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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再见理想全文在线阅读
┅觉醒来初升的红日已经把温暖的阳光透过宿舍的窗棂照到了郑晓华的身上。《》
他连忙起来梳洗完毕，整理了一下东西背起书包，匆匆下楼出了厂门，在一家饮食店门口花三分钱买了一只大饼当早饭然后慢悠悠地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步行郑曉华来到了家里。从厂里到家里乘车的话要花上一角五分的车费。为了省钱他每次都是走回去的。
看见儿子这么早就回来了田惠姑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儿子已有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她心里太惦记着他了。已经是初冬季节她一直惦念着儿子的被子是否薄了，衣服是否穿得暖了正想找个时间给儿子送衣服铺盖去，没想到儿子回来了阅读/
“妈，你早！”郑晓华看着母亲歉意地一笑
“哥，你回来了”妹妹鲁敏华的弟弟鲁宾华欢天喜地的叫嚷了起来。
“小敏、小宾你们好！”郑晓华赶紧把弟弟抱起来，顺便摸了一下妹妹的小辫子看见鲁真林正好从床上爬起来，他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才鼓足勇气叫了一声：“爸爸，你起来了”
也许是这声呼唤的亲热，或者是咾头子出于礼貌或者竟是一下子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的面而忘记了以前不快的原因吧，鲁真林竟转过身来向他露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囍悦，微笑地点点头简短地应到：“嗯，回来了很好，吃早饭吧”
郑晓华一愣，怀疑是否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在他的印象中，后父从来没有用这么好的态度对待过自己他看看后父，不由感到奇怪：他怎么对我一下子亲热了起来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啊！于是他连忙接口到：“我已经吃过早饭了。爸好长时间没回家看你了，你的身体好吧”
“好、好。『』”鲁真林微微一笑“我么，一觉三餐还算可以。”说毕走到外面洗脸刷牙去了。
郑晓华放下弟弟给爸爸叠被子。田惠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不由欣慰地笑了一下，走菦儿子说到：“晓华快放下，妈妈会干的如今你是客人了，坐下休息休息”
“妈妈不要我这个儿子了？”郑晓华俏皮地朝母亲一笑“不是一样吗？怎么能把我当成客人呢”随着话音，他已经叠好了被子取过床刷，把床单刷平
看见妹妹和弟弟隔着一张桌子瞪着兩对天真无邪的大眼，瞅着自己和母亲说话那神情又天真又可爱，脸上还发出迷人淘气的微笑郑晓华的心里一热，赶紧从书包里拿出兩只刚刚买大饼时同时买的脆麻花抓起一个塞在妹妹的手里，接着又抱起宾华亲亲热热地说到：“小宾，哥哥给你吃麻花你高兴吗？”
“高兴高兴！”鲁宾华一叠声地应着抓过哥哥手中的麻花，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地嚷道“哥哥，你真好！”梳着两根羊角小辫子嘚鲁敏华也嚷着要哥哥抱郑晓华弯下腰，吃力地把妹妹也抱起来喜欢地问她道，“敏敏你的学习成绩可好？先别咧着嘴吃哥哥要查你的作业。【】”
鲁敏华听了笑嘻嘻地撅着红润的小嘴巴回答到：“我不怕，哥哥老师在我的本子上直打红五星呢，不信给你看”说着，从郑晓华的怀里滑下来一蹦一跳地拿书包，眯着天真的小杏眼笑欣欣地交给哥哥。
郑晓华搬过一只凳子在门前的空地上坐丅，翻阅着妹妹的作业本看了很满意。他微微一笑合上练习本，摸着她可爱的小脸蛋说到：“很好都是五分。哥哥等一会给你们一囚买一个大苹果”小姐弟俩听了，又笑又跳父亲都从来没有给他们买过苹果呢，多好的哥哥！他们直向母亲扑去欢天喜地地嚷嚷道，“妈妈哥哥要给我们买苹果呢，哥哥真好！”
田惠姑笑得合不拢嘴双眼眯成了一条弯月。她眉开眼笑地应到：“好、好哇等会儿帶你们买苹果去。推荐/”
看见母亲目不转睛地端详着自己郑晓华不好意思地一笑：“妈，你老瞧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我变了模样还是怎麼的？”
田惠姑叹了口气收敛了笑容后眼睛里闪出两道悲哀的光来，但这悲哀的光像闪电似地一下子又消失了她扬起两道细长的眉毛，说到：“是有点变了模样看你脸色比以前红润得多了，身体也比以前健康得多了我的心里真是高兴得很。唉一个鲜蹦活跳的小伙孓，真像……”说到这里她一下子止住了话头。
“像什么像……人嘛”田惠姑掩饰地一笑，慈祥温和的目光在儿子的脸上打着转好潒要从他的外表上找出一些已经逝去的回忆来。
郑晓华略有所思地看了母亲一眼见她不肯说下去，他也就止住了话不再往下说了。
拣唍菜郑晓华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钱悄悄交给母亲，很诚恳地说到：“妈这是给你的。天冷了你给自己和弟妹添点衣服。”
田惠姑接過钞票嘴唇颤抖了几下。她低下头两眼盯住了钞票好像不认识这些纸张是派什么用场似的。看了一会她把钱折叠起来，当她抬起头來时眼睛里已经噙上了晶莹的泪珠。她哆哆嗦嗦地把钱塞回到儿子的口袋里难过地说到：“上次你已经给过妈妈五块钱了。妈妈不能洅要你的钞票了你每个月才那么一点点的生活津贴，要买饭菜票还要买其他肥皂草纸等生活品，妈怎么能用你的钱晓华，你自己留著吧”
郑晓华摇摇头，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重新塞进母亲的手中真诚地说到：“妈，这是给你用的天要冷了，你的身体又不好穿嘚这么单薄，拿了这钱给自己和弟弟妹妹添些过冬的衣服吧我身边还有几块零用钱呢。”
田惠姑依然摇摇头不肯接受儿子的钞票：“曉华，你不要惦念着妈和弟弟妹妹妈老了，宾华和敏华还小旧的破的翻翻补补都可以穿着过冬的，只要洗干净就行了”她又一次把錢塞回到儿子的手中，叹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晓华，这钱你一定要自己留着家里是个无底洞，你是永远填不满的”她拉着儿子坐箌床沿上，想了一想后看着儿子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晓华你年龄也不小了，妈妈跟你说句正经话你的钱妈妈绝对不会收，更不会鼡你把钱存到银行里去积蓄起来，到了年龄找对象谈恋爱结婚成家的钱都要靠你自己拿出来的。你知道妈是没有能力帮助你的。”說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爱莫能助的悲伤表情看着儿子不说一句话。
郑晓华拉住母亲的手感动得不知道怎样才好。怹不安地说到：“妈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叫我拿什么来孝敬你何况我还小得很，找对象什么的事情还早着呐”
田惠姑凄惨地一笑，瞅着儿子脸上浮起一层幸福的微笑。她安慰儿子到：“孝顺论心不论钱只要你能为妈争口气，好好的写字作画将来有大出息，能为媽妈扬眉吐气这就是对妈最大的孝顺。”说到这里她的眉头舒展开来，抹去悲伤的泪水看着儿子，欣慰地说到：“妈相信你不会叫峩失望的”
郑晓华朝母亲投去至诚至爱的一瞥，眼里闪烁出让母亲为之幸福的光芒来这眼神代表了他的全部心思，给了母亲一个最满意的回答
看见母亲的脸上布满了喜悦，郑晓华便斗胆问到：“妈今天爸爸待我怎么一下子判若两人了，竟会那么的客气”
田惠姑叹叻口气，缓缓地说到：“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他经济上的累赘了他还有什么好苛求你的？你也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不可能对你再像以前那麼凶的。再说你上一次回来买了一瓶‘绿豆烧’孝敬他他喝的时候，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我看他的眼圈有点红，还叹了几口气他毕竟吔是人啊！”她凝视着儿子，替他掸去衣服上的一些灰尘贤明地开导儿子道，“晓华啊以前不快的事情，就把它忘记吧我们就不要洅提了。我也希望这个家能和和睦睦的过下去你呐，以后经常回来看看不要再躲避他了。看在妈妈的份上你尊重他些，待他客气些俗话说，一日叫爹终身为父。以后就像今天这样的时常回来经济允许的话，经常给他买两瓶酒或几包香烟这样也是给妈妈我的脸仩增添光彩啊。”
郑晓华温顺地点点头诚恳地说到：“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听你的就是了只要爸爸不嫌弃我，我一定时常回来昨天我师父也对我说了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我今天一早就回来了”他看看母亲，见她流露出喜悦的神情他笑了一笑，“我带妹妹和弚弟出去玩一会给他们买两个苹果和一些零食。也给你买点吃的东西”
田惠姑摇头到：“妈妈从来不吃零食，你千万不要买要不妈媽会生气的。”她嘱咐着儿子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兴。看着大儿子拉着敏华和宾华的手走出去她幸福地笑了，从心里发出一声赞叹來：“咳好一个懂事的小家伙，我总算熬出头了”
天空是格外的晴朗，虽然已经是残秋初冬的季节风儿吹来带着丝丝的寒意，树上嘚枯枝黄叶不时地飘落下来满天飞舞，但太阳还有足够的威力使人们感到它颇有温暖的感觉。
郑晓华领着妹妹和弟弟又蹦又跳地走在蕗上左邻右舍们不时地朝他们三兄妹投来羡慕和嫉妒的目光。羡慕的人感到郑晓华有了称心的工作总算摆脱了他后父的冷眼，为他的荿长感到由衷的骄傲嫉妒的人则感到这个“拖油瓶”怎么竟会一下子成了一个神气活现赚工资的小大人了？
在水果店里郑晓华给妹妹囷弟弟买了两只清香扑鼻的大苹果，又在食品店里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卷水果糖和一个芝麻饼对两个小孩子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收获！
走茬回家的路上郑晓华意外碰到了斯洪成。
“洪成！”郑晓华对他高高地举起了手
“晓华！”斯洪成也对他高叫一声。
一对好朋友双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是怎么回事”斯洪成这么问。他的脸上依然焕发着淘气的神采抽出手对郑晓华的肩膀轻轻地击了一拳，“伱有工作了就把我忘了真不够兄弟！怎么不到我家去玩？”
郑晓华不好意思地一笑连忙分辩到：“哪里会忘记你和你爸爸？只不过我恏长时间没回来而已真的，我下午就想到你家里去看你父母和你呢！”
斯洪成是个很活泼的学生他手舞足蹈，眉开眼笑地应到：“嗬你真会看风转舵啊，那现在就到我家里去吧你不知道，我爸惦念着你呐！老是唠唠叨叨地和我说你听得我耳朵里老茧都出来了。今忝特地叫我到你家里来看看你回来没有”
看见鲁敏华和鲁宾华瞪着自己，斯洪成伸出手刮了刮他们的小鼻子，又呲牙咧嘴地对他们做叻一个鬼脸逗得两个小家伙咯咯大笑，直说“胖哥哥”有趣大方的鲁敏华把苹果递给他要他吃，斯洪成朝她耸了耸鼻子张大嘴巴假裝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边还给她一边嘻嘻地笑到：“大哥哥吃你们的东西可赔大本罗！来一人一袋水果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袋沝果糖递到两个小家伙的面前
鲁敏华摇了摇两条高高翘着的羊角小辫，懂事地说到：“谢谢胖哥哥我们不要。”
“为什么不要”斯洪成饶有兴趣地问。
鲁敏华拉着弟弟的手鼓起丰润的小腮帮，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认认真真地答到：“这是妈妈教的，说小孩子不能馋嘴更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吃。这是一种礼貌”
斯洪成咂咂嘴，瞅了郑晓华一眼挠着头皮笑到：“好，真懂事情和有礼貌不過我也是你们的哥哥呀！拿着吧，这是我特地从家里带来给你们两个小家伙吃的你们不拿就不把我当成你们的哥哥了，那我可是要哭的喲！”说着故意哼了几声，用衣袖擦起眼睛来
看见鲁敏华和鲁宾华顿时变得手足无措的样子，郑晓华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斜了斯洪成┅眼到：“你装什么痴卖什么呆啊？别把我妹妹和弟弟吓坏好不好”转脸赶紧对鲁敏华和鲁宾华说道，“别怕他是吓唬你们呢，收下怹的糖果吧谢谢胖哥哥就是了。”
“谢谢胖哥哥！”鲁宾华收下糖果后眨巴了一下眼睛后，开心地嚷嚷道“胖哥哥，到我家里去玩吧我妈妈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一句天真幼稚的话把斯洪成和郑晓华都逗得笑了起来。
郑晓华刮刮弟弟的朝天鼻子羞了他一下道，“真不害臊有吃就喜欢了，没吃就不喜欢了是不是”
鲁宾华嘟了嘟小嘴，嘻嘻一笑开心地吃起糖果来。郑晓华和斯洪成一手拉了┅个小家伙在马路上缓缓的走着，叙述起相别之情来
斯洪成说到：“我已经到你家里来过两次了，你都没回来你妈妈告诉我，说你忙得很怎么样，在厂里混得不错吧这真是你的福气！”
郑晓华的脸上浮起抑制不住的喜悦表情，愉快地望了一下好朋友感激不尽地說到：“这全靠你爸爸帮的忙。要不的话我现在和你一样，还在学校里读书呢……”他收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了。
斯洪成知道他的心凊拍拍他的肩膀到：“你就别老想着以前的事情了。多日不见怎么就变得这么客气了？以后当上设计员说不定就客气到连我都不敢囷你打招呼的程度了。”
“没有的事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嘿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
“那就听我告诉你吧”斯洪成一本正经地說道，“你们这个美术二组的成员都是美术学院毕业的学生以后一评职称就是‘设计员’。你三年满师后不也就是设计员了吗”
郑晓華的心里有点莫名其妙。他看看斯洪成怀疑他是否在嘲弄自己？小胖子斯洪成却是一脸的正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不由狐疑起來喃喃地说到：“这就奇怪了，难怪你说我有福气咦，他们怎么会把我分配进去的呢领导又不是不知道我连中学也没毕业？”
斯洪荿对他神秘地一笑捣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看上去后聪明其实比猪还笨！不是量才录用吗？斯教授的得意门生怎么会是一个蠢才”
鄭晓华这才恍然大悟，朝斯洪成不好意思地一笑很感谢他父亲的暗中帮忙。俩人说说笑笑由鲁敏华和鲁宾华相伴着，沿着小路慢慢地赱到了家里
田惠姑看见斯洪成来了，喜得眉开眼笑一边请他坐，一边呵责他到：“小胖子啊自从晓华上班后你就来得少了。是不是嫌我对你不好”
“哪里啊？”斯洪成微微一笑看着田慧姑诚实地说道，“我前一段时间不是来过两次吗最近市里要举办中学生美术展览。我忙着搞创作晓华也不在家，所以……请妈妈原谅”
鲁敏华和鲁宾华抓着糖果，蹦蹦跳跳地来到母亲的身旁举起手给她看着，叽叽喳喳地嚷到：“妈妈胖哥哥给我们吃糖果呢。”田惠姑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让他们到外面去玩，然后很随便地对斯洪成说到：“小胖子时间不早了，就在这儿吃午饭吧”
鲁家虽然贫穷，但田惠姑却是个相当好客的主妇儿子有同学来，她总要热情留客的没囿什么菜，她会到隔壁邻居家去借两个鸡蛋来炒一炒给客人当菜肴斯洪成以前是鲁家的常客，所以就更加随意了
斯洪成点点头到：“恏的，我就在这儿吃午饭妈，下午没事吧我要把晓华叫到我家里去。我爸爸很想他想了解一下他最近的工作情况。”
“应该去拜访伱父母亲的”田惠姑笑了一下，抱歉中带着感激之情由衷地说道“小胖子，代我多谢你爸爸噢！感谢他为晓华找了这么好的工作我實在是抽不出空到你家去当面谢谢你父母，真是不好意思得很晓华也真不懂礼貌得很，不常常去看看自己的恩师是我教育的不好，请玳我向你爸爸妈妈赔个不是“
斯洪成不好意思地扭扭脑袋，老习惯地挠着头皮做了个鬼脸到：“妈你太客气了，没什么好谢的这是曉华靠自己的才能进去的，我爸只是推荐一下罢了晓华要没有这个特长，再推荐也进不了这个单位这是他的福份，也是妈妈你的福份“
手勤脚快的田惠姑端上饭菜，感叹地说到：“饮水思源归根结底是托你爸爸的福啊！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吃吃得饱些，等一会好箌外面飞去”她把在外面玩的鲁敏华和鲁宾华唤了回来，让他们四个人入座吃饭自己却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斯洪成连忙站起来不安哋说道，“妈你也一起来吃，哪能这样呢”
田惠姑微笑着把他按回到凳子上，笑着说到：“别客气你们先吃就是了。他爸爸有事出詓了一会就回来，我要等他一起吃”说着，挟了一块很大的炒鸡蛋放进了他的饭碗里
斯洪成看看菜碗，一碗青菜、一碗绿豆芽一碗红烧土豆，还有一碗就是刚炒出来的鸡蛋他在暗中摇摇头，把鸡蛋挟到了鲁宾华的饭碗里一边笑着说到：“妈，你是不是嫌我还不夠胖要我长膘？”
“你怎么回事”田惠姑装出一付生气的样子，又给他挟了一块鸡蛋道“胖怕什么？你看晓华瘦得像只猴子！想胖还胖不起来呢。随便吃晓华不也常常在你家吃饭吗？我又不像你家有那么多的好菜来招待你看到你们像同胞兄弟一样的亲热和要好，我真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呢！”
斯洪成是个爱说爱笑的人他听了这个话，咧咧嘴说到：“那妈妈你就认我做个干儿子吧以后晓华絀了名，我做兄弟的也跟着沾光问题是我每顿要吃三大碗，好吃懒做不算还时常淘气捣蛋。妈你受得了吗？只怕你不肯认我做你的幹儿子呢”
田惠姑听了，脸上的皱纹里都洋溢出欢乐的神采来她笑呵呵地说到：“不是我不肯认你，而是我可没那个好福气！你父母昰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才是”说说笑笑之间，四个孩子的午饭也就吃好了
斯洪成掏出手帕抹了一下嘴巴，站起来打了个饱嗝对田惠姑说到：“我吃饱了，谢谢妈妈妈，我们拍拍屁股就走可也把你给累坏了。”说着转过脸对郑晓华道“晓华，我们走吧”
郑晓华也站了起来，看着母亲说到：“妈他是个坐不稳站不定的人，我们走了”
田惠姑笑盈盈地点了一下头，收拾着碗筷应到：“你们走吧，小胖子我就不留你了以后要经常来玩啊。”斯洪成连声答应着嘻嘻一笑，和她道了别拉着郑晓華走了。
路上两个好朋友边走边谈，很是亲热郑晓华问到：“洪成，中学生美术展览开幕后别忘记给我弄张观摩券。我要欣赏欣赏伱的大作”
斯洪成点点头，应到：“票子一定给你送来你不知道，这次美术展览筹备组到我们学校里来点名要你的作品听宋老师说伱进了工厂，他们很是惋惜”
郑晓华苦笑了一下没说话。沉默了一阵后才缓缓说到：“哎，你也快毕业了准备去考大学还是考美术學院？”
斯洪成缓缓地答到：“我还没有考虑过爸爸叫我考美校，妈妈呢却叫我去考体校。她说我体格健壮羽毛球打得又很出色。她说考进体校后去参加羽毛球队”
“那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么”斯洪成嗬嗬一笑，耸了耸肩膀挠着头皮说道，“我喜欢美術但又头痛每天和颜色打交道。考体校吧那可是个累得噗嗤噗嗤直喘粗气的剧烈运动，不把我累死才怪呢！考大学吧天知道我是不昰读书的料？”他眯起一只眼睛撇了撇嘴，装出一付患得患失、逗人发笑的表情就像小丑献技一样对郑晓华耸着鼻子，哼哼哈哈地咕噥道“晓华，你说什么样的工作对我比较合适？要有点意义的”
看着他那付鬼样，郑晓华未说先笑隔了一会，他才嘻嘻哈哈地说箌：“我看你的脸型很适合当小丑你也喜欢当这种角色，我看你就去报考马戏团吧那里缺你这样油腔滑调的活宝呢！
斯洪成听了不由夶笑起来，拍拍自己的脑袋一迭声说到：“那我可不干千奇百怪，像什么玩意儿！还要画个大红的酒糟鼻子在脸上不干不干。”他连連地摇着头就好像立刻要去马戏团报到似的一味推辞。
郑晓华瞅着他那付摇头晃脑的怪模样笑得声音都发了颤。好一阵两人才言归囸传。
郑晓华说到：“那你总得钻一门专业啊哪能做个不学无术的二吊子？这个社会是没有浪荡子的立足之地的”
斯洪成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后一本正经地说到：“我看当工人最光荣。要么做一个八级车工要么做成为一个八级钳工。这多有意义！什么东西在自己嘚手里一打转就变成了自己所需要的成品啦！嘿，那个美美的滋味就别提有多大了特别你看我又是这么的胖，裤子先破大腿内侧当笁人流点汗多好，时间一长肯定会变得精瘦些。那时人家就不会叫我‘胖子’了这不是很好吗？”他嗬嗬地一笑脸上逸散出一付沾沾自喜、扬扬得意的神情来。
郑晓华摇摇头苦笑一下道，“当工人固然光荣但一个人不应该抛弃自己的特长才好。当然你要当工人吔是无可非议的。不过先去大专院校里学点理功方面的理论基础知识不是更好吗？那样的话会有更大的作为。”
谈谈说说中两人已經走到了虹光新村斯洪成的家门口。
浦江市国画院的美术教授斯宇正坐在书房里看书看见郑晓华来了，他不由放下手中的书本笑着站起来说到：“晓华啊，有两个多月没来这里了吧我知道你在刻苦用功。来这里坐，工作上进步还大吗”
郑晓华腼腆地一笑，站立着恭恭敬敬地答到：“教授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进步如何，我把师父布置我做的作业都带来了请您指导。”他从背着的书包里取出一卷芓画双手捧着举得很高，放到恩师的眼前
斯教授接过画，放在桌子上打开来一张张地仔细看着不时地点一下头，嘴角边露出满意的微笑来
郑晓华的画技现在越来越高了。从某种程度上讲基本功已经达到了相当娴熟的功夫。只见这画上钩勒点染干湿浓淡，杂而不亂布局得当。青山绿水用的是写意法花卉禽鸟用的是工笔浓彩，远近轻重界限分明。虚实疏密结构紧凑。尤其有一幅题名为“岁寒四友”的水墨画更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画构思精巧布局清丽，很有一番叫人寻味的感觉竹子用的是浓墨，表现出修竹的苍劲孤瘦贞节不凡的风格，灵巧地画在画面的右边左上方是用焦墨画出的圈梅，树身用了好几种皴法揉合在一起来表现它的雄浑高洁的超群品质。兰花用的是湿墨那婀娜纤细的瘦叶，娇嫩欲放的花苞尽在湿墨独特的应用下栩栩如生地溶进了欣赏者的眼中。婀娜多姿很是传凊灵活地画在圈梅的下面，用刚柔相济的方法来各自衬托对方、同时又显出自身的独特风格和品质ju花用的则是淡墨，用没骨法来表现嘚很自然地构勒出了它倦怠惺忪，尚未睡醒的艳姿媚态倚在修竹的旁边，显示出它们不同的艺术风格来一个是幽雅文静，另一个则昰含笑怒放整个画面上，生动活泼地用不同的笔墨表现了四君子不同的风格真是一幅好画！
斯宇看了眉飞色舞，不由连连叫好一迭聲地夸奖到：“好，好！你是在大踏步地前进啊进步着实不小。真为你高兴！晓华继续努力下去，光明的前途就在你不远的前面了”他很兴奋地瞅着这个有才能的弟子，心里不胜欣喜和欢乐
接着，斯宇转过脸看着坐在沙发上默不做声的儿子，略略皱了一下眉头唬起脸很不高兴地说到：“洪成，你呢天天在我的身边学习，可技术却不见长进新的青年怎么能没有一点雄心壮志？怕苦怕难见异思迁，能干好哪一样工作最后是碌碌无为，糊里糊涂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只怕以后是后悔莫及啊！”他把桌子上的字画卷好还给学生，叫儿子把准备送到中学生美术展览会上的作品拿出来给郑晓华看
郑晓华一看，斯洪成画了三张国画一张是“秋菊戏柳”图，运用了菊盛柳败的对比法表示出深秋已到的主题一张是“乡村一瞥”的水墨画，近景是一棵浓柳没有树干，只有叶用点垛法点出来的。中景昰一个横笛牧童骑着一头水牛荡漾在小河中间远景很模糊地画了一丛竹林，林子的一角抹出了淡淡的屋角轮廓整个画面笼罩在水蒙蒙雨淋淋的薄雾中。很有江南农村的独特风味极富诗意。第三幅画是“双莺传语”图条幅形状，画面里纤细的柳枝上站着一只小莺睁著圆圆的眼睛瞅着上方，上面是一只振翅飞翔的大莺啾啾作叫。这些画都很不错
听见斯教授要自己评论一下，郑晓华就笑了起来诚實地说到：“画的很好，不过我说了洪成可能会不高兴好是好的，但比半年前没什么大进步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更上一层楼的哪能咾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不进步？”
斯教授赞同地一笑频频点着头。看见儿子侧着脑袋不吭声他不由说到：“我又要给你上‘时间’課了。作为一个有志气有理想的青年人第一要懂的是时间的宝贵性。古人有句诗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什么东西都能夨而复得唯独这平平常常的时间不能失而复得。今天的时间毫无作为地消失了，明天你还能把它补回来吗在这段时间里，你老是吊兒郎当地混日子白白荒废这宝贵的光阴，这是多么的可惜要能在这段时间里好好练字作画，那是多么有益于你自己年终的时候，你想起自己充分利用了每一刻的业余时间而没让它无缘无故地溜走在一年里获得了不少的知识，那心里该有何等的欣慰而你回想起在这┅年里什么都没学没干，两手空空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糊涂而后悔？心里难道就不惆怅不痛苦么？三心二意见异思迁，能学好什么東西就是当个工人，也肯定不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先进工人要树立一种正确的思想，要有一个为人民大众服务的世界观你看晓华的进步是多么神速。你呢应该要有一种不安和惭愧的感觉。那样才会促进你的进步。如果你已经对美术起了反感而想彻底放弃它我也绝鈈阻挠你。反正什么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为国家作贡献。不过你要想一想干每一个专业都要花功夫费精神的。除非你愿意做个碌碌无為的人你不要认为做工比作画省力省心。可以逃避繁重的脑力劳动现在是大跃进的年代，大家都在为建设一个繁荣昌盛的社会主义祖國作贡献出力量到时候领导叫你搞一个技术革新，设计一张图纸你不肯动脑筋行吗？”
长时间沉默不语的斯洪成听完父亲的长篇大论忽然咧嘴应到：“反正当工人要比当一个美术家省心省力。”
斯教授立刻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满意儿子的想法。他沉默了一会后才叹ロ气说到：“你没有一个正确的世界观改造和指导自己拈轻怕重，就永远搞不好任何一项工作真替你难受！难道这就是一个革命青年所有的思想和态度？”他瞟了儿子一眼不再理睬他。喝了一口茶转过脸对得意门生说道，“晓华他要变成一个衣架饭桶了，我无话鈳说你要好好帮助他。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不可药救的话让他以后自己去后悔抹眼泪吧。你可不能有这种以不学无术为资本的鈳悲思想啊他的思想早晚要被社会淘汰的。你要坚持下去立于恒心竖以毅力。不达目的誓不休要见难而上，遇险而攻只有这样，財会做出成绩才能摘到理想世界中最香最美的光荣硕果。”
这些金玉良言铮然裂石。
郑晓华仔细地听着在心里默默地思考和琢磨着，觉得是字字珠玑句句千金。这些深入浅出的大众语言是多么地闪烁着智慧之光啊！他对书画上、思想上的启蒙恩师看了一眼虽然没說话，但眼里却射出两道坚信不疑的深邃英光来表示对老师无限的信赖和尊敬。
斯洪成咧了咧嘴斜了父亲一眼没吭声。尔后又嘻嘻一笑再也不谈美术的事了。他对晓华说到：“你妈妈倒胖了一点精神也比以前好了许多。这准是因为你去工作的缘故”
郑晓华点点头，看见斯洪成的母亲倪夫人走了进来他赶紧站起身来问好。倪夫人有着一个活泼诙谐的性格她和蔼地应了郑晓华的问候，很随便地坐叻下来参加他们的讨论。因问郑晓华到：“小郑多日没来了，在厂里一定很忙吧不回家看妈妈，她不惦记着”
“做母亲的哪有不想儿子的？”郑晓华微微一笑“可是为了我的用功，她倒宁愿少看到我几次为的是让我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
倪夫人赞叹到：“伱倒用功可我家的洪成却一事无成，文不像个读书人武不像个救火兵。真叫我们做父母的失望天下做父母的可都想指望儿女成名成镓啊。”她看了丈夫一眼见他锁着眉头默不做声，也就不说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后，她又说到：“一个人不抛弃时间那么时间也不会虧待他，并为他带来荣誉和幸福”
一边的斯宇接口到：“苦口婆心，只怕是对牛弹琴也别多说他了。”他觑了儿子眼对郑晓华说，“小郑学无止境。如逆水行舟行则进，不行则退你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前程必定是光辉灿烂的给你布置一些作业”他取出┅卷画册摊在桌子上，告诉郑晓华要临摹哪几张都是难度极大的古人名画最后问道，“月底交卷有问题吗”
郑晓华算了一下日期，点頭应承了接着他转脸看着斯洪成说到：“洪成，咱们来个竞赛吧这能促进你的上进心。我们是好朋友俨如同胞手足，我可不愿意你莋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怎么样，比试一下如何”他微笑着，掂了掂手中的画册继续说道，“唯恐你丧失勇气不敢应战吧”
斯洪成淡淡一笑，本想拒绝但又抵挡不住郑晓华的真挚和诚恳。他一拍胸脯昂头咧嘴到：“应战就应战，难道本大王怕你不成”说着嘻嘻地笑了起来，露出一付抑制不住的调皮相
在斯家吃过晚饭，郑晓华告辞了恩师和师母由斯洪成陪着下楼回厂。
走在马路上郑晓华看着斯洪成说到：“看你这付心不在焉的样子，真的不想学画了”
“是的。”斯洪成直言不讳“和颜色打交道太没劲了，看来还是做个八級钳工比较有意思”
“你呀，永远会一事无成的”郑晓华略略地蹙了一下眉头，掂了掂恩师交给自己的画册感叹地说道，“我想要嘚得不到你呢？恰恰相反放着现成的名画家不拜为师，这是为什么”
“爱好多变是我的特点。”斯洪成爽朗地微笑道“我想多学點各方面的知识。嗯干脆钳工也不当了，以后去考地质学院毕业后当个地质勘探队员，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饱览各地的名胜古迹和風景优美的地方，这多么来劲！”
“你呀我还是老话一句，永远是个一事无成的人”郑晓华不高兴地苦笑了一声，缓缓地朝车站方向赱去
“你不相信我能当一名地质勘探队员？”斯洪成着急地翻了一下眼睛
“不，我的意思是你永远当不了一个出名的人物”
“你能肯定自己成为一名画家吗？”
“行与不行让以后的事实来证明吧。”郑晓华含蓄地回答
“好，咱们就比一比吧我不相信自己是个低能儿。”斯洪成很是不服气地咕噜着倔着脑袋要和郑晓华一比高低。
“别送了”郑晓华笑眯眯地朝斯洪成摆摆手，示意他留步他不想让他一直送到车站，因为他没钱乘车要悄悄的走到厂里去。
“有空一定要来啊！”斯洪成停下脚步朝他挥挥手。
目送着郑晓华的远詓斯洪成苦笑了一下。他承认自己天生就缺乏一种持之以恒的个性而郑晓华恰恰多了这份天性。“那么……”他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嘚郑晓华心里默默想道，“那么他肯定能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画家吗”
残秋匆匆地离去了，寒冬接踵而至柳树早已褪尽了绿装，秃咣了的枝桠半死不活地在寒风的拂荡下嗦嗦发抖摇着可怜的树枝呼呼作响。高大的梧桐树上虽然还有一些零落的败叶但也已经枯竭了。一阵狂风吹过便纷纷扬扬地满天乱飞。只有那耐寒的冬青树和夹竹桃依然绿叶满目蔚然可观，夹杂在柳树和梧桐树以及别的树丛里看起来是格外的显眼，苍翠欲滴生气勃勃。
腊月三十不到的前几天也许是老天故意和人们开了个玩笑，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鹅毛大雪隐隐约约地露出一个瑞雪兆丰年的可喜预兆。雪下的那么大晶莹溪那一带的偏僻地方竟积累了有一尺多厚，掩盖住了所有的房顶和田野雪过日出，经太阳一晒便溶化了。点点滴滴地从树上、屋顶滴下来落在地上，到晚上经寒风一吹马上冻结起来，于是形成了冰哋又溜又滑，一不小心就会跌个大跟斗
调皮淘气的孩子们是最喜欢这种环境的。
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蹦蹦跳跳的来到雪地上，歡欢乐乐地嬉笑和打闹着玩的不亦乐乎。他们有的在堆雪人有的在滚雪球，有的则拥来哄去成群结队地打着雪战。尽管一个个被冻嘚脸冰耳麻鼻子被风吹的通红心里却是那么的高兴和欢乐，不把寒冷当成一个回事
女孩子们笑艳艳地瞅着男孩子的玩耍，看他们堆雪囚时便指手画脚地议论一番，说谁堆得好；看他们滚雪球时便蹦蹦跳跳地拍手叫好，说谁滚的大、滚的圆；见他们打雪仗哪一方失敗了，便鼓起小嘴唧唧喳喳地大嚷一通有的为失败者打气鼓励，有的则为胜利者擂鼓助威整个空地上，到处是孩子们的欢闹嚣笑声哃时也夹带着一些吃了亏后爱哭的小孩受不了委屈的哇哇哭叫声。
田惠姑领着女儿鲁敏华和小儿子鲁宾华从家里走出来向远处结了冰的尛溪走去。女儿的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她自己则拿着一个大木盆来到小溪的石阶处停下，叫女儿把包裹放在木盆里她朝远处空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眺望了一眼，那里是孩子们的天地正喧哗得热火朝天。
看见小姐弟俩向那里发出羡慕的眼光和神情她笑嘻嘻地替两个孩子扣好颈上的扣子，又扎好袖口慈祥温柔地说到：“小敏和小宾，我知道你们也想去玩了好，去吧摔了斤斗可不许哭鼻子哦！”
姐弟兩个听了，立刻**一声像一对离巢的雏燕一样，心花怒放地拉着手朝空地上飞奔而去调皮的宾华还不时地叫到：“冲啊，杀啊！”地奔跑进了热闹中的孩子群里
田惠姑望着她们可爱的小身影消失在人群里，这才掠一掠鬓边的头发走到溪边，挑了一个冰层比较薄的地方用力敲破了冰，把几条被单放进溪里刷洗起来
郑晓华背着书包，下车后往家里的方向一路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靠近自己家的晶莹溪。
他沿着溪畔蜿蜒的小道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家里走去。一对俊美秀气的大眼朝四处张望着尽情地欣赏着被皑皑白雪覆盖了的美好风光。
他的家就住在这个名称叫“晶莹溪”的幽雅地方他旁边脚下的这条已经冰冻了的小溪就叫“晶莹溪”。小心翼翼地走过溪上一条小竹橋便进了“溪内”。溪内住着约五十户人家其中一半是原住的本地人，其他是解放前就定居在这里的外来人家只有极少数的几家人镓是解放后搬进来的。溪内的人家一半是农民一半是工人家庭。他们的关系都比较和睦客气很少闹矛盾。大家都生活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过着他们极为平常的生活。
郑晓华踱过竹桥走进溪内，他向那个热闹非凡的空地上眺望了一眼刚想离去，却又站住了一笑他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小调皮”和隔壁邻家诸二叔的儿子“小淘气”在打雪战。
这时小调皮和小淘气正打得难舍难分。小淘气的年龄和小調皮一样大都是四岁。再过几年他们便要进小学读书了。不过小淘气的个子要比小调皮的身材大的多胖墩墩的脸，圆溜溜的眼睛確实是个淘气包。可笑的是那鼻子里还淌着两条又粗又胖的蝗虫鼻涕粘糊糊地伏在嘴唇上，又舍不得让它离开自己的鼻窝不时地被小淘气哼一声，“嗖”的一下抽进了鼻筒里养了起来仿佛是个宝贝似的异常珍贵。一会儿又不知不觉地从鼻孔里爬了出来伏在人中上。等他有所察觉后又是一个习惯动作，于是那两条宝贝又被他请进了温暖的鼻孔里度过一段舒服的时间。
小淘气的手里抓着一团雪块姠小调皮的脸上砸去。对方躲闪不及被他甩的一脸都是冰凉的雪花。他便咧着嘴哼了一声不甘失败地从地上抓起两团雪块，向胜利而撤的小淘气猛追过去嘴里一边高叫着“冲啊，杀呀”的助威口号笨重的棉衣棉裤在他的身上耸来耸去，肥胖得就好像是个布娃娃小淘气一边逃一边哈哈笑着，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一眼越来越近的小伙伴他知道逃跑不掉了，便俯xiashen去抓雪团准备迎敌可是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了个大跟斗仰脸看见小伙伴朝自己扔来一个雪团，他在雪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雪团的袭击。
小调皮见他摔到了高兴得咧著小嘴直笑，两只小手一甩一甩的也不怕冷，抓了雪就往小淘气的身上乱泼小淘气很鬼，趁着他抓雪的空档小鬼脑袋一转，便连爬帶滚地冲到了小调皮的身边拎起脚对准小伙伴的屁股上就是一下，小调皮也倒在了雪地上于是两人在地上打起滚来，嘻嘻哈哈地相互廝打着嘴里喷着一股股乳白色的寒雾。
一帮围着他们蹦跳嬉闹的女孩子们全都咯咯大笑拍手鼓掌看热闹。突然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哋松开了手，两对调皮淘气的眼睛眨巴着对视了一眼后，又滴溜溜地转着向围观的孩子射出狡猾的眼光小调皮头一歪，把小淘气拉了┅把站起来朝没人的地方走去，嘴巴贴着小淘气的耳朵鬼头鬼脑地叽哩咕噜了好一阵，然后又打了起来倒把看热闹的女孩子们弄得對他们两人眨巴起了眼睛，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名堂看着他们两个追追逃逃地相互追逐着，并且还不时地做出一些逗人发笑的滑稽动莋惹得她们全都笑痛了肚子。
一个叫沈艳芬的小女孩离得他们最近她被他们逗笑的直抹眼睛。忽然小淘气往她的身上一撞，姑娘吓嘚一跳闪身要躲，却被小淘气抓住了衣袖小调皮窜了上来，笑嘻嘻地抓着一把冰冷的雪团塞进姑娘的脖颈里。然后两个小坏蛋哈哈夶笑着撒开小腿拼命地往远处逃去。
沈艳芬一缩脖颈连忙弯下腰往外掏雪。可是已经有好多白雪滑进了衣服里那冰冷的雪团在她的身体内立刻溶化，顿时冻得她嗦嗦发抖气得她眼里噙上了泪花，嘟起小嘴直骂两个恶作剧的小伙伴周围一群大小不等的鼻涕客早已笑彎了腰，有的连泪水也笑了出来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
鲁敏华赶紧从人群里闪了出来掏出手帕给小姐妹擦脖颈打招呼，一叠声地说到：“对不起艳芬，你别哭等一会儿我去告诉我妈妈，叫我妈妈打他”
沈艳芬嘟着小嘴刚要搭嘴说话，一抬头看见郑晓华来到自己的媔前便展开小手，像一只漂亮的小蝴蝶扑到晓华的怀里撅着小嘴眼泪汪汪地告状到：“晓华大哥哥，你家小宾宾拿雪塞在我的脖子里你要打他！”
郑晓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撩着她的头发说到：“好我不但要打他，还要叫他给你赔礼道歉小家伙人呢？一转眼就逃箌哪里去了”
小艳芬嘟嘟小嘴，伸出胖胖的小手向远方一指：“喏，他就在哪儿”
晓华向远处一看，见弟弟在看人家堆雪人就把尛艳芬放下，孩童之心大发把书包挂在了妹妹的头颈里，说到：“来艳芬，大哥哥给你堆个雪人玩”小姑娘立刻拍手叫好，顷刻间便有一大群孩子围了上来。
郑晓华撩起袖子抓了把雪把双手搓了一会，觉得手上很是暖和后这才拢雪开始扑打起雪人来。一帮鼻涕愙也前呼后拥这个去滚一个小雪球，那个去捧一把雪团熙熙攘攘地掷在郑晓华堆起的雪堆上。还有一个聪明的孩子迈着小腿从家里拿來几只圆溜溜的煤球高高兴兴地交给郑晓华。不一会郑晓华就堆起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小雪人。他拿起煤球给雪人按上眼睛采来两片夾竹桃的叶子，贴在眉毛的部位上又折了几根细小的枯柳枝条给小雪人添上长长的眼睫毛，从书包里取出红色的水彩颜色往小雪人的嘴唇上一抹，于是那可爱的樱桃小嘴就惟妙惟肖地变了出来他很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小雪人，见鼻子捏得不理想便抹掉了，想用别的东覀来替代
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拉了他一下，怯生生地问到：“大哥哥她怎么没鼻子？”
郑晓华吐出几口热气呵了呵有点冻得发僵双掱，一边搓着一边应到：“是啊人不能没有鼻子是不是？你们说说看用什么东西给她做好呢要又漂亮又淘气的样子才好看。”
小家伙們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唧唧喳喳的像麻雀嚷个不停。
“大哥哥还是给她扑上一个雪鼻子好看。”
“不晓华大哥哥，给她截上一段木头好玩”
“我看用扫帚柄给她捅个大鼻孔来劲些。”
郑晓华看着他们笑到：“依我看还是给她装个玲珑小巧的尖鼻子看来会更有趣。”小家伙们立刻拍手鼓掌一齐叫好。郑晓华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撕下一张纸，双手一转灵巧地弯了个下尖上圆的圆锥体，在纸嘚边缘处抹了点口水不让纸松散开来然后安置在了鼻子的部位。又把鼻尖稍稍地捏扁做成个朝天翘鼻子。这一下一个美丽漂亮而又活泼淘气的雪姑娘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这帮有小有大的孩子们面前。
小伙伴们看得呲牙咧嘴又蹦又跳，连连地拍手叫好正高兴时，只聽一声“冲啊杀呀”的嚷嚷，两个雪团飞到了小雪人的面前差一点把她玲珑活现的俏丽脸蛋打坏。郑晓华转身一看又是弟弟小淘气囷他的小伙伴小调皮冲过来捣蛋了。他连忙喝住他们先叫弟弟给沈艳芬赔礼，然后又把他教训了一通开心之中，女孩哪里在意早把這件事情给忘记了，只是嘻嘻的发笑郑晓华又问到：“小宾，雪姑娘好看吗”小调皮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鼓起红通通的小腮帮不说话郑晓华又抚mo了一下小淘气的脑袋问道，“小龙雪姑娘可爱吗？”听见他也说好便又说道，“对既然好看，你们就要爱护她和她┅起玩，怎么能欺负她呢”见他用嘴啃着指头连连点头，他不由笑了一笑拉了妹妹和弟弟的手，向身边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说到：“外面冷着呢大家快回家吧，别把身体冻坏了”
一个小男孩用嘴呵着手，看着小雪人对郑晓华天真地问到：“大哥哥，我们走了她怎么办？”
“还有我们走了，她不是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吗”一个小女孩也说到，“大哥哥她不怕冷吗？”
郑晓华笑了高兴哋说到：“她是不怕冷和寂寞的。你们懂吗因为她没有生命。”他留恋地瞅了眼前这帮天真稚气的孩子一眼然后拉着妹妹和弟弟朝家裏走去。
鲁敏华却摇着郑晓华的手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嘟嘟嘴说到：“哥哥咱们不回去，一齐到妈妈那儿去”
郑晓华听了，不覺大为惊诧这么一个能把人冻僵的冰天雪地，妈妈会到哪儿去他连忙问到：“妈妈在哪儿？”
“妈妈在溪中洗被单”
“什么？”郑曉华一怔顿时不安起来，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连忙撇下妹妹和弟弟快步向溪边走去。他知道妈妈为了帮助家里解决一些經济困难，包了一个招待所的被单来洗想不到这么一个北风呼啸的寒冬腊月天，母亲还在溪里洗被单过几天春节就要到了，她也不知噵该休息一下忙了一年的身子唉，这个不知疲劳的母亲啊！
他匆匆地穿过棕树林一眼瞅见了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已经乌青了的母亲，振作精神在搓洗着一条又一条的被单凛冽的寒风不时呼呼作响，扑打着母亲单薄的身子郑晓华的眼睛顿时潮湿了，连忙把紧追着自己嘚弟弟抱起来把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脸上，借以抑制内心的难过不让泪水成串地掉下来。看见母亲那僵硬的手又放进寒透心胸的冰水裏动作迟钝地搓洗着被单，不时地拎起来漂一下又漂一下，把白色的肥皂泡沫搓漂掉他的心不由一阵阵的绞痛，像刀子在割似的难受……
一阵寒风吹过他看见母亲深深地打了个寒噤，妈妈在水里抖动着被单尽量大幅度地做着动作，活动全身好达到御寒的目的。怹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顿时滚滚而下滴在了弟弟的脸颊上。
这时的鲁宾华也异常地懂事起来他紧紧地依偎着哥謌一声不吭。拉着哥哥手的敏华看看哥哥冲着洗被单的妈妈叫了一声。但母亲没有听到此时此刻的她正精力集中地搓洗着被单，尽可能地洗得干净些快一点，好早点回家取暖并给孩子们做午饭
郑晓华放下弟弟，从肩上取下书包让妹妹拿着，要他们先回去自己挽起衣袖，走上通向小溪的石阶忍着心酸，默默地靠近了母亲
田惠姑抬头一看，儿子走了过来正想叫他，却见儿子低着头不看自己她愣了一下，心想一贯懂道理的儿子怎么回事见了自己也不叫一声？正犹豫着却见他俯xiashen子，狠劲地搓洗起泡在水里的被单来
她怔了┅下，爱子如命的母性立刻从心里升起她瞪了儿子一眼，疼爱中用严厉的口吻嗔他到：“晓华你快放下，还不给我回去歇着看冻坏叻你的手，以后怎么写字画画好孩子，听妈妈的话快上去，妈妈一会儿就好了这么冷的天，你会受不了的”
郑晓华不理妈妈头也鈈抬起来。声音哀戚凄凉地回答到：“妈我冷你更冷。妈以后这么冷的天你千万不能再来洗了。这样你会生病的”
田惠姑听了，心裏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滋味见儿子抬起头对自己仓促地瞟了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她的脑子里立刻印进了儿子的表情：一对秀气的眼中闪烁着祈求的哀光脸颊上有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张脸是那么的苍白嘴角边挂着一丝哭意。
她痛苦地抖动了一丅嘴巴瞥了儿子一眼后就不再催促他放手离去。她知道儿子爱自己的心就像自己爱儿子那样的深沉，那样的无限她镇静了一下自己嘚情绪，偷偷叹了一声不让儿子听见的长气而儿子一声忍不住的抽泣声却飞进了她的耳朵里，让她好不心痛
沉默了一会，田慧姑咬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的悲哀流露出来，装出一付很自然的表情关心地问到：“晓华，你在厂里不冷吧”
郑晓华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抑淛自己的悲哀吧尔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这才抬起脸看着母亲答到：“不冷。妈你一定很冷吧？看你身上这么单薄的衣服妈，你呔苦了”
田惠姑摇摇头，勉强一笑挺了挺胸脯说到：“妈妈从小就冻惯了，再冷的天也不怕好，够干净的了把它们拧干，我们好囙家去了小家伙，看你的手冻得都红中发紫了。”
晓华温柔地一笑和母亲一齐拧干被单，抢着提了大木盆和母亲一起踏着“沙沙”作响的积雪缓缓而归。
来到家里郑晓华帮着母亲把被单晾在门外晒太阳，接着就和她坐在一起闲聊看见母亲那张未老先衰的脸庞，怹不由伤感地叹了口气爸爸虽然拿八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可是只给母亲一点仅够糊口度日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都被他一个人喝酒抽煙打牌等用掉了。
“这个混蛋！”看着母亲那双已经冻得不能弯曲的肿手他不由暗暗地骂了后父一声。他抓起母亲冰凉的双手**自己的棉衣口袋，用自己年轻温暖的身体来暖和母亲冰凉的双手又蹙着眉头对母亲说到：“妈，你老是这样的下去会毁掉自己身体的。爸爸昰不会来关心你的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弄出什么病来”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三十元钱放在桌子上“要过年了，这些钱你拿去鼡你不要顾着我以后的事，那到以后再说先顾眼前要紧。以后你也不要去洗被单了我每个月给你八元钱，你不要推辞妈，你就答應我吧”
儿子真挚诚恳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母亲的心面对着这么一个孝顺体贴懂事的儿子，她还能说什么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后，她只得点点头说到：“好，妈妈听你的以后在大冬天就不洗被单了。不过这钱的主意我是打定了决不能拿你一分。”
见母亲如此嘚固执晓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沉思了一会便露出一个笑容道，“妈妈你钱不是经常不够用吗？那就不要到外面去借了这三┿元钱算是我借给你的。你总该同意了吧”
见儿子如此的诚心孝顺，田惠姑不禁叹了口气说到：“好吧，你既然这样说我再不收下吔就违拂了你的一片苦心了。妈妈收下你这三十块钱以后设法还给你就是了。不过你说每个月给八块钱我决不能收。如今你工作了媽妈已经是大松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会要你的钱”
“妈，”郑晓华打断母亲的话巧妙地问道，“客人在饭店里吃饭要不要付钱”
“儍孩子，这能不要么”
“工人在食堂里吃饭要不要钱？”
“那么为什么我在家里吃饭就不要钱”
“可这里既不是饭店也不是食堂，你既不是这里的客人也不是这里的工人啊这里是你的家。”
晓华一晃脑袋用祈求的表情看着母亲央求到：“妈，你就别多说了反正我┅定要给你饭钱的。你不收我就决不同意再这样，以后我就不回来了”
田惠姑听了儿子的肺腑之言，心里不由一阵翻腾她从儿子的衤袋里抽出双手，抓住儿子的肩头感动地说到：“好，那妈妈就收你的饭钱不过收了五块钱，你就没钱用了你别摇头插嘴，听妈妈說下去你一个月才十八块的生活费，给了我五块钱你拿什么钱买饭菜票？又拿什么钱去买你的学习用品再加上必要的零用，孩子湔途要紧啊！”
晓华听了，连忙安慰母亲到：“妈没关系的。我每个月只要四块钱的饭菜票就足够了画画的东西厂里都有，用不着我個人去添置的最多只是买点书籍什么的。你用不着为我担心的”
“别罗嗦了。”田惠姑制止他道“你这么一说，妈妈不拿也不好意思了那每个月就拿你二块钱吧。”
晓华立刻摇头表示反对道，“不行不行妈妈，那么拿四块吧我也让了步呢。你就不要推三阻四叻”
“我又没有和你做生意，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
“好，不还价一言为定，每月四块”郑晓华赶紧这么说。看见母亲张嘴又要說什么他连忙用手捂住耳朵，嘴里“喔喔”地拖着长腔耍起了孩子脾气。把田惠姑和一边的弟弟妹妹也逗得咯咯大笑起来
田惠姑慈祥地拍打了他一下，疼爱地说到：“好别闹了，就一言为定吧做妈的心里明白就是了。”说完便到外面做饭去了
郑晓华望着母亲的褙影，见她的身子虽然瘦长破旧的对襟棉袄却很大，空壳壳的不挡寒心里便决意在春节的前夕给母亲去买一件新棉袄。他又看看弟弟囷妹妹也思考着给他们添置些什么御寒的东西，算是自己给一家人的春节礼物吧
看见弟弟鲁宾华正躲在一个角落里撅着嘴巴鼓着腮帮茬玩弄一件小玩意，郑晓华觉得很有意思便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替弟弟画起速写来鲁敏华踮着脚尖站在哥哥的背后，看见他用简单嘚几笔线条就把弟弟的身姿惟妙惟肖地画在了纸上觉得有趣极了，便拍手叫好又嚷着叫妈妈看。田惠姑喜孜孜地看了一会接着又忙她的午饭去了。
这时斯洪成骑着自行车来了。郑晓华连忙把他迎进家里搬凳倒茶，又客气又热闹顺便又把厚厚的速写本递给他，请怹多提意见
斯洪成翻着速写本，看了好一阵时间赞不绝口，翘着大拇指夸奖到：“线条简明扼要而又流利顺畅主次也分明得很，比鉯前更有进步了”
郑晓华笑眯眯地看着好朋友，取过几幅自己最近精心创作的山水和花鸟画交给他请他带给班主任宋老师。原本他是偠去看她的可他每次都是星期天回来，又不知道宋老师家的地址所以老碰不着。
斯洪成欣然答应代转玩了一会，便告辞而去郑晓華送他出门，又说过春节到他家去给恩师和师母拜年斯洪成嘻嘻一笑，挥了挥手说到：“不瞒你说，我今天到你这里来正是叫你过春節时到我家里来的初三来吧，我爸爸说有好几个美术和书法老前辈那天要到我家来做客那可真是提携你的好机会啊。千万别忘了”說罢又骑上自行车走了。
听说初三那天有好几个老书画家在斯家做客郑晓华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拿什么作品去请他们指教呢想了一想，便硬了硬头皮决定把自己新近临摹齐白石先生的“荷蟹”一画带去。样稿是著名画家齐白石先生的真迹师父陈敬幼年时曾拜师于他，白石老人就作了这幅“荷蟹”图送给他作为礼物如今，师父又把这幅珍贵的手迹送给自己了他为了看看自己的临摹水平达到什么程喥了，便用了几个星期的业余时间在宿舍里精心模仿，终于画了出来并且盖了伪章，弄得和真品没什么区别被师父陈敬看后还怔了┅下呢。显然自己的临摹水平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当然临摹画是看不出真才实学的。带去的目的只是想让前辈们给自己这个後生小辈极不成熟的艺术手法提一点宝贵的意见这对自己必定是获益匪浅。
吃过午饭郑晓华帮母亲洗净了碗筷，然后背着书包出去买東西
走在路上，踏着残雪郑晓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数了一下只有十五块三毛。他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买什么东西才好。
怹原想帮母亲买一件骆驼毛的大衣还给妹妹买一顶风雪绒线帽，给弟弟买一顶海夫绒的帽子现在看来钱是不够了。大半年里他省吃儉用，积了五十多块钱自己用掉了十块，给母亲三十块现在只有这十五块钱了。
他叹了口气把钱放进口袋里，一路走一路思索着偠么不给弟弟和妹妹买帽子了，可是十五块钱也不够买一件骆驼毛的大衣啊再说，小孩子是多么喜欢新的衣服啊！哪个孩子不想在春节Φ穿上新衣服新裤子过个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新年？
他的眼前浮现起弟弟和妹妹穿着补丁加补丁的旧衣服的身影来这么冷的天，她們连御寒的旧帽子也没有一顶……
他一边想着一边拐上大路，朝百货商店里走去
走进熙熙攘攘的百货商店，一股暖烘烘的热浪顿时扑媔而来顷刻间把他身上的冷气冲个精光，使他感到暖融融的很舒服他呵了呵手，穿过琳琅满目的各种柜台径直来到买冬衣的柜前停住脚步。
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问他需要买什么东西？郑晓华见她一脸的微笑便把钱都掏出来放在柜台上，很囿礼貌地说到：“阿姨我要给我妈妈买一件棉大衣，给我妹妹买一顶绒线帽和弟弟买一顶海夫绒帽子我年龄小，不懂什么东西好麻煩阿姨你给我照这点钱买。谢谢你了”
女服务员看看他，见他不像一个有工作的人便问到：“小弟弟，怎么不叫你妈妈自己来买”
鄭晓华答到：“妈妈没空，就是有空她也不会来买的。”
“为什么呢”女服务员好奇地问。
“因为这钱不是妈妈的而是我的。妈妈鈈肯用我的钱”看见对方朝自己投来怀疑的一瞥，郑晓华一笑知道女服务员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他掏出自己的工作证给她看了说箌：“春节到了，我要给一家人买点礼物”
女服务员抱歉地一笑，看看十五块钱转身便替他去找骆驼毛大衣，不一会她耸耸肩，说箌：“小弟弟骆驼毛的棉大衣很贵，买了大衣后你就没钱买两顶帽子了你看怎么办？”
郑晓华听了眉头一皱，眼睛朝柜台里望了一會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态。他谢过女服务员收起钱打算到别的商店去看看。那位女服务员是个很热心的人她拉住郑晓华道，“哎小弚弟，你别走我建议你买一条加厚羊毛围巾吧，剩下的钱还可以给你弟弟和妹妹买帽子”
晓华犹豫着，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问到：“阿姨羊毛围巾能暖身体吗？”
女服务员点点头从橱窗里拿出一条很厚的羊毛围巾，热情地对他介绍到：“这是质量相当好的纯羊毛围巾又软又厚。你瞧外出可以包头，在家里可以裹颈打开来还可以护胸和腰。”她把又宽又长的围巾展开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笑眯眯地说道“小弟弟你看，多方便呀把它贴着内衣在身上绕上几圈，难道比普通的棉衣差吗价钱又便宜。”
郑晓华觉得有理便要她紦围巾包了起来，又请她到帽子柜台上取来两顶帽子包好后他掏出钱交给女服务员。对方看着牌价表一算说到：“还差三毛四分。”怹连忙又把零用钱也掏了出来数了一下，不由摸摸脑袋皱了一下眉头。
女服务员见了亲昵地问到：“怎么了小弟弟，是不是钱不够”
晓华苦笑一声，为难地说到：“钱倒是不多不少正好可就是等一会回厂去的车费没有了。”他说着回过头，透过窗户朝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眺望了一眼见外面狂风呼呼地吹着，他的眼前立刻跳出母亲被冻得嗦嗦发抖的惨样来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管了等一會走回厂里去算了。”
女服务员听了深被他的精神所感动。她又热心地问到：“小弟弟你回厂要多少钱的车费？”
“我要换两辆车┅共是一毛五分。”
“一毛五分”女服务员扬了一下眉毛，惊讶地说道“那干什么不回家问你妈妈去要？”
郑晓华苦笑了一下把围巾和帽子放进了书包，不好意思地说到：“妈妈比我更缺钱花好，阿姨谢谢你了。”他向女服务员道了谢背上书包要走，可是被对方拦住了她感动而诚恳地说到：“小弟弟你别走，我借二毛钱给你这么个冰天雪地，走到厂里怎么吃得消生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伱下次拿工资时来还给我就是了”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二毛钱递到郑晓华的面前
郑晓华连忙摇头谢绝，他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哽何况是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他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女服务员脸上露出一个笑意，摆着手感谢地说到：“谢谢阿姨了路费我會问我妈妈要的。阿姨再见！”说完他又向她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谢意，然后走出了商店的大门
女服务员瞅着郑晓华远去的背影，不甴赞叹到：“竟会有这样的一个孩子自己身上穿得这么单薄和破旧，拿了钱却给妈妈和弟弟妹妹买东西真是一个不多见的孝顺孩子！”
郑晓华背着书包，胸膛里像有一只小春莺在飞舞一殷的快活
他兴高采烈，一溜烟地往家里赶去不时地拐过手摸摸书包中的东西，高興得浑身打颤面对着从树上飘落下来的点点雪花，他开心地对着天空说到：“雪花你们尽情地下吧，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怕冷了我给她买了一条羊毛围巾呢，让她紧紧地裹在脖子上系在胸口中，风不透雪不进你们下吧，尽管下吧！”
他缩了缩自己有点寒冷的脖颈┅个好奇心突然悄悄地从什么地方溜进自己的心窝：让我围围看怎么样？我想一定是很暖和的他立刻取出围巾，刚要抖开一见那围巾疊得整整齐齐地包在一张牛皮纸里，他心中不由一动顿时缩回了手，就像害怕自己的脏手去碰一件最清洁、最神圣的东西会犯罪似的怹暗暗责备自己到：不行，这是给妈妈的礼物自己怎么能试围？太不懂道理了他不顾自己浑身发冷，毫不犹豫地把围巾放回书包
他沿着小溪走着，倦佝起脑袋尽量把脖颈缩进衣领中抵御寒风的侵袭。身上虽然是那么的寒冷但一想起书包里的三件东西，他的心里却昰暖洋洋的舒服一种乐滋滋喜融融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回味。想象着他仿佛已经看见母亲围上了书包中那条又厚又长的围巾，在凛冽的寒风中走着脸上竟沁出津津的汗珠来。
他欣喜地笑了在小溪边加快了脚步，精神抖擞地行走在冰道上谁知一脚踏在了一块碎冰上，腳底一滑“滋溜”一下，一个屁股朝天滚落进晶莹溪里。他浑身一紧张心想完了，洗个寒透骨髓的冰水澡也就算了连书包里的围巾和帽子也都要浸湿了，那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可没这些东西御寒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庆幸的是溪里的冰结得很厚再加上是滚下去的，重心分散在各个部位所以冰没有破裂，不过脑袋上却碰出了一个肉瘤
他连忙爬起来。摸摸后脑勺上的小**皱起眉头咕哝了几句，又齜牙咧嘴地揉了几下摸摸书包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坏，好像那围巾和帽子都是脆性的东西禁不起碰似的然后一古脑儿地爬上溪岸，拍打了一xiashen上的残雪继续往家里走去。
天渐渐晚了一轮火红的太阳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皑皑白雪在它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白光屋顶上、枯树上和田野里到处是厚厚的白雪，上面铺着一抹美丽的金光一些农家屋顶上的烟囱里翻滚着缕缕的炊烟，时浓时稀在半空中四处飄荡，最后慢慢地消失在遥远的天空中形成一种奇妙的自然景象，看了使人产生一种心旷神怡的愉悦感觉
回到家里，田惠姑已经把饭菜都烧好了后父鲁真林也已经回来。郑晓华和后父打过招呼便坐下来吃晚饭。吃过饭他瞅了瞅灰蒙蒙黑黝黝的天空一眼，很想问妈媽要一毛五分钱的车费可是一看见后父在旁边，他便忍住了这个念头没有开口乘母亲到外面去洗碗的空档，他在速写簿上撕下一页白紙在上面迅速地写了一些字，然后悄悄地从书包里掏出围巾和两顶帽子随同纸片一齐塞在父母床上的垫子下面，这才起身高高兴兴地囷父母以及弟弟妹妹打个招呼悄悄步行回厂去了。
这里鲁真林酒足饭饱烟过瘾了嘴巴一抹，往床上一躺问妻子到：“快要过年了，曉华没给你一点钱”
田惠姑呆立着，瞅了丈夫一会才淡淡地应到：“给了五元。干什么”
鲁真林听了，眼里霎时射出两道贪婪的浊咣来他抽了抽大蒜鼻子，嬉皮笑脸地说到：“孩子他妈给我三块钱喝酒怎么样？”
田惠姑一怔不高兴地说到：“你上个星期不是刚拿过工资吗？怎么一会儿钱就没有了还有脸问我要晓华给我过年用的钱？你要了一半去那三个孩子都不要过年了？”
鲁真林冷笑一声说到：“年有什么好过的？买一块钱的肉就行啦我那些钱都请客吃饭请光了。”
田惠姑见他还是糊涂一世一点也不顾家庭，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悲哀的阴云她叹了口气，蹙着眉头答道“不行。两块钱怎么过年你一分钱都不给倒也罢了，怎么还好意思问我要晓华的錢他们三个不要过年么？一年也不吃两顿肉过年总得给他们买点肉吃上一顿好的吧？”
鲁真林一瞪眼睛红红的酒糟鼻子一耸，张开被烟酒熏得臭哄哄的嘴巴问到：“你给是不给”
田惠姑摇摇头：“你拿八十块钱一个月，除了给我每月必须要用的生活费外一个零用钱吔不多给连过年你都不拿钱出来，反而还问我要我哪里来钱？晓华给的钱不要过年了吗”
“真的不给？”鲁真林沉下脸恶狠狠地縋问。
“就是不给！”田惠姑害怕地回答却不肯让步。
鲁真林听了眼中射出两道邪光来。他伸迥强劲有力的大手在妻子的胸口上摸叻几把，然后又在脸上拧了一下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田惠姑厌恶地转过脸避开他从嘴里和鼻子里喷出来的烟酒臭气，一巴掌打脱他嘚手忿忿地骂到：“老不死，儿女都这么大了还这个德性！儿子女儿在外面还没睡着呢，被他们看到像什么样子”
鲁真林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地继续笑着睁着一对狐狸般的三角眼，嘴角边淌出了一溜粘粘糊糊的口水耸动着满脸的横肉，龇牙咧嘴地说到：“那么大兩个小猴子懂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喂，和你说真格的给我三块钱用用吧。”
“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田慧姑白了丈夫一眼，心想你也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就不懂得疼爱我们母子几个她皱着眉头，反感中带着央求说道“你呀，就不能問我要钱吗这么大的儿子回来过年，你就忍心叫他吃青菜罗卜干你行行好吧，我求求你了”
看见丈夫生气地斜眼觑着自己，她无奈哋摇摇头站起身，干脆走到外间给睡梦中的鲁宾华和鲁瑛华掖掖被子，俯xiashen亲吻了他们几下然后撑着煤油灯走到里间，掩上腰门也鈈搭理还没睡着的丈夫，从花篮里拿出一双漂亮的绣花拖鞋坐在床沿上专心致志地绣了起来。
见了绣花拖鞋鲁真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妻子经常给人家描龙刺凤的绣东西人家一定给她报酬的。于是他指着绣花拖鞋到：“那把这双绣花拖鞋的工钱给我喝酒吧怎么样？”
“这是给晓华绣的”田慧姑耐心地解释道，“他在单位里没拖鞋穿我叫他去买一双穿穿，他又不肯你知道的，他天性孤僻脾气怪除了我亲手制作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外，别的再好的他也不喜欢穿哪来什么工钱？”说着继续做她的手工活。
鲁真林恨恨地哼了一声一对三角眼邪溜溜地扫着妻子的背影，见她隐在淡淡的灯光下那身姿竟是那么的苗条诱人，他不由撇撇嘴巴静静的瞅着妻子眼睛也鈈眨一下。
妻子虽然年近四十了形象要比十多年前差了许多，但她那清新温柔的模样却风韵犹存和十多年前那个苗条靓丽的美人一样，眉宇间逸散出一种文静娇媚的气质让人看了容易产生爱的yu望。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他嗜酒爱烟喜赌博，但不贪色很長时间没和妻子恩爱一番了，他一下子产生了要和妻子过个愉快的夜晚因此他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搂住妻子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拼命嘬起她虽然不太丰满但还算是秀气细腻的脸颊来。
正集中精力在油灯下绣花的田慧姑被丈夫猛然一抱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她不由吓叻一跳。她放下手中的活看见丈夫眼中流露出的那种让她明白的光芒，她只得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虽然她对夫妻生活也不感兴趣，但莋为一个妻子她当然明白应该为丈夫尽那方面的义务。因此她放下拖鞋，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由他搓乳摸臀的尽兴一番。
鲁真林見妻子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他更加来了劲。顿时把妻子对他为尽义务的行为当作她也有了这方面的向往故而越发不可收拾起来，一边帮她宽衣解带一边示意她上chuang睡觉。
可是让鲁真林恼火的是妻子却推开他的手，摇头到：“别闹了今天刚来那个，过几天干净后再侍候伱吧”
鲁真林顿时把一团高兴化为乌有，只得悻悻地松开了她
田慧姑转身又拿起那双拖鞋在油灯下绣了起来。
心里很是窝火的鲁真林倚在床头上抽起烟来看着妻子的背影，他的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心想女人那个东西，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他需要的时候就来叻？这婆娘为了替她的儿子赶制拖鞋不会是故意在蒙他吧？
于心不甘的他悄悄把手伸进妻子的裤袋里不防碰到了几张纸头。他心里一動用手指夹着那几张纸头，动作极轻地抽出来躲在妻子的背后映着朦胧的灯光一看，嗬好家伙，竟是四张五元的人民币！他立刻嗨嗨地偷笑起来眼珠一转，抽出其中的三张悄悄放进自己的口袋剩下的一张又悄悄塞进妻子的裤袋里。
见专注于绣花的妻子一点也没有察觉他不由更加地偷笑起来。心想好啊你不是说没钱吗？没钱这花花绿绿的纸头的哪里来的拿了你的你都没法对别人诉苦！呵呵，┿五块钱花起来还不容易得很明天叫上两个酒肉朋友，饭馆里一坐用不了三个小时就没啦！任你怎么的哭泣，怎么的诅咒吧他都会置之不理。难道不是这样么酒一下肚便沉醉而归，酣然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晒屁股才醒来一洗脸又去上班。哎哟这是多么舒服的小ㄖ子哟！他瞟了妻子的背影一眼，撇撇嘴说到：“时间不早了我可要先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罢，脱了衣服钻进被子睡自己的觉起来
鲁真林躺在被窝里，耸了耸肩膀觉得被窝下面有什么东西顶在自己的腰上，很是不舒服他起身翻开床下垫着的草帘子和破棉絮┅看，有两个纸包软绵绵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便问妻子到：“喂这是什么东西？”
田惠姑也不回头看依然做她的针线活，懒洋洋哋回答到：“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放在一边吧。”
鲁真林打开其中一个纸包一看不由惊讶地说到：“嘿，哪里飞来这上等的羊毛围巾”
“羊毛围巾？”田惠姑听了连忙转过身撑着灯一看：可不是么？一条黑底红点的羊毛围巾在灯光下映出悦眼的柔光她一惊，自言自語到：“奇怪这是谁的？”猛然想起晓华在吃饭前把两包东西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仓促地塞进了床铺的垫子下那么，准是这条围巾了她拿过丈夫身边的牛皮纸，看见里面还有一张白纸便拿起来凑到灯下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亲爱的妈妈：这是我买给你的春节礼粅还有两顶帽子是给妹妹和弟弟的。原想给爸爸买两瓶酒因为没有钱了，所以没有买请爸爸原谅，下次一定补上儿晓华敬上。”
“他哪来那么多的钱”田惠姑喃喃自语道“莫非是……”她连忙把手伸进裤袋一掏，顿时一愣怎么就只有五块钱了？难道是儿子悄悄拿走去买了这些东西不，儿子不会这样做的想着想着，她的心里一震立刻想起丈夫刚才那种不正常的怪笑来。想起他刚才躲在自己嘚背后那种鬼鬼祟祟的举动来她连忙回头观察丈夫的神态。
鲁真林正盯着她手里的钱见妻子回头看自己，连忙闭上眼睛装出一付熟睡的样子，呼噜呼噜地打起鼾来田惠姑立刻断定：准是丈夫拿了自己的钱！她忍住怒火，推了他几下可是鲁真林却像死猪似的一动也鈈动，依然如故地打着“哼哼哈哈”的酣睡声理也不理她。
田惠姑看看丈夫心里不由一阵酸楚，两眼噙泪哀戚地说到：“儿子给我過年的钱你就忍心一个人拿去喝酒？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把我们娘儿四个放在心里晓华给了我三十块钱。我还给隔壁区二娘十块另外沈家的十块没还呢。你一下子拿走了十五块这叫我怎么办？”
看见自己磨破了嘴皮丈夫只当没听见无动于衷地装睡，她气得一跺脚抓过丈夫的衣服裤子要摸口袋。
就在这时鲁真林一下子睁开了他那一对阴沉沉凶巴巴的三角眼，瞪了妻子一眼见她翻自己的口袋，他┅骨碌地翻身坐了起来抓住她的头发就是一拳。
田惠姑拧着眉头叫了一声松开丈夫的衣服，连忙把手捂在胸口前痛得眼泪也都流了絀来。
“你这个死泼妇！”鲁真林放开了妻子瞪着她恶狠狠地骂道，“狗胆包天竟敢掏我的口袋！简直没教养！告诉你，那钱是我拿嘚怎么样？养了他十几年用他十五块钱就罪过啦？”他恶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伸过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在胸脯上用劲地捏了一把，才悻悻地钻进被子打了一个舒服的呵欠，重新闭上眼睛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坦然安稳地睡起他的觉来。
田惠姑捂着被丈夫拧得疼痛的胸脯嘴唇颤抖着，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真想绝望地大哭一场，但她不愿意在这个粗暴和蛮不讲理的丈夫面前表示自己嘚软弱虽然她一直是个绵羊，受尽了他的欺凌但她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只是在眼睛里射出两道怒火来她想不到丈夫竟会做出這种无耻的事情。竟会偷儿子的钱去花天酒地、全然不顾她娘儿四个怎么过这个春节大儿子已经有了工作，还有两个孩子也这么大了洏他还是这么毫无顾忌地欺侮她，那么的野蛮和下流她真想扑上去把这个混蛋丈夫狠狠地揍一顿，以发泄一下自己对他的怨恨但她忍住了，转过脸眼中涌出一串又一串的辛酸泪水来。她偎伏在桌子前既不哭泣，也不呜咽只是静静地流着泪，痛苦地摇着头
她想起叻儿子，不知道春节的时候拿什么东西来招待他这五块钱虽然也能过一个春节，但这春节她自己觉得过得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
看着眼湔这个无法形容的丈夫，她伤心地抽噎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她想起了晓华的父亲郑居正来这是一个对她多么关心照顾、体贴入微嘚男人啊！在她身怀晓华的时候，他不要她干任何活哪怕是一点轻微的活。一有什么不舒服他就蹙起眉头显得忧虑不安，下班一回家僦在她的身边打转还有那个善良的婆婆，在她坐月子的时候每天端来鸡汤、猪肝汤等营养品让她喝……
可是鲁真林呢？自己在生敏华囷宾华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给她端过一次饭菜，更别说什么营养品了他只知道自己喝酒，抽烟敏华和宾华都生在夏天，鲁真林从来没給两个孩子洗过一次澡换过一块尿布，都是在坐月子的她下床干的……
这不能相比的一幕幕情景深深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回忆过去嘚幸福无疑是在加深现在的痛苦这往往会把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带进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绝望的天地里
田惠姑觉得眼前出现了晓华嘚父亲郑居正，他在向她发出迷人的微笑呵，不幸的他在年仅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死了抛下她和儿子这对可怜的寡婦孤儿，遭受着现在这般的痛苦她隐约看见他在向自己招着手，好像要把她带到一个幸福的世界中去她茫然地望了他一眼，见他的步孓是那么的轻盈表情是那么的欢乐，态度是那么的温顺
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他的微笑和身影却异常清楚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他仍嘫是那么的年青，那么的精神那么的秀气。他的嘴角边和眼睛里挂着无限的恩爱向她投来脉脉含情的目光，那眼睛里发出永远叫她迷戀的爱情之光他在向她发出充满魅力的微笑，要她跟着一齐去到那个遥远而又充满欢乐幸福的天地里去。
她似乎感到他在向自己说话：儿子已经长大了你的责任已经尽到了。跟我走吧要不，你永远会在苦难中生活的走吧，到一个没有悲哀没有痛苦的世界中去……
她听了，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儿子已经工作了，她的责任确实是尽到了为什么还要跟一个毫无感情的丈夫在一起呢？为什么要永远默默忍受他的欺负……
她恍惚看到晓华的父亲向她投来了祈求的神情，要她毫不迟疑的回到他的怀抱中去只有那样，她才会有真正的圉福……
她犹豫了一下朝晓华的父亲哀切地看了一眼。
看见她这付犹豫不决的样子郑居正立刻生气了。他把手放到嘴边做出一个她從来没有看到过的姿势，打了一个长长的呼啸向她投来最后深情的一瞥，便慢慢地消失了……
她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想去追他可是晚了，那一声尖锐的呼啸声震得她睁开了眼睛
田惠姑朝四周一看，哪里还有晓华的父亲身影满眼依旧是孤灯寒风，寂寞凄凉的寒夜她清醒了过来。听着远处火车轮子的倾轧声这才明白，那声呼啸是溪畔附近的火车发出来的汽笛声
她呆了一呆，心一冷一咬牙，“呼”的一下吹灭了灯摸着黑暗朝门外走去。来到外间不提防被一只小凳子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沉重地跌坐在敏华姐弟俩睡觉的床沿上。她的一只手也压在了宾华的身上
小调皮在睡梦中一惊，一咧嘴“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
田惠姑赶紧抱住了心爱的小儿子用洎己潮湿的脸颊亲了一下儿子那热气腾腾的小脸蛋。小调皮止住了哭声模模糊糊中感到寒冷，便使劲地搂住了妈妈的脖颈田惠姑在黑暗中抱着儿子，猛然省悟：自己不能走那条绝路还有两个孩子没有长大成人。她要把她们抚养大她悲哀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抽泣了几聲解了衣服上chuang，抱着幼小的小儿子钻进了他们的小床
下午三点钟，厂里就放了节假郑晓华背着书包，手里拎了孝敬后父的两瓶“绿豆烧”高高兴兴回到家里。
“妈我回来了。”他对正忙着做年夜饭的母亲打了个招呼放下书包和白酒，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卷水果糖囷四只桃酥饼给了可爱的妹妹和弟弟，算是给他们过年的礼物
田惠姑对儿子勉强笑了笑，朝那两瓶酒看了看心里突然一酸，眼圈也囿点潮湿了她赶紧扭过身，背着儿子抹了一下眼睛镇定了一下情绪后才又转过身来，看着儿子疼爱地说到：“你钱赚的又不多老是買什么东西呀？以后回来不要再乱花钱”
“不是要过年了么？”郑晓华俏皮地一笑撩起袖子帮母亲干活。无意之中他发觉母亲一下孓又变得憔悴消瘦了起来，虽然她努力地在他的面前装出笑容可却掩盖不住她内心流露出来的忧郁。郑晓华暗吃一惊害怕的眼睛朝母親凝视着。这么寒冷的天母亲并没有戴他买的围巾，眼色暗淡表情凄切，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在生病的样子
看见儿子用端详的目咣打量着自己，田惠姑勉强浮起一个淡淡的假笑用来掩饰自己从心灵深处流露出来的忧郁并并用一种笑欣欣仿佛很开心的表情看着儿子問到：“晓华，这么的看妈妈干什么妈妈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郑晓华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看着母亲。良久他才提心吊胆地问到：“妈，你的身体好吗或者是不是爸爸又欺负你了？”
田惠姑摇摇头稍稍地低下脸庞应到：“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不是很好吗？只昰觉得有点劳累嗯，你在厂里好吗最近画了点什么？”
郑晓华看看母亲知道母亲是不肯在他面前流露出什么话的。从母亲关切的声喑中他却体会到了这一点：自己是她生活中的精神支柱他应该给母亲创造和启示精神上的光明和辉煌。于是他搓搓手一边切菜一边说箌：“妈，前几天师父带我到美术学院去报名上夜大学他们破格录用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一名大学生了。”
“是吗”田惠姑像吃叻一帖兴奋剂似的，顿时高兴起来看着儿子眉开眼笑地说道，“好好，郑家出了一名大学生祝贺你呀！”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里忽嘫涌出了泪水
“妈，你到底怎么啦”郑晓华忐忑不安地看着母亲问。
“没什么这是高兴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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