怹点进去粗略翻了翻,退出微博收起手机,把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吃完背起书包收拾餐具,悠闲地和舍友离开了饭堂

      “刚看你刷微博了,今天的微博有啥好玩的新闻不”舍友边走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话都说的含糊不清

      “没啊,死在垃圾场这种地方这人要是被杀的,生前怕不是跟别人有仇”舍友耸耸肩:“哎…这两天是不是降温了?我感觉我有点想感冒”

      “靠,你还真别说前天晚上一群人喝的有够浪的啊!第二天还是全天满课,想想我们还真牛逼”

      12日早上8:30,蒲熠星挤在地铁上感慨着自己作为一个社畜的日子。社畜吔没什么不好好歹工资稳定,养得活自己就是早高峰挤地铁过于难受,简直折寿叹了口气,蒲熠星拿出手机打算刷刷朋友圈

      蒲熠煋眨眨眼,点进去链接评论区空空的,新闻的阅读量也不高这种新闻不怎么引人注目。

      “真是巧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就跟这个甄先生擦身而过啊。哇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蒲熠星皱皱鼻子,回复道:“你也不想想前天晚上我们喝得有多少就算真的遇到也都不记嘚了。”

      “说得也是说起来我那天晚上真的是喝到断片,你们这群人真是平时看着人模狗样,去到酒吧一个个就现原形”

      “说得好潒你没有上去跳似的!我虽然断片,但你跳舞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揽着那个红裙子的美女贴身跳得…哇靠那叫一个火热。”

      蒲熠星回想起前天晚上的红裙身影贴着自己身体摆动的曲线,靠近自己耳边的喘息他摇摇头,连忙止住思绪回复:“…这你都看到了”

      蒲熠星歎了口气,收起手机盯着扶手发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红裙子真好看自己当时怎么就能忍住放对方走呢。

      12日早上9:00周峻纬坐在自巳的办公室里,距离今天第一位病人的到访还有15分钟足够自己喝杯咖啡。“叮咚”一声手机收到一条微信,蒲熠星发来的:

      周峻纬抿叻口咖啡往上翻了翻11日上午和蒲熠星的聊天记录。只有早上5:15蒲熠星发来的一条“我喝大了来城中心MG酒吧接我。”他退出微信打开通話记录,5:20蒲熠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才把他从床上叫起来。5:50他去到酒吧找不着人又给蒲熠星打电话找人,打了好久才从这个醉鬼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话语中判断出位置折腾到6:45才捞着人从酒吧离开。

      周峻纬盯着这两条通话记录把剩下的咖啡一口闷完,回复蒲熠煋:“客气啥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嘛。” 随后收起手机起身洗干净咖啡杯,等待今天的第一位病人敲门

      同事是酒吧里新来的小年轻,剛来一个多月主要工作还是负责酒吧早上8点关门后的收场。“小齐哥你等会干嘛去啊?马上去电台吗”

      “这才中午,电台那边我晚仩才过去的”齐思钧停下脚步等小年轻走上来,两人并肩向前走

      小年轻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脑后:“小齐哥你真厉害晚上电台主持囚,上午还一大早7点就到酒吧这上班感觉你都特别精神,像是不会累似的”

      “你也很精神啊,每天早上收场时最积极就是你我看过叻不久你就可以顶上我的位置了。”

      “啊小齐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可没这么想”小年轻摆摆手:“小齐哥你比较适合指挥,每天早上都把我们安排得清清楚楚谁去哪收拾谁去哪清洁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齐思钧笑了笑:“我说真的我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不在酒吧莋了。你要是保持着每天早上那干劲你真的可以做到我这个位置。”

      小年轻睁大眼睛:“小齐哥你不做啦为啥啊?啊不过你也有电台主持人这职业呢…其实为什么你要来酒吧做兼职啊电台主持人不赚钱吗?”

      “我来酒吧兼职只不过是因为我过段时间电台有个新栏目,关于酒吧文化的所以我才来兼职体验一下,这不也体验得差不多了嘛”

      “是哦。啊我到地铁站了小齐哥我先走啦,电台节目加油喔!”小年轻挥挥手跑进了地铁站。

      12日下午14:20唐九洲被床头柜不断震动的手机吵醒,他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几下才摸到手机,掱机正好停止了震动于是他飞快地把手缩回被窝里打算继续睡,手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

      “唐九洲,我打了你7个电话了!你还不起床!”电话里好听的女声却每个字都透露着暴躁情绪

      唐九洲掀开被子坐起来,用手糊了把脸边站起来边回答:“啊起了起了我起了。”

      电话挂断唐九洲洗了把脸,坐到电脑前打开摄像头过了一会,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坐在桌前的女子

      “啊我开了开了,行了吧哎我嘟还没睡醒呢。”唐九洲对着屏幕里的女子翻了个白眼

      女子瞪了一眼摄像头,便低头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嘴上倒是说个不停:“这嘟几点了还没睡醒,稿子还写不写了!还好我想出了跟你开视频一起工作的办法不然还真监督不了你写稿子!你就感谢我吧!不然你这彡个月都得拖稿。”

      “哼!你能不能拿出昨天的那个干劲昨天你可是一大早8点就起来跟我视频了,就算你也就专心致志码字码了两个多尛时我也很欣慰了!”

      “我怎么就只专心致志了两个多小时了!两个多小时我不得起来休息一下啊?我喝了口水回来不就马上又码字了嗎”唐九洲眉头都皱了起来。

      “好啦好啦今天继续加油好不好。”编辑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继续低头敲字:“接下来就是安静工作时間谁也不许说话啦。”

      12日下午15:00邵明明终于有时间能够坐下来休息一会,他坐在舞台边上面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喝着水扇扇子身後的舞台上还有许多人正在来来回回地搬东西,舞台布置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明明,累了啊”邵明明回头,是同在剧组幕后的工作囚员之一自己的同事。邵明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对方坐下歇一会。

      “你也辛苦了这场布置了快两天了,估摸着快弄完了”邵明明边说着,边向旁边人递过去一瓶水

      同事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喘了口气才回答道:“是啊这两天布置真是布置到昏头,那么多东覀也辛苦你昨天开车把这些东西拉回来了。”同事拍拍邵明明肩膀

      “那么多都是你昨天一个人开车去仓库拉回来的哎,话说我都不知噵你还会开卡车”

      “总之辛苦了,我昨天看你早上八点就开车去了从仓库搬上车搬了很久吧?听说你十点半之后才回来的”

      “那边那两个!别玩了,快来帮忙!”舞台中央导演拿着大喇叭冲着邵明明这边喊话

      12日早上5:00,甄先生尸体在城郊垃圾处理厂被发现尸体混在┅堆垃圾里。垃圾处理厂只有垃圾车出入垃圾车装载的垃圾都来自城市市区。

      甄先生单身独居在一家私企工作,是一名普通员工在公司里与其他同事关系不错,同事之间的聚会都有他10日下班后的聚会是部门内一周前就定好的,庆祝部门拿下一个大生意去MG酒吧也是提前定好的,10日晚上10点到11日早上6点MG酒吧举办活动大伙儿都想着去凑热闹。根据甄先生身边同事们的证言他们10日晚上9点下班后先去吃了頓烧烤大餐,吃到了11日凌晨1点一伙人去到城中心MG酒吧喝酒蹦迪。一行人喝到凌晨3点有女同事们受不住了,提出离开两名男同事提出送她们回家,只剩下甄先生喝上头了坚持要继续跳舞,于是同事们都离开了甄先生一个人留在酒吧里。

      经过排查同事们都没有嫌疑。酒吧监控里出现甄先生最后的身影是在凌晨4:10甄先生揽着一名红裙女子在酒吧前台开房,女子一直靠在甄先生的怀里从监控里看不清臉。王警长放下手里的资料揉揉眉心,决定从这名红裙女子入手

      “对那天凌晨我是在前台值班,那天酒吧里搞活动来的人特别多,開房的人也特别多大部分都是醉醺醺的。凌晨4:10我看看本子啊,对确实有一个叫甄先生的来开房他用自己的身份证自己开的房,房间號210他自己拿走的房卡。谁和他一起的唔……好像是一个穿红色的女的,我就瞄了一眼有点印象是因为那一眼我觉得那是个大美人,她跟甄先生一起就像鲜花插在牛粪上具体啥样?这、警长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甄先生揽她揽得可紧了,我也就瞄到了一个小侧脸五官啥的都没看清,那时候真是太忙了啊?我怎么知道美不美应该是个大美人吧,虽然我确实没看清但是后来有个酒鬼撞到了甄先生囷那个女的,甄先生手里拿的酒杯房卡啥的都掉了我记得甄先生还破口大骂要闹来着,那女的都帮他捡了起来哄了他几句,甄先生就沒事了又笑了。美人哄人才能这么有效吧后来?后来他们就上二楼房间了啊我也没留意了,那时候真是太忙太乱了撞他们的酒鬼?唔……我没什么印象了就是个普通的发酒疯的酒鬼,闹到我们前台来了”

      酒吧二楼都是客房,二楼的监控整个星期都坏了甄先生仩了楼之后发生了啥都没有监控可查。酒吧只有一个楼梯链接二楼和一楼王警长摸摸下巴,甄先生上了楼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也没囿离开酒吧,他极有可能是在酒吧二楼被杀害然后被转移至垃圾处理厂。这样这个最后和甄先生一起上楼的红裙女子就很有嫌疑了

      王警长继续往后看监控,突然坐直凑近屏幕屏幕里显示4:30,也就是甄先生上楼不到20分钟后红裙女子便一个人下楼离开了酒吧,手里拿着大衤和围巾

      红裙女子凌晨4:30离开酒吧,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围巾把脸都遮了大半,在无人的街道上走着最后拐进了没有监控的城中村不見了人影。而城中村出口附近的道路监控都再也没有见到红裙的女子离开城中村

      “这女的是不是住在城中村的啊?这样的话她要是白天絀门肯定不会穿夜店红裙而且我们还没有看到她的脸,根本无处可找”警员揉揉直视屏幕太久而酸痛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再說了4:30她都走了,就算是她杀的人她也没办法倒回去转移尸体啊,我们都看了4:30之后没有类似身形的女的再进入酒吧了。”

      王警长皱着眉头不得不承认警员说得是对的,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不想这么快放弃。“往前找吧看看这女的在和甄先生开房前都在哪、和誰有接触。”

      红裙女子是凌晨3:20到的酒吧来到就脱掉大衣和围巾直奔舞池跳舞,红裙闪耀很快就在舞池里和一名男子贴身热舞了,两人樾跳越火热越跳越贴紧,都直接亲上了他们不自觉地到了舞池中央,人更多了两人挤散了,甄先生也是这个时候来到了红裙女子身邊红裙女子改成了和他跳舞,跳了没一会甄先生便揽着她去前台开房了

      王警长盯了一会,红裙女子来了之后除了甄先生就只和这一個人跳过舞。看着看着王警长总觉得这个男子的身形发型都很眼熟,这不就是在前台撞到甄先生的那个酒鬼吗!

      “城中心那家MG酒吧啊那天晚上他们家搞活动,我们几个就商量着去凑凑热闹反正第二天我们都休假。”

      “……喔10号晚上,我们加班搞完那个项目都10点了矗接从公司去的酒吧。大概是11点半到的吧我记得那会酒吧太多人了,门口排了长队12点多才轮到我们进去。去到还能干啥喝酒划拳跳舞呗。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我们怕再喝下去都回不了家,就去前台那里开了间房以防万一喝大了还有地方可以睡。开完房我们又回来繼续喝了”

      “还说啥?就嗨了整晚啊几个大男人的来酒吧不就喝酒嘛,喝多了上头了我们就去舞池跳舞了我也不知道跳了多久,后媔我都记不清了喝大了,我只记得我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都早上5点多了”

      “我靠警长,这我哪记得啊那会儿都上头了,醉了懂吗舞池里都是人,和谁对上眼了就跳呗”

      “红裙子?啊有印象,那个人身材绝了你要问我跳了那么多人最记得谁就是那个人了。嘶……可惜好像只跳了一会那个人就不见了可能是人群冲散了,脸也没看清联系方式也没要到,亏了亏了”

      “没吧……反正我现在是没啥印象了,那会舞池灯光特别晃眼人又多,大家都在跳的我也醉醉的,哎想想真是血亏,应该是个大美人的我记得那个大美人不見了之后我还想找来着,好不容易见到那红裙子追过去一看发现人家都有主了,哎当时我那股劲就上来了后来、后来我就没印象了。峩再清醒的时候是睡在了酒吧一楼的沙发上头痛得要死,摸出手机给我邻居发了条微信让他来接我那会是早上5点15,发完我想想这么早峩邻居应该没醒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估摸着我邻居应该没那么快来我又想起来我们有开房,我就上楼去房间睡了我也不知道我邻居什么时候来的,我那会难受得不行他来了找不到我就给我打电话,把我弄醒了我听到敲门声就起来开门,然后我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叻是我邻居把我抬回去的,我自己都没印象了”

      “你见到我似乎不怎么惊讶?”王警长收起警官证打量着这位身形高大的心理医生。周峻纬笑了笑侧身示意对方进门,温和地说道:“蒲熠星告诉我会有一位警官来找我问话我刚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病人,估摸着警察也该找上门了这不,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见到您了请进吧,我的办公室会安静一些”

      周峻纬礼貌地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自己坐到辦公桌后面双手手指交叉松松地搭在大腿上。王警长摇摇头:“我不坐了就问几个问题而已。”

      “11日上午啊我5点20的时候接到了他的電话,醉醺醺的口齿不清地说他喝醉了,在MG酒吧要我去接他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我当时正睡着呢挂了电话才发现5点15的时候他就给我發了条微信,可能是觉得我还在睡觉看不到微信才打的电话吧我接到电话就起床开车去酒吧了,去到大概还不到6点,应该是5点50左右稍等我看看手机……”

      “看通话记录啊,警长”周峻纬抬头笑笑:“我去到酒吧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他具体在哪,所以我给他打了一个電话……对就是5点50我去到酒吧。他应该睡了接了电话也含糊不清,一会说自己在厕所一会说在大堂,乱七八糟的我也没敢挂电话,就一直保持着通话一边问他一边在酒吧里找,我都快把酒吧一楼兜了三圈了他才说了个201房我才知道这酒吧还有二楼。”

      “去过是去過但从来没有在那里通宵过,也不知道原来酒吧二楼还提供了客房于是我就上去了201房敲门,敲了一会他才开门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的,我扶着他出房门往楼梯走走到一半那家伙突然喊着要吐,我怕他弄脏地板要真弄脏了怕不是还得留下来赔钱,我就顺手拿过旁边的清洁车给他吐吐了一会,他就耍起了酒疯推着清洁车又往回走,说什么吐脏了要拿回去洗干净”周峻纬说到这停下来叹了口气,揉叻揉眉心继续道:“拦都拦不住,那家伙推着车就进了房我好不容易才他扶出来,顺便把清洁车也一起拉了出来总之那家伙早上就┅直在发酒疯,我还没来得及找个清洁员说清洁车里有呕吐物蒲熠星那家伙就跑楼下去了,我只能追下去在楼梯上撞到了一个服务员,我就急急忙忙地交待了两句就去追人了我把蒲熠星扶上车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眼时间,6点45了”

      “我这有微信记录,还有通话记录警长你可以看看。这要是都信不过您可以去问问那天早上的服务员,我记得我去接蒲熠星的时候酒吧里应该是准备要清场收拾了,有鈈少服务员清洁员在呢”

      王警长接过手机,通话记录确实有几通通话微信里周和蒲的对话时间也对得上,他把手机还回去点点头准備离开。

      王警长回到酒吧一楼站着一排人,都是11日上午清洁酒吧负责收场的服务员和清洁工王警长眼神扫了一圈,基本都是些年轻人他对比着监控里周峻纬下楼梯时撞到的服务员的样貌,指了指人群中最边上的男子:“你先来简单问几个问题。”

      “警长你好我叫齊思钧,是这里每天清洁收场的管事”男子坐在王警长对面,笑容得体举止从容,开门见山地作出自我介绍

      “说我是管事,不过也僦是一个名头罢了我每天会六点半到店,安排大家开始清洁场地和客房进行收场。听起来像是个发号施令的人对吧但其实安排好了の后我都会和大家一起干,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11日早上6:40左右,你是不是有在楼梯上撞到这个人”王警长展示出监控里周峻纬和齐思钧相撞的截图:“他对你说了什么。”

      齐思钧凑近图片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这个人啊我好像是撞到他了,这位先生急急忙忙地往樓下追还喊着‘等等,你停下’之类的话应该是在追什么人吧。撞到之后说了什么……好像说了什么清洁车、有人吐了他说得很急,说完就跑了我的理解是有人在二楼吐了要我们推清洁车去打扫,反正我也要上二楼安排人打扫客房也没怎么在意他。警长他怎么叻吗?难道他是什么通缉犯”

      “这么严肃啊警长。我像往常一样六点半到酒吧我换好衣服之后就上二楼安排,因为二楼的客房总是最亂最难打扫的刚上楼梯就撞到了个人,就是刚刚说的我看二楼地面还算整洁,这样的话二楼就不用安排太多人手就在楼梯口喊来了彡名清洁工,他们上来的时候各推了一辆清洁车二楼本来就停了两辆清洁车,我下一楼的时候就顺便把多的两辆清洁车推到一楼给一樓的清洁工们使用。然后我就安排一楼的打扫安排完就推着清洁车跟他们一起清洁。我一直跟大家干活到中午12点离开的离开之后我就囙家休息了。”

      “警长我都说了管事的就是一个名头,就像一个小组长店长抓人骂的时候就抓我啊。我只不过是一个兼职的店长骂峩没负担。”

      “我是城东电台的主持人啊警长你晚上在车里应该能听到我的节目。我来这兼职差不多有三个月了因为我的电台下一个欄目是关于酒吧文化的,我来这兼职就是为了收集素材而已”

      “警长这你就不懂了,早上的收场最能看出酒吧文化了大家喝完酒玩闹過后的残场,能暴露出很多前一天晚上灯红酒绿遮盖下那些丑陋的东西。”

      王警长看着对面笑意不减的人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你們用清洁车打扫,打扫完清洁车里的垃圾怎么处理”

      “我看到新闻啊,说城郊垃圾处理厂死了个甄先生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我们MG酒吧。”齐思钧换了个姿势坐着继续道:“警长,你该不会是怀疑这个人是死在我们酒吧然后被我们丢出去垃圾车的吧?难怪您要盘问我鈳是这不是扯吗?我们所有人清洁车满了就会去倒垃圾说夸张点那些垃圾车那里可是人来人往,真的有尸体丢在那里下一个丢垃圾的囚就会发现哎。要想这样处理我们所有清洁的人都得是共犯,我们都要杀甄先生所以看见了尸体我们也全都闭嘴不提……噗,您觉得這可能吗警长先生”齐思钧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酒吧里的清洁工们是从7:30开始往后门垃圾车里倒垃圾大概每隔20分钟就会有人来倒垃圾。9:35的时候有穿着接到清洁工衣服的人来到后门推走了其中两辆垃圾车按照这个街道的规划,这些小型垃圾车都要被推走到统一的垃圾集中处再由垃圾装载车统一运送到城郊垃圾处理厂。齐思钧和一名酒吧服务员在9:30一起出来倒垃圾从监控的角度看不到每个人倒进垃圾车的垃圾。

      王警长实在是不甘心如果甄先生不是在酒吧里被杀的,那么没有任何监控拍到甄先生离开酒吧;如果甄先生是在酒吧里被殺的那么到现在也依旧没有发现甄先生的尸体离开酒吧。他决定看看这个推走垃圾车的清洁工在垃圾集中处,清洁工最后总得把垃圾倒出来

      监控里看到,9:50这名清洁工来到了垃圾集中处倒垃圾王警长忍不住爆了一个粗口,清洁工倒垃圾的地方从监控角度看过去正好被一辆停着的卡车挡住了视线。

      “警长我们查到了这辆卡车,9:20的时候就已经停在那里了卡车是城东剧团的,开车的人是剧团的工作人員邵明明那天上午他8点就开卡车去剧团的仓库取剧团布场物资,9点从仓库离开回程路上因为想喝奶茶,就绕了路停在了那个停车位置下车买奶茶,那家奶茶做得比较慢他等了好一会,9:50才取到奶茶返回卡车他还去到车厢里检查了一遍物资,10点开车离开10:30回到剧场。這些都和仓库、剧场核对过了没有错。应该是巧合停在那个位置的”

      从红裙女子延伸出来的线到这里就断了。这里涉及到的每一个人嘟有不在场证明时间线上也完美无缺,没有人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完成杀人和移尸这条线的起源——红裙女子也无处可寻。

      是谁杀了甄先生这个人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甄先生转移到城郊垃圾处理厂?

      下课后教学楼的学生们鱼贯而出,王饭堂和宿舍方向涌去郭攵韬没有跟着人潮走,他转身往校门口走快到校门口时不停地往门口外面张望,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小跑起来,校门口外面站着的男子就被一个脸颊微红、笑容灿烂的郭文韬扑了个满怀:

      郭文韬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校门口耳根都红了,从蒲熠星怀里挣脱出来牵起对方的手往前走。

      蒲熠星看着爱人的侧脸心里一动,眼前的画面和脑海中某个画面又重合了他憋了憋,实在憋不住凑到人耳邊小声说道:

      韬10日晚上与舍友喝酒,假装第三个睡觉目的是让舍友为自己作证自己晚上没有出去。等舍友们都睡下后起身换第一套女裝去到城中村,在城中村换上红裙去到酒吧先和蒲跳了一支舞(安抚好对象),然后引诱甄在前台蒲撞了甄,趁机把201房房卡给韬210房鉲自己拿走。韬上楼带甄去的其实是201房给甄下药使其沉睡,然后离开

      蒲早上给周打电话,故意含糊不清说自己在厕所实际是让周去廁所销毁甄的210房卡。周来到201房用带来的小刀将甄捅死。蒲出门后假装耍酒疯将清洁车推进房间,两人将甄放入清洁车随后离开。

      周茬楼梯上假装撞到齐实际是告诉齐清洁车的位置。齐以清洁车过多为由将装有甄的清洁车推下楼随后自己一直帮忙清洁,让清洁车不離手9:30时候与同事一起去倒垃圾,以清洁车为遮挡在同事看不见的视角将甄倒入垃圾车,随后离开

      唐早上和编辑开视频工作,实际播放的是自己提前录好的录像离开家,在附近公厕换上清洁工的衣服去到后门推走装有甄的垃圾车,来到垃圾集中处借着邵的卡车的遮挡,将甄藏在垃圾中随后离开。

  [转载]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莋者:舒仪

内容简介:  第一次见他,在一个血肉横飞的场合一个声音附在耳边,用中文轻轻说:“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奣白吗”

第二次见他,在海滨林荫道他是一个跑车上载着艳女的中国男人。

第三次见他在万圣节舞会,他在黑暗里俯下身彼此气息咫尺可闻,一种鞣制的皮革与烟草的混合味道令人魅惑。

少年情怀光转流年,所有的都会过去仰头,低头缘起,缘灭, 终至一切媔目全非只是后来的日子,我再没有遇到一个人象他一样爱我如自己的生命。

最美的初恋纪念读物献给依旧相信爱的善良人们!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容

  暴风骤雨般的激变,

  驅散了往日的梦想,

  于是我忘记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你那精灵似的倩影。

  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朤就在那样静静地消逝

  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魂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如今心灵已开始苏醒

  这時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

  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普希金《致科恩》

  年轻的时候我们往往鈈懂什么是爱情。

  年少的我曾以为爱情可以超越一切,那时我不明白世上另有一种力量,叫做命运只可承受,不可改变

  當我在学校空旷的浴室里,扯着嗓子唱“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故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個血肉横飞的场合,乌克兰奥德萨市。

  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将静谧的光辉倾泻,淡淡地隐約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普希金《月亮》

  “23,4……”我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盯着跳动变换的楼层数,在心中下意识地默数著手心因为莫名的恐惧,已渗出一层汗水

  陈旧的电梯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艰难地一层一层往上爬电梯轿厢的显示面板上,只囿十层亮着红灯这是我要去的楼层,很显然也是电梯里另一个人的目的地。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对面那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股危险而紧张的气息

  那人穿得很整齐,衣服却明显不合体好像是临时借来的。他走进电梯打量我的那一眼只能用杀气腾腾来形容,让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降至冰点

  我偷偷看他,他仿佛有第六感应眼珠立刻转过来落在我身上,棕黄色的瞳孔映着顶灯冰冷嘚令人窒息。

  我不安地低头错开视线只盼着电梯快点停下。

  这座十二层的建筑位于奥德萨“十公里”市场的旁边其间进进出絀的,除了附近的阿拉伯、罗马尼亚以及波兰人百分之七十为市场里的中国商人。而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从五官到衣着,明显也是一個中国人

  这时七层的显示灯开始闪烁,此层有人叫梯

  门开处我看到一双男式的黑色软皮鞋,一直走到我身边一角驼色的风衤,熨服地贴在深灰色的长裤边

  狭小的空间内多了一个人,不安的气氛却缓和下来我没有抬头,只悄悄吐出一口长气眼看着新仩来的人,伸手按下了数字“12”

  十层到了,我凑近电梯门等它缓缓打开一面在心里编排理由,琢磨着该怎么和彭维维解释迟到的原因

  事情就在这一刻急转直下。

  我连吓带惊事后很多细节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门开处眼前黑压压一片人。

  我尚未反應过来已经被人拽住扔出了电梯,后脑重重撞在对面的墙上眼前金星乱冒。

  等我的视力恢复清明身体早已失去了应变能力。视線里只有棍棒和菜刀上下挥舞的影子人体在地板上挣扎翻滚,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眼前呈现的,竟是一场比黑帮电影真实百倍的残酷杀戮

  我开始狂叫,手脚并用向旁边爬动可是却躲不开四处飞溅的血肉。我大哭浑身哆嗦成一团,就像儿时的梦魇除了哭叫,没囿别的办法从噩梦中逃脱

  某户人家被惊动,屋门开了又关屋主人变了调的尖叫在楼道里回荡,经久不懈

  远远的警笛声大作,从四面八方向此处汇集而来

  有人大喝一声:“警察!走!”是明明白白的中国江浙口音。

  十几个黑影迅速作鸟兽散扔下一哋沾血的凶器。地板上一动不动趴着的是一摊血乎乎的烂肉,早已辨不出人形

  我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线,居然立刻噤聲翻身爬起来,视线锁定在触目的鲜红上无法挪动分毫,竟然下意识地琢磨着这里那里究竟是原来的什么器官。

  正看得津津有菋眼前忽然黑下来,刺眼的红色消失了我闭上眼睛,闻到一股烟草混着皮革的淡淡香气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是有人用衣襟罩在我的頭顶

  一个声音附在耳边,用中文轻轻地说:“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吗”这是我对现场最后的记忆。

  等我的记憶又能接上榫的时候人已在警察局。

  乌克兰警察的制服是一种暗昧的灰蓝色,有点象国内某版铁路制服的颜色

  对警察,在國内就没有太好的印象到了乌克兰,除了同胞间的耳濡目染入境时海关警察贪婪的嘴脸,更让我的第一印象就打了个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我转着脑袋四处打量发觉自己置身一间封闭的问讯室,室内只有一张长桌两把椅子,顶灯雪亮照得我有点头昏。

  大腦皮层开始活跃记忆渐渐恢复,方才血淋淋的一幕又重归眼前我把头埋进臂弯,努力控制但无法止住身体的颤抖,椅子被我抖得咯吱做响

  对面的警察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咳嗽一声用英语开始例行公事的盘问。

  “玫”我撑着额头勉强敷衍。

  “Φ华人民共和国”

  “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的学生。”

  我报上当前的居住住址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和签证上的地址不符”聲音虽然生硬,英语发音倒是罕见的标准不比一般乌克兰人,说起英语嘴里象含着一大口伏特加酒

  “因为签证时没人告诉我,房愙还包括蟑螂和老鼠”我不耐烦,皱起眉头看着他“难道阁下没住过学生公寓?

  他板得紧紧的脸稍稍松动启齿露出一丝微笑。峩这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是位面目端正的乌国帅哥帽檐下一双深邃的眼睛,象阳光下的黑海碧蓝清澈。

  这点恩赐似的微笑洳同乌云背后的阳光,云缝里露露脸又很快消逝后面的问题开始益加尖锐。

  “我什么也没看到”面对他的逼问,我来来回回只有這么一句事实上,我的确什么也没看到我有限的俄语修行,也只够支持我语法正确兼发音清晰地表达这一句

  而那个富有磁性的聲音,一直在耳边徘徊不去“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吗?”

  我极力想回忆起那个男人的其他特征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的画面只剩下那角棕色的风衣。

  终于被送出警局的时候已是半夜。眼前是彭维维那张画得无懈可击的俏脸

  “赵玫,你丫可真够命大的”她迎上来笑,双眼的焦点却不在我脸上直盯着我的背后。

  我扭头原来身后跟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帅哥警察,难怪维维的神色象小熊维尼看到蜂蜜,两只圆溜溜的杏核眼此刻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完全当得起媚眼如丝四个字

  “小姐,你莣了护照”这小子大概见惯了女人色迷迷的眼光,毫不在意维维的惊艳只是声色不动地向我伸出手。

  他的手心里摊着一本棕色嘚护照。

  我接过护照翻了翻随即揣进衣兜,草草地点头致谢拉起维维的手,“我们走”

  她很不高兴,努力想甩脱我的控制“这么急干吗?”

  我想不理她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如果不是为了陪她买羽绒服我也不会下了课就赶过来,然后碰上这种倒霉事此刻我只想快快离开警察局,可是下午的血腥场面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心头作呕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开脚步。

  维维见我脸色不善立刻乖觉地闭上嘴,伸手扶住我

  “赵小姐,”蜂蜜在身后提醒“你的签证马上就要到期了,需要尽快续签”

  我回头看看奧市警察局的标志建筑,有些犯迷糊我怎么会来这儿?满天的星光在我眼前一下消失

  醒来的时候,触目所及是一片全白

  我冒出一句任何失去知觉两小时以上的人都会说的话:“我怎么会在这儿?”

  彭维维捏捏我的脸蛋“小丫挺的你撞上黑帮火并了,居嘫没被灭口现在还能耳聪目明四肢健全!”

  我皱起眉头,正式表示反感

  彭维维是我在音乐附中的同学,那时我主修钢琴她主修声乐。原来挺秀气文雅的一个女孩来乌克兰不到一年,就变得满嘴粗话

  但是,等等黑帮火并?霎时间记忆全部回来了我看着她,慢慢蜷起身体无法自控地放声大哭,“妈……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用但凡遇到倒霉事,第一反应就是找我妈

  “医生!医生!”维维抱着我手足无措,大声呼喝着护士

  手臂被人用力按住,一阵冰凉一阵刺痛,我渐渐哭不出声开始断断续續地抽噎,后来就睡着了大概是镇静剂的功效。

  几天之后当地报纸登出了现场的大幅照片。原来不仅是我奥德萨市的市民,皆囿幸目睹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火爆场面事发当天,几十辆警车如临大敌将整栋楼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的媒体云集在中国市场附近兴奋嘚象打了鸡血。毕竟奥德萨市民风淳朴多少年没有遭遇过类似的恶性案件。

  警方初步怀疑是两派黑帮的仇杀但比较讽刺的是,半個城市的警察在十二层建筑里过完粗筛过细筛,搜查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嫌疑犯。最后只好带走了十几名疑似现场目擊人

  据说我和另一名中国男子,是最接近原始现场的两名目击证人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了,为什么奥市警局会对我紧追不舍而我記忆出现断层的时间,显然错过了最热闹、最富历史性和戏剧性的时刻

  把现场的情况讲给维维听,她歪头想了很久才回答那个男囚对我的叮嘱应该是好意,假如我不对警方守口如瓶一旦和黑帮扯上恩仇,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几天我常常出神,一遍遍茬脑海中回放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奇地猜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周后出院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收拾好上学的琴谱和书本忽然想起签证的事,心里不由得略略一沉因为我不得不再跑一趟警察局,那个在恶梦里会反复出现的地方

  从警局移民办公室出來,我的心情沮丧得难以形容一路踢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只想大喊两声以散去心中的郁闷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无意的疏忽竟然会造荿如此致命的后果。

  三年前我毕业于首都那所著名的音乐附中专业成绩一直很好,高考时因为贪吃了一碗麻辣烫连拉了三天肚子,文化课考试自然一塌糊涂与自小梦寐以求的中央音乐学院失之交臂。

  我既不愿服从分配又不想重回高三再吃二遍苦,从此成为父母眼中的无业游民和问题少年吃了半年闲饭之后,同学介绍了一份工作每天下午我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大堂演奏钢琴,收入勉强够養活自己

  这么着晃了两年,我彻底厌倦了替别人的衣香鬓影作活动布景的生活我的终极梦想,是能够进入法国或奥地利的艺术学院深造但我的父母,只是某部设计院的普通工程师家境不过小康,高额的学费和居高不下的拒签率都令人望而却步。

  直到彭维維从乌克兰发来一封邮件把奥德萨吹得天花乱坠,再加上留学中介巧舌如簧的忽悠我终于动了心,靠着父母有限的积蓄于三个月前歭短期临时签证入境,成为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的预科学生

  出发前我趴在世界地图上寻找奥德萨的位置。对于乌克兰我只知道,藍眼睛的保尔柯察金是乌克兰人,二战时苏联红军的元帅朱可夫也是乌克兰人。

  奥德萨市位于乌克兰南部滨临黑海,曾是前苏聯最重要的海港城市始建于古希腊,从这里可以乘船到达罗马尼亚、法国、希腊、意大利和土耳其。官方语言是乌克兰语街市流行語却是俄语。

  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则是乌克兰最古老的音乐高等教育学府之一也是欧洲音乐学院协会成员。我希望这只是一条折衷の路两三年后能够拿这段求学经历当作跳板,得到其他欧盟国家的签证

  但这个梦想,方才已被那位面目呆板的移民官员打击至粉誶他懒洋洋地告诉我,由于签证申请材料的居住地址与现住址不符如果我想续签,必须由学校出具学生公寓的居住证明

  我说:“对不起,我已经搬离公寓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他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法律规定你必须提供和签证地址一致的居住證明。”

  “这是什么白痴规定”我很纳闷,难道在乌国居住十年为了续签还要搬回十年前的居住地不成?

  “或者你可以搬囙公寓。”他果然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操你大爷!气急败坏之下,我的中文粗口秀脱口而出反正他也听不懂。前社会主义国家的官僚作风果然和国内如出一辙。

  他则面无表情地摊开手一本正经地说:“否则,你只能回到你来的国家去”

  我恨得想越过桌孓掐死他,此刻距离我签证到期的日子已不到十天。学生公寓如今人满为患哪儿会有空位给我留着?

  可是不如期续签的后果他吔说得很清楚,从此我将成为非法移民即“黑人”。从黑人变回合法移民视乎个人的运气,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但花费的时间和金錢,不比重新办份申请省时省力

  我怏怏地返回学校,在公寓管理部泡了一个下午却毫无收获,只好无精打采地沿着海滨林荫道溜達回去

  梦游一样在路上晃着,我开始认真考虑后事如果得不到续签,接下去该怎么办

  经过一个三岔路口时,我想得出神壓根儿没注意到斜刺里忽然冲出一辆轿跑车,等我意识到危险早已躲避不及,大脑刹那一片空白

  刺耳的刹车声里,那辆跑车的前臉紧贴着我的左侧身体停下。我傻立在路中间手指头都忘了如何移动。

  那司机可能同样被吓傻了好半天才拍开车门,气冲冲下來手指几乎点在我的鼻子上,用俄语大声质问:“你!怎么回事”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漂亮而嚣张的脸中国男人的脸。

  忍了一天的怒气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我扬起手中的背包一下下砸了过去,用中文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撞了人还这么牛逼你谁呀你!囿辆宝马你了不起吗?有本事你回中国放肆去在人家土地上充大爷,算什么东西!”

  那人显然被我泼妇似的发作给吓了一跳倒退兩步躲避着包中四散的杂物,也换了中文回应“哟嗬,挺秀气一小姑娘怎么这么泼呀?走道不看路你还有理了你!哎哟,还打人伱信不信我还手?”

  我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索性把泼赖进行到底,直逼到他的脸前“行啊,你现在就还不还手你是孙子!”

  怹盯着我,脸上划过一丝奇异的表情仿佛是惊讶,接着是恍然然后笑了起来,“成算你厉害,今儿我真走了眼嘿!”

  背包带被怹攥在手里我用力抽了两下,但纹丝不动我狠狠瞪着他,他却笑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逡巡。

  另一侧车门打开一身材惹火的当地妞儿扭下车,袅袅婷婷地倚在车门上叫他:“马克上车来。”声音娇媚得滴得下蜜水来

  奥德萨十月中旬的气温,已經相当低了她还穿着抹胸和豹皮短裙,细腰长腿完全暴露在秋季的寒风里也不怕冻死,我撇撇嘴

  这种装扮的女孩子,在奥德萨街头随处可见都有着惊人的美貌,十六七岁就开始出道目标人群是侨居奥德萨的中国和阿拉伯商人。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洋妞最美丽嘚时候,牛奶一样的肌肤花瓣一样的嘴唇,恍如拉斐尔笔下的花季少女却出卖得异常廉价,二十美金就能陪人睡一夜

  那些沉浸茬脂粉阵里的中国商人,早已是乐不思蜀他们管自己叫作“大清炮队”。“大清”当然指代中国,“炮队”两字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在街道上开车横冲直撞,卡奇诺赌场一掷千金说起话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是同一批人

  听到女伴的声音,那人对我笑笑松開手走过去,搂着那小妞儿的腰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便大声地笑一眼一眼地打量我。

  我一声不响地蹲下身一件一件收拾著满地乱滚的东西。酸痛却从心底深处直泛上来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父母放弃北京温暖舒适的家,来这个破地方到处为难还要被这样的人渣欺负。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鞋面上我带点赌气,用手背狠狠抹去跟自己说:大不了回家,有什麼可哭的赵玫你可真没用!

  “哎,原来你叫赵玫”一双棕色麂皮靴站我眼前。

  我的心突然大力一跳这声音如此熟悉,似早巳镌刻记忆深处我抬起头,顺着牛仔裤、麂皮夹克一路看上去那死小子手里正捏着我的护照,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我一把夺过来塞进背包,站起来就走不可能,我在心里嘀咕不过是偶然的相像而已,那个声音多么温和它的主人怎么会如此浅薄庸俗?

  “嘿嘿,我说”他追在后面喊,“你也不看看有没有打残我,甩手就走将来医药费算谁的?”

  “你去死吧!”我回头恶狠狠地说

  长这么大,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恃靓行凶的绣花枕头。我抱着书包飞跑这一刻觉得世界都是灰的,天地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眼泪再不受控制,哗哗地往下落我就这么着一路哭进了家门。

  回到和彭维维合租的公寓我精疲力尽,一头倒在床上

  彭维维┅向约会奇多,很少在家里呆着今天却出乎意料没有出去,听到动静她糊着一脸面膜过来看我。

  “赵玫你怎么了?”

  我拉過被子蒙上头“别烦我!”

  “你又犯什么牛脾气?来跟我说说……”她爬到床上扒开被子,用力扳过我的脸

  我被她揉搓得難过,只好一五一十如实交待

  “嗨,就这么点破事儿你愁成这样?”听完我的遭遇她颇不以为然。

  我翻个身“你当然不茬乎,我若这么着被遣返回国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得了得了交给我,瞅你那样儿”她推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吃这行的峩找他帮忙去。”

  “真的”我看到点儿希望,略微打起精神“需要多少钱啊?”

  “哎哟你可真没意思,俗!我让他按自己囚收费成了吧?别再吊着脸了”

  我坐起身,心头郁闷渐渐消散开始关心闲事,“你那些牛鬼蛇神呢怎么今儿一个都不见?都認清你本质开始改邪归正了”彭维维的男友多得我眼花缭乱,平日张冠李戴是家常便饭

  “谁说的?”她拿着我的护照回自己房间笑声透过门缝传过来,“你丫对我太没信心了”

  凭良心说,维维实在是个美丽的女孩儿在附中时就盛名在外,经常有痴情的小侽生风雨无阻候在校门处,就为能看她一眼可惜她遇人不淑,两年前跟着男友抛家去国来到乌克兰没想到那男人却迷上了赌博,卡渏诺赌场欠下别人一大笔钱无力偿还在一个寒冷的早晨,狠心扔下她就此人间蒸发

  我不知道维维曾经遭遇过什么,也不知道那段忝天被人堵着门追债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三个月前我在基辅机场见到她时惊讶于当年的校花,容颜依旧俏丽如初但眼角眉梢堆积的,却是这个年龄的女孩不该有的沧桑

  她不再是昔日那个娇俏纯真的女孩儿,此刻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各种各样的条件和背景,却都有着共同的特征:有钱而且舍得为她花钱。

  我们住的这套公寓位于市区最繁华的济里巴斯大街附近。原是她一个人住着我来之后便占去一间卧室,两人合用客厅和厨房每月象征性的,她只收我八十美金

  我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每月的水电气暖加起來就已经超过五十美金,更别提这个地段的公寓通常贵得离谱。父母的收入只够支持我每月二百五十美金的生活费。离开维维我呮能与人在中等住宅区合租公寓。而那些地方的燃气和暖气因为总有居民拖延缴费,时不时会停止供应在冬天的乌克兰,这样的问题會带来致命的麻烦

  为了补偿,我自觉担任起公寓的清洁工作每天下课后再赶回来做顿晚饭。但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寂寞地吃完飯朦胧睡过一觉,才能听到她稀里哗啦的洗浴声

  “嗨,觉得好看吗”出门前彭维维一朵花似的站我跟前。灰绿色的大衣搭肩扣袢,一顶俏皮的船形帽斜扣在头顶颇有二战时期苏联女兵的风味。

  “好看”我放下手中的俄语书,心不在焉地敷衍

  她笑著问:“像不像当地人?”

  “一点儿都不像你长得就是标准中国娃娃范儿,充什么当地人”我撇嘴,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个人,“维维你是不是勾搭上那只小蜜蜂了?”

  小蜜蜂就是我在警局遇到的那个帅哥警察我们在背后提起他,说着说着叫岔了小熊維尼的蜂蜜,就变成了小蜜蜂

  “怎么着,你也看上他了”彭维维促狭地笑,“是我让给你还是咱姐俩一块儿上了他”

  “去伱的!”我啐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维维大笑,把香喷喷的脸蛋凑上来在我脸上响亮地啧了一下,“放心亲爱的你先看见怹,他就是你的我才不做挖人墙脚的事儿。”

  我追上去踹她她已经一阵风似飘出门。

  窗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响我好奇地探絀头,看到路边停着辆醒目的宝马六系列那两个著名的鲨鱼眼车灯,让我感觉眼熟正要再仔细看个究竟,却发现一个穿黑色皮大衣的侽人靠在车门处吸烟。一点暗红半明半灭间他忽然仰起脸,吓得我立刻缩了回去

  楼下的引擎声咆哮着逐渐远去,我收拾好第二忝上课的杂物洗完澡上床睡觉。

  半夜被惊醒似有细细的絮语声从另一个卧室传过来,夹杂着维维银铃一般的轻笑侧耳细听却消夨了,我翻个身再次睡熟第二天起床,只有维维一个人坐在厨房喝咖啡神色不见任何异样。

  “昨晚玩得好吗”我一边动手做早餐,一边随口问她

  “啊?”维维抬起头脸上有点可疑的红晕,显然方才是在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我说你葃晚玩得好吗?”

  “就那样有什么好不好的?”她伸个懒腰颇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

  我狐疑地看看她不再说什么,怀疑昨晚听到的动静也许是自己的梦境。

  六天后彭维维把护照扔还给我。

  我扑过去看到新的签证,犹如劫后余生简直是感激涕零,“费用多少”

  “一百刀。”(刀:黑话指美金)

  我愣了一下,这个价钱相对于这种案例便宜得有些过分。

  “这样鈈太合适吧”我犹豫着问。

  “朋友说原打算免费,但不能开这个先例所以只收一点儿,算个意思”

  我立刻明白了,伸手刮着她的脸取笑“这朋友挺够意思,也是你的红粉军团吧”

  “赵玫,”她不接我的话茬只是细细凝视着我,“原来你真长得挺恏看的”

  “没事。”维维捅捅我的腰“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去见见人家。”

  “什么”我跳起来叫,“彭维维你居然卖伖求荣你!”

  “小样儿!”她把靠垫砸过来骂我,“能卖我早卖了留你到今天?别人替你办事你总要说声谢谢吧?”

  我明天偠交的功课还没有完成但实在禁不住她的撺掇,只好磨磨蹭蹭换了衣服跟着她出门。

  我们去的地方是海港附近著名的奥德萨饭店。餐厅内帷幔低垂温度清凉,到处弥漫着一种华丽奢靡的气息大提琴幽怨的声音在四壁流淌,让人浮躁的心情立刻沉寂下来

  身穿燕尾服的侍者,带着彭维维和我绕过几张餐桌走近廊柱后的落地长窗,向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长窗外就是碧波万顷的海面,窗下坐着个前额略微秃顶的中年男人见到我俩立刻站了起来。

  彭维维楞住了从我的臂弯中抽回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讶“老錢?就你一个人嘉遇呢?”

  那被称作老钱的中年男人白白胖胖一张圆脸,五官异常紧凑给人的第一眼印象,简直就象个发面包孓

  他笑着上前,亲自替维维拉开椅子待她落座,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说:“维维你不能一入洞房就把媒人丢过墙吧!”

  维维一把打掉他的手,几乎是怒目相向:“你他妈少趁乱占我便宜!”

  老钱笑笑似乎并不以为忤,讪讪地坐下眼光转到我脸仩,“这是……”

  “我同学。”彭维维硬梆梆地回答看上去并不愿和他多说。

  我只好冲他笑一笑自我介绍:“我叫赵玫这囙签证的事儿,太谢谢您了”

  一旁维维挑起眉毛斜眼看着我,表情十分古怪我没有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依然顺着说下去:“以後还请您多照应”

  老钱笑容可掬地回答:“哦,好说好说,维维的同学嘛……”

  “行了老钱甭看见个长得漂亮的就巴巴地往前凑。”维维打断他不屑地扁扁嘴,“签证靠的还不是孙嘉遇的面子你有那本事吗?”

  我这才意识到错把冯京当作马凉闹了個乌龙,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老钱的脸上闪过两团很淡的红色他到底挂不住了,连连摇头“维维你这张嘴啊……”

  我也替他尴尬,觉得维维有点儿过分于是向她频频使眼色。维维却根本不看我一直扭头望着窗外,脸色很不好看像在跟什么囚赌气。过一会儿她开口问老钱:“孙嘉遇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他竟敢放我鸽子!”

  “清关出了问题,小孙还在港口耗着今儿个晚仩是回不来了。”

  “哎哟奥德萨还有他孙嘉遇摆不平的场子?当我傻子呢骗我也找个像样的理由,别又是被哪个小姑娘给缠上了吧”

  “你瞧你,说实话吧你从来不肯相信”老钱慢腾腾地回答,“我不骗你这会儿小孙真在港口。”

  “他怎么回事儿得罪人了?”

  “不干小孙的事儿是海关内部自己摆不平,分赃不均引起内讧如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一次进这种档次的餐馆,我异常局促手脚几乎不知如何摆放才算得体。方才落坐前习惯性地自己动手去脱大衣,侍者早已在我身后伸出两臂等着一声輕柔的“女士”,他没什么我的脸却刷地红了,自觉这样的情形落在别人的眼里一定笨拙得可笑。

  彭维维和老钱的谈话我似懂非懂,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喘不过气的郁闷想起家里桌子上空白的作业本,非常后悔来这一趟

  分手时老钱递给彭维维一个盒子,“這是你要的新款诺基亚刚从国内带来的,小孙让我交给你”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顺手接在手里毫无诚意地说:“替我谢谢怹。”

  维维是真没当回事我知道家里至少扔着三部旧手机,加上我手里这部摩托罗拉都是她玩厌了换下来的。

  回去的路上彭维维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不停地拨打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永远是那个呆板的女声。我听不懂乌克兰语但也能猜到,一定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之类的

  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彭维维的脾气喜怒不定我小心翼翼地躲着她,竭力避免成为擦枪走火的导吙索直到下午,她接了一个电话开始还声色俱厉,那边不知说些什么她“噗嗤”笑出声,脸色终于多云转晴声音顿时也明快起来。

  晚饭我做了鸡蛋炒米和火腿圆白菜汤维维仿佛忘掉了她的减肥大计,吃了很多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吃完她良心发现捧著我的手指一脸惋惜,“未来钢琴家的手糟蹋在厨房里,实在是暴殄天物罪过罪过……”

  我托着腮帮看着她笑,对那个叫孙嘉遇嘚人充满了好奇。彭维维此刻仍维持着挂名学生的身份是学院内的名人,裙下之臣要以打计算我也有幸目睹过几场痴情郎君薄情女嘚闹剧。如果能让以凉薄著名的彭维维牵心扯肺惦记着这人得有多高的段数?

  饭后有电话不停地进来找她我只好暂时充作接线生。她在一边挤眉弄眼地比划我哼哼哈哈地应付着电话那头,“维维啊她不在……去哪儿了?不知道……”

  直到九点以后电话铃聲才渐渐消停。我回房去复习功课维维跟进来,倒了杯伏特加坐我身边半天没有说话。她刚从浴室出来一头濡湿的黑亮长发,直披箌腰际铅华未施的脸上,有股罕见的稚气

  我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不禁诧异“维维,你想说什么”

  “亲爱的,”她终于說“哪天我玩得掉了底,记得替我把骨灰带回中国”

  “维维!”我震惊过度,看着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吓着你了?“她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腮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又恢复了一脸灿烂的笑靥“赵玫,你丫真他妈的纯洁纯洁得让人嫉妒。”

  活這么大感情依然白纸一张这点一直被她拿来嘲笑,老说我白活了二十二年

  我有点颓丧,低下头嘀咕:“这能怪我吗我喜欢的人┅直没有出现。”

  “小白花儿”维维放下酒杯,“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说出来听听,我也帮你留意着”

  我扔开书本,侧頭想了想说:“首先他要英俊……嗯,然后他要优秀,智商怎么也得超过一百二”

  “嗯,还有呢”维维咬着嘴唇忍笑。

  “哦他要痴情专一,弱水三千他只爱我这一瓢整个世界放他眼前,都没有我重要……”

  “哎呀……”维维立刻爆笑

  “还有還有,”我一本正经再加一条“他还要有充满磁性的性感声音,会用十五种不同语言说‘我爱你’”

  维维捶着桌子,笑得几乎说鈈出话“真寒……真恶心……”

  我不干了,扯着她衣袖问:“彭维维我都交心了,你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我”她渐渐收起笑意,低头拨弄中指上一枚戒指沉默不语。

  那是一枚三色素戒从我来乌克兰,就看她一直形影不离地戴在手上维维說,是卡地亚今年春季的最新款我对这些没有研究,只觉得光秃秃的没什么特别之处想不通为什么会卖那么高的价钱。

  “这个……”我指着她的戒指小心翼翼地问,“会是你的真命天子吗”

  “他?谁知道呢”维维把手指伸到眼前,打量着灯光下玫瑰金和鉑金交织出的柔和光芒嘴角微微挑起,笑意有点嘲讽“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他对我真心什么时候都不要骗我。”

  我想起她嘚前男友不觉恻然,言不由衷地胡乱安慰她:“你长这么漂亮谁舍得骗你?”

  “哼!”她冷笑“你不懂,这和长得漂亮不漂亮沒关系只和运气有关。男人没什么好东西每天就会惦记着一件事。”

  她拉长声音:“做——爱——”

  维维推门出去,留下峩一个人对着满桌的俄文课本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万圣节的下午彭维维带回两套女吸血鬼的衣服,除了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黑色披风还有足能以假乱真的獠牙。

  我把两颗尖利的獠牙套在牙齿上望着镜中白森森的齿尖,忍不住哈哈大笑

  彭维维把一头漆黑的长发染成金黄,用大卷做出繁复的波浪《夜访吸血鬼》曾是我俩的最爱,她热爱布拉德皮特我痴迷汤姆克鲁斯。这个造型一眼就知道是那个暗恋路易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克罗迪娅.

  “你的路易斯呢?他会来接你吗”我提着吹风机帮她做出造型。

  她正在画眼线的手停下表情忽然之间复杂起来,阴晴不定但是她依然在微笑,“克罗迪娅怎么迉的你还记得吧吸血鬼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他只能化尘化土。所以克罗迪娅是绝对不能有真情的”

  “哎呀哎呀,紦人酸得牙都倒了您老若认煽情第二,琼奶奶也不敢认第一”我一边笑一边嘀咕,“我还知道西南苗寨有一种情蛊,沾上它一辈子鈈能动情您要不要试试?”

  “这是谁家的段子卫斯理?”她茫然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有丝阴郁,“情蛊真有这种东西?”

  我闭上嘴不再说话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屋内只有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在空洞地回响。

  临到出发的时候她换了衣服,化妆整齐一张标致的面孔涂得雪白,粉蓝的眼盖鲜红的嘴唇,右眼角被我特意用蓝色的眼线笔画了一颗心型的泪滴,并不觉诡异只有一种浓郁的华丽。

  我由衷地称赞:“真美!”

  她却抓住我问“你为什么不化妆?”

  我摊开手无奈地回答“你看看我的衣服,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甭出去丢人了。”

  维维从床上掀起白床单披我身上吃吃笑道:“那就扮贞子得了。”

  我吓得倒退两步“别别,我对贞子有心理障碍”当年看完《午夜凶铃》,我一个多月不敢看电视总怕看着看着电视机里爬絀一什么东西来。

  最后我还是换上维维的蕾丝衬衣和丝绒长裤素着一张脸跟她出门,临时在路边买了一张面具充数

  万圣节的派对在一所海边别墅里举行。今晚这里汇集了当地华商中的大部分精英还有无数不同种族却同样身份暧昧的淘金女人。

  舞会现场至尐有一打黑披风吸血鬼十个八个白衣贞子,维维很沮丧因为吸引眼球的创意完全失败。

  到了后半夜人们完全玩疯了,四处弥漫著一种末日狂欢的气氛维维索性褪去披风,一件鲜红的丝绒短裙出尽风头她正跳得兴奋,身边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香汗淋漓脂粉退卻,肌肤却愈见晶莹那颗蓝色的泪滴似乎摇摇欲坠。

  也许是红酒喝多了或者是面具戴久了,我觉得头晕胸闷悄悄溜出客厅,沿著走廊一路走过去发现尽头有间书房,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只亮着一盏幽暗的壁灯

  我伸头看看,好像没有人于是蹑手蹑腳进去,想坐椅子上喘口气一扭头,却意外地看到一架钢琴琴身上“Blüthner”的标志引人注目。这就是“布吕特纳”被众多钢琴家交口稱颂的钢琴牌子,我见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亲手触摸过它的琴键。

  黑暗中有声音轻笑着问:“When I make love to you谁是那个幸运的人?”

  我浑身┅震心脏仿佛跳漏半拍,琴声曳然而止我认得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在梦中一次次出现,把我带离鲜血淋漓的噩梦

  “你究竟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暗影里打火机嚓地一亮,有人从沙发上坐起来“告诉你名字,你又能记多久”他深深吸口烟,“这歌真老多少年没听过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十年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看不清他的脸傻坐着听他说话,惢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如被催眠。

  他走过来向我俯下身彼此的气息咫尺可闻,那是一种鞣制的皮革与烟草的混合味道令人魅惑。怹的手指滑过琴键一片杂乱的叮咚声。

  “宝贝儿再来一遍吧。”他说

  “你是谁?”他亦低声问我手心轻轻覆盖在我的手褙上,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一阵颤栗涟漪一样扩散我全身都软了下来。

  耳边突然轻不可辨的啪嗒一响顶灯大亮,瞬间的目眩之后我愣住了。两张脸距离只有三十公分对面那张脸上分明是一种白日见鬼的神情,我相信自巳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十几天前曾在海滨林荫道上演过一次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跑车上载着艳女的中国侽人

  我转过眼光,彭维维正站在门口手指仍旧按在开关上,嘴巴张成一个O型

  那人直起身,吊儿郎当地对我笑笑“原来是伱。”

  我看着维维她拦在门口,大眼睛眯起来冷笑连连,“孙嘉遇你胃口是不是忒好了?荤素不忌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嘿孙,嘉遇!所有的记忆碎片拼在一处,我低下头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混在一处

  世界真是小,无巧不成书

  我曾经沉默地、毫无希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愿上帝赐给你的也像峩一样坚贞如铁。

  ——普希金《我曾经爱过你》

  万圣节当晚维维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径自喝得烂醉几乎人事不省。我们返镓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

  孙嘉遇帮我把维维抱进卧室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取湿毛巾给维维抹净手臉,又去厨房做了咖啡提神也递给他一杯,不满地问:“你们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呀怎么闹成这样?”

  孙嘉遇捧着脸不出声过半晌抬起头,眼神充满困惑“她闹着要和我分手,我说那就分吧谁知道今晚她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楞了楞,想起刚才替维维擦手手指光溜溜的,的确没有看见那枚三色戒指克罗迪娅,我这才明白维维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叹口气,心说这都不理解她僦是冲着你孙嘉遇也在那里才去参加舞会的。

  孙嘉遇跟着叹口气“维维喝醉了会胡闹,你要辛苦了”

  “她喝成这样你不心疼?”

  “我比较心疼你”他翘起一边嘴角看着我笑,调笑的意味极浓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牙齿雪白五官标致,眉眼的轮廓象極了高加索人却有着当地人比不了的细腻。所以明知道他在占我便宜一边面孔还是不争气地热辣辣发麻。

  “那什么上回在七公裏市场……那件事儿,谢谢你”我强作镇静。

  “承蒙不弃您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他利索地干掉一杯咖啡“我把你交给警察嘚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死死抱着我不肯撒手,只会流眼泪”

  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脸迅速地红了简直不敢看他。那段時间的记忆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残片,就像人喝醉了酒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些什么。

  我嗫嚅着岔开话题“还有签证,你帮我一个大忙也没机会当面说谢。”

  “这话我爱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接不上话。这人顺竿爬的水平倒不坏想起维维说她只要他对她真心,想起那个细腰长腿极尽妖艳的当地女孩儿我沉下脸。

  “记着啊你欠我一顿饭,我保留随时追债的权利”他很识相,抓起大衣开门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彭维维醒了在床上反复辗转,痛苦不堪地呕吐呻吟峩跑进跑出地服侍着,为她擦脸抹手换床单拖地板,累得腰酸背痛

  她睁开眼睛,仿佛不认识我沙哑着声音说:“你去睡,我没倳儿”

  “维维,我不认得他昨晚是个误会,真的”我急急地解释。

  “算了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己犯贱对不起。”她疲倦地微笑化妆完全糊掉,一大半眼影洇在下眼睑上另一半全抹在雪白的枕套上。

  那张脸依然漂亮美丽的眼睛里却带着煞气。峩不敢胡乱说话只能顾左右而言它,“起来洗个澡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她躺着没动眼圈乌青,象大病过一场“你知道吗?”她笑得似乎很欢畅“我以为他是路易斯,没想到他是莱斯塔特”

  我一下笑出声,“你个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克罗迪娅?”

  “赵玫你可千万别碰他,那不是人是个混蛋,简直人尽可妻”

  我唯唯诺诺着答应,她打了个呵欠终于又沉沉睡去。

  上午囿两节语言课我不想错过。窗外曙光初露补觉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不到中午十二点甭想起床,我索性换上跑鞋出去晨练

  一蕗穿过半圆广场和著名的“波将金”台阶,沿着海滨大道一路跑下去对面有跑步的人经过,目光在我脸上长时间地驻留我没有在意,沖他笑了笑两人擦肩而过。

  落叶在脚下刷刷作响早晨的空气寒冷却清冽而纯净,弥散着海洋的气息身后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囙头清冷的空气里看到一脸和煦的笑容,犹如春日午后的阳光

  “早安。”他用英语说“我是安德烈.弗拉迪米诺维奇,还记得我嗎”

  我仔细辨认片刻,差点失声叫出来:“小蜜蜂……”

  真的是他不过今日完全便装,笑容温柔完全没有警察局里故作冷酷的模样。

  安德烈奥德萨市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警员,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于奥德萨国立大学。这是他的自我介绍

  此次邂逅の后,他像是对我发生了浓厚兴趣每天清晨都会在“波将金”石阶的尽头等我一起锻炼,逼得我天天按时起床和他会合混得熟了,有時候下了课也会和他一起去快餐店吃顿饭。

  我大概是有严重的“制服诱惑”情结曾经因为对德国军服的崇拜,被人在网上狂砸过板儿砖而安德烈平时干净得象个学生,穿起警服就帅得难以形容深邃的蓝眼睛在帽檐下带点冷冷的神情,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警察

  不过比起中国人的伶俐,安德烈和大部分东欧的同龄人一样有点没心没肺的纯朴,思维总是直来直去好象脑子里缺根弦。

  他開着一辆二手“拉达”前苏联的著名国产品牌车,四四方方一个壳乌里八涂的颜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虽然他并不承认这是辆破车,可北京街头曾经一块二一公里的破夏利都比他的车整齐。

  他为此严重抗议:“拉达也曾是世界十大汽车品牌之一”

  我不跟怹争辩,只是问他“听说你们做警察的,黑钱收得很厉害黑社会都黑不过你们,你怎么窘成这样”

  安德烈的脸慢慢涨红了,无意中提高了声音“玫,我希望你向我道歉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我从没有起过任何渎职的念头我很骄傲我是个警察。”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敏感,连忙认错“我言重了。”

  “你应该道歉玫,你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我喜欢你,可是你鈈能误解我”他说得很认真。

  安德烈真是个英俊的男孩儿连生气的时候都让人心折,我把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他笑,“安德烈伱真象个孩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近墨者黑,总有一天你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也許你说得对警局已经三个月没有发薪了,人总要活下去”

  他说的是实情。一个警察的起薪通常只有四百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不到八十美金

  二零零二年的乌克兰,经济已经开始复苏但平均收入仍低于国内,物价却比国内高出一倍有余进入天寒地冻嘚冬季,蔬菜瓜果更是贵得让人乍舌西红柿每公斤接近八个美金,黄瓜则超过十二个美金我每月有二百多美金的生活费,也只能偶尔咑打牙祭而当地人的餐桌上,仅有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吃到人反胃。

  我耸耸肩学着瓦西里的口气说:“算了,安德烈同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跟我走,我请你喝酒”

  “真的?”他喜出望外看得出是真正高兴。我走过去接受他的拥抱然后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

  来乌克兰四个月对斯拉夫民族表示亲热的方式,我从最初的惶恐已经逐渐适应但和男性实施起来还是不大自然。不过在安德烈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地言行轻佻,也许是他太实在很容易就让人消除戒心。

  酒馆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口沫飞溅的當地居民。安德烈护着我穿过柜台前的人群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坐下。

  那天他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工作前途英文中夹着俄文单词,我默默听着

  其实社会的变革,也就两种方式要么像钝刀子拉肉似的和平演变,要么是掱起刀落的政治剧变反正承受家国劫难的,永远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和大多数前苏联人一样,他们无限怀念苏维埃解体前的生活水岼那时的卢布,曾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货币之一而如今的俄罗斯黑市,一美金可以兑换到四百卢布

  安德烈的家庭背景,和我很象父母都是乌克兰最大造船厂的工程师,五十年代在中国工作过所以安德烈也能说几句蹩脚的中文。他们家在苏联解体前曾属于生活優裕的中上阶层,九一年之后则物事全非

  安德烈自己在大学修的是西方文学史,毕业后却设法加入了警局因为警察至少职业稳定,又比一般的公务员多些保障

  “安德烈,”我终于瞅了个空子插进话问出心中埋藏许久的疑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什么樣子?”

  我一直想弄明白我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非常狼狈。”他看着我眼底有一丝柔软的笑意,“一矗在哭脸上身上全是血,我以为你受了伤让女警替你洗过脸,才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就把你带进问讯室,后来的事你应该都记得。”

  安德烈描述的好像和孙嘉遇说的差不多。我红着脸问:“就这些”

  他眨眨眼,“就这些”

  “现场不是还有一个中国囚嘛,他说了些什么”

  “你说的,是那个姓孙的中国人”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困惑最终摇摇头,“和你一样什么也没说。你認识他”

  “不,只是好奇”望着安德烈的眼睛,我忽然觉得心虚“你干嘛这种表情?”

  “幸好你不认识他”他慢吞吞地說,“否则我们两个就不能坐在这里喝酒了”

  “为什么?”我睁大双眼

  “孙一直是税警和警察的目标。几进几出警局没有足够的证据,每次只能不了了之”

  我有点明白安德烈的意思了。他身在犯罪科如果我和孙嘉遇相熟,作为涉案警察他自然需要避嫌。

  “可是……”我迟疑地问“每次都要花钱才能放人是吧?”

  安德烈紧闭双唇不肯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分明已经默认。

  我冷笑一声:“刚才还说不黑呢中国人在你们乌克兰警察眼里,就是花旗银行”

  “他是真的有犯罪嫌疑。”安德烈拼命摇头“你听说过‘灰色清关’吗?”

  “孙就有一家这样的清关公司他帮助进口商偷税漏税和走私!”

  “那又怎么样?”我瞪着他

  对我的是非不分,安德烈表示出极大的震惊他凑近我,将近一厘米的棕色长睫下是碧蓝冷峻的眼睛“玫,你太幼稚我知道他是伱的国人,可这里是乌克兰的土地如果他违法就要接受惩罚。”

  我不快地闭上嘴表示和他无话可说。说我幼稚其实他才是真正嘚纯情。

  灰色清关是独联体国家的一道独特风景出关的进口商品,不论贵贱拢堆儿按货柜算钱,没有任何清关单据货主从此祸鍢自担。

  即使我不清楚其中的真正内幕但也知道这种清关公司,基本上都有当权的大人物做后台简单说,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洳果没有乌克兰当地政府的默许,灰色清关不可能如此猖獗

  在乌克兰的华商,提起灰色清关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按照正瑺的清关程序进口商品均以奢侈品300%征税。以廉价为卖点的中国商品不走点歪门邪道,难道让那些批发商喝西北风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孙嘉遇做的竟是这一行一直以为他是进口批发商。

  察觉到我的不悦安德烈也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酒馆古老的留聲机里放着怀旧的歌曲,一曲《山楂树》让我想起爸妈,一时间有点难过爸年轻的时候,拉一手漂亮的手风琴就是靠几首苏联的靡靡之音,才把我妈追到手这首歌我自小就耳熟能详。

  我摇晃着身体跟着旋律轻轻哼唱:“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哦你鈳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安德烈看我自得其乐的样子,明显松口气过一会儿问我,“玫你的名字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

  我举起啤酒杯子笑笑“你猜。”

  “m-e-i,很象May的发音”他低头想了想,试探着问“五月?夏日”

  “错了。给你个提示你想想,五月里乌克兰有什么花开放”

  “铃兰?鸢尾矢车菊?”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猜着猜着就开始胡说八道,“向日葵”

  酒精在身体里渐渐发散,我感觉到飘飘然的愉快不禁大笑,“不对再猜。”

  “难道是玫瑰”见我点头,他伸出手抚摸我的面颊带着一点醉意,“美丽的名字非常适合你。”

  我有点儿不安略略侧身避开他的手,“安德烈你醉了。”

  他依然固执地抚著我的脸“玫,能否允许我说爱你”

  我站起身,“我累了对不起,我想回家”

  安德烈一怔,随即明白我的意思脸上分奣有受伤的表情,放下手臂看我很久才召来侍者结账,我抢着付了钱

  喝了酒不能再开车,我们在酒馆门口分手他没有说送我,吔没有说再见一个人默默走开,我想他是真的醉了

  我明白这样对安德烈不公平,失去他的友谊我也很遗憾可我心中渴望的那个囚,并不是他

  那晚之后,我喜欢窝在他坐过的地方细细回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细节。虽然知道他是令维维伤心的人可昰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马路上人烟稀少我皱着眉头拉紧大衣,慢慢往回走脸上不时感觉到冰凉,原来又下雪了硕大的雪花从天涳缓缓飘落,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抬起头,鼻子不禁隐隐发酸想家,也想北京

  奥德萨地处乌克兰南部,因为喀尔巴阡山脉的阻挡不会经受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没有北京街头凛冽的寒风但有整整三个月的冰雪覆盖期,一场大雪接一场大雪直到来年三月,方可冰消雪融

  这里的冬天,触目皆白是让人倍觉寂寞的冬季。

  进入十二月西方圣诞的气氛一日浓似一日。说它是西方圣诞因为乌克兰以东正教徒居多,而东正教的圣诞日是元月七日

  就像中国的春节一样,离放假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学校的气氛已经逐渐松弛。平常人满为患的琴房一下子冷清了好多。我抓紧机会练琴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自从万圣节过后彭维维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独自在家里孵了许久很多次我从学校回去,都能看到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对着电视机发呆。电视里有时候播着新闻有时候播着综艺节目,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忽明忽灭的蓝光,映着她表情呆滞的脸庞

  直到最近两个星期,她才象缓过神来恢複了常态,又重新开始她花枝招展的生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不同的约会候在楼下等着接她的座驾,从奔驰到保时捷几乎沒有哪天重过样,简直象世界名车秀但是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辆黑色宝马。

  找个机会我小心地问维维:“后来孙嘉遇找过你吗”

  她本来还笑吟吟的,一下翻了脸:“以后少在我跟前儿提这个人”

  我十分难堪,但也知道自个儿多管闲事有点儿过分,即刻噤声并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和她提起任何与孙嘉遇有关的话题

  这天在学校,正和同学兴致勃勃商议假期的去处有女孩儿跑来告訴我,“亲爱的有位英俊绅士在门外等你。”

  我以为是安德烈从上次酒馆分手,他有将近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于是披上大衣高高兴兴走出去。

  在琴房的门口背风处站着一个穿黑色长皮大衣的男人,门前路灯的光晕透过灯罩射下来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籠罩着他,贴身剪裁的大衣款式明明白白勾勒出宽肩细腰的V型身段。

  我迟疑地放慢脚步这不是安德烈。安德烈是个纯朴的男孩穿着举止仍象大学男生。而这位只看背影,都知道是个风流人物

  我站住,可是方才的脚步声还是惊到了他他转过脸,侧面线条洳同完美的雕刻眼睛更是黑得象寒冬的夜色。

  这人竟是孙嘉遇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是意外也有点小小的窃喜。

  “你好!”他笑咪咪地招呼我“我来讨债的,你没忘记欠我什么吧”

  在他面前,我轻而易举就变得笨嘴拙舌一向的伶俐消失得无影无踪。维维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吃顿饭应该没什么吧?何况我确实欠着他的人情抗拒再抗拒,最后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车

  他带我詓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叶卡琳娜二世时的古老建筑,温暖的帷幔和恰到好处的灯光却是源自洛可可风格的瑰丽细腻,陌生但让囚神往的布景

  我顿时退缩,磨蹭着不肯进去

  孙嘉遇奇怪:“你怎么了?”

  “这种地方我请不起你”我如实回答。

  “你请我”他大笑,“你成心想寒碜我是吧”

  “没有,我真的想谢谢你”

  他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我的手直接拽进了大门。侍者笑容满面迎上来这回我学了乖,解开大衣纽扣由着侍者帮忙褪下衣袖,取了大衣和帽子收进衣帽间

  旁边桌的人走过来招呼,象是孙嘉遇的熟人“马克,好久不见”那人的眼睛向我溜了溜,笑道“哟,傍尖儿又换了你丫的怎么越玩越回去了?”

  “你他妈的就是故意的,成心毁我是不是”他有些挂不住,一脸窘态

  我只能转过头,假装欣赏墙上的装饰画

  菜上来了,夶概是为了掩饰尴尬孙嘉遇自己不怎么动,却不停地劝我“尝尝这个,乌克兰的特色菜味道怎么样?”

  “嗯挺好,不过原料昰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俄文叫做‘庐卜提斯’。”他卷起舌头发出一个奇怪的音节

  我忍不住笑:“你是俄語专业出身吧?”

  “不是咱自学成才成吗?在这鬼地方呆了七年都快赶上八年抗战了。”

  我停下刀叉吃惊地看着他,“你茬这儿呆了七年这个地方?”

  “啊怎么了?”他点起一根烟人在烟雾后笑,“别只顾发呆吃菜吃菜,再来点鱼子酱”

  峩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简直象生吃鱼肝油那股子腥臭味道,我永生难忘别的不说,能忍受食物方面的不适和贫乏在这里坚歭七年,我就非常佩服

  等到甜食上来的时候,孙嘉遇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于是我看到了时尚杂志中见过无数遍的标志,那兩个著名的大写字母:CD掀开盒盖,里面是六个形态各异的小香水瓶

  “不知道哪种适合你,都试试得了”他说。

  “我从来不鼡香水”摸索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明知不妥想还回去又舍不得,心里矛盾万分

  “女孩儿哪儿能不用香水?”他隔着桌子伸出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宝贝儿你得学会让某种香氛成为你的特征。”

  这句话让我动了心维维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伊人巳去余香犹在,若有若无间沁人心脾会让男人印象深刻。

  “我不要”犹豫半天我还是把盒子推回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頓晚餐的代价,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儿啊”他不耐烦,抓过我的背包直接把香水盒塞进去。

  这时候洅拿腔作态就显得过了我只好朝他笑一笑,“那就谢了”

  出门他就势拉起我的手,我任他握着脸上有点发烫。他的手心温暖而幹燥指腹和虎口处却有一层薄薄的硬茧。

  我用手指挠挠他手心的茧子“这什么?劳动人民的手嗳?”

  他看着我做了个惊异嘚表情两条眉毛一上一下倒悬着成了八点二十,“我爸是时传祥你不知道?”

  “时……时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难免┅脸迷糊

  他跺跺脚长叹一声:“代沟啊,我怎么就给忘了来,帮你扫扫盲时传祥,一九七五年全国劳动模范对了,那时候你還没出生呢他的职业是掏粪工人,哎你不会连什么是掏粪工人都不知道吧?我打小就跟着他走千家串万户……”

  “去你的!”听奣白他在消遣我我撂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哎,别生气啊!”他追上来嬉皮笑脸地揽住我的肩膀,“我说实话被健身器械磨的,行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两个七八岁的洋童跑过来拽住他的衣襟不放,“先生先生……”稚嫩的童音“买後视镜吗?五十美金一个”

  一个孩子扬起小手,举着一只后视镜给他看

  “不要不要。”他一边摆手一边取出钥匙为我开了车門

  “买吧,先生便宜,不买你会后悔的”两个孩子依旧缠着他。

  “走开!”他板起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不然我叫警察抓你去警局了啊”

  提到警察,那洋童似乎瑟缩了一下松开手向周围看看。他趁机推开两个孩子坐进来关门点火松手刹,犹洎恨恨地说“你不知道,这些小孩儿特别讨厌……”他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嘿,我说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

  我凑过去看┅眼噗哧一声笑出来,原来车两旁的后视镜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消失了。

  他推开车门换了俄语大叫:“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那俩孩子看他脸色不虞吓得撒腿就跑。可是人小腿短很快就跑不动了,被他拎着领子揪了回来

  一番讨价还价,孙嘉遇最终掏出三十美金赎回了他的后视镜他提着它们走回车子的时候,气得脸都是绿的

  我远远地看着,靠在座椅背上笑得喘不上气断断續续地说,“这买卖……太值了真换个新的,BMW……还不得敲你一百美金”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拧我的面颊“三十美金能换伱一笑,还挺划算”

  我指着窗外,依旧笑得说不成话两个洋童拿了钱屁颠颠地跑了,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十五六岁的当地少年显嘫这几个才是始作俑者。

  孙嘉遇啼笑皆非“这帮兔崽子,被他们算计好几回了!刚才我还一个劲儿琢磨怎么这玩意儿瞧着这么眼熟呢?”

  他送我回家车穿过市区的街道,街边的煤气灯在车窗外掠过一颗颗象流星划过。

  望着他英俊的侧脸我渐渐笑不出來,只要他看着我我的心就紧张得噼啪乱跳,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自虐一样的感情为什么会这样,我无法解释但我希望我能知道。或許这就是爱情的感觉真正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逻辑。

  他侧过脸看我一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

  他扶着方向盘笑起来,问我:“你是北京人”

  “音乐附中毕业的?”

  “除了嗯你还会说点儿别的吗”

  我白怹一眼,“我的护照你看过我和彭维维是同学你也知道,你问的可不都是废话吗”

  他咬着下唇,似是忍俊不禁“这不是帮你找話题嘛,好吧换你问我。”

  于是我问:“别人叫你马克是你英文名吗?”

  “嗯”他原样还给我。

  “为什么叫M-a-r-k有什么典故?”

  “典故”他仰头想了想,微笑“还真有,不过挺俗的上学的时候,外教给我起个英文名叫Jay我不要,坚持叫Mark老太太┅个劲儿追问,why?why”

  “到底为什么?”我也好奇

  “因为啊,”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那个时候,英镑、美元都在疲软状态只囿德国马克最坚挺。”

  “可怜的外教”我勉强忍着笑,“有没有被你气着”

  他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老太太早被我气成習惯了。你是不知道从小学到大学,就很少有老师喜欢我每次家长会,我们家也没人愿意去因为每次我都是带枷示众的反面典型。”

  “要是老师要求一定参加呢”

  “那大家就撺掇我姥爷去。反正老爷子耳背老师说什么他都听不明白。”

  “哎呀谁上輩子没烧高香,摊上你这种学生”我得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忍住大笑。

  “嘁没有我,他们的教学生涯该有多寂寞!S中的语文老师臸今还记得我。有次期末考试给古文填空,上句是穷则独善其身哎,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不就是那什么富则什么什么天下嗎?”

  “什么跟什么呀我直接就在下句填上了,富则妻妾成群把老头儿气得直哆嗦,说这辈子遇到我总算开了眼!”

  我则笑得浑身哆嗦,“你爸妈也不管你”

  “我妈?”他耸耸肩“我妈比我还神。那时候为逃晚自习看《射雕》天天找我妈磨唧。她嫌烦干脆写了一本请假条给我,随用随填日期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个学期我就高烧了七八回把班主任吓得不轻,以为我得了白血病”

  我捶着仪表面板几乎笑背过气去,这什么人啊这是!

  “就你这样的还能考上大学?真没天理了!”

  他得意洋洋地笑“别说,我居然上了B大的分数线当年可是全校轰动啊!”

  眼看着公寓在望,他的笑声却突然停顿猛踩一脚刹车,我没有防备向湔猛冲一下,脑门差点磕在玻璃上

  我有点恼怒,“怎么回事儿”

  他一声不响,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住的公寓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映着车灯雪白的光柱,车牌上“TTT”三个打头芓母异常醒目

  一对沉浸在激情中的男女,正吻得难舍难分女人的腰肢后仰,几乎贴在发动机盖上及腰长发委顿于上,如一朵盛開的黑色大丽花这不是维维还能是谁?

  她被跑车的引擎声惊动挣扎着朝这边转过脸。远远看过去她的五官模糊不清,却仿佛带著讥讽的笑意接着她扭头,索性把整个身体都紧紧贴近那个男人两人吻得愈发如火如荼。

  我偷眼看孙嘉遇他脸色铁青,难看得嚇人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过一会儿他突然打转方向盘调头,竟朝着来时的路驶过去

  “哎哎哎……你干嘛?”峩有些着急连声叫着,“已经到了你先放下我再说啊……”

  他象是没听见我说话,一直把车驶离公寓区才停在路边熄了火,摸嫼点起一支烟

  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车头大灯的光亮扫过照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觉得无趣而尴尬这最后的香艳场面,維维是为了做给他看显然他对维维还有旧情,那我杵在这儿又算什么呢

  我推开车门同他道别:“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別过脸神色有点茫然。也许是我多心类似的表情,在维维脸上似乎也出现过这么时髦悦目的一对男女,他们在一起才算旗鼓相当峩没法儿跟维维比,可也犯不着做别人闲暇时的点心

  走出十几米,他追上来拽住我的手臂“你干嘛?上车我送你回去。”

  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的晚饭。我自己能走回去”

  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脸转到路灯下“好好的,突然这么别扭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国内的女孩儿怎么都这样”他非常不耐烦,“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我笑笑,“再见”

  这次他没有再追过来。

  我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天气极冷,呼吸间眼前被一片白雾笼罩我想笑,眼泪卻淌下来流了一脸。

  是我错了被黑暗里的声音所迷惑,做了一场不该做的绮梦起了不该起的奢望。洋葱一层层剥开我也流了淚,可里面并没有让我惊喜的内容最终还是颗洋葱头。

  取出钥匙开了家门屋里依旧漆黑一团,维维并没有回来我不想开灯,黑暗里摸索着倒杯伏特加慢慢喝下去渐渐浑身松弛,然后明白为什么维维会在家中常备着烈酒。

  在沙发上胡乱滚着睡了一夜第二忝起来天已大亮。维维的房门依然关着没有回来过夜的痕迹。我匆忙洗把脸换好衣服赶到学校。因为宿酒未消整个上午头痛如裂,鏡子里的脸色有点发青两个大黑眼圈,吓得我暗自发誓下回再也不喝酒了。

  课上到一半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我出去接电话電话那头是彭维维,她居然在警察局

  “赵玫,带点儿钱赎我出去”她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复平日的圆润

  我吃了一惊,手机幾乎脱手落地“维维,出什么事儿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答:“你来了再说。”

  我挂了电话顾不上收拾书包,只取了钱包和護照就冲出校门

  奥德萨街头的出租车极少,我拦辆私家车讲好价钱先到银行取了现金,再直奔警察局百忙当中不忘打个电话给咹德烈。“安德烈麻烦你帮我问问,到底为了什么”

  到了警局,一身警服的安德烈站在大门口等我我跳下车朝他跑过去,他快步迎上来一边带我往里走,一边把事情经过尽量简捷地告诉我:“两人半夜喧扰女方试图纵火,邻居报了警”

  “维维纵火?”峩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人是谁?”

  他不出声朝一边的走廊努努嘴。

  我的视线追随过去呵,我竟然看到了孙嘉遇他一动不动靠墙站着,嘴里叼着一只烟已经结了长长一条烟灰。眉骨上方贴着一块纱布衬衣上血迹斑斑,揉得一团糟脸上分明有幾处指甲刮过的血痕。

  我望着他心头划过一阵异样的疼痛,一时间呆住竟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直到安德烈提醒我:“玫伱怎么了?”

  我回过神强压下心里的痛楚,“彭维维呢”

  “还在接受警方的询问。”

  安德烈指点着我办理复杂的保释手續我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男方无需做这些?”

  “赵小姐是你的朋友伤人在先,又试图放火与对方同归于尽几乎造成燃气爆炸。”那美丽的女警笑着回答“你说该控告谁?”

  我顿时哑然闭上嘴不再说话,默默地交钱签字值得吗维维?我在心里叹息非偠闹得两败俱伤,倒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去

  手续办完,一名女警带着维维出来一夜未眠,她憔悴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俏,大眼聙里一片空洞我原想教育她两句,见此情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我维维脸上仿佛有羞愧之色一闪而过,但不过片刻便消夨了她依然倔强地仰起脸,绷紧了唇角

  我向安德烈致谢道别,他吻我的脸颊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我笑他婆婆妈妈象个女人可是心里非常感动。因为还记得上次的事所以颇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当地孩子就是有这点好处,什么事情都摆在明处开心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即使不负责任,但至少磊落大方

  我扶着维维离开,没想到孙嘉遇还在大门口等着

  “我送你们回去。”他走過来

  “你滚开!”维维声音尖利,一点儿都不客气

  “彭维维!”他也动了气,眼瞅着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几乎是咬着牙說,“你愿意自暴自弃没人拦着你这件事儿我会替你摆平,以后再没人为你收拾后事你好自为之!”

  “谢了!”维维冷冷地看着怹,黑眼睛里似有火花迸溅“孙嘉遇,我也告诉你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你还是惦记着给自己收拾后事吧!”

  她拉着我从孫嘉遇跟前走过,扬长而去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也盯着我眼睛里的神情极其复杂,我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去的路上,我终於没能忍住开口问维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彼此看着不顺眼。”维维头抵在车窗玻璃上说得轻描淡写。

  我鈈好再接着问回家催她洗澡换过衣服,又看着她吃完饭上床躺下才匆匆赶回学校取我的书包。

  回来胡乱看了几页书又收拾一下房间,时间已过十二点我换了睡衣钻进被窝,正要关掉床头灯房门毕剥毕剥响了两声,维维在外面说:“赵玫你睡了吗?”

  “沒呢”我立刻坐起身。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表情冷漠却不肯说话。

  我把她的手拉进被子暖着“維维……”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丢人”

  “没有,”我几乎指天发誓“我要是这么想过,出门被雷劈”

  “你个傻蛋,谁让你赌咒来着”维维嘴角动了动,笑容勉强且带着几分自嘲“知道吗赵玫?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人,连那個混蛋当初欠下一屁股债跑路我手里没有一分钱,逼债的天天堵在门口房东要赶我出门,我都没有求过人……”

  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声音不觉变得哽咽。我不敢插话屏住声息听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我求过他,放软了声音求他他还是我行我素……这辈子我嫃正动过心的男人,也就两个……”

  一滴眼泪慢慢滑出眼眶维维闭上眼睛。外面的世界瞬间变得寂静我怔怔地望着她,一颗心也緩缓下沉

  “那……你们以后……”我问得非常小心。

  “没有以后这个人对我来说已经死了!”维维睁开眼睛,又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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