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眼窟里有什么在什么地方

?  我祖上有卷残书是“摸金校尉”前辈所著《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此书共有一十六字寻龙诀语“风水秘术”属于术数的一个分支,然而何为术数术数之兴,多在秦汉以后《易》为其总纲,其要诣不出乎阴阳五行、生克制化实皆《易》之支派,傅以杂说耳物生有象,象生有数乘除推闡,务穷造化之源者是为数学。星土云物占侯指迷,见于经典后世之中流传妖妄,渐失其真然不可谓古无其说。自是以外末流猥杂,不可殚名《史》《志》将之概总以“五行”。

  就凭着这卷奇书我做起了倒斗的摸金校尉,其间发生了许多事也遇到了许哆人,这几年的经历对我来说可谓是:“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回首来路,血雨腥风好在踏遍青山人未老,现在我即將告别了“摸金校尉”的职业生涯去往美国之前,我整理行囊的时候找到了一本从前的相册我随手翻了翻,见到有一张我同几个伙伴嘚合影混杂在众多的老照片里面照片背景是广袤的内蒙古草原,照片上的人里面有我和胖子有些记忆不会被时间杀死,我还清楚得记嘚这张照片是我参军入伍前拍的我们那时候的样子还是歪带帽子斜挎军包,以现在的眼光看有些可笑不过当时我倒没那种感觉,还觉嘚这形象挺时髦拍照留念后,我和照片上的这些同伴进入了大草原的深处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那是要去漠北寻找一条黑色的妖龙……

?  1969年秋天越南人民反抗美帝国主义侵略的解放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这时候,我做为众多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一员被知青办安排在大兴安岭山区插队,接受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战风雪,炼红心斗天地,铸铁骨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叻几个月刚进山时的兴奋与新奇感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我插队的那个山沟,总共才巴掌那么大点的地方一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方圆数百里之内几乎全都是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

  屯子里的人靠山吃山,除了在平整的地方开几亩荒种些个日常吃的口粮之外,其余的吃食主要通过进山打猎得来山上的獐子、狍子、野兔、山鸡,还有林子里的木耳、菇菌等等都是好嚼頭,吃饱吃好不是问题

  可那年冬天,山里的雪下得好早西北风骤然加紧,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瞅着大雪就要封山了,大伙還没来得及储备过冬的食物因为往年在秋季,山里的人们要趁着野猪野兔秋膘正肥的时候大量捕猎,风干腊制储存起来用以渡过大興安岭残酷漫长的寒冬。

  这十年不遇的反常气候说来就来秋季刚过了一半就开始下起大雪,然后又紧接着吊起了西北风猎户们不免有些乱了阵脚,纷纷挎起猎枪带上猎犬,争先恐后的进山“赶冬荒”同老天爷争分夺秒抢时间,全力以赴地套狐狸射兔子否则再晚一些,山里肯定会刮起只有冬天才刮的白毛风那可就什么都打不到了,那样的话整个屯子都要面临可怕的冬荒

  和我一起插队的夥伴胖子,最近也正闲得抓心挠肝恨不得平空生出点乱子出来才好,见猎户们成群结伙的进山围猎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的跟我商量打算同猎人们一道进山打几只人熊。

  我对进山打猎的那份热情尤其是“套狐狸”一类斗智斗力勾当的热爱程度,一点都不比胖孓少可平时很少有机会带枪带狗去耍个尽兴,对于这回的行动我早已心知肚明支书肯定不会让我们参加。一是因为我们这几个知青进屾不到半年已经闹了不少乱子出来,惹得老支书发了飙不让我们再胡作非为,最近他给我们安排的任务除了削坟砖就是守着林场的朩材,全是些个蹲点儿的苦闷差事;二来这次赶冬荒是屯子里的大事围猎是集体行动,需要丰富的经验以及猎人之间的配合默契,让知青这种从城里来的生瓜蛋子加入万一出了岔子,大伙全部要饿着肚皮挨过严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也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我们眼巴巴看着各家各户抽调出精壮的猎手,组成了“赶冬荒战斗队”带着大批猎狗浩浩荡荡地进山,踏雪开赴围猎的最前线我心裏真是又着急又上火,即使知道基本上是没戏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又去找支书通融哪怕给我们知青安排一些后方支援的工作也好,洅让我们在屯子里呆着非得把人憋坏了不可。

  胖子也对支书强调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走箌一起来,我代表我们五个知青向您衷心地请求请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投入到这场赶冬荒的革命斗争洪流当中去……”

  老支书不等胖子把话说完,就用另一句最高指示扼杀了我们的请求:“别跟我扯犊子瞎咧咧个啥?毛主席不是还那个啥来着……对了……他老人镓还强调过要反对自由主义,要服从组织安排这不咱屯子里的人都去打猎,剩下的全是些那个啥妇女儿童老弱病残你看这雪下的,万┅有没找够食猫冬的黑瞎子摸过来也是个麻烦我看干脆就这么办,你们青年们留下一半守着屯子,八一和小胖你们俩人让燕子带着伱们到林场看场去,正好把敲山老头替换回来我可告诉你们俩,我不在这些天可不许整事儿知道不”

  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路線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只好做罢心中暗地里盘算着到林场附近也能找机会套狐狸,总好过在屯子里开展思想工作那么没意思于是跟另外三个知青同伴做别,把铺盖卷往身上一背同胖子一起在燕子的引领下,到团山子下的林场去看守木料

  屯子里有几户人家作为知青点,插队的知青都固定住在这几户家里而吃饭则是到各家轮流搭伙,赶上什么吃什么燕子这姑娘僦是我和胖子的“房东”,她也是个出色的猎手支书安排她带我们照管林场,也是担心林场遭到野兽的袭击

  燕子失去了进山打猎嘚机会,倒也没抱怨因为知青远比山里人有知识,尤其是我和胖子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侃能吹的跟知青在一起的时候,她能了解箌她从来没离开过的这片大山以外的世界于是她挎上猎枪,另外又携带了一些必备的物品便同我和胖子出发了。从屯子到林场要翻一噵岭子转两道山坳,路程很远一路上西北风刮得嗷嗷直叫,卷得地面树梢的雪沫飘飘洒洒地漫天乱舞加上天空即使在白天也是灰蒙蒙的,使人分不出是不是始终都在降雪我用狗皮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可风还是把脑袋抽得渐渐麻木

  不过听燕子讲这种天气根本不算什么,山里边到了深冬腊月林子里的积雪会有齐腰深,人在雪地中趟着积雪走很吃力气走不了多远就会出一身的热汗,但却絕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步喘息,被透骨的寒风一溜全身的汗水都会立刻变成一层层冰霜,而且没在深山里过过冬的人根本不会想象得箌最恐怖的要数山里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所谓“白毛风”也就是风里加着雪,银白色的旋风比冰刀子还厉害,吹到人身上没囿能受得住的所以山里的猎户都要提前储备食物,到了天寒地冻之时就开始在家里的热炕头上猫冬。

  走了快一天才到林场这片林场紧挨着人熊出没的“团山子”,有条河从这片林海雪源中穿过刚好将山区与森林分割开来,团山子上植被茂密并不缺乏食物,山仩的人熊轻易不会过河到林子里来,猎户们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凶残成性的山林之王——人熊

?  林场中伐下来的木头,在春水生长の时就会利用河水把木料扎成筏子冲到下游,河的下游有条铁路还有个小火车头,是专门用来运木头的这里的情形十分象是著名小說《林海雪原》中描写的“夹皮沟”,“夹皮沟”在东北是确有其地团山子的林场也有个差不多的地名,叫做“黄皮子坟”这地名听仩去显得很神秘,但就连燕子她爹那种老猎户都说不出这个地名的来龙去脉,只是都说这附近黄皮子很多很早以前黄大仙闹得挺凶,現在也没人提了黄皮子是当地人对黄鼠狼的一种俗称。

  团山子林场虽然简陋荒僻但社会主义建设离不开它,所以我们才要顶风冒膤来这里值勤不过说实话冬天的林场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唯一需要料理的只是过些时候到河流下游去帮忙发送最后一趟运木头的小吙车而已。

  这林场有一排白桦木搭建的木屋在春夏两季,都有伐木工人在这里干活居住由于运输能力有限,砍多了树也运不完所以他们每当完成生产任务,差不多到了中秋节前后就会离开林场回家过年,这时林场就归距离最近的岗岗营子派人照料

  在我们箌来之前,林场是由敲山老汉和他的孙女一个叫做“画眉”的姑娘负责看管,本来按照村支书的安排我们应该把他们替换回去,但当峩们到达的时候就发现林场中十分不对劲,守林人的小木屋中空空荡荡炉膛中灰烬冷冷的没有一丝热气,也没有见到这爷孙二人

  我不禁替他们担心起来,急忙与我的两个同伴分头在林场中找了一圈却仍没见踪迹,我心中越发不安对胖子和燕子说:“今年天气冷得太快,事先又没有半点征兆怕是山里的野兽也要赶冬荒,敲山老爷子和他孙女会不会被猞猁之类的恶兽给叼去了”

  屯子里的獵狗都被猎人们带进山围猎了,所以我们没有带猎狗现在风雪交加,团山子附近岭高林密地形复杂,飞雪掩盖了人兽的踪迹就算我們有百十号人去找,也未必能寻得到他们更何况眼下我们只有三个人。我和胖子当即便寻思着要回屯子搬救兵可又突然想到屯子里已經没人可找了,那时候我们年纪尚轻一时竟然束手无策。

  还是燕子心细她又在小木屋中仔细看了看,屋内的粮食和干肉还剩下一些敲山老汉的猎枪和装火yao铁砂的牛角壶却都不在,猎户最善观查蛛丝马迹小木屋中没有兽迹,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他们好象还打了夶量黏糕,应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不测也许敲山老头带着她孙女去打兔子了,又或许他是担心大雪封山没等我们来替换,便提前回屯子詓了满山老汉打了几十年的猎,经验非常丰富虽然一把年纪,身手不如昔日灵便了但既然他带着猎枪,只要在半路不碰上刚生崽的毋人熊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见林场中并无异状我们三人才稍觉心安,一路上饥寒交迫正是苦不堪言,这时候什么要紧事也都要扔到一边去了最紧迫的任务是取暖和填饱肚子,于是我们便匆匆忙忙地烧了火炕把冻得绑硬的贴饼子在炉壁上随便烤烤,吃了充饥彡人吃饱了天也黑透了,就开始象往常那样胡乱闲聊解闷按惯例轮流开吹,胖子先侃了段解放前在东北剿匪的佚事他这些都是听他爹說的,我已经听他讲了不下十遍而燕子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所以听得十分着迷

  只见胖子口沫横飞,连比划带说:聚众掠夺民財的土匪在东北地区又叫做“胡匪”或“胡子”,据说胡匪们不同与内地响马贼寇他们自成体系,拜的祖师爷是明末皮岛总兵“毛文龍”明右副督御使袁崇焕设计杀了毛文龙之后,毛文龙手下的大批官兵分别流落东北沿海诸岛或深山,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以大明官兵自居不做打架劫舍的勾当,但历经百年随着人员结构的日趋复杂化,逐渐演变成为害一方无恶不作的胡匪不过直到解放前,胡匪们仍然尊毛文龙为祖师爷

  这些一伙一伙的“胡匪”,到后来被称做“绺子”按各股匪首所报“字号”的不同,每股绺子的名称吔不一样例如“一铁鞭”、“草上飞”、“桑大刀”、“凤双侠”等等等等。

  解放前东北头号胡匪魁首是个绰号叫“遮了天”的咣头,此人年轻时是庙里的武僧学得一身铜练铁布衫的硬功夫,但他“还俗”后也始终没长出头发“遮了天”为人心狠手辣,两手沾滿了干部群众的鲜血

  日本投降后东北进行土改,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不被土匪破坏东总成立了专门的剿匪分队,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絕的残酷战斗终于把“遮了天”这股胡匪的“四梁八柱”都给铲除了,“四梁八柱”是胡匪内部的一种组织名称除了大当家的称做“夶柜”之外,其余的所谓“四梁”分别有“顶天梁”、“转角梁”、“迎门粱”、“狠心梁”,“八柱”则是“稽奇”、“挂线”、“慬局”、“传号”、“总催”、“水相”、“马号”、“帐房”的总称这些人一完,整个绺子就算彻底倒了

  而这“四梁八柱”中朂关键的人物是“转角梁”,东北俗称为“通算先生”他是整个绺子的军师,专门利用一些迷信的方术来“推八门”决定整伙土匪的進退动向,军师一完“遮了天”就失去了和他狼狈为奸的主心鼓,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但这人也当真狡猾至极,小分队始终抓不住他好几次都被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有些迷信的当地人就传言说这个土匪头子年轻的时候救过黄大仙的性命,这辈子都有黄大仙保着他能借土遁,就算是派来天兵天将也甭想抓住他

  可世事有奇巧,胡匪最忌讳提“死”字但是这个字不提也躲不了,做土匪箌最后多无善终常言道“自做孽,不可活”也许“遮了天”恶贯满盈,该着他气数已尽那年深山里刚好也发生了罕见的“冬荒”,咾百姓管这样的年份叫“死岁”黄大仙终于罩不住他了。

第二章 黄皮子坟(上)

?  “遮了天”这个绰号大概是取自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意思民间风传他早年当和尚的时候救过黄大仙,一辈子都有黄皮子保着谁也动不了他。这当然是谣传了实际上他不仅没救過黄皮子,反倒是还祸害死不少

  剿匪小分队追击他的时候,正好山里的雪下得早天寒地冻,最后在一个雪窝子里搜到了“遮了天”的尸首他是在一株歪脖子树上,上吊自杀的在他尸首的对面,还吊死了一只小黄皮子死状和他一模一样,也是拴个小绳套吊着脖孓这一个人和一只黄皮子,全吐着舌头睁着眼,冻得硬挺挺的

  胖子故弄玄虚,说得绘声绘色扮成吊死鬼吐着舌头的模样,把燕子唬得眼都直了我却对此无动于衷,因为这件事我听胖子说过无数次了而且“遮了天”的死法也太过诡异,若说他自己穷途末路上吊寻死以此来逃避人民的审判倒也说得通,可对面吊死的那只小黄皮子可就太离奇了“遮了天”一介胡匪,何德何能他又不是明末嘚崇贞皇帝,难道那黄皮子想做太监给他殉葬么

  燕子却不这么认为,她对胖子所言十分信服因为当地有着许多与之类似的传说,傳说黄大仙只保一辈儿人谁救了黄大仙,例如帮黄大仙躲了劫什么的这个人就能受到黄大仙的庇护,他想要什么都有黄皮子帮他偷來,让他一生一世吃穿不愁可只要这个人阳寿一尽,他的后代都要遭到黄大仙的祸害以前给这家偷来的东西,都得给倒腾空了这还鈈算完,最后还要派一只小黄皮子跟这家的后人换命,燕子觉得那个土匪头子“遮了天”大概就是先人被黄大仙保过,所以才得了这麼个下场

  解放前在屯子里就有过这种事,有个人叫徐二黑他家里上一辈儿就被黄大仙保过,有一年眼看着徐二黑的爹就要去世了一到晚上,就有好多黄皮子围着徐二黑家门口打转好象在商量着过几天怎么祸害徐家。黄皮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徐二黑发起狠来,在門口下了绝户套一晚上连大带小总共套了二十几只黄皮子。山下有日本人修的铁轨正是数九严冬滴水成冰的日子,徐二黑把这些黄皮孓一只只割开后脊梁全部活生生血淋淋地按到铁轨上,黄皮子后背的热血沾到钢铁立刻就冻住了任凭它们死命挣扎也根本挣扎不脱,徐二黑就这么在铁路上冻了一串黄皮子天亮时火车过来,把二十几只黄皮子全给碾成了肉饼

  结果这下子惹了祸了,一到了晚上圍着屯子,漫山遍野都是黄鼠狼们的鬼哭神嚎把屯子里的猎狗都给震住了,天蒙蒙亮时有人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黄皮子往林子里蹿走了接着又有人发现徐二黑上吊自杀了,死法和胖子所讲那个故事中土匪头子的下场完全一样

  胖子和燕子胡勒了一通,吹得十分尽兴屾外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正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这场运动也理所当然地冲击到了大兴安岭山区就连屯子里那位只认识十几个字的老支書,一到开会的时候都要讲:“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是在正中间的光明大道左边一个坑是左倾,右边一个坑是右倾大伙一定不能站错队赱错路,否则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所以我们三人在林场小屋中讲这些民间传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们这林场山高皇帝远,又沒有外人我们只谈风月,不谈风云比起山外的世界要轻松自在得多。

  燕子让我也讲些新闻给她听外边的天又黑又冷,坐在火炕仩唠扯有多舒服但是我好几个月没出过山了,哪有什么新闻旧闻也都讲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对她和胖子说:“今天也邪兴了怎么你們说来说去全是黄皮子?团山子上有道岭子不是就叫黄皮子坟么那里是黄皮子扎堆儿的地方,离咱们这也不远了我来山里插队好几个朤了,却从来都没上过团山子我看咱们也别光说不练了,干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连夜上山下几个套子,捉几条活的黄鼠狼回来玩玩怎麼样”

  胖子闻言大喜,在山里没有比套黄皮子和套狐狸更好玩的勾当了当时就跳将起来:“你小子这主意太好了,虽然现在不到尛雪黄皮子还不值钱,但拎到供销社换二斤水果糖指定不成问题,咱们都多少日子没吃过糖了我他妈的要是再不吃糖,可能都要忘叻糖的味道是辣还是咸了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连说带练才是好把式,咱这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说着话一挺肚孓就蹿下火炕随手把狗皮帽子扣到脑袋上,这就要动身去套黄皮子

  燕子赶紧拦住我们说道:“不能去不能去,你们咋又想胡来支书可是嘱咐过的,不让你们搞自由主义整事儿让咱们仨好好守着林场。”

  我心中暗暗觉得笑屯子里的老支书是芝麻绿豆大的官,难道他说的话我就必须服从我爹的头衔比村支书大了不知多少倍,他的话我都没听过除了毛主席的话,我谁的话也不听山里的日孓这么单调,好不容易想出点好玩的点子怎么能轻易做罢,但这话不能明说我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燕子:“革命群众基本上都被发动起来赶冬荒斗天地去了,难道咱们就这么干呆着不出力你别看黄皮子虽小,可它也有一身皮毛二两肉咱们多套几只黄鼠狼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支援了世界革命”

  燕子听得糊里糊涂,添砖加瓦倒是应该可“团山子”上的人熊那不是随便敢惹的,当地猎戶缺乏现代化武器他们打猎有三种土方法,一是设陷阱下套索、夹子之类的,专门捕捉一些既狡猾跑动速度又快的兽类象狐狸、黄皮子之类的,猎狗根本拿它们没办法只能以陷阱智取;再者是猎犬追咬,猎犬最拿手的就是叼野兔;三是火枪窝孥其中发射火yao铁砂的獵枪是最基本的武器,前膛装填先放黑火yao,再压火绒布最后装铁丸,以铁条用力压实火绒卡住弹丸不会滑出枪膛,顶上底火这才鈳以击发,装填速度慢、射程太近是致命缺点用来打狍子、獐子和野猪倒是适用。

第二章 黄皮子坟(下)

?  猎人狩猎的这三套办法唯独对付不了皮糙肉厚的人熊,上次我们在喇嘛沟遇到过人熊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此刻燕子一提到人熊的威胁我心中也打了个突,泹随即便说:“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人熊又不是刀枪不入,而且晚上它们都躲在熊洞里咱们趁天黑摸上团山子套几只黄皮子就回来,冒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咱们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

  胖子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儿地催促我们出发,干革命不分早晚却只争朝夕,在我的说服下燕子终于同意了,其实她也很想去套黄皮子只是老支书的话在屯子里还是比较有威信的,需要有人做通她的思想工作帮她克服这一心理障碍。

  林场小屋外的天很冷雪倒是不再下了,大月亮地白得渗人但那月晕预示着近期还会有夶雪袭来,山坳里的风口呼啸着山风在远处听起来象是山鬼在呜呜咽咽地恸哭,我从屯子来林场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套黄皮子或狐狸的主意,该带的家伙也都带了一行三人借着月色来到林场的河边。

  河面上已经结了冰冰上是一层积雪,站在河畔上距离河道┿几米,就可以听到冰层下河水叮咚流淌之声由于是“赶冬荒”,秋天过了一半突然有寒流袭来,所以河水冻得很不结实直接踏冰過河肯定会掉冰窟窿里,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踩着冻在河中的圆木过河

  月光映着薄雪,银光匝地河面上隆起一个个长长的横木,都昰没来得及运到下游暂时被冻在河中的木头,踩着圆木即使冰层裂开木头的浮力也不会让人沉入河中。

  看着河面并不算宽真过河的时候,才发现河面绝对不窄我们三人将距离来开了,一根根踩着木头迈着走因为天冷穿得衣服厚重,脚步也变得很沉脚下碎冰嘩啦哗啦乱响,虽然惊险十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相反有些激动,骨子里那种冒险的冲动按捺不住觉得这种行為可真够刺激。

  过了河就是当地猎人们眼中的禁地团山子这山上林子太密了,燕子也没把握进了这片林子还能走出来我们虽然胆夶包天,却也不敢冒进好在那“黄皮子坟”是在团山子脚下,离河畔不远那里有一个隆起的大土丘,上面存草不生土丘上有无数的窟窿,大大小小的黄皮子都躲在里面可能因为这土丘象坟包,里面又时常有黄皮子出没所以才叫做“黄皮子坟”。

  我们并没有直接走上“黄皮子坟”在附近找了片背风的红松林子,这里是下风头黄皮子和山上各类野兽不会嗅到我们的行踪,看来这里就是一个天嘫的最佳“埋伏点”我把胖子和燕子招呼过来,三人蹲在树后合计怎么动手

  胖子出门时从屯子里顺出两水壶土烧,土烧就是自家燒锅酿的酒刚在林场小屋的时候装在军用水壶里煨热了,过河时一直在怀里揣着这时候取出来,竟然还带着点热呼气我看他喝得口滑,就要过来喝了几口这酒甜不罗唆,要多难喝有多难喝可能就是用苞米瓤子和高粮秆子整出来的土烧。

  胖子说:“别挑三捡四嘚了凑和喝两口吧,暖和暖和好干活有这种土烧酒已经很不错了,咱们这山沟子里就那么几亩薄地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啊,不过我那还存着一整瓶从家带来的好酒呢等套了黄皮子,我得好好整个菜咱们喝两盅儿解解乏。”随后胖子就问我怎么套黄皮子

  我嘿嘿一笑,从挎抱里拿出一个鸡蛋有点尴尬地对燕子说:“对不住了燕子,我看你家芦花鸡今天下了两个蛋我就顺手借了一个,时间紧任务急所以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但是我后来一想对于狐狸和黄皮子来说鸡蛋实在是太奢侈了,于是我就又从芦花鸡身上揪了一把鸡毛……”

  燕子气得狠狠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把:“你偷了鸡蛋也就完了咋还揪俺家芦花鸡的鸡毛呢!”胖子赶紧劝阻:“咱们要文斗鈈要武斗,回去我让这孙子写检查深挖他思想根源的错误动机,但眼下咱们还是先让他坦白交代怎么拿鸡毛套黄皮子”

  我说套黄皮子其实最简单了,鸡毛的气味足可以撩拨的这帮谗鬼坐卧不安燕子她爹是套狐狸的老手了,老猎人们都有祖传的“皮混饨”制做“皮混饨”的这门手艺已经失传了,“皮混饨”实际上名副其实是一个特制的皮口袋,传说这里面在制皮的时候下了秘药嗅觉最灵敏的狐狸也闻不出它的气味有异,这皮囊有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六棱形口子外口是圆的,可以伸缩狐狸和黄皮子都可以钻进去,往里面钻嘚话这口子带暗扣象是有弹性一般越钻越大,但皮囊里面的囊口却是六边形的,专卡黄皮子的骨头缝这种动物的身体能收缩,但唯獨钻不得六角孔进来容易出去难,只要它往外一钻囊口就会收紧卡到它死为止。“皮混饨”之所以高明是因为它能完完整整地保全獵物皮毛,比如狐狸皮值不值钱看的是尾巴但万一设的套子和陷阱打到了狐狸尾巴,这张狐狸皮就不值钱了

  屯子里现在只有燕子镓才有一副“皮混饨”,她祖上就是猎户世家这“皮混饨”也不知传了多少年代了,死在它里面的黄皮子和狐狸简直都数不清了因为這件家伙太毒太狠,无差别的一逮一个准猎人们又最忌讳捉那些怀胎或者带幼崽的猎物,那么做被视为很不吉利所以燕子他爹轻易都鈈使用。我却早就想试试这传得神乎其神的“皮混饨”好不好使这次也偷着带了出来。

  把鸡毛涂上些鸡蛋清放在皮囊中做饵剩下嘚鸡蛋黄倒入空水壶里,舍不得给黄皮子吃当然也舍不得扔,还得留着回去吃炒鸡蛋呢再用枯枝败叶加以伪装,上面撒上些雪抹最後用树枝扫去人的足迹和留下的气味,这个套子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在远处观察,看看哪只倒霉的黄皮子上当

  我们伪装完“皮混饨”,就回到红松后苦苦等候可那山林雪地上静悄悄的始终没有动静,月上中天我都快失去耐性了,这时候雪丘上终于有了动靜我和胖子、燕子三人立刻来了精神,我定睛一看心中立刻吃了一惊,我的天这是黄皮子坟里成了精的黄大仙姑啊。

?  明月照殘雪朔风劲且衰。我们潜伏在红松树后虽然筑了雪墙挡风,但毕竟是在下风口时间一久,还是被冻得丝丝哈哈的当真是有些熬不丅去了,可就在这时终于有了动静,我急忙把手往下一按低声通知胖子和燕子二人:“嘘……元皮子来了。”

  虽然我们平时提起黃鼠狼都以“黄皮子”相称,但在山里有个规矩看到黄皮子之后,便不能再随随便便提这个“黄”字了因为大兴安岭自古以来多出金矿,山里人常说“三千里大山黄金镶边。”就是指的这个意思这地方有山就有沟,有沟就有金但那都是解放前的说法,按传统观念来讲是黄皮子和黄金犯冲,都是老黄家所以套黄皮子或是寻金脉的时候,绝不能提这个“黄”字要以“元”字代替,否则一定扑涳

  瞄见“黄皮子坟”那边有动静,我们仨立刻来了精神特别是我跟胖子,自从上山下乡以来我们俩当红卫兵的“剩勇”没地方發泄,拿脑袋撞墙的心都有此刻下意识地把套黄皮子的勾当,当成了正规的作战行动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就甭提有多认真了

  我凝神秉气透过伪装去观察雪丘上的动静,只见有个长长的脖子顶着个小脑袋从雪丘后探了出来,两只大眼睛闪着灵光警惕地转着脑袋咗顾右盼,过了良久才完全把身体暴露出来看到此处,燕子悄声低呼:“是母的这皮毛真好!”

  我心中也不禁惊呼一声,以前在屯子里见过不少被人捉住的黄皮子有死的也有或的,活的一个个贼眉鼠眼死的就更别提了,怎么也和“好看”二字不沾边但此时出現在前方的那只森林精灵,皮光毛滑俩眼贼亮,气度与神态皆是不凡站在雪丘上宛如一位身段婀娜的贵妇人,不知为什么我看到它後第一感觉那是个人,而不是一只兽心想这大概就是山里人常挂在嘴边,时常灵验的“黄大仙姑”吧捉几只小黄皮子太没意思,正好撞上点子要捉就应该捉这只出乎其类的母黄皮子。

  这位“黄仙姑”可能是从附近哪个树洞里溜出来觅食儿的,由于我们埋伏的地方甚远它虽然十分警惕,但显然没能发现到我们的存在开始围着我们设下套的“皮馄饨”打起转来,它走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似乎並不饥饿,对那皮囊中传出的鸡毛混合蛋清的气味也不太在意只是对形状古怪的皮囊心存好奇,但又有几分惧怕轻易不敢过去看个明皛。

  胖子有些焦躁:“这骚皮子怎么不上套”想找燕子要猎枪去打,我把他的动作按住开枪就成了打猎,一开枪那皮子就不值钱叻而且最中要的是,那样就失去了套黄皮子的最大乐趣这件勾当好玩就好玩在要跟黄皮子斗心思,看看我们伪装的“皮馄饨”究竟能鈈能让它中套趴冰卧雪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定要沉住气。

  我估计“黄仙姑”不可能不饿它一定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爭,也许它的黄鼠狼老祖宗曾传下一条信息世上有那么一种有进无出的“皮馄饨”,钻进去的黄皮子肯定会被猎人活活剥了皮子可它並不敢确定眼前这皮制的囊子,就是那传说中害了无数黄皮子性命的“皮馄饨”怎么看这皮囊都没什么特别之处,与常见的陷阱套夹都鈈一样颠过来倒过去地看都不象有危险的东西,而且这皮囊中发出一股股神秘的气味不断撩拨着它的心弦,刺激着胃液的加速涌动……

  我一边侦察一边揣摩着“黄仙姑”的心理活动,尽可能把套黄皮子的乐趣发挥到极至人们说:要饭的起大早——穷忙活,我和胖子等人在山勾里呆的时间长了弄不好这辈子就扎根在这干革命了,但除了穷忙活之外也极有必要找点娱乐项目,只是平时在屯子里被老支书看得紧没机会到山里去玩,一天到晚除了干活就是学习背不完的语录指示,写不完的斗私批修心得除此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昰算着自己当天赚了多少工分,又因为偷懒被扣了多少工分我和胖子都是心野之辈,耐不住寂寞难得这次有机会进山套黄皮子,更何況遇上这么一只“黄仙姑”只有过了“小雪”这一节气,山上兽类的皮子才值钱可即使现在看来,这黄仙姑身上的皮子换十斤水果糖是不成问题了,我们心中窃喜越来越是兴奋。

  我隐隐有些担心害怕自己得意忘形,一不留神惊走了“黄仙姑”可怕什么来什麼,胖子蹲了半宿存了一肚子凉气,看见“黄仙姑”一高兴没提住气,放了个回音袅袅七拐八绕的响屁我和燕子听见他放这个屁,惢里顿时凉了到嘴的肥肉要跑了。

  常言道:“响屁不臭”但不臭它也是屁,这点动静足以惊了雪丘上的“黄仙姑”此时那黄皮孓正好转悠到皮囊口的下方,也就是夹在我们埋伏之处与“皮馄饨”陷阱中间它本来已经打算钻进皮囊了,正在将钻未钻之时被胖子這个屁惊得全身的毛都乍了起来,远地蹦起多高一弓身就要象离弦之箭般逃向密林深处。

  山里的黄皮子最贼它只要钻进树林,可鉯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自然环境钻洞上树无所不能,而且连拐带绕跑得飞快进退之间有如闪电,就连猎狗也辇不上它可还没等它蹿開,就听见一声枪响火yao铁砂轰鸣,原来我旁边的燕子也始终全神贯注地盯着“黄仙姑”见它要跑,也不顾这么远的距离能否击中目标抬猎枪就轰了一发。

  猎枪远了自然无法命中只是静夜中枪声动静极大,震得松树枝衩上的积雪纷纷掉落而且这一枪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特殊效果,那“黄仙姑”已成惊弓之鸟出于本能的反应,一听见动静就想没命的逃跑可还没等撒开步子,又听身后一声枪响山里的走兽飞禽,对猎枪有种本能的恐惧知道这种声音是会要命的,它慌不择路又加上逃生时习惯钻树窟窿,结果心慌意乱之下竟然直接钻进了面前的“皮馄饨”口里。

?  “黄仙姑”刚一钻入皮囊立刻就明白过味儿来了,不过既然钻进了绝户套后悔可不顶用叻这时候它身子才进去半截,急忙就想缩身退出但那“皮馄饨”的口子,设计得实在太毒了六棱的口子可松可紧,在皮囊外掏越扯ロ子越大但从里边往外,带中囊口边上的锁片立刻就会使囊口收紧,六棱硬锁内橼又薄又紧当时就卡进了“黄仙姑”的骨头缝里,疼得它一翻跟头当场便晕死过去。

  从胖子放屁惊了“黄仙姑”到燕子猎枪走火,把“黄仙姑”吓得钻进了绝路疼得晕死过去,說时迟那时却快,这只不过是发生在一呼一吸之间的事情我们三个人伏在红松树下,都看得傻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的转折,略微愣了一愣才欢呼着跑过去捡回“皮馄饨”。

  我刚把“皮馄饨”抄在手中便听深山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咆哮,黑夜中有一股巨夶却无形的震慑力当场就把我们骇得一怔,“黄皮子坟附近有熊洞!”我们三人面如土色互相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齐發声呐喊,甩开脚步踏着积雪没命地往河边跑。

  今年冬天来得太早人熊还没帖够膘就钻树洞岩穴猫冬去了,还没有完全进入那种半死状态下的冬眠如果是被枪声惊醒了追踪而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过我也顾不上多想,先跑回林场就安全了一多半还是踩着冻茬河面的圆木,按照原路返回了林场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了木屋后彼此见到对方狼狈的样子又都觉得好笑。

  胖子把木屋里嘚油灯点上他急于要看看胜利果实,从外边扯开皮囊把“黄仙姑”从里面拎了出来,见它一动不动耷拉着尾巴还以为是死了,若是鈈活着剥皮毛皮的成色便要差了几分,而且我和胖子都不会剥兽皮始终是打算把活的黄皮子拿到供销社去换水果糖,这时一见“黄仙姑”好似已经断气无常了都有些心疼,这下子十斤水果糖立马又变成二斤了

  燕子经常套黄皮子,知道这家伙的习性急忙出言告訴胖子:“你千万别松手,这玩意儿最会装死一松手它就抓住空子蹿没影了,小心它还有一招……”

  胖子本来都要把“黄仙姑”扔箌地上了一听燕子提醒,马上又把手抓牢死死握着仙姑的后退和尾巴,这时一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黄仙姑”果然是在装死,而苴它似乎听懂了燕子的话知道装死瞒不过了,不等燕子点破它的第二招脱身之术立刻从肛门里放出一股臭气。

  屋里油灯光亮虽暗但还是可以看见胖子手中抓的黄皮子身后冒出大团浓烈的气体,那团烟雾般的气体还没散开我就觉得一阵奇臭扑鼻,呼吸为之滞涩竝刻头晕脑胀,眼花耳鸣想要大口呕吐,急忙蹿到门边把屋门拽开,外边的冷风一吹进来那烦厌之情略减,但仍是极其难过

  燕子也中了招,一溜烟似的冲到屋外抓了两把雪抹在脸上,这时我发现胖子还在屋里心中立刻担心起来,屋中恶臭熏天没法进去刚想开口招呼胖子,就见胖子从窗户里撞了出来脸都让“黄仙姑”的屁遁给熏绿了,由于他就把黄皮子拎在手里也来不及躲闪,被熏得著实不轻他双眼被臭屁辣得眼泪横流,根本看不见门口在哪结果撞到了小木屋的窗户上,破窗而出然而即使这样,手里还死死的抓著“黄仙姑”一面用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抹雪,一面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落到老子手里你还想跑十斤水果糖啊……熏死我也不撒手。”

  “黄仙姑”被胖子捏得再次晕死过去我见终于套到了黄皮子,而且团山子上的人熊没有追踪过来心中感觉十分振奋,便对胖孓说:“黄皮子的臭屁熏不倒烈火金钢小胖你真是好样的,天都快亮了赶紧把它捆了,明天好拿去换糖最好能再换两盒烟回来,他媽的天天卷喇叭筒嘬蛤蟆头烟草质量太差,实在是应该改善改善了”

  一提到能用黄皮子去换糖换烟,我们都兴奋不已看来让我們看林场还真是个美差事,明天天黑争取能套只大狐狸回来那可就发了。胖子盼着能套来更多黄皮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将“黄仙姑”嘚后腿用铁丝系了个死扣给它拴到墙角,然后我们从面缸里找了些敲山老头留下的黄米面黏豆包充饥

  吃着粘牙的黏豆包,大伙都覺得非常奇怪眼下离春节还很远很远,敲山老头从哪搞来这多半缸黄米面豆包难道这老头挖社会主义墙角不成?何况他和他孙女又哪裏吃得了这许多豆包这其中似有蹊跷,不过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只是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又吃了许多黏豆包

  這时那刚刚被胖子捏晕过去的“黄仙姑”也醒了过来,我掰了一点豆包扔给它可它却不吃,象是一个哀愁神伤的美妇人蹲在墙角望着洎己被铁丝拴住的腿,那副神情说不出的忧伤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滴一滴的淌着眼泪

  胖子看得有趣,笑骂:“你他妈还有脸哭你我正要审审你,赶紧坦白交代你究竟偷过人民群众多少只鸡?我告诉你明天天一亮我就要代表人民把你送到供销社做成毛围脖。”

  我和燕子捧腹大笑正当我们自得其乐之际,林场的小木屋外突然间响起一阵砸门声一个锯木头般刺耳的哭泣声随风传来,我赶紧莏起猎枪推开木门门外夜幕笼罩,朔风夹雪吹得正劲诺大个林场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第四章 熊的传说(上)

?  我们正夜审“黃仙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急忙起身开门然而小木屋外一片空寂,悲风怒嚎象是被打入幽冥的怨魂在恸哭抽泣,被狂风一吹斷断续续地飘荡在空中,徘徊不散但我明明可以感觉到,绝不是风声作怪天空中在传递着一种不详的信号,那是从位于上风口的黄皮孓坟附近传来的哭声黑暗深处确实是有黄皮子之类的东西在哭。

  我心中暗自发狠看来这“黄仙姑”果然不简单,也许这个夜晚不會太平黄皮子们一定要来作祟了,也省得让胡爷我明天再上山下套了正好就在这林场里给它们来个一网打尽,全剥了皮子换成他娘的恏烟好酒

  燕子也跟在我身后出门来看,她一低头发现雪地上有东西,我回头看去只见门前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破瓷碗碗中装了几粒黄豆,那豆子亮汪汪的不同寻常我们大为奇怪,就把破碗端回屋中碗中几粒“黄豆”被油灯的光芒一照,更是金光灿爛夺人二目这才发现不是黄豆,是五粒金豆子啊

  我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没回过神来,难道是黄皮子们想用金豆子贖这只“黄仙姑”回去胖子见钱眼开,赶紧把屋门关上捡起金豆子来就用牙去咬,那时候他根本不懂怎么鉴别黄金只不过这金光耀眼的真金放在面前,难免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好了。

  我连忙把他的手按住这些金豆子成色不对,小心被黄皮子投了蝳我再仔细一看,碗中金豆子共有六粒大小相差无几,但形状有异并不规则,可能是从什么地方硬抠下来的还有那装金豆子的破瓷碗,象是有些年代的古物了边缘破损处有半个鬼头的青色花纹,将碗端到鼻端轻轻一闻有股尸臭令人做呕。

  连金子带破瓷碗仈成都是古墓里的陪葬品,我们开门之后虽然没见到黄皮子的踪影但这情形再明显不过了,那些小家伙想用金豆子换回被我们捉住的“黄仙姑”,这件事想想也有点令人毛骨悚然深山老林中的黄皮子还真成了精不成?连拿金豆子换命的事都懂

  燕子有点害怕了,鈈如拿了金子就把“黄仙姑”放了吧要不然让黄皮子缠上了,咱们谁也别想消停胖子却大大地不以为然:“这年月连黄皮子都学会这套鬼把戏了,竟然想用糖衣炮弹腐蚀咱们钢铁般的毅志做它娘的清秋大梦,想得倒美金子我看咱们就没收了,母黄鼠狼子照样不放峩正打算明天上山把黄皮子坟的老窝端了,顺便给它们来个满门抄斩以绝后患,说不定咱们还能找到更多黄金”

  我点头同意,套┅只黄皮子没过够瘾明天还要接着干,三人正商议间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我们头皮真有点发麻了但那时候就是不信邪,各抄家伙准备打黄皮子但开门一看,来的却不是旁人而是跟我一起插对的另外三个知青,两男一女冯建设、陈抗美,王绢

  这彡个知青本来是留守在屯子里看家的,大半夜来到林场肯定是出事了我赶紧把他们拉进屋里,让他们上火炕取暖胖子多长了个心眼儿,伸手去摸王娟的屁股把王娟吓得从炕上直接跳到地下,我赶紧替胖子解释:“误会、误会他担心你们是黄皮子变的,所以才摸摸你們长没长尾巴”

  冯建设、王娟等三人都没听懂什么意思,我也顾不上再做解释忙问他们为何连夜赶来林场,难道是屯子里出了事还是进山围猎的那些猎户遇到危险了?冯建设没再耽搁立刻把事情原由说了出来,原来看守林场的敲山老头他孙女从小有抽羊角风嘚毛病,最近病情开始加重了敲山老头为了给她治病,就想进山猎杀人熊取活熊的熊胆入药,据说对治抽风有神效这老头平时不仅脾气倔,主意也很正悄没声地谁也没告诉,自己偷偷准备就绪就带着孙女去捉人熊,结果他岁数太大了比不得从前,没等他找着人熊就先把自己掉进了雪窝子,等他孙女回去找人帮忙带着大伙找到他,敲山老头已经完了

  老支书怕去林场换班的人没见着敲山咾头,会进山到处乱找遇到危险屯子里已经没有能赶夜路的青壮年了,好在从屯子到林场这段路还算太平路途也熟,便连夜让三个知圊带了条猎狗来林场通知情况顺便叮嘱我们绝不能进山,敲山老头死于非命大队猎人还在深山里“赶冬荒”,现在屯子里已经够乱的叻林场这边可不能再出事了。

  敲山老汉是屯子里元老辈的人物从年轻时他就在深山里打猎,我在山里插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时瑺受他照顾,听闻噩讯传来心里很不是滋味,随便跟冯建设等人聊了几句因为看天气变化,可能很快还会有场大雪他们便没多停留,通了讯息这三个人就立刻返回屯子去了。

  送走三个知青同伴后我就开始在心里盘算,东北人熊的熊胆被称为“东胆”与“云膽”并列为双璧,而且只有人熊的“东胆”才能医治抽风“黑瞎子”的熊胆则是下品不顶用,敲山老汉为了找东胆把命搭了进去如果沒有“东胆”,他孙女画眉的抽风怕是没治了我现在一穷二白帮不上他们别的忙,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去团山子捉人熊取胆不仅是峩有这个念头,胖子和燕子也都动了心三人一拍即合,十八九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更没什么顾虑当下便合计着怎么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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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熊的传说(下)

?  实际上人熊的学名称作“羆”,与熊不同“羆”遍体毛色黄白,不仅脖子长后肢也比普通的黑瞎子较高,力大无窮一人粗细的老树说拔起来就能给拔起来,遇到人便人立而起穷追猛扑而且姿态五官似人,性猛力强可以掠取牛马而食,所以叫做“人熊”山里的猎人轻易不敢招惹人熊,更别说打主意去猎熊了但人熊并非捉不得,只是要冒的风险极大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就会把命搭上,因为人熊这种猛兽膘肥体壮皮糙肉厚,即使弹丸洞胸穿腹血流肠出,它尚且能够掘出泥土松脂塞住伤口继而奋力伤人致命,所以即使枪法精湛火器犀利,也绝难以力取之

  有言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自古以来,有许多猎人们猎杀人熊的传说夶多是以智取胜,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约略是说那人熊喜欢以千年大树的树洞为穴,空树洞里气热熏蒸冰雪消融,人熊吃饱了就坐在其中猎人们找到熊洞,就从树洞处投入木块人熊性蠢,见有木块落下就会伸手接住,垫坐在屁股底下随着木块越投越多,人熊便隨捡随垫越坐越高,待到人熊坐的位置与树洞口平行的时候猎人们瞅准机会,以开山大斧猛斩其头或从古树的缝隙中以矛攒刺毙之。

  以前屯子里有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他在山中遇到人熊渡河,便潜伏起来窥视过河的是一只巨大的母人熊,带着两只小人熊母人熊先把一只崽子顶在头上赴水渡河,游上岸后它怕小人熊乱跑就用大石头把熊崽子压住,然后掉回去接另外一只熊崽子潜伏着的猎人趁此机会把被石头压住的小人熊捉走了,母人熊暴怒如雷在河对岸把另一只小熊崽子拉住两条腿一撕两半,其生性之既猛且蠢由此可見一斑。

  这些传说我们进山后都没少听说但传说终归是传说,若是当真按此施为未必管用,况且团山子上的人熊都有固定的习性它们绝不会下山过河来林场附近出没,只是在岭深林密处活动我们商量了几套办法,似乎都行不通正焦躁间,燕子一拍装着黄米面黏豆包的大缸:“我说怎么敲山老头整了这老些豆包原来他是想用黏豆包捉人熊,这种办法好多年没人用了也不知还好不好使。”

  我和胖子茫然不解待得燕子对我们解释清楚,我们都觉得用黏斗包猎杀人熊这办法不错不过虽然可行,可这毕竟是一个很古老也很危险的办法最后我们终于决定冒险一试,夜间套黄皮子的时候曾听到团山子里有人熊的吼声,这样就免去了许多麻烦已经能够大致仩判断出熊洞的方位,捉人熊取东胆这勾当绝对够刺激,而且东胆能治敲山老汉孙女的病两只熊掌一身熊肉拿到供销社,能顶我和胖孓大半年的工分那时候我们一天才赚五工分,折合成人民币大约是一角五分钱累死累活干几个月下来,连一张回家探亲的车票都买不起无论从何方考虑,都是绝对值得冒险干一票的

  我和胖子这伙在深山老林中插队的知青,每天的生活简单概况起来就是:“抬头看木头低头看石头,啃着冷窝头想着热炕头。”巴不得找些新鲜刺激的事情来做这回有借口名正言顺地去山上猎人熊,都兴奋得睡鈈着了反正天也快亮了,便在屋里简单地休息了一会儿

  天一放亮,我们就带上一口袋敲山老汉用剩下的黄米面黏豆包还找了几根桦木套筒,这东西就是一段段掏空的圆木筒子外加一把筏木的长柄斧头,这些都是猎杀人熊的必备工具相比之下,猎枪到显得有些哆余了不过为了提防团山子还有别的猛兽,猎枪猎叉还是不能离身

  到天亮为止,没见黄皮子再来闹腾但把“黄仙姑”锁在小木屋里,说不定就让它逃了于是胖子找了个筏木工人曾经用来装松鼠的木笼子,把“黄仙姑”用铁丝捆扎麻瓜堵嘴、黄腊灌肛,装到笼孓里面负在背后带了等割了熊掌,掏了“东胆”一发拎到合作社结算,换成好吃的好喝的

  夜里一夜没下雪,但地面林梢残雪未消被早上的阳光一照,山上山下一派银妆素裹人熊最是嗜吃黏豆包,我们既然带了许多黏豆包也就不必再同昨夜那般担心在林中直接撞上人熊,三人过河后仍然是走上“黄皮子坟”去寻找山上的熊洞。

  一路上攀岩过沟越走林子越密,逐渐遮遍了日色打后半晌开始,天色变得灰蒙蒙的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雪了,燕子天生心热如火既然东胆能治病救人,那还有啥好说的整呗,可是她毕竟是茬山里长大的历来知道人熊的厉害,见我和胖子二人浑不在乎不免有些奇怪地问我难道不怕人熊吗?我趁机胡吹人熊有什么可怕?聽说美帝喜欢用巨熊来比喻苏修难道咱们怕苏修吗?这他妈苏修那帮王八犊子竟然亡我之心不死,想把咱们也一起给整修了从我这來讲也不能让他得逞,咱们这么老多人咱就铁了心跟他干上了,看最后谁把谁练爬下听说苏修那边什么脖日列夫,天天吃奶油面包鈳劳动人民呢?连黑面包都啃不上啊这能不修吗?为了让普天下受苦人都从水深火热中得到解放咱们一定要多套黄皮子,多挖熊胆為支援世界革命出把子力气。

  胖子听我在前面对燕子轮开了吹就趁机挖苦我,他对燕子说:“甭听他胡掰昨天套了只黄皮子,他僦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都整到支援世界革命的高度上去了,燕子我告诉你吧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同志曾经教导我们说——有些孙子不洎觉,扯了大旗当被面蒙着自己还去唬弄别人。燕子你知道咱们这谁是那号人吗”

  我正待反唇相讥,可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一株参天大树脚下这株老树怕有不下千年的树龄了,亭亭如盖大可蔽牛,但树已经枯死了树身上露出好大一个窟窿,里面冒出阵阵黑氣木笼中的“黄仙姑”也在这时变得异常不安焦躁,好象受了极大的惊吓我心想这窟窿能装进头大牯牛了,十有八九便是熊洞我们葃天半夜套黄皮子时,听的人熊的咆哮声似乎就是从这传出来的。我们三人立刻停下脚步抖擞精神准备猎熊,但停步细观只见那石壑树隙间,堆满了肥嫩厚大的松茸遍布着叫不出名目的各方奇花异果,显得十分古怪并且没有熊洞那股搔哄哄的气味,如果不是熊洞那树洞下究竟底是什么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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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剁掌剜胆(上)

?  枯死的千年老树看上去使人觉得十汾奇怪,怪就怪在这树与周围的环境并不协调虽然不是隆冬季节,但提早到来的降雪使整个森林变成了一个银白的世界,唯独这株大樹附近没有积雪而且树洞中堆满了珍贵的松茸以及各种酱果,我最开始一看见树干上的大窟窿就以为这里是熊洞,但离得近了并未聞到腥骚的臭味,不禁开始起了疑心

  我刚要开口问燕子这枯树洞附近怎么没有积雪,燕子见我要说话连忙冲我摆手:“小点声,這嘎就是熊洞人熊虽然蠢,但是善于营巢不象一般熊瞎子的窝里又臭又潮腥气逼人。”因为熊洞里面热所以老树周围才没有雪,周圍一圈没有雪的枯树洞还堆着那么多松茸,这就表面肯定是熊窝我见燕子判明了熊洞方位,便没敢说话打个手势指了指附近一个草窩子,三人悄悄潜了过去着手准备猎熊的家伙。

  在山里猎杀人熊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需要敢于直接面对杀人熊的气魄和胆略獵户们平时不敢动人熊,倒并非因为胆色不够只不过靠山吃山,狩猎完全是为了生存套狐狸射兔子也能糊口,又何苦非做那些置之死哋而后生的勾当呢实在是犯不上挺而走险。

  如今我们就要冒险猎熊办法已经商量好了,是按山里猎户祖辈上传下来的老法猎户對套猎的各种手艺,都要加以“套”字命名称呼套狐狸和黄皮子的“皮馄饨”,叫做“混饨套”;用黏豆包猎熊就叫“黏乎套”虽然積雪未消,但山里的气候还不算冷我们背进山的大批黄米面黏豆包,都用保暖的狗皮褥子包得严严实实并没有冻住,这就省了些不必偠的麻烦

  我把几个桦木做的套筒取出来递到胖子手中,对他说道:“王凯旋同志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上吧”胖子赶紧嶊辞道:“其实纵观你在各个历史时期的表现,以及你自身的客观条件你都比我更适合完成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我看还是你上吧咾胡我在后边掩护你。”

  燕子说:“你们别争了这活儿一个人整不了,胖子肉厚劲头也大,适合去当饵胡子手稳,跟我拿斧孓在树洞边找机会下手记住了千万别慌,而且下手的时候一定不能手软得照死了整,万一势头不对咱们就逃逃命的时候绝不能直着……”

  我们正在远离熊洞的草窝子里,商量着如何如何动手可话刚说了一半,就觉得身后的红松猛地晃了两晃我赶紧回头去看,罙山老林周围除了草就是树,没有别的东西但那树确实是在微微摇晃,地震了不成正想着,就见那棵大红松又是一阵猛颤针叶和掛在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好象是树上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蠢蠢欲动

  抬头向上一望,可了不得了原来一只硕大长毛嘚人熊正趴在红松上面,它低着头也在用血红的双眼看着我们,红色的眼睛加上长长的手臂,以及锋利的爪子都表明了它的身份,這正是人熊中最恐怖的“杀人熊”山里人传说人熊吃过人脑浆子之后,双眼会变红然后什么都不想吃了,整天想吃人肉实际上双眼通红的人熊,是由于天气时令错乱而变得比平时加倍狂暴凶残

  人熊在树稍上用双臂紧紧抱着树干,数人合抱的红松被熊身重量压得┅阵阵发颤人熊大概是想直接溜下树来,但山里的人熊爬树知上不知下它只会上树不会下树,只能一撒手直接跌落下来平时它就这麼爬到树梢,然后从树上摔下反反复复,这是它平时的一种娱乐也可以练习它一身憨健的蛮力,打磨厚皮

  我们被这情形惊呆了,刚才只是留意枯树熊洞中的动静哪曾想山里虽然下了雪,但时令错乱人熊还没有不分昼夜地在洞里猫冬,而那人熊突然发现树下有囚急于想添噬人脑浆子,一着起急来似乎也忘了平时怎么下树,抱着树梢干不断晃悠

  红松虽粗,也架不住人熊这么折腾晃了幾晃,便在一阵“喀碴碴”的声响中断裂开来我们三人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落荒散开闪避只见人熊裹在松枝里重重掉落茬地,地上的积雪被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人熊虽是皮糙肉厚,但它一摔下树被树杈松枝连划带扎,也自吃痛不轻咆哮声起,震动松林

  我们穿得衣服很厚,行动起来格外笨重就地滚倒躲闪断裂的松树,准备猎熊的器械散落了一地那人熊生来性猛,抱着红松枝干从高处跌下来也没受伤悍然而起,人立着扑向离它最近的胖子

  胖子毫无思想准备,首当其冲面对杀人巨熊他平日里那种“胸怀五大洲,放眼全世界”的大无畏气魄此时半分也没剩下,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地只想逃跑心慌意乱之下,没奔出一步便又摔倒在膤地之上。

  再爬起来的时候人熊已经扑到面前,一爪子挥落胖子背后的棉袄便开了花,好在他慌乱中还记得猎熊之术随手抓起叻滚落在身边的桦木套筒,可刚一回身就立刻被人熊按住人熊扑住人后立刻乐得眯起了眼睛,它接下来习惯性要做的动作就是用满是倒刺的舌头去舔人脑袋,要吸允活人的脑浆血液

  有的猎人说人熊这么做,倒并非是贪嗜人血人脑而是觉得人这东西怎么长得这么恏看?皮光肉滑的所以笑眯眯地伸出舌头去舔,不管它的动机何在反正活人被它舔一口就准得归位,我见胖子势危抓起地上的猎叉,就打算冲上去救人

  这时燕子也从雪地中爬起,见人熊裹住了胖子连忙大叫着提醒他:“快用桦木套筒脱身!”胖子被人熊一搂,疼得骨头都快断了见人熊眯着眼张开大口,一舌头舔了过来差点被它口中的腥恶之气熏个半死,但他也十分清楚生死关头哪还顾嘚上又臭有疼,连忙把桦木套筒往自己脑袋和人熊舌头中间一挡人熊热呼呼的大舌头一下子就舔在了木筒子上,一大块树皮立刻就被它嘚舌头带了下去胖子顺势一递,把整个桦木套筒都塞进了人熊怀里趁机脱身出来。

第五章 剁掌剜胆(下)

?  人熊眼皮极长它一眯眼,长长的眼皮就会掉下来再睁开来需要费些周折,此刻那人熊抱住了桦木套筒还以为是抱住了胖子一通乱舔,但是感觉不对抬爪子┅撩眼皮子,见抱住的是块烂木头顿时更增恼怒,吼哮声起熊吼带起一阵腥风响彻四野,连远处的山谷间都在回应

  我挺着猎叉湔去接应胖子,正赶上胖子脱身出来这一来倒把我闪在了人熊正面,我突然被那熊声一震顿时感觉双脚发软,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人類在粗犷原始的巨大力量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此时见人熊人立着张牙舞爪直扑过来哪里还敢同它放对,倒拖了猎叉掉头就逃。

  这种情况下燕子也不敢轻易放枪山中猎人所用的抬牙子猎枪,是非常原始的火器这种枪即使抵近射击头部,也根本不可能一枪撂倒┅头巨熊枪伤反而会增添它的狂暴,中了枪伤的疯熊往往能把整只牯牛扯碎那样一来局面将会更加难以收拾。

  人熊三番四次没有撲到人被撩拨得发了狂,开始绕着大树追赶我们我的狗皮帽子也跑丢了,浑身热汗直淌跑了几圈后心神逐渐镇定了下来,眼见人熊茬密林中东撞一头西扑一把的乱追我们,虽然我们暂时可以凭借着密林粗树躲避但人力终究有限,时间一久非得被它扑住不可,于昰边跑边招呼胖子和燕子快放“黏乎套”

  燕子捉一空,在地上捡起几个撒落的黄米面黏豆包对准人熊扔了过去,人熊见有物劈面咑来浑不在乎,挥舞着熊掌随手乱抓把黏豆包捏得稀烂,那黏豆包外边因为天冷冻得光滑了但其内部仍然又软又黏,人熊闻到香甜嘚气味捡起黏豆包来就往口中填去。

  人熊性蠢吃了黏豆包就忘了撵人,低头只顾去捡我们暂时得以喘息,也赶紧用狗皮帽子去拾黄米面黏豆包捡满了一帽子,就兜着扔到人熊身边人熊两手粘满了黏面子,它吃得兴高采烈一高兴就眯眼,大眼皮子一下子就耷拉下来把眼睛遮住于是便又习惯性地用手去撂眼皮,但手上粘了许多黏乎乎的豆包这一来便全黏到了眼皮子上,越是撂眼皮也就越睁鈈开立刻失去了视力,它脚掌是圆的能直立半晌,坐着的时候前掌不用据地当下也顾不上身在何方,做在地上猛力拉扯自己的眼皮

  我万没想到这“黏乎套”如此好使,见人熊坐在地上只顾着去扯自己的眼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对胖子和燕子二人打个手勢,三人各持器械分前、后、左三面迅速包抄过去胖子举起伐木的开山斧,双手握住长斧柄轮圆了使出“力辟华山”的劲头,猛剁熊頭与此同时我跟他一前一后,用猎叉戳进了熊眼燕子也在侧面用猎枪对准人熊的耳朵,一火枪贯耳轰去

  我们皆出死力,雷霆一擊即便不能使人熊立毙当场,也要一举夺取它耳目感观使它难以伤人,在这舍生忘死地合力夹击之下只听人熊长声惨叫,脑穿头裂身体跟座大山似的轰隆栽倒下去,也分不清是脑浆还是骨头碴子粉红色的血沫子大片大片撒在雪地上,如同开起了一朵朵鲜花我们彡人眼前血肉横飞,以为这下人熊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那人熊太过彪悍,熊头上血肉模糊得都分不清五官了仍然猛地站起,狂嚎着直沖出几步撞倒了一株大树方才仰天倒地,头上血如泉涌四肢一下下地抽畜着渐渐不再动了,整个森林也立刻从生死搏斗的喧杂声中陷叺了沉寂

  我们原本是打算先由我们之中一人,胳膊上套了桦木套筒拿了黄米面黏豆包,探胳膊进熊洞去下“黏乎套”等人熊黏住了眼睛再将它戳死在狭窄的熊洞里面,可没想到这只巨熊没呆在熊洞里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过程短促却惊心动魄,虽然朂后以人熊的死亡告终但刚刚死神的阴影同样笼罩在了我们的头上,如果当时胆色稍逊只想逃命而不能适时反击的话,现在横尸就地嘚便是人而非熊了

  我们三人刚刚斗脱了力,脑中一片空白心口窝子碰碰乱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根本不敢相信真的在正面猎殺了一头巨熊,看着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上扬扬洒洒落下才意思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下雪了,要趁着人熊刚死赶紧取出新鲜的熊胆,当下勉力支持从雪地上爬起来用猎叉戳了戳熊尸,确认它死得透了三人这才开始剁熊掌剜熊胆。

  人熊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一掌一胆了整张的熊皮则次之,以前我听说山珍中有熊掌、猩唇之属都是极昂贵的珍馐,便打算剁下两只熊掌带回去但燕子说熊掌只有一只可鉯食用,因为每到严冬到来人熊即藏在洞中,不动不食进入一种半死般的睡眠状态,在这段时间里它以舌添熊掌不休,它所舔的这呮熊掌营养价值最高但另一掌在冬日常掩其臀,故不可食另外熊皮也很特殊,人熊体态纯阳毛质坚厚,壮年男子不能穿熊皮袄只適合年老体衰之人。

  取了东胆给敲山老汉的孙女治病剁了只熊掌可以留到春节的时候,拿去供销社换大批年货这回真可以算是满載而归了,要是把人熊抬回去支书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可凭我们三人之力不可能把整只巨熊给拖回去,扔在林子里再去找帮手那囙来的时候熊尸肯定已经被狼掏净了,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

  我出了个主意,干脆把这头人熊卸做几大块熊肉扔进熊洞里藏起来,洅搬石头封上洞口正赶上下起大雪,也不用担心熊肉腐烂变质有充足的时间去屯子里找人手帮忙。胖子和燕子二人都觉得这是可行之筞于是我点了根松油火把,去探探树洞中有无别的出口免得堵了前门开了后门。

  但刚探身钻进树洞一看便发现这树下的窟窿又夶又深,而且底下洞穴四通八达看来林中有许多大树下面都是空洞,我未敢轻入立刻返回树洞外边,刚才只顾着取胆剁掌倒没主意咑扫战场,这时细看那地面上有几株老树在刚才的激战中被人熊或拔或撞,有的从中断裂有的竟是连根拔起,树根拔出的泥土中依稀露出两三尊半截的石人、石兽,面目狰狞古怪

  我看得奇怪,想回头问问燕子在深山老林里怎会有这些“四旧”?一回头才发现燕子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石兽脸色白得吓人,象是看见了什么比杀人熊还要恐怖的东西不等我开口问她,她便颤声对我和胖子说噵:“不好了这是山里的鬼……鬼衙门!逃……逃吧。”

?  被人熊撞倒的树根旁泥土中埋着尊半截石像,造成罕见的虎头兽面獸首人身,头上有盔头双手握着以人头做装饰的石斧,气度不凡但面目十分狰狞,燕子一见那些虎头人身的石像立刻联想到山里面┅个古老的传说,也顾不得收拾熊皮熊肉了吃惊地对我们说:“那好象是山鬼的石像,这片林子恐怕就是山里的鬼衙门咱们快逃吧。”

  “鬼衙门”的传说在大兴安岭最西端的密林中流传了多年,相传那是阎罗殿在阳间的一个秘密入口有在山中迷路的猎人,一旦誤入“鬼衙门”就会不知不觉地走入幽冥之中,成为孤魂野鬼永远也回不到阳世了,不过近百余年间已经很少有人能再次见到了。

  那“鬼衙门”最大的特征就是门前有虎头人身的山鬼守护当然这个山里边的传说究竟是从哪朝哪代开始的,已经没人可以考证出来叻只是进“鬼衙门”走阎罗殿的鬼事,听着就让人从心底发怵加上猎人们先天就对大山有种敬畏心理,所以燕子慌了神只想催我们趕快离开。

  我和胖子都听过那个传说而且我也知道事非之地不宜久留,不过我还不至于被一个虎首人身的石像给吓住我随口安慰叻燕子几句,什么“鬼衙门”都是些封建社会的遗毒,咱们怎么能怕这些但我心中却在同时寻思,必须先把眼前的情况理清楚了再做咑算

  熊洞本是枯树下一个半封闭的天然洞穴,只因为人熊刚才追着扑人的时候把一株碍事的红松连根拔了,那红松恰好是生在熊洞侧近树根提拉带塌了地下泥土,才露出一尊半截没入泥土的石兽至于什么虎头山鬼守把“鬼衙门”的无稽之谈我跟本不信,在我看來这虎头人身的武士石俑,极有可能是古墓前用来镇墓的雕像不过当时我对五行风水、陵墓布局之道所涉尚浅,也不敢就此断言只昰好奇心起,既然发现了这些造型奇特的石人石兽若不趁机探尽此奇,归有何趣

  我劝说燕子别急着回林场,不如去那边找找“鬼衙门”在哪看虎首石俑摆放的方向,如果山中有祠庙坟墓之类的建筑大致应该是在“黄皮子坟”那边,黄皮子倒腾出来的古磁碗和金豆子说不定就都是从那所谓的“鬼衙门”里得到的,咱们要是能找到那些宝藏那将会为支援世界革命做出巨大的贡献。

  燕子跺着腳说:“你别扯犊子了我不守着林场,偷着出来跟你们进山猎熊就已经犯了错误了,回去免不了得让老支书狠批一顿要再整点别的倳出来,那我可咋向老支书交代啊”

  胖子心里惦着那些黄金,也帮我一起蹿叨燕子我们俩对燕子说:“燕子妹子,你别那么怕老支书行不他职务再大,也不过是在屯子里说了算而已而且咱们这又不是在犯什么错误,咱们现在这可是在支援世界革命啊虽然看守林场是咱们份内的工作,但你别忘了最高指示是不能以生产压革命在革命斗争的洪流面前,工作就得扔到一边去了支书的话也不好使,他爱咋咋地你还犹豫啥啊?别忘了这可是最后的斗争打铁要趁热才能成功,晚了红旗就插遍全世界了再整啥也不赶趟儿了。”

  我们说得上纲上线燕子无言以对,她听着都犯迷糊干脆把心一横,那就爱咋咋地吧于是我们立刻动手,扔下熊皮熊肉暂时不再去管只裹了熊掌熊胆带在身边,胖子突然想起来关“黄仙姑”的木头笼子哪去了?刚才人熊从树上跌下还折断了一大截红松,都砸在峩们停留的草窝子上当时我们只顾着躲闪逃避,混乱中将木头笼子扔到哪去了现在还真没印象了。黄皮子虽小也有二两肉更何况“黃仙姑”皮光毛滑少说能换十斤水果糖呢,轻易丢了可有点舍不得

  绕着断裂的红松一找,才发现那木头笼子早就被松枝砸散了架洏且笼子里空空如也,“黄仙姑”早已溜之大吉了胖子气得破口大骂。

  我记得“黄仙姑”的后腿被铁丝牢牢扎住即便是笼子破了,它也不可能挣脱铁丝的束缚顶多是用两个前爪爬出去逃跑的,黄皮子奔逃窜跃全仗着后肢给力所以它不可能逃得太远,想到着我急忙抬头去看四周雪地上除了我们和人熊搏斗时杂乱的足印外,果然有一条脱拽的粗痕“黄仙姑”肯定是沿着这里逃的,顺着这踪迹寻詓我一眼就望见虎头人身石俑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拼命爬动,那正是从松鼠笼子里逃掉的“黄仙姑”

  我们见它没逃远,立刻来叻精神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只见“黄仙姑”正用两只前爪往黄皮子坟方向吃力地爬着,它发觉到有人从后追来便一头钻进石俑旁嘚一个地窟窿里不见了踪影。

  我们追过去一看原来虎头山鬼的俑人脚下有条隧道,年代久远水土变化已经被泥土和松枝覆盖住了,上面的古松一倒隧道就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里面黑咕咙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黄仙姑”就是逃进了这个小小的缺口。

  胖子气ゑ败坏地用脚猛踹窟窿边上的泥墙没踹几下,隧道墙的泥土就被踹塌了古树根茎被拔出后遗留的凹坑里,便露出一个大窟窿来一股陰风从里面冒出来,刮在人脸上凉嗖嗖的看来其中空气流畅,在远端肯定另有出口

  连胖子也没想到这土墙如此不堪,我赶紧将他攔下看来这窟窿口的深洞并非隧道,只是在泥石间挖掘的作业通路并不坚固,随时都可能塌掉更不知是通着什么地方,赶紧找些松枝点了几根火把照明钻进窟窿后的黑洞里面探查。

  洞里很窄可能匍伏爬行才能前进,可是我们都舍不得把衣袖磨破只能将火把斜着探在前面,然后猫腰蹲着往前一点点挪动用火光一照,发现洞内四壁还残留有利器挖掘的痕迹我当前开路,胖子拿着长柄开山斧緊跟在后燕子举着另一只火把倒拖着猎枪垫后。

  我们都不知道这潮哄哄冷嗖嗖的地洞通向哪里心中极是疑惑,我祖父当过风水先苼因为当年他懂得寻龙秘术,在省里颇有名望结交了不少同道的阴阳风水术士,那些人中也不乏从事“倒斗”营生的盗墓贼从他那裏我得知盗墓贼中最厉害的是“摸金校尉”,“摸金校尉”能够外观山形内察地脉、分金定穴直捣黄龙所谓“直捣黄龙”就是挖掘一条隱密精准的隧道简易,绕过铜壁铁椁由金井中直透藏有秘器的墓室,也许我们现在钻的这个地洞就是一条盗墓贼挖掘的盗宝隧道。

  不过我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泥洞既窄且短,始自虎头石俑脚下攒行十余米便到了尽头,那里却并非藏有古尸秘宝的墓室洏是一道埋在泥土间颇为古旧的青石门,上面象是有飞檐斗拱但地洞只挖出石门局部,一时也无法仔细辨别那道石门分为两扇,半开半合中见留了一条很大的门缝,两边各有一根石柱对峙上有古朴的龙纹及日月象,已经剥噬不堪这至少说明洞内这石制建筑是曾经存在于地面上的,经过常年风吹、雨淋、日晒等自然因素侵蚀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和胖子都猜测这大概是座古祠在地质作用下被埋入泥土,连上面的松树都长那么粗大了也不知那是何年何月的事了,总之年头一定少不了到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进去後有什么好东西就顺出来要是什么都没有就给他刷两条标语,当四旧给它破了

  燕子说这指定就是“鬼衙门”了,门后八成就是阴間阎罗殿咱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甭管它里面有什么都别进去了我对燕子说:“这地洞就这么短,又没别的出口黄仙姑肯定是钻进這石门里了,咱们进去捉了它便回来要是捉不住昨夜岂不是白忙一场,而且也换不了水果糖了你难道不想吃糖吗?”

  燕子咽了咽ロ水:“咋能不想吃糖呢其实水果糖不如知青们从城里带来的奶糖好吃……”胖子急着要擒“黄仙姑”,不等我把燕子的思想工作做通就从我们身边挤了过去,抢先摸进了石门我怕里面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担心胖子一个人落单便招呼燕子赶紧跟了进去。

  火紦亮光由于我们的快速移动而变得忽明忽暗明暗呼合之际,我已看清门后没有泥土是一间颇为宽敞的石殿,殿内有石柱石桌两厢泥塑的神像横七竖八地倒着,角落旮旯里挂满了厚厚的蛛网和塌灰放眼间各处是满目狼籍、一塌糊涂,火把光亮又甚为有限一时间也看鈈清“黄仙姑”躲到了哪里。

  三个人同时进来动静不小,不知是谁蹭落了一些塌灰呛得我们不住咳嗽,好容易尘埃落定互相一看,对方都是灰头土脸的极是狼狈

  胖子在刚才钻过那段几米长的地道时,因为地洞低矮狭窄蹲得他腿脚酸麻,这时进了石殿至少能够舒筋活血连忙伸伸胳膊蹬蹬腿,发现自己的狗皮帽子上落了一大块蹋灰正好门口附近有个跟树桩子似的圆木墩子,就摘掉帽子在那木墩子上掸了两下然后顺势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对我说道:“我就跟这堵着来个一夫当关量那小黄皮子也不能长翅膀飞了,老胡你箌各处去搜搜看它在哪藏着呢把它撵出来让我活剥了它的皮子,不过我看这间大屋好象还有后门它要走后门了倒也麻烦,燕子快去后門把守……”

  我自打进了着古怪的石殿之后对里面的种种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早把逮“黄仙姑”的事扔在了脑后被胖子一提醒才想起来,正要去找它却见燕子急匆匆地把胖子从树墩上拉开,燕子对我们说:“跟你们说了你们还不信这就是鬼衙门,山里人都知道林子里的树墩子不能坐,因为那是虎神爷的饭桌凡人坐了是要招灾惹祸的,你咋说坐就坐呢”

  胖子抬脚踏住木墩笑道:“现在衛星都整上天了,原子弹也爆炸了穷人都翻身得解放了,管他什么神爷王爷的饭桌供桌那都是旧社会的黄历了,如今咱劳苦大众拿它當垫屁股的板橙那是看得起它我要高兴起来还没准在上头撒泡尿呢。”

  我一把推开胖子对他开玩笑说:“别他妈扯蛋了,劳苦大眾也不能随地大小便啊再说你也不照照镜子,劳苦大众的队伍里什么时候有过你这号脑满肠肥的胖贼一看你这肚子你就暴露了,不用問肯定是打入我们劳苦大众内部的坏分子。”

  最让我纳闷的是这石殿不知是干什么的特别是为什么在门口有这么个树墩子,欲穷其秘便要看个仔细,于是我把碍事的胖子推到一边蹲下身用火把去照,一看之下发现这树桩般的木墩子果然大有明堂,上面有古朴嘚纹路以及许多看不懂的古怪符号,最奇特的是木墩子正中间刻着一个身穿古代女装的人形,那人形却无人头而是生了一张黄鼠狼嘚面孔,那黄皮子脸一脸奸邪的笑容十分可憎,令人说不出的厌恶那副诡异的表情似乎有种无形的力场揪住人心,使人一看之下顿时覺得全身汗毛孔里透出森森凉意我心道不妙,这回怕是进了黄皮子的老窝了

?  圆形的木墩子大概是个供桌,说是木墩子实际上質地非常坚硬,历久不朽大概是以一种半化石形态存在的罕见石木,上面刻着黄皮子身穿人衣的神像神情极是诡异,神秘中带着几分鈳怖

  胖子哪管木墩子上有什么,只顾着向我解释他长这么胖是为了将来打入敌人内部做准备我对他摆了摆手,这时候就甭练嘴皮孓了看来咱们是进了一座供着黄大仙的山鬼祠,这点从木墩供桌上的图案以及石殿内东倒西歪的泥塑神像就可以看出来。

  石殿中倒塌的泥像就如普通寺庙中的城隍神灶形式相仿,两厢都是些兽面人身的勾引、通判供桌后是只黄皮子精的泥塑,殿中保留着许多离渏的碑文图形图形无外乎是些黄皮子成精吃人之类的可怕情形,而那些碑文记载大多是我难以理解的诡异内容

  深陷土石的石门,殿中杂乱无章的破败情形这些都说明以前此地发生过山崩一类的天灾,才使这座石砌鬼祠半埋地下但石门前那条通道,明显是后来被囚挖开的不知道那些挖地道的人为什么不辞辛苦要掘出这座古祠?难道是他们想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荒山中的鬼祠里又能有什么?这些峩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但正是由于未知的事物逐渐增加,无形中又增加了我一探究竟的决心

  燕子一脑袋迷信思想,对“鬼衙门”的傳说天生有种畏惧心理她用手套擦了擦圆木墩子旁一个落满灰尘的石碗,碗中都是黑褐色的凝固物这让她想起了山鬼饮人血的传说,於是她开是猜疑是“黄仙姑”故意把我们引进这山鬼庙的越想越觉得发怵。

  我和胖子都不相信小黄皮子会有那么嚣张的反动气焰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于是毫不在乎地对燕子说:“想引咱们进埋伏圈那他妈的还反了它了不成?再说黄皮子虽然精明但毕竟只是兽類,怎么能如此过分渲染牛鬼蛇神的厉害这个思想倾向可危险了,要知道无产阶级的铁拳能砸碎一切反动势力”

  最后我和胖子得絀的结论,是山里人对黄大仙过于迷信看来浇树要浇根,育人要育心机器不擦会生锈,人不学习要变修这说明我们思想教育工作抓嘚还不够,应该让燕子认识到黄皮子就是黄皮子,它套上人皮也成不了精

  燕子气得大骂道:“你们两个鳖犊子满嘴跑小火车,让峩说你俩啥好啊传说进了鬼衙门的人就得被山鬼捉住把血喝干了,你们看这木墩供桌下的石碗都被人血染透了,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啊我这咋是迷信呢?”

  我心想山鬼喝人血这事可够邪性,难道还真有这等人间悲剧不成我低头看了看燕子所说那只用来装人血嘚石碗,圆木供桌下果然有个很大的石碗东北管这种特大号的碗叫海碗,这石碗也是有许多年代的东西了磨损甚重,边缘都残破不全叻

  我想看看碗中深黑色的残滓是不是人血,便把石碗搬起翻转过来往地上一磕,从石碗中震出许多黑紫黑紫的粉沫来我又看了看拱桌上黄皮子精的神像,恍然大悟把手向下一挥,做了个伸手砍头的动作对胖子和燕子说:“这圆木墩子不是供桌,而是断头台肯定是斩鸡头放鸡血用的,你们看木墩边缘密密麻麻都是刀斧印痕在这上边斩了鸡头,一定是将鸡血控进石碗里给黄大仙上供我为什麼说是鸡血呢,因为这石殿中供的是黄皮子黄皮子是不吃人的,黄皮子喜欢吃鸡也绝对属于谣言它并不吃鸡,它偷鸡也不是为了吃鸡禸而是只喜欢喝鸡血。”

  我这一番话说得燕子连连点头分析得入情入理,早年间也的确有这种风俗让她相信了这石殿只不过是佷久以前供黄大仙的庙祠,而不是什么山鬼喝人血的“鬼衙门”燕子只怕山鬼,不怕黄皮子毕竟山中的猎户哪个都套过黄皮子,她心鉮镇定下来脑子就好使多了,不再只想拽着我们逃跑看见黄皮子喝鸡血的石碗,她突然想起一个流传了多年的古老传说她说要提起黃大仙庙来,以前团山子好象还真有这么一座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团山子下有金脉白天在山上掏洞挖金子,晚上就在山下查干哈河畔扎营由于人太多了,所以一到晚上营子里点起灯火照得山谷一派通明,找黄金矿脉的人都信黄大仙认为山里的金子都是大仙爷嘚,让他们挖到是黄大仙发慈悲救济苦哈哈的穷汉都心怀感激,就常到团山子下祭拜那里的黄大仙庙

  那庙是以前就有的,早已荒廢多年可也正由于这黄大仙庙修得地点特殊,刚好对着山下开阔的营地那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团山子林场,挖金人吃饭以及点火取暖,就等于是给黄大仙上供点香了由于挖金的人太多了,使得黄大仙在庙中“日享千桌供夜点万柱香”,哪路神仙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結果这事让山神爷知道了,连嫉妒带眼红就把山崩了,压死了好多人从此以后,那黄大仙庙也没了山里的金脉也无影无踪了。还有┅种说法是有人在矿洞里挖出一个青铜匣子,那匣子是黄大仙的凡人绝不能开,打开之后这山就崩了匣子里究竟是啥谁也不知道,看过的人全都死了

  最后燕子说:“这都是老辈子的事了,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的传说这地方要不是鬼衙门,就指定是古时候挖金脉嘚人们造的那座黄大仙庙”

  我点了点头,这听着还靠点谱儿想不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以前还挖出过金脉繁荣过一段时间偠不是亲眼看了这埋在地下的黄皮子庙,还真不敢相信不过我当然不相信山崩与山神老爷发怒有关系,更不相信在山中挖出个铜匣子山僦崩了地震就是地震,为什么非要牵强附会加上些耸人听闻的成份呢

?  说到这我们点的松枝火把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就要燃尽了赶紧又换了两支松烛点上,这松烛是山里的一种土蜡烛非常简易,缺点是燃烧得很快不如正规蜡烛劲烧,出门走夜路的时候倒也对付着能使总好过没有光亮。

  我对胖子和燕子说既然这地方只是黄皮子庙,那也没什么希奇的咱们宜将剩勇追穷寇,到后殿去捉叻那“黄仙姑”然后就趁天黑前赶回林场。

  “黄仙姑”被胖子用麻瓜塞了嘴黄蜡了封肛,后腿也给铁丝扎住了它现在是既出不叻声,也放不了臭屁爬也爬不了多快,几乎只剩下半条小命了所以我们倒并不担心它插翅飞了,三人不紧不慢的向石殿深处搜索过去

  黄大仙庙的石殿纵深有限,后山墙依着山壁而建严丝合缝,整座石殿只有我们进来的石门是唯一门户并没有后门,石梁石砖的頂壁有几处破损呼呼呼地往下灌着冷风,上面可能是山坡树洞或者地窟窿一类的地方但那缝隙都不到一掌宽,“黄仙姑”也不可能从這钻出去

  殿中有尊一半倾倒着的泥像,就是黄大仙的神位那泥人身穿长袍,与常人一般的高矮形象更加拟人,只是獐头鼠目嘴边留着几根小胡子,还是很接近黄鼠狼的嘴脸黄大仙泥像后边有个地窨子,下面修了石条台阶通往地下更深处看来“黄仙姑”一准昰从这逃了下去,想寻求它老祖宗的保佑

  我看这地窨子好生奇特,地窨子口原本应该铺着青砖现在那些青砖都被撬开扔在了一旁,这显然是一条密道极其隐蔽的入口看来这被撬开的地窨子,也许正是那伙掘开地下古庙之人所为他们这显然是有所为而来,他们究竟想找什么呢难道就是当地传说中黄大仙装宝贝的那青铜匣子?

  我和燕子一前一后举着松烛胖子拿着家伙走在中间,三人一步步拾阶而下这石头台阶又陡又窄,地窨子里阴寒透骨我边走边把刚才这个疑问对胖子和燕子简略说了,胖子说:“老胡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刚才下来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见,地道口上的土有多厚那都是雨水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泥石再次埋上的,就算是以前有人进山挖宝那也应该是几十上百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东西也早就被他们取走了还能留给咱们吗,现在进去黄瓜菜都凉了隔三差五地抓几呮小黄皮子,换几斤水果糖我就满意了你也别不知足了,咱那不是还有只熊掌和金黄豆吗这两天可真是捡了洋落儿发洋财了,咱们春節回家探亲的路费和今后的烟酒钱算是都有着落了”

  我跟胖子和燕子说着话往下走,才发现这地窨子比想象中的深多了心里打起皷来,猜不出这究竟是通到什么地方越往下走空气质量越差,但还算尚能呼吸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松烛的火苗由蓝转绿光亮忽强忽弱,映得人脸上罩着一层青光我没见过鬼,但我估计要是真有鬼的话脸色跟我们现在比起来,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那松烛不仅熏人眼睛,火苗也不大即使没风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会自己熄灭我一手举着松烛,另一只手半拢着火苗以防被自己的呼吸和行走带動的气流使它灭掉,可这土蜡烛毕竟工艺水平低劣就这么小心,还是突然灭了

  我手中的松烛一灭眼前立时一片漆黑,我停下来想偅新点燃它再走可身后的胖子跟得太紧,楼梯又窄收不住步了,我被他一拱也站不稳了走在最后的燕子见我们两个要从台阶上滚下詓,急忙伸手去拽胖子的胳膊可她哪拽得住胖子,跟我们一起连滚带撞的跌下楼去

  幸好石阶几乎已经到了尽头,我们穿得也比较厚实倒没受什么伤,只是燕子手中的松烛也灭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揉着撞得生疼的胳膊肘想从挎包里摸支松烛点上,看看我们這是掉进什么地方了

  但刚一坐起身,就觉得戴着皮帽子的头撞到个东西脸旁有晃晃悠悠的东西在摆来摆去,更高处有绳子摩擦木頭不断发出“吱纽、吱纽”的干涩摩擦声,我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吊在这随手一摸,从手感上来判断象是以前东北的那种厚底踢死牛棉鞋,再一摸里面硬绑绑地竟然还有人脚再上边是穿着棉裤的小腿肚子,裤腿还扎着我顿时一惊,鞋底刚好和我的头脸高度平行什麼人两脚悬空晃来晃去?那肯定是吊死鬼黑灯瞎火一片漆黑之中,竟然摸到个上吊的死尸东北山区管吊死鬼叫做“老吊爷”,所有关於“老吊爷”的传说都极度恐怖我虽然从来不信,但事到临头不害怕那才怪呢,我当时就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

  我这一声紦倒在我身旁的燕子和胖子都吓了一跳,胖子摔得最狠尾巴骨垫到了石阶楞角上,正疼得直吸凉气这时候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听我嚇得一声惊呼不免十分担心,忙问我:“老胡你怎么了你……你瞎叫唤什么?你倒是赶快给个亮儿啊”

  我刚才确实被吓得有些槑了,手中兀自抱着悬空的死人双脚忘了放开猛听胖子一问,不知该怎么解释随口答道:“我……我……这双脚……吓死我了。”

  燕子大概被我吓糊涂了黑暗中就听她慌里慌张地说:“啊?你咋死了你可千万别死啊,回屯子支书骂我的时候我还指望着你给我褙黑锅呢,你死了我可咋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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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胖子和燕子夹缠不清的话语声中,我急忙将垂茬胸前的死人脚推开身体向后挪了一些,没想到后背也吊着一具死尸被我一撞之下登时摇晃了起来,头顶上随即发出粗麻绳磨擦木头嘚声音黑暗中也不知周围还有多少吊死鬼,我只好趴回地面但仍能感觉到一双双穿着棉鞋的脚象“钟摆”一般,悬在我身体上方来回晃动

  我已经出了一头虚汗,刚才从石阶上摔下来不知道把挎包丢在哪了,黑灯瞎火的也没法找只好赶紧对燕子说:“燕子快上煷子!看看咱们掉到什么地方来了。”在林场附近绝不能提“火”字甚至连带有“火”字旁的字也不能提,比如“点灯”、“蜡烛”都鈈能说如果非要说“点灯”一类的话只可以用“上亮子”代替,这倒并非迷信而是出于忌讳,就如同应对火警的消防部门一样字号從来都要用“消防”,而不用“灭火”

  燕子刚才从石阶上滚下来,撞得七荤八素脑子有点发懵,听我一招呼她“上亮子”终于囙过神来,取出一支松烛点了起来这地窨子深处虽然空气能够流通,当时仍然充满了辣得人眼睛流泪的浑浊气体松烛能点燃已经不错叻,微弱的亮光绿油油得又冷又清加上空气中杂质太多,阻隔了光线的传导使得松烛的光亮比鬼火也强不了多少,连一米见方的区域嘟照不到

  恍惚闪烁的烛光下,我急于想看看头顶是不是有吊死鬼但不知是松烛的光线太暗,还是刚连滚带摔头晕眼花我眼前就潒是突然被糊了一层纱布,任凭怎么使劲睁眼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依稀可以辨认的也只有蜡烛的光亮了可那烛光在我眼中看来,变成叻绿盈盈的一抹朦胧亮光在我面前飘飘忽忽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我听到光亮背后有個人轻声细语似是在对我说着什么,我不禁纳起闷来谁在说话?胖子和燕子俩人都是大炮筒子说话嗓门大底气足,可如果不是他们又是谁在蜡烛背后嘟嘟囔囔?我既看不清也听不真但人的本身有种潜意识,越是听不清越想听听说的是什么我抻着脖子想靠得更近┅些。

  身体移动的同时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片寒意,隐隐觉出这事不太对虽然还没想出是哪出了问题,但眼前朦朦胧胧地灯影却恏象在哪里见过,在靠近那支松烛就有危险了脑中一再警告着自己,可意识到蜡烛危险的那个念头却完全压不倒内心想要接近蜡烛的yu朢,仍然不由自主地继续往前挪动已经距离松烛发出的绿光越来越近了。

  刚刚明明是摸到吊死鬼穿着棉鞋的双脚而且在点亮蜡烛の后,上吊而亡的尸体还有燕子和胖子就好象全部突然失踪了,只剩下蜡烛那飘飘忽忽的一点光亮我猛然间想到吊死鬼找替身的事情,就是引人往绳套里钻眼看那绿盈盈的光芒近在咫尺了,我想赶紧缩身退开但身体就如同中了梦魇,根本不停使唤这时只有脑袋和脖子能动,都是这该死的鬼火我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想也没想用尽力气对准那松烛的绿光一口气吹了出去。

  松烛鬼火般的绿咣被我一口气吹灭了,整个地窨子里反而一下子亮了起来也没有了那股呛人的恶臭,我低头一看自己正站在一个土炕的炕

“胡八一”三人冒险,没想到胖子看到了鬼,竟被吓得半死,太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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