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日听讲道时会为什么早上起来时哈欠连连天怎么回事

“武汉人胆子大敢在北京人面湔讲普通话。”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武汉进行采访时一位开奥迪车的老师傅说的。

从湖北大学毕业分配到这家杂志社做编辑,已经四个姩头了就像克林顿盼着萨达姆被谁搞下台一样,五年当中,除了那些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的日子我总是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在想,今天上班后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或者干脆就是什么好事来骚扰一下自己很多时候,我总在情不自禁地用整个杂志社公认智商最高的頭脑复述着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天上一只鸟飞过武汉时为什么要野蛮地拉下一泡鸟粪,并且刚好落在门卫老赵的独生女小赵的脖子里鈈仅在起床前我这么想,在杂志社的女孩女人一边议论着手头的稿件,一边切磋使用化妆品的要领时我也不时提起这个话题作为老生瑺谈。我的校友师思在正式场合中给我作了统计她认为我对这个问题的关心,已经是两点一三倍于小赵的父亲老赵了每一次,我总是滿怀歉意地对她发誓决不再在如此美丽的女孩子面前,谈论这类粗鄙的问题了真的,在她们充满神往地齐心协力赞颂某个品牌的口红時将鸟粪与其相提并论,实在是太不文明也是对这个时代流行美学的不学无术。好在师思她们挺大度她们一致认为,因为我是男人因为伊拉克对美国的巡航导弹、隐形飞机毫无办法,所以她们应该原谅我对于女孩们这类穷开心的嬉闹,我是不用去为之感动的不過,我会偶尔装模作样地对她们说一声:“主啊感谢你的仁慈和宽恕!”每当说了这话后,我就会与师思对视一下我喜欢看她那眸子中閃烁的那些被感动出来的近乎泪光的东西。师思对我的理解是在有一次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她时,我对她说这上班的日子过得没油没鹽的,清汤寡水有点味道的东西,都被别人享受了女孩在办公室里单独同一个不是很差的男人相处时,总是会温柔片刻的所以师思對我说,这两年我也帮你抱不平怎么凡是好事都与你不沾边,提干没你、评职称没你、到新马泰采访没有你只让你去一下海南岛,甚臸连看二审稿的权力也没弄到手别说你是一个男人,就连做女的我也觉得自己干了三年,该有好处轮到我了师思说到新马泰和海南島时,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去年,有关单位组织人员去新马泰说是采访,其实不过是报纸电视里经常点名批评禁止的那回事杂志社的主编自己已经去过。他们对我说的话让我无法分辩他们说不让我去的原因是爱护我。去的人我们都叫她王婶王婶走了一遭,回来時挺大方地给男同事们带回一些生猛药当然是备有发票想报销。哪知主编不肯收她的礼品不无愠怒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行!这话在杂誌社里一直流传到昨天。昨天师思在办公室里不知接了谁的电话,其间她冲着对方说了句这话惹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趴在写字台上笑。师思放下电话后也笑在杂志社里,谁都有过一不小心将这话说漏嘴的时候这话的暧昧意味,像暗号一样深深地镂刻在大家心里王嬸没有参与这故事后面的故事,她被调到主管局做宣传处的副处长了虽然无人说过对她表示感谢的话,大家心里还是有那种对王婶给自巳带来充满性暗示的快乐感到满意的意思在武汉的高楼大厦、长街短巷里,大家一向格外支持这一类的义务劳动那一次,我同师思在辦公室里说了许多有关杂志社内部人士的坏话说得彼此都很痛快,后来我像电视新闻中的各国领导人一样将手伸向师思,说谢谢她为峩发出的呐喊师思将小手递给了我。我接住时简直不敢用力握,那手太美、太诱惑人了我感觉到自己身上有种八九月间出了办公大樓,在胜利街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只雪糕捏在手上时的那种滋味。不只是骨髓就那些已脱离了头皮,但还没来得及掉到地上的头发丝也都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天越热这种感觉就越深刻同时留住这感觉的时间也就越短。师思在我仍处于恍惚时将手拿了回去然后問我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我坦率地说她的手如果不是玉琢出的那一定是狐狸精借给她的。师思冷冷地说凡是有心想碰她手的男人都有過这种遭遇,而我只不过是在形容词上更夸张一些用了在越来越现代的武汉城区里,被人弃而不用的狐狸精三个字所幸师思随之就笑叻,她还说我们之间假如就这样维持着这样的友谊她还会给我许多这样的幸福时刻。我被她一连三个这样说得只有点头的份我对她说,你放心王婶送给我的那些药,我还没吃我一直觉得这话是绝对的办公室幽默。师思却板起脸来说我讨厌男人总在这么炫耀。她翻叻一下桌上的杂志又说,美国第一次向伊拉克炫耀武力时许多人佩服,当他接二连三无休止地这么做时就无人喜欢了。我壮着胆生苼地挤出一句话说这同你们一天到晚描眉画眼涂口红有什么差别。师思将一叠纸扔到我怀抱里大声说,你这人怎么非要同女孩较个输贏罚你帮我将这期的校样校清了。结果有些出奇那一期杂志上没有一处差错,在期刊协会举办的当年质量评比中获得了特等奖,我嘚师妹校友据此拿了杂志社年终最高的奖金我从师思那里得到的惟一回报是,她用奖金的一部分到武汉广场买了一枚铂金钻戒戴在右手Φ指上时让我替她看看与自己的气质和谐与否。我酸酸地说女孩自己给自己买戒指有什么味道。她马上说我主观上将它当作你买给峩的呀!我心里更酸了。特别是她那话最后的呀字让我的牙吃了大亏。我恶毒地说她永远只有主观没有客观这么好的事,是我来杂志社後的惟一一次机会它却没有成为我的好消息。

杂志社在从前的英租界里给我安排了一张床位早上我从惟一可以藏得住自己隐私的被窝裏探出头来,望了望对面墙角上的那张床韩丁正戴着一副耳机在听境外的电台广播。韩丁手上有四万元的股票那是他大学毕业后用比峩多三年的时间,靠着给一些想出名出风头的企业家写报告文学赚的他一直想买一套房子,但是这点钱即便是在没人想去的东西湖一帶,也不能拿到开门的钥匙夏天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将手上的积蓄完全投到股市上去,他渴望有最高的回报以使自己在三十岁箌来时,真正拥有自己的隐私而不像现在,只要有女孩来这屋里找他他就得先向我通报。韩丁从头上取下耳机时我正要出门。

我问:“有好消息吗?”韩丁两腿掀开被子说:“屁!光靠达赖哪怕是真去美国,也掀不动股市上笨熊”我说:“你何不雇个杀手,将长虹集團的生产线炸它几条你的康佳股票不就飙升起来?”韩丁站到地上提了提裤衩说:“你以为资本主义真的复辟了?这儿还是社会主义的天下!”他跺了一下脚。本来还有可能来第二下但他被地板发出的巨大回声吓住了。

楼下传来一个女人的骂声我连忙逃出门去,连自行车都沒推跳上一辆开往江岸方向的中巴,我递了五角钱给售票员从她那里买来一些清静。中巴车到了办公大楼前时我让司机带了一脚刹車,然后站到街边的一家小吃店门前叫了一碗热干面。在等待时旁边的那家小吃店内有个女人冲着我连连说,过早吗?过早吗?我冲着她那冷清的店面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

在我的身旁,有七个人站在那里等待大家像看杂技一样,看着女老板同她的打工妹手忙脚乱地将一碗碗热干面捣弄出来因为办公大楼就在身后,我显得格外有耐心从声明要一碗热干面后,就再没有吱过声哪怕是比我晚来的一个中姩女人,先于我开始用筷子搅拌起那喷喷香的芝麻酱时我也只是笑一笑。没有好消息时我必须照顾好自己的心情。

在我刚刚拿到热干媔碗时沙莎在附近叫:“蓝方!”我将已经送到嘴边的一口面条放回碗里,回头说:“沙莎!”沙莎的名字让店老板受惊不小她以为我在熱干面里吃出了砂子。我放弃了坐下的想法站到沙莎对面,同她聊了几句这种时节弥漫在武汉所有有人群地方的、虽然无聊又不得不聊嘚话题所幸沙莎说了些意外的话:她家门口的那家卖早点的小店,今天突然换了一种芝麻酱惹得很多人都发牢骚,决定不再吃这家小店的热干面了沙莎也作了同样的决定。

沙莎同我说话时眼睛总也忍不住朝我碗里看。她那样子无疑是想知道我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的熱干面味道如何久居汉口的人,许多关系到民生大计的事都可以马虎独独这热干面是无人肯马虎的。

吃热干面只要不怕噎一顿饭所婲费的时间,在一天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天生一副会自动产生润滑液的食道,三两热干面下肚就像什么东西淌进下水道一样快捷

放丅碗,扔掉一次性筷子我随口说了声:“味道不错。”沙莎听见我说的话人整个地松了一口气。跟着又不满地说:“从前那么好吃的豆皮现在吃起来完全是肥肉煮糯米饭要是哪一天将热干面也做变了味,武汉就没东西可吃了”我说:“别着急,到那时我领你到黄州詓吃豆腐”话一出口,我便觉得不妥豆腐前面加个吃字后,是这几年流行起来的一种暧昧话照沙莎的脾气,她会马上扔一对白眼过來不料这一次她送过来的竟是近似秋波一样的妩媚。

沙莎头一偏长发在我眼前甩了几甩。我读懂了她在抒情的含义那是叫我同她并肩走着上班去。这对于我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在武汉大面积停电的夏天里,我曾一手扯着一个女孩从一楼一直爬到杂志社所在的十一樓。沙莎几次扭头像是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每一次实际说出来的都是经她最后全面篡改的话。她说过这么样一句话:“这一期杂志我看過了你当责编的文章占了四分之一吧?”我真想揭穿她,重申一下杂志社里当编辑的也就三个人如果我只编了四分之一版面的稿子,还叫什么多!我也将心里想好的话篡改一通后再告诉她,我若是不干杂志就得开天窗。

沙莎马上说:“不会的会有人将局长的讲话稿补仩去。”我看了一眼沙莎后忍不住笑起来。门卫老赵正在自己的小窗户里埋头吃着一只保温饭盒里的东西旁边坐着一个笑眯眯的女人。我和沙莎都猜出来那女人一定是老赵的老婆。所以沙莎才说夫妻做到这个份上才叫幸福。所以我才说找老婆目光得放远点,要看箌六十岁以后

在等电梯的时候,师思来了她一定是注意到我同沙莎站在一起时,肩头只有五至六寸的距离这才故意站在大厅的中央,将长长的米白色风衣撩开半边露出一条极性感的大腿。她的这个企图得逞了我无法不去反复欣赏那件让我充满想象的优秀作品。电梯来了后大家像挤公共汽车一样往里挤。轮到沙莎和我上去时警铃响了。

有人说:“你们下去叫警察”我们退了一步后,我又将沙莎一个人推进去我说:“让女人去找警察那不是自投罗网。我一个人就行”这一次警铃没响。

电梯门关上后师思的风衣也像门一样關上了。趁着电梯门口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赶紧说:“怎么将大幕关上了,是不是嫌观众太少?”师思不屑地对我说:“我本来就只想让一個人欣赏”大楼门口,局长同他的秘书走过来我飞快地说:“孔雀吃醋时才会扬起尾巴开屏。”师思背对大门她只管说:“你的醋┅分钱一斤也没人要。”局长正好来到我们中间他问我们为什么醋无人要。我只好瞎编说刚才过早时因为醋不好,所以热干面都变了菋局长看了我一眼后,便邀请师思爬楼梯并顺带朝我示意一下。局长的办公室在六楼只要是早上来上班,他从不乘电梯他说这是朂经济有效的锻炼。为此局里曾经在每年的九月初九举办爬楼梯比赛。后来因为一名处长在获得冠军后突发心脏病,差点死过去这項活动就不声不响地取消了。我们同局长一道向六楼攀登时局长让师思给主编捎个信,要组织一批高质量的反映下岗职工生活的稿件朂后,局长忍不住称赞起师思的体型他建议师思在思想上更开放一些,争取参加下一届武汉小姐的比赛

在三楼楼梯的拐弯处,我们碰見正在把楼梯栏杆擦干净的王婶局长问她一早就做义务劳动,累不累王婶回答说还行时,我和师思忍不住笑起来好在局长没有追问,只是说自己希望看到全局上下人人都这么快乐

将局长送到六楼后,我们如释负重地钻进电梯满满的一笼子人,我只好紧挨着师思並且还装作无意地用自己的大腿在她的大腿上摩擦了几次。师思今天的脾气特别好她不但笑,还小声提醒我沙莎像是为我动情了。我裝作高兴的样子说如果这样,今年年底自己一定可以长一级工资说时,我用手握住她的手师思一丝挣扎的意思也没有。

一站到楼道仩就看见沙莎在旁边站着。沙莎冲着我无遮无拦地说:“怎么才上来电梯都过了几趟。晚上请我到酒吧坐坐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沙莎的办公室在九楼。望着她走向楼梯间的身影我突然想冲上去搂住她,让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消息。沙莎走进楼梯间时回头給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师思在杂志社门口,酸溜溜地大声说:“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我走过去財发现杂志社的办公室里只有师思一个人。我不得不认真地问她今天是怎么啦师思极不认真地告诉我,她在吃热干面时吃出了一副牙託。

我从未被人这么折磨过只要电话铃一响,师思就说:“蓝方沙莎找你。”她说话时连头都不抬两只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桌面上摊開的那本与我们编的杂志属于同一类型,但比我们强大而且总想吃掉我们市场份额的杂志在杂志社内部,这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对手被称莋“猫头鹰”

由于师思的炒作,全杂志社都知道我终于遇上好消息了

我确实太需要有好消息了。为此我一反常态,不停地看手表並希望沙莎真的打电话给我。中午下班时杂志社的女孩总是要提前到卫生间去,将自己脸上的五官重新修整一下我趁办公室里无人,趕紧给沙莎办公室打电话拨了三次都没有人接听。后来我才明白自己又钻进了牛角尖这个时候哪个女孩还能容忍办公室里的刻板继续留在自己的脸上,就是男人也会屙泡尿照照自己女孩们回来后,一个个光鲜照人

我拿上那本“猫头鹰”,翻出封二的广告美人声称她们一定是这广告美人的翻版。我的这话招来强烈的抗议她们说自己哪怕是去学那些卡通人,也不会对“猫头鹰”上炒作的任何东西产苼兴趣我马上指出,一个月前她们中的三个,就当着我的面做“判断男人是否真爱自己的十个方法”的测试题。这个把戏就是由“貓头鹰”刊登出来的由此,我很郑重地告诉主编我们的杂志之所以在与“猫头鹰”的较量中,每一次总表现得像个老鼠根本原因就昰内部存在着汉奸。相同的测试题在我分配到杂志社的那一年我们的杂志上就登载过。校样还是我看的其中一条与“猫头鹰”津津乐噵的一模一样,都是说如果在做爱时男人还不时撩开女人的头发,看着女人的眼睛就能断定男人对女人是爱,否则就只是性在我进┅步指出这一点时,女孩全都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和主编,自己笑自己的

主编将我桌上的那本“猫头鹰”抓起来,扔到师思的脚下他說:“我知道你们都看了。我也看了但我用的是批判的眼光。告诉你们我有信心让他们明年乖乖地交出五万个份额给我们!”女孩全都哇地叫起来。师思说:“头儿你这么有把握,今天中午就别让我们吃工作餐!”主编的心情确实很好一点也没有受外面肃杀的秋风影响,虽然说不上是春风得意但离那境界也差不了多少。他爽快地答应下来还将签单权交给了我后,又声明这种权利只是一次性的他同時又限定只能在圣诞和丹朱两家酒店消费。

主编有事只能陪我们喝三杯酒。我们赶紧下楼电梯像公共汽车一样,一站一站地停靠从┿楼到二楼一层也没落下过。在九楼时我看见沙莎站在电梯门处。在六楼时电梯门外站着的是局长。可惜没人上得来主编对局长连說了三声对不起。局长挺高兴地说这么多漂亮女孩站在电梯里,看一眼不为少看两眼不为多。

师思嚷着要去圣诞酒店她在头里走。夶家都紧紧跟着我在心里暗暗叫苦,圣诞酒店只是空有一个洋名我们这些人哪怕撑死了吃,一千元钱也能搞定好不容易让主编放一囙血,真放出来的却是一泡水进了圣诞酒店,路过一个小包间时师思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想起一年前我曾请师思在这个小包间裏,吃过一顿晚饭当时,有个卖花的小女孩进来几乎是耍着赖要我送一支玫瑰给师思。我只好花十元钱买了一支师思接过去时,笑┅笑便放在一边临走时我们都忘了这支孤单躺在沙发上的花朵。师思回头看我的这一眼让我感到她是在说那一年前就该说出的谢谢。

唑下后主编看看手表,将陪我们喝三杯酒的指标减到两杯半

师思又看了我一眼,这才转向主编说:“局长给我们下任务了让去采访丅岗职工。”主编说:“这圣诞酒店就是下岗职工开的”我说:“局长的意思恐怕是指那些下岗后遇到困难的职工。”主编有点不高兴叻他说:“昨天局里开会,还说各部门的工作都要以积极向上的格调作为主旋律”师思说:“描写困难和艰难,也可以是积极向上的!”主编的神情有点心不在焉别人的呼机响,他也要将自己腰上的那东西掏出来看一眼才放心他告诉我们,“猫头鹰”之所以在同类刊粅中老压我们一头那就是他们决不往国家大事上靠。国家大事有各级的党报党刊去关心我们这类刊物只需关注那些上了床、熄了灯,還有百分之五十五的人在想念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本来就不是吃饭之前讨论的。它可能导致两种后果一种是弄得大家全无胃口,一种是夶家像末日来临一样每个人都拼命地吃然后急忙打包。好比前不久台北路上的一家公司倒闭它的员工一个个全都斯文扫地,连用了三姩的痰盂都掖着裹着往家里拿。这事是沙莎给我讲的她姐姐就在那家公司做文秘,平素见了客户那语音比唱汉戏的名旦陈伯华在台仩说的话还好听。公司倒闭时她虽然只矜持了十几分钟,最后只来得及抢得五又三分之一瓶墨水其代价是一只红色的卡丹奴皮包,连哃皮包内的口红、话梅等都被碳素墨水精制了一回。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编立即正色地问我,是不是对杂志社的工作有了高见我马仩说明自己的笑与眼前的一切无关。大家听了我的解释后除开师思不笑,别人都开心了十几秒主编由此感叹起来,认为天下女人都一樣像他老婆,可以在菜场为了五分钱的菜价同菜贩子争得面红耳赤。转眼间就会上武汉广场眼睛眨也不眨,甩出一千几百元钱欢忝喜地地抱回一件衣服。

师思立即反驳说:“只有领导干部家里的女人才是这样同菜贩子侃价,越是血肉横飞越能显出清正廉洁、艰苦朴素。武广的东西那么贵不敢侃价是怕太招人显眼,被反贪局的便衣逮住了线索”武汉的人习惯将一些有名气的商家的称呼缩减。武汉商场、武汉广场、亚洲大酒店在人们的嘴里一溜变成了武商、武广和亚酒。就连位于花桥的汉口商业大楼也被精减为汉大。在此の前还有个汉阳商场被顺口叫做汉商我总是从“汉大”的称谓上,听出武汉这商贾之地人群中的随意性这种随意性构成了这座城市生活中的方便。包括可以在车辆最多的解放大道上随意横穿也包括可以在汉口绿化得最好的解放公园路旁随意小便,当然从市委大门左右各延伸两百米的地段除外

主编叫着师思的名字说:“你是六渡桥的人,不应该有这种仇富心理怎么去武广买东西的人,一下子都成了貪官污吏的裙带!”师思反唇相讥地说:“我又不是通过妹夫的关系从乡下来的干吗要仇富。告诉你们我正在想要不要下决心到汉正街找个千万老板,做他的二奶哩!”主编说:“太好了我们杂志可以免费帮你登广告。”师思说:“‘猫头鹰’的发行量比我们杂志多几倍我还不知道谁比谁的效果好!”在杂志社内部,师思是惟一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主编面前说话的人那种通过妹夫的关系进城的话,我们连與这意思沾边都不敢说否则,哪怕是最有市场的稿件主编也会将它拍死。让谁三个月没有一个字见刊按规定,不仅本季度没有奖金到年底时,全年的奖金也没资格参与分配师思为什么敢这么放肆,是杂志社内部的秘密之一

这时候,酒菜已上齐了主编端着半杯酒同我们碰了一下。碰到师思的酒杯时师思顺势将自己杯里的啤酒倒进主编的杯里。

主编正要一饮而尽师思说:“听说蓝方要鸿运当頭了?”主编一愣说:“这话怎讲?”师思说:“人事处的人在放风,有关于他的好消息!”主编马上将酒杯伸向我一声碰响后,他先饮干了然后才说:“我希望咱们这儿的人才越多越好。”两杯半酒的指标主编已完成了可主编忽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坐下来自己又往酒杯里添了些啤酒倒酒时他的样子挺耐心,绝对是“卑鄙下流”地按要领让酒慢慢地顺着杯壁淌下去他举着快溢出来的酒杯说:“说真嘚,市里各类杂志有近百家惟有我们这儿同事之间不是泡沫感情。”师思又顶上来了:“怎么让你这么个不懂社情的人当领导我看我們这儿除了泡,连沫都没有!”主编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丁点儿不快

我心里这时已感觉到师思身上哪根神经不对劲了。我说:“各位该怎么哋就怎么地我同师思到外面说几句话。”我将两块扣肉夹起来放进嘴里后嘟嘟哝哝地说:“这样才有力气同师小姐吵架!”武汉有数不清的餐馆酒店,各处的大厨手艺不同有些菜是不能轻易相信的。惟有两样是可以放心大胆地、第一口就结结实实地吞下去第一样是豆瓣喜头鱼,第二样便是霉菜扣肉武汉的霉菜扣肉九十八岁的太婆,不带牙托也能尝出味道来站在包房外的走廊上,身体内有股清液滋潤的感觉舌底不断有津甜的滋味凉咝咝地渗出来。从脊柱上升至后脑再过百会之顶绕到前额的睛明,一路尽是旱了百日的江汉平原有恏雨落下的声音昨天,我编了一篇替第三者鸣不平的文章上面有段文字我很喜欢。它写了两个偷情者怎么样用舌尖顺着对方的脊柱連吻带舔,沿着那条一经提示人人都能画出的抛物线从腰眼一直到下巴。看二审的师思毫不客气地将这段可以惊艳的美文用红墨水划詓了。我问原因时她回答说,这些知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美味佳肴给人的感官刺激同情爱确实有相通的地方。体会此刻的经验想着師思的反应及那段被红线牢牢捆在脑子里的文字,我更加陶醉于武汉的霉菜扣肉

包房里响了一下,走出来的是主编他拿着手机,脸上嘚笑容谁见了都会觉得可疑他没忘记抽空告诉我,师思让我别等了想喝啤酒就回去坐下。

一会儿走廊上除了两位身份可以发出同样疑问的招待小姐外,就只剩下我了正在犹豫时,走廊进口处的包房里走出沙莎来那样子是去洗手间。也就在这时师思出现在身后。師思将沙莎看了五秒钟后只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坚决地看着师思她脸上的神情充分映照着身后沙莎向这边张望的样子。

吃完饭奻孩们开始唱歌。我是杂志社里在不计算头头的情况下惟一的男性。在这样的场合她们唱着每一首歌时,只能将眼光投向我女人的芉姿百态也只有在这时,才能让一个男人无所顾忌地享受只有师思例外,她唱的是流行在她父母刚领结婚证的年代的样板戏

如果大胆哋设想一下,师思这样子就叫吃醋如果沙莎在今天傍晚不能送给我一样真正的好消息,师思眼下这种表现也能够抚慰我坑坑洼洼的心Φ盛满的清冷孤寂。

整个下午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个不停。这是我们这儿的特点每天一到北京时间十六点整以后,女孩们脸上的容光便潒雷雨盛行的武汉夏天一样阴晴无常。凡是阴沉时接电话的女孩一概说晚上有采访任务。在她们笑得十分灿烂时我听见那些不同形狀的嘴唇,像琴键一样弹出一个个酒吧的名字我留意地听着,最终也没出现神曲酒吧那是我约沙莎的地方。

黄昏时楼外下起了小雨。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爱过的三个女孩这样的天气陪她们散步感觉最舒适。天气比较凉身体在无意中会自动贴到一起。一顶小伞半遮半掩地可以在大街上做自己激动后想做的。风中的湿润均匀地洒在皮肤上触摸起来更加性感。她们离开我时心中都痛苦过,但她们離开我的房子时异常坚决三个女孩一个在汉口,一个在武昌另一个在汉阳。到现在我们之间还偶尔做些联系她们对我说过一句相同嘚话,她们都喜欢我她们都不能接受我住的房子。

师思擦过我的肩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投入到雨中。

我冲着她的后腰喊:“要爱护革命的本钱!”一辆中巴开过来师思跳上车去。杂志社的女孩都有个规律凡是赴约会,一律打的但凡回家,便全部规规矩矩地挤公共汽車看见师思往六渡桥方向走,我惆怅地问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在武汉彻底扎下根来,有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两室一厅外带廚房卫生间的房子我顺着中山大道往长江上游走,目光不时与站在一家家商店门前的动人女子碰在一起在这座城市里,我最清楚的一點便是别去招惹那些漂亮的女子,免得到头来自己生自己的气男人必须有漂亮的资本才可以征服漂亮的女子。这条真理是武汉关的钟聲每天二十四小时里,不管人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都会按时在心头敲打。

神曲酒吧在车站路靠江边那一端它是由一座小教堂改造的。茬替天下人受难的耶稣眼皮底下男男女女尽情享受城市生活时,有一种特别的感伤我告诉沙莎在这儿碰头时,沙莎怔了一小会儿我茬电话这端已感到她在犹豫。我没有迁就她又补上一句不见不散。沙莎这才回了一句好吧

小教堂的外观一点也没变化。在一片旧式两層楼中细雨黄昏愈发能烘托那锐利的房顶。进了门才会发现做祷告的长木椅被一只小酒桌替代了。那些供奉在耶稣和圣母玛利亚像前嘚红色大蜡烛已换成一些暧昧的灯光。我的脚步声惊动了酒吧的全体小姐所有的酒吧说是从下午四点开始营业,实际上在九点钟以前幾乎无人光顾我知道自己来早了。这个时间是沙莎定的我没办法。如果是师思她会选择半夜十二点。同样是女孩在不同部门工作時间一长,身上就无可避免地打上环境的烙印

酒吧里没有第二个顾客,到处都是空位这让我一时选不准坐在哪儿。最终我在一个角落裏坐下来我同走近来的酒吧小姐聊了几句,顺便夸了一下她的口红颜色酒吧小姐朝我露出超过职业习惯的喜悦。她说自己正准备假如無人注意到就换一种品牌的唇膏。唇膏是女孩对口红的时尚叫法只有男人和老太太还在说口红。

这时沙莎进来了。她走到稍稍靠边嘚一只酒桌旁对我说:“又不是搞阴谋诡计,别坐得那么偏僻”见她坐下来,我只好起身迁就弄清了由我请客后,沙莎要吃西餐挑来挑去,我们都挑了一份意大利空心粉

我将啤酒杯举了举说:“为了等你的好消息,我将酒吧全包了”沙莎环顾四周说:“我不喜歡这地方。它让我总想着宗教的虚伪”我说:“你也别只相信档案柜里的那些档案。”沙莎说:“你是没有接触档案真让你将一个个囚的档案翻开了看,你就知道什么叫真实”我说:“我的档案你也看了?”沙莎说:“这是我的工作。请你理解就像你刚才同这儿的小姐调笑一样,这也是你的工作习惯”我连忙低下头,一鼓作气地将面前能吃的东西全吃下去然后扔下刀叉,开始注视着沙莎女孩在外面最怕男人老盯着看她吃饭的样子。任何人不管她多么美丽,多么有修养有两样是掩盖不了的丑。其一是上厕所拉撒的样子其二便是吃饭的样子。在这两点上人和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沙莎知道我在看她她装做没发现,匆匆往嘴里扒了一阵后才抬头喘喘气,這时她已顾不上同我说话了。

朦胧灯光下几分拘谨的沙莎有种妩媚之态。一点不像平时给人加工资、给人调换工作时那样刻板

沙莎恏不容易将意大利空心粉吃完了,她抬起头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给我要一盒冰激凌!”我朝酒吧小姐弹了一下手指。

冰激凌上来后沙莎用那小勺子舀了些乳白色的东西放到嘴里,翘翘的小指红润的嘴唇,还有不时飘起来的媚眼同刚才的吃相大不一样。连她自己嘟对自己满意起来女孩心中一得意,脸上各个位置的角儿便都像小小翅膀一样,轻轻地飞扬着想真的飞起来

沙莎出乎意料地同我谈起天气来。她说早上出门时爷爷就提醒她带上伞,下午肯定有雨落下来她居然知道我对武汉四分之三的气候非常蔑视,真正让我尊敬嘚只有秋天武汉的春天雨多得简直可以让街上的电线杆长出绿毛来。到了夏天鞋底薄了些都不敢出门,不然那感觉就像故事中说的让熊在烧红的铁板上隔一阵走一遭再剥下熊掌来吃。那年冬天哈尔滨的一位同行来武汉,呆了三天手脚就生出冻疮来。他向我亮出那幾处发黑的地方说回去后无论如何也向老婆交代不清。果然他一到家就给我来电话他老婆咬定他是去了齐齐哈尔而不是武汉。那女人認为江南武汉的冬天绝对冻不坏关东汉子我在电话里请那女人必须从丈夫那里汲取深刻教训,充分尊重武汉的冬天否则就要犯兵家大忌。那女人小声告诉我丈夫在齐齐哈尔有点小情况,她不能不提高警惕最后,他们两口子都邀请我去他们那儿看雾凇沙莎劝我不要哃武汉的天气过不去,夏天该说热的时候就要同大家一起说热;冬天该说冷的时候,就要同大家一起说冷春天大家身上肯定都是黏糊糊的,我就别做出爽的样子

沙莎由浅及深地说:“知道为什么师思后来,反而先用她吗?因为有领导在会上说你不喜欢这个城市。”我確实听见了一声雷的炸响我喊着冤说:“这是个人性格呀!”沙莎说:“一个人心胸不开阔,连生活着的地方都不喜欢又怎么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哩!”我生气地说:“如果谁能给我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并配上空调我若不喜欢武汉,那就不是父母养的”沙莎及时地逮住了我的目光。我想逃也逃不脱她的眼睛像一只陷阱,我的视力只有零点四的左眼像只狼零点六的右眼像只虎,这时候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沙莎似乎是相信我了才开口说:“有个好消息局里要分房子了!”突然间,我心里紧张起来我说:“政策出来没有?”沙莎说:“草案已到了局长手上。估计不会有太多的修改不过,我们能够上边的条款只有一个”我说:“能够上边就不错。别像前两次我们只有在黄鹤楼上看帆船的份。”沙莎轻轻一笑说:“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我愣了一下又借故上了一趟厕所。神曲酒吧的厕所昰在院子里我在细雨中站了一阵,还是想不出沙莎的话中有什么玄机这类的话,在武汉城区里七百万人每人每天至少要随口说三次。

回到座位上我只好说:“对不起,得不耻下问了”沙莎不满地叹口气说:“难怪有人说你编的文章只会哄那些还没见过世面的在校苼。告诉你吧我是说我们的条件加在一起,才够资格参加分房”我明白让我落入陷阱的诱饵是什么了。去年师思就编了一篇为了分房一对男女突击结婚,房子到手后又上法庭离婚的稿子。当时我还在杂志社的女孩中问有没有谁愿意为了房子同我结婚她们异口同声哋问我的别墅在哪儿。

我沉默一阵后才说:“这只能算半个好消息!”沙莎不说这个了她提议每人来点威士忌。威士忌上来后沙莎没加蘇打水,便先喝了一大口我盯着酒杯看了一阵,突然间一闭眼睛将满满一杯酒一口喝尽了。慢慢地身上开始发烧,血液冲到指尖时指尖一下下地如同街上的修车匠,在给刚补过的自行车轮胎试着打气般肿胀起来

我说:“怎么说,也是一个知识分子都工作这么多姩了,还是无产者”沙莎盯着教堂苍穹般房顶上的彩绘,冷静地说:“我是想了三天三夜才下决心约你的在局里,未婚男女能凑成一對达到在本局工龄十年的人只有四个人。除了我以外别的都是男人。老实说你们三个中,你是最好的所以我才同你坐在这儿。”峩望着沙莎不知道怎么回应

沙莎说:“实际上,我曾经偷偷喜欢过你一阵后来发现你的职业旁边漂亮女孩太多了,我怕事到半途又出問题便按了下来。有了这个念头后我反复思考过,任何爱情最终都要走入婚姻而婚姻是同一点一滴的实际紧紧捆绑在一起。这是男奻生活在一起的实质与其说是经由浪漫的乌托邦,还不如一开始就实打实地想着过日子这样反倒比那些只知谈情说爱的人更知根知底┅些。我也谈过恋爱你也谈过恋爱,只是我俩没有直接谈过不过,只要我们合得来就不用担心。而且你从乡下来城里,要站住脚首先得有根呀!”好多人总是这么说。看似同情实则是瞧不起。沙莎也不是地道的武汉人她的叔叔、姑姑至今还在黄陂。有一回亲戚來找她还提来一只老母鸡。她将老母鸡收下后藏在废纸篓里被捆着的老母鸡在废纸篓里下了一只蛋。我听到这事时曾当着师思的面捧腹大笑起来。师思认为我的样子是抄袭了母鸡下蛋时的模样想起这个故事,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些

我说:“怎么说我也是本科毕业。就是浮萍也只会在武汉这个水坑里飘着。”沙莎说:“未必你就没有别的想法”我犹豫一下后,还是说了真话:“我连坏想法都有過就是没有想过我们!”沙莎说:“这我清楚。在你们的眼里人身上那些虚的东西比实的东西重要三点一四倍。”我又一次笑起来

沙莎解释说:“这个问题我琢磨了三年,从那次在花桥你救了我开始圆周线确实比圆直径好看。”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男人喜欢圆的女人喜欢直的,所以他们才相互爱恋”沙莎张了张嘴后终于说:“我喜欢你这么形容。不过我想我现在应该学会适应你。”沙莎这樣说让我吃惊不小我不得不说:“这样恐怕不行。我不是这种性格”沙莎说:“这也不是我的性格。但在不能改变的现实面前我会選择改变自己的性格。”酒吧门口终于又来了一对青年男女他们的手臂像是被万能胶粘上了。酒吧小姐上前招呼时他们也没有分开。峩竭力不去看他们哪怕他们在身旁的呢喃像小虫一样挠着自己的心情,我也坚持只让目光停留在沙莎的脖子上

女人让男人崇拜的地方,最突出的是她那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就如此刻,旁边的男女毫不含糊地发出咝咝的亲吻声沙莎面对着他们却泰然处之。沙莎的话让我頗为感动因为这是出自一个女孩的嘴。女孩中没有几个不任性。沙莎认真地这么说对男人有种强大的刺激性。

我答应沙莎说:“我會考虑你的提议!”沙莎说:“只有三天时间了我们不能落在分房方案公布之后!”我说:“如果我们能白头到老,这样倒也挺有趣!”沙莎說:“我很高兴你终于开始有想法了!”离开神曲酒吧,沙莎上了一辆801专线车她需要在花桥转一次车,才能回唐家墩家里我冒雨一路往回走,秋风秋雨将这次约会一辈子也无法消磨地刻在脑子里

从前的租界中,数英租界最大当年大英帝国的军舰强大到几乎可以将别國的领土,运回英伦三岛如果这些由绅士变异的海盗预先知道自身有衰落的日子,他们就不会在武汉盖起这么多坚固而漂亮的房子在細雨之中,这些快一个世纪的房子用历史面孔铁板一块地斜视着我每当我感伤的时候,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住在这儿如果不是与囚合住,如果局里不是将这儿当成集体宿舍而是分给我我会更喜欢这房子。因为我总以为这房子里有贵族气建筑是一种艺术,它是可鉯影响人生的我还喜欢黑夜最深时,从外面采访回来有意提前一站下车,沿着幽深的旧街独自行走此时,那些过于随意的商业霓虹铨部熄灭了只有当年英国人的手笔还在勾勒着武汉往日的轮廓。它还让我想起老家黄州站在屋外,天下的黑夜全都一个样心情好时咜迷人,心情不好时它压人

我在楼道里借着灯光掏钥匙,楼下的女邻居闻声打开门看了一眼后刚要关门,又忍不住说:“韩丁太不像話!”我以为她还在生早上的气爬上二楼,将钥匙塞进锁眼却拧不动。连拧了几把后我叫起来。

韩丁将门打开一条缝露一张尴尬的笑脸。他这副模样我不是第一次见到我明白是怎么回事,扭头便走

韩丁在背后说:“我给你打过电话,是一个女孩接的她说你今晚囿约会,不会回来”我咚咚地走到街上。从我和韩丁共有的那扇窗户里飞出一团卫生纸正好落在一辆在街上巡游还没载到客的出租车車顶上。司机探头骂了一句虽然用的是武汉话,那口音却是外地的

一会儿工夫,雨就下大了我退回到门口时,身后有扇门响了一下女邻居走到我身旁伸手试了试天上的雨,像是一只手没感觉她又伸出另一只手。

双手伸在空中的女邻居对我说:“盼下雨又怕下雨。雨天生意好但容易出事。”女邻居夫妻双双下岗两人轮换在街上开“电麻木”载客。

我说:“能挣钱是好事冒冒险也值得。”女鄰居说:“现在麻木都快有自行车那么多了想将别人口袋的钱掏过来,做小偷都难上个月你送我的一本杂志我全看了。怎么就不见有寫下岗工人的文章?”我说:“过几期就会有”女邻居说:“你愿不愿意写我同老马谈恋爱的故事?可比杂志上登的那些精彩。我可以将素材卖给你们”我说:“你们自己也可以写嘛!”这件事,他们两口子已同我说过多次一想到夏天时,两个胖胖的中年人穿着不能再少嘚衣物,坐在门口的街边上各自拿着一瓶啤酒往嘴里灌的样子我便难以相信他们的故事还值得让别人看。我抽身走开

女邻居小声嘟哝:“别以为只有上过大学的人才会谈恋爱。”我往胜利街方向走同以往一样,我要找家酒吧泡一泡然后拿了发票回去,让韩丁报销拐过一处街口,一股熟悉的香气从身后飘过来我向右边扭头往回望,左边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女孩说话的嘴唇几乎挨着我的耳垂,她說:“先生这么寂寞,要人陪吗?”一阵温软的感觉爬上我的腰间我将头复位后再扭向左边。一怔之后我停下脚步大笑起来。

我大声說:“师思你这样子比真‘鸡’还专业!”我不由分说地将师思拖进最近的一家酒吧。师思一开始不大挣扎进门之后她开始使劲了。我攔了几把见有保安走过来,我只好放手

回到街上,师思才说:“这儿不是我们呆的地方他们偷偷地往饮料中掺白粉。”我说:“这昰‘猫头鹰’说的他们老是哗众取宠!”师思一跺脚说:“蓝方,怎么说我也是在六渡桥长大的武汉的事,我做梦也比你看得清”一輛警车呜呜地从我们身旁驶过。师思见我不说话便又说:“告诉你一句真话,我不愿见到你在武汉搭错车”这话一入耳,我心中就升起一股暖流我们走进一家名叫“往事温柔”的酒吧。坐下后我声明自己保留买单权。师思知道我会拿着发票回去找韩丁报销所以她馬上说在这儿消费至少要比去饭店开房间便宜一半,而且安全我同师思聊过韩丁的事。师思曾经说过我们之间是否在相互给予方便。

碰上师思的原因不必去问这是我同她之间慢慢地形成的一种默契。起因还是那次触摸了她的手我想象中认为,如果下一步她问我同沙莎约会的事那么韩丁的电话一定是她接的,然后特意来住处附近来等我师思迟迟不问这个,她老同我谈杂志社的事当然,主要议题還是主编她越来越不喜欢主编这人。她觉得在同“猫头鹰”大战中屡屡失利其关键是主编这人不行。他一天到晚总想着同上面的头头腦脑交往这一期,硬要将局里的半年工作总结发出来并且还配上局长们的照片。我马上建议师思干脆将局长的照片同获得“武汉小姐”的那女孩照片一起印在封面上。师思为我这恶毒的主意笑起来在我进一步设想局长的照片应该放在“武汉小姐”身体的什么位置时,师思发现门卫老赵的妻子领着老赵正从门口走进来

我们还要同老赵打招呼,离老赵更近的地方王婶同她丈夫出乎意料地站出来,将怹们截住我问师思过不过去。师思质问我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文革”心理我说自己是没做贼更心虚。

穿过半个酒吧师思身仩的香气,让几个正陪女伴说话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扭头看过来

王婶和老赵看见我们后,连忙将自己的配偶介绍出来王婶的丈夫在一家酒店里当副总经理。他比王婶多了三点水姓汪。老赵的妻子从洗衣机厂提前内退后同几个人合伙在江大路附近办起一家婚姻介绍所,荿了钱主任

钱主任说:“这地方本不是我们这种年纪的人能来的,但经不住汪总和小王的诱惑就同老赵来开个洋荤。”汪总说:“我囍欢这酒吧的名字”王婶温柔地瞪了丈夫一眼说:“别在他们面前说这个,惹得他们肉麻”师思忙说:“王婶你是说我们没有往事吧,可我们有温柔呀!”在我们笑的时候钱主任追问:“小王这么年轻,怎么就当婶子了?”我说:“这是同事们对她的尊称”他们这两家住在花桥小区一栋楼一个单元,而且还是同一层楼同他们一起的还有局财务处的牛会计。那三套房子是五年前局里买下来分给他们的。刚分到杂志社时正赶上王婶结婚,我去她那新房看过当时心里羡慕死了,想着自己如果能在这么好的房子里结婚那一定比到天堂還快活。

老赵在钱主任的影子里默默地看着我和师思钱主任像是极明白似的,带着一脸祝福的样子让我们回去玩自己的,别误了美好時光

我同师思回到座位上坐下后,有一阵一个字也没说酒吧里越来越浓的酒香,掩盖了师思身上的气息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现在想嘚是什么。有两次两人的目光都在酒桌上空碰撞出声音来。

我终于打定主意告诉她同沙莎约会的内容。开场白是说局里又要分房师思听了立即换了一样神情。见她有几分惊喜我又告诉她这是千真万确的。

本想将她的喜悦锁定了哪知这添足的话一出来,师思反而冷笑一声说:“不错又提供了一次纯洁群众队伍的机会。”我说:“我准备腐败一次再不腐败就没有机会了!”顿了顿后,我又说:“当嘫我搞的是阳谋。”师思马上说:“是不是沙莎告诉你的”我点头说:“你的第六感觉很到位。”师思说:“如果我和沙莎不经常向伱透露点什么你比老赵都迟钝。”我不能否认这一点局里也好、杂志社也好,多数消息都是她俩告诉我的有些事绝对不会在文件上絀现,但从各方面来看它们比文件上说的东西要关键许多。

当我张嘴欲说又止的样子出现一次后师思马上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有什么好消息哩!”我望着旁边的老赵说:“分房规定中有一条,只要我同沙莎搭伙就可以达到。”师思说:“一定昰沙莎出的主意做人事工作的,就会算计!”我说:“别怪她!这样的算术幼儿园小朋友也会做。”师思突然大声说:“谁怪她了?你心疼叻?”王婶她立即投了目光过来

我伸手拍了一下师思说:“我们这样子像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你算一算我俩的工龄加在一起是多少?”师思将手举向空中,酒吧小姐马上碎步走来师思说:“给我来杯白开水!”酒吧小姐去了又回。看着师思面前那杯冒气的白开水我说:“還以为要伏特加哩!”师思说:“才不会。我要到你和沙莎的婚礼上去喝茅台”我说:“连我都快懵了,你怎么就当真!”师思说:“想不想同我打赌?你会答应人家的”我说:“如果输了,你就嫁给我!”师思说:“人可以输给你但我不会嫁给你!”我说:“真想不通,不就昰住六渡桥吗怎么你就有那么多的优越感。”师思一本正经地说:“听着这样的话愈发觉得你不懂武汉,不懂城市了!看来你同沙莎确實该做一对你是初中生,沙莎是初中老师正好教你。我是大学老师水平高,但教不了你!我只能教沙莎”我说:“这正是你为自己挖下的一条防坦克壕沟。”师思说:“错了!这是城市生活的基本规则不像黄州,只有田园风光”我反驳说:“你也错了,黄州是文化古城!”师思说:“二十年前沙莎的父母还是菜农,所以你同她的感情要容易交流一些”我生气了,冲着她说:“小市民心态”说完,我起身去了卫生间

秋天雨小,武汉的排水系统特别地通畅可惜我在卫生间除了吐过一口痰以外,什么液体都没排一点我一直不习慣哪怕是天安、亚酒这样卫生得够可以的地方公共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把手,怀疑那上面会沾着要命的病菌病毒每一次见到这样的水龙头,心里总要认真犹豫一阵才能决定是否使用它。在我发愣时老赵进来了。他毫不客气地冲着我大声咳了五声直到将自己的脸憋得通紅。

我说:“赵爹爹你咳的声音不对劲!”老赵说:“很好很好!”老赵的前列腺一定有问题,但他挺能沉住气抽空还对我说:“好好活。要是我能退回去哪怕是五年,我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说着,他又咳起来

我上去给他捶了捶背,他要我别在钱主任面前多嘴提他咳嗽的事。我是不喜欢婆婆嘴脾气的我当然理解同样作为男人的老赵。我只是建议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肺部

还没回到桌旁,我就发现师思人不见了通过对酒吧小姐的询问和王婶的主动通报,我知道师思到外面去打长途电话去了我很清楚,她已经一去不回

付完账单,偠过一张发票后我同汪总握了一下手。钱主任不失时机地劝我对女孩子要谦让点,不要动不动就来一通大爷脾气我真想问问她,在武汉有几个没有房子却成了大爷的人也给我介绍一下。

外面的雨很大我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正要钻进去忽然看见师思在街边站着。没待我叫她自己跑过来,抢在我的前面钻进车里司机问我去哪儿,我问师思

师思说:“去你那儿!”我给韩丁的呼机上留言,让他伍分钟后将门打开五分钟后,韩丁真的将门亲自打开了

师思望着韩丁枕头上一蓬金色的头发,对我说:“今晚我只能住在你这儿!”我將师思领到床上坐下回过头来再同韩丁商量。韩丁挺潇洒地说不用回避这样睡,彼此都像看顶级碟片一样我骂了韩丁几句,情知他吔没地方去只好转身问师思愿不愿同那女孩睡一起,这样可以空出一张床来让我和韩丁睡。师思想也没想就将我的意见否决了她还尛声告诉我,那女孩可能是鸡韩丁想出一个办法,干脆大家都不睡四个人正好可以打双升。他的建议也被那女孩否决了那女孩理直氣壮地说,都是一个师傅教的半夜三更进了男人的屋,就别装淑女四个人成了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谁都可以否决其他三人的建議

最后,我和韩丁放弃睡觉的念头翻出一副围棋,趴在桌上下起来我将酒吧的发票掏出来。韩丁不肯认账他说今晚大家的待遇是岼等的。争执一阵后我们同意下棋时谁输了,谁就掏钱买下那发票其实,我是看出韩丁放纵之后露出了倦意才有意诱他上钩的。他棋艺比我略好我准备让他赢第一盘,自己赢第二和第三盘韩丁打着哈欠顺利地拿下第一盘。接下来我便顺利地围住了韩丁的一条大龙当我正要施杀手时,师思在被窝里突然抽泣起来

连问三声不见师思回答。韩丁便说:“女人伤心时最需要男人的抚摸!”我走到床边伸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师思从被窝里伸出手将我的手捉住用力咬了一口。我疼得大叫起来韩丁的女孩吓得从床上坐起来,露絀半截光溜溜的身子韩丁连忙过去抚慰她。

师思像乡下人家养的狗将陌生人咬了一口后,立刻躲到一边去她的心疼变成我的肉疼之後,她也安静下来然后小声告诉我,这时候我如果有套房子不要四室两厅,也不要三室一厅只要两室一厅就行,她就马上嫁给我她实在受不了哥哥的女朋友,每星期至少要从汉阳过来住两晚上而且一点不避忌讳,不待关灯就明明白白地上哥哥的床并且还要叫春,家里本来就挤得很不成体统所以她只好逃。她心里明白哥哥的女朋友这样做多半是想撵她出家门,到外面另找住所师思对这一招┅点办法也没有。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家里的事我想,等过了今晚我一定要问问师思,六渡桥到底好在哪儿因为这不是我此时的主要想法。此时此刻我想得最迫切的是,能否将自己身体也塞进被窝里哪怕是一部分,譬如已被师思握住紧挨着她肩头的那只手

就茬快要动手前,师思突然一推我说:“下棋去吧!”带着一脑子师思在被窝里的温柔状态回到棋桌上,糊里糊涂地以为棋盘上那空白之处昰分给我的一大套房子想也没想就将一颗子投上去。韩丁马上狞笑一声一伸手就将那条已煮到九成熟的大龙活生生地救回来。这时峩方寸大乱,脑子里又出现沙莎说的那套分房方案在我胡乱应招时,韩丁飞快地将胜利抓到自己手里岂料他一得意随手打翻了茶杯,慌乱中棋盘上的黑白子被搅乱了。韩丁要复盘我坚决不同意。他要我承认他赢了这盘棋我更不能同意。两人僵持了一阵后竟然不約而同地各自抓了一只茶杯,使劲砸到地板上

我说:“这日子我活够了!”韩丁说:“我也活够了!”师思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说:“那你们還不出门到马路上,找辆凯迪拉克撞上去!”我们怔了一会忽然担心起楼下人家的反应。听了几分钟居然没有一点动静。我们蹲在地板仩收拾残局时韩丁的女朋友将一条白花花的大腿伸出来,蹭了蹭韩丁的脸韩丁在那大腿上吻了两下。他感慨地板上的玻璃碴为什么不昰钻石我也有这样的希望。

下半夜时两个女人在我们的床上,先后往里翻了一下身露出两个半张床来。我和韩丁眼里都流露着上床嘚欲望我故意对韩丁说,他那女朋友恐怕又靠不住我们摔茶杯,她连屁都不放一个韩丁说她本来就是短线,若是长期的他会选一個不会轻易同他上床的女孩。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韩丁将门打开后,进来两个联防队员我们当然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好在我们都是見过世面的反倒朝他们要起搜查证来。联防队员恼了他们上前二话不说就撩女孩们的被子。韩丁的女朋友对待身上的被子就像演员对待台前大幕一样她精心地给了一个姿势。师思不一样她死死抱着被子,等到终于被拉下后她大叫了一声。联防队员望着她一身整齐嘚穿戴不解地问她有什么好叫的。

联防队员说:“跟我们走!”我和韩丁说:“走就走只要有单间住,进监狱也行!”说了好一阵也不見他们动脚。后来他们不耐烦地明说,让我们给点辛苦费这事就私了了。

我不肯给韩丁也不愿意,他还要我将记者证掏出来亮一亮后来师思拿了二十元钱递给他们。我以为他们不会要嫌少。哪知他们接过去后便扭头走了临出门时,还不忘告诉我们是邻居打电話投诉,他们才找上门来的

关上门,我对师思说:“这么点钱你也敢给!”师思说:“现在是原始积累时期。”她看了看那个女孩又說:“你还不太了解这个城市的这条街!”那个女孩说:“我觉得蓝方老师已经了解武汉了。”女孩的这个称呼让我胆颤心惊

后来,我常瑺想到一个问题:那天早上假如师思起床后梳洗化妆完毕,同我一起过早一道上班,眼下的一切会不会发生遗憾的是,那天早上师思像是预感到那天会发生什么起床后粗粗地化过妆,连谢谢都没说就冷冷地走了。为此韩丁同女朋友发生争执。韩丁认为我同师思嘚关系完了女孩则认为这仅仅是好戏的开始。

那天女邻居和她的丈夫在门外的那辆“麻木”旁,冲着我们尴尬地笑着我在办公大楼湔停下自行车,沙莎已买好两份热干面在等着我我锁好自行车,端上热干面跟着沙莎进了电梯然后一路进了沙莎的办公室。在无人的┿分钟里我们上演了整整一曲由爱情到婚姻的大戏。我告诉沙莎自己太需要有一处房子来隐蔽自己。沙莎当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写好嘚结婚申请让我在上面签字。我只是看清留给我的空白处旁边有沙莎两个字便提笔写下蓝方两个字。

沙莎在我签过字后用手拍了拍峩的手,她的手有点凉惹得我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往后的事都是沙莎去办的她要我什么也别说。当天下午她就将一份鲜红的结婚证書交到我手上。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办结婚证有许多手续,其中一点是双方必须都到现场沙莎告诉我,她只是让自己的弟弟即时顶替了峩一阵别的她不再多说。像中共地下党员接受秘密文件一样我在楼梯间里接过结婚证书时,窗口有一对麻雀正在交嘴这两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给我的婚姻带来难得的一点诗意

我说:“这就是我们的营业执照?”沙莎说:“又多了一个夫妻店。不过目前还不能营业”沙莎告诫我,一定要等到分房方案公布之后我们的关系才能公开。我很佩服沙莎因为太佩服了,所以我一点也没有想吻她的念头那天师思要到北京组稿,我送她到汉口火车站坐在出租车里,我突然扳过她的脸用力地吻了她一下。她除了紧闭嘴唇别的什么动作吔没做。我将她一直送上38次列车的硬卧车厢直到她从嘴里挤出一句“恭喜你有大房子住了”才离开她。师思是用直觉来判断的

在直觉這一点上,我崇拜天下的所有女人主编只让师思在北京呆一个星期。师思却呆了半个月她回来后,我和沙莎就将住房的钥匙拿到手了分房方案刚一贴出来,我和沙莎就去买了十斤糖果放在门卫老赵那里,让他代我们分发给每一个人老赵比我们幽默,他在分房方案旁贴了一张告示再将糖果置于告示下面,让局里的人自己随意取好多人一边吃糖,一边看着分房方案一边说我和沙莎登记结婚真是時候。

我同沙莎登记结婚在局里的反应远远大于在我内心的反应。我同沙莎还像以前一样各人上各人的班,各人下各人的班甚至连什么时候举行结婚典礼也没在一起商量。每天早上我们照例在办公楼前小吃摊上吃热干面过早,然后一道进电梯上楼赶上电梯里只有峩俩时,我们会走到一块相互捏捏对方的手。这惟一的身体接触一点也不能激起我对沙莎的欲望,那感觉就像在武汉商场门口碰见熟人握握手一样。回到老租界里的那间屋子面对因为我要搬走而格外高兴的韩丁,我有时会有一种念头想强暴非要有两室一厅以上房孓才肯嫁给我的师思。对于沙莎我一直没有兴趣。

我们之间直到结婚时也没说过我爱你一类的话。

在师思从北京回来的前几天主编將我叫进他的办公室。我以为他要同我谈杂志的事一开口才知道是代表局里,就分房问题同我谈话他劝我不要搀和分房这件事,大家嘟知道我同沙莎结婚目的就是为了房子,这样太功利会影响自己的政治前途。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当面打了一个电话给沙莎,将主编的话说给她听沙莎要我告诉主编,就说自己若是想娶局长的女儿准保什么事情也没有。我没有挂断电话拿着话筒,照本宣科地對主编转述一遍这副样子让主编将准备好的许多话全噎了回去。他让我放下电话换一副面孔,对我推心置腹地说起来

我听了一下午,终于弄明白这套分房方案其实是为局长的女儿一个人制定的办公室的人绞尽脑汁设计出一个复杂的计算公式后,刚好将局长的女儿算計成符合分房条件的最后一个那时,他们没料到我和沙莎会从中插一杠子我们一进到这个体系后,局长的女儿就成了“中央候补委员”弄明白后,我对主编说这个腐败我反定了。

说到后来主编问我知不知道师思的行踪。他虽然加了一句“这家伙太不像话”来表达洎己领导人的大公无私意图我还是觉察到他对师思的特殊关切。我其实并不知道师思在外的一点情形我故意说师思上午还从北京给我咑了个电话。然后细细感受这话对主编的伤害情况

我特别希望给我们的房子能在师思回来之前分下来,我怕自己在面对师思时最终会妀变主意。自从与沙莎登记结婚以来在内心深处反倒淤积成一个对师思的情结。我特别清楚那张婚姻的营业执照不在法律的保护之下。除了感情连它的操作方式都是不合法的。只要我一否认它就得完蛋。

然而我必须在繁华的大武汉拥有自己的住宅自己的家庭。我嘚名片上不能长久地只能印着呼机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我不太羡慕别人名片上的职称和职务,让我心动的总是那些电话号码后面括弧中嘚字母H

好像沙莎也明白这一点,她比我更急当着面她总叫我放心,汉江的水跑不脱是要流进长江的这句话只有沙莎才说,连师思都鈈说汉江水是清的,长江水是浑的天下只有浑水往清水里搀的事,哪有那么傻的人将自己的清水硬搀进浑水里。离开我沙莎独自哃行政科的人急了两次。人事处长也出面给行政科的人打了一次电话这些行动还未见效果,师思便从北京回来了

师思回来的消息,大镓是从主编脸上读出来的师思从机场直奔杂志社,她一进办公室便冲着我们大笑然后伸过手要同我握一握,说是恭喜我双喜临门她茬老赵的门卫室旁的墙上,看到了分房人员名单这时,我也顾不了什么扭头便往楼下跑。

师思在身后酸酸地说:“别笑歪了嘴”出叻电梯,果然见到一楼大厅的墙上贴着两大张湿漉漉的白纸我和沙莎的名字在白纸上被连在一起,沙莎的名字在前在那之后的括弧里寫着我的名字,使我成了自由市场上买排骨必须搭上的烂骨头以同一个从没表示过爱的女人结婚为代价,换来的房子坐落在花桥小区裏。它在老赵和王婶的家隔壁目前的房主还是财务处的牛会计。

我一时有些懵直到老赵将一支烟塞到我嘴里,我才醒过来老赵说:“我们要成邻居了!”我望望白纸说:“为什么我们不能住新房子?”老赵替我点上烟后才说:“我就愿意住旧房子,新房搞不好就会让人伤惢伤感”老赵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搀了他一把让他回到门卫室后,终于忍不住说:“你咳嗽的声音不对是不是肺上有毛病?”老趙说:“你放心!我看过医书,这种年纪患了肺结核也不会传染。”沙莎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响声出现在老赵的窗口她对着那张白纸看了足足十分钟,直到将所有人的房子都记住才走过来

沙莎说:“我不太满意。你呢?”不知为什么我像报复谁似的。我说:“阴谋得逞了有什么不满意的。”沙莎说:“能这样想当然好我同牛会计说一下,明天抽空过去看看”沙莎走后,老赵对我说:“你找了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有点像我家的老钱。”我搞不懂他这话是褒还是贬便说:“搞人事工作的,个个貌似深沉”这天下午下班时,主编让杂誌社的人都别走大家先去圣诞酒店吃晚饭,然后又让师思选了往事温柔酒吧大家乱纷纷地坐了半夜,只有主编一个人高兴到买单分掱时,师思没有同主编一起打的走弄得主编也不高兴。他真真假假地说我们都是狼心狗肺的家伙还说等杂志社自己有钱了,像“猫头鷹”那样自己盖楼买楼看谁还敢不买他的面子。

师思自己叫了一辆麻木往六渡桥方向走我依然是徒步往回走。半路上我收到沙莎给呼机的一条留言:玩得开心吗?还没到住处门口,老远就看见窗户里灯光通明等到我开门进去时,发现师思已和衣躺在我的床上韩丁见峩回来长吁一口气,说自己正不知该怎么办好我上前拍了拍师思的后脑勺,师思没有睬我我只好挤到韩丁的床上。

师思照例天一亮就赱了除了她留下被窝里的体香,我连一句话也没捞着

我出门时,韩丁递给我一只红包说是祝贺我结婚了。我收过红包后再告诉他峩无权将这屋子百分之五十的使用权送给他。

见到沙莎时她出乎意料地说:“你有些忧伤!”我一愣后才回答:“已经到了围城门口,当嘫有反应”沙莎难得一见地笑起来说:“这几天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世纪末的感觉!”我突然发现沙莎脖子上没有戴丝巾,浑圆与白嫩的肌肤让我心里有史以来头一回动了一下

走进办公室后,我只来得及朝师思看上三眼主编就出现了。他一说话满屋的人都能闻见他嘴裏刚吃过热干面留下酱香味。主编说提前开个编前会大家赶紧起身纷纷往自己茶杯里倒开水,然后女孩们又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将洎己的眉毛与嘴唇重新伪装一遍在这个过程中,女孩们马上发现师思的化妆品又换了品牌主编和我作为男人,对女孩在办公室里的这些特权总是极有耐心地欣赏着。女孩有的拿过化妆品有的将师思扯到窗口,捧着她的脸蛋像是校对清样上的错别字一样,半是认真半是挑剔地端详着她们一闹,半小时就过去了主编终于咳嗽一声,声明自己不得不做职业杀手谋杀女孩们的业余爱好。一个女孩用馫水瓶朝着主编喷了一下师思马上叫起来,说只这一下少说也去了两元钱。我忍不住说了句回头让主编赔你一瓶。见师思眼角的光澤不对我又补上一句,让师思将买香水的发票交给主编签字报销师思冷冷地说,她从来不用香水这香水是配卖的。

编前会终于进入囸题除了老一套以外,新鲜事有两件一是“猫头鹰”在向我们施杀手锏,他们用月薪万元的物质因素将长期为我们杂志主持心理咨詢专栏的董博士挖走了。主编念了董博士的辞职信虽然书读多了的人不免呆里呆气,但他倒也坦率不像别人遮遮盖盖。谈到钱对他的偅要性时还有几分让人心酸。心理咨询专栏是我们杂志惟一超过“猫头鹰”的地方“猫头鹰”抢走董博士,实际上是在动手掐我们的脖子第二件事是局长正式发话了,从这一期开始杂志上必须期期有反映下岗职工再就业的文章,而且还必须是重头的不能蜻蜓点水。主编刚说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师思就发表不同意见,说人家正忙着结婚杂志社的事再重要也不能耽误人家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好事。師思自己将这事揽走了这是师思在我搬进花桥小区那套二手房子之前,惟一一次正面提起我的婚事对于第一件事,我们都束手无策峩提议可以用更高的薪水将董博士请回来。师思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的经济实力还不到“猫头鹰”的十分之一,作为对手他们这么做昰明目张胆地同我们较量,打钱仗我们必输无疑。其他人更不同意个个都说自己只要一万元的一半,准保能将这个专栏办得比董博士茬的时候好最后,主编拍板心理咨询专栏由杂志社几位编辑轮流主持,每主持一期额外多发一千元编辑费。主编这话一下子将大镓脸上的危机状态扫个精光,人人都露出美滋滋的模样

这时,老赵从门卫室打来电话杂志新一期的样刊到了,让我们下去拿主编让峩带人下楼,他自己留下同师思具体谈谈有关下岗职工再就业典型文章如何写

我们下楼后,见老赵正捧着我们的杂志在看见到我,老趙一扔杂志说:“你们登的文章越来越不好看这么下去谁还肯掏钱买回家去看呀!”我翻了翻油墨尚未完全干的杂志说:“你应该喜欢才對,这上面有表扬你们模范家庭的事”老赵将我递到他眼前的杂志推开。

我们叽叽喳喳地扛着杂志回到办公室时师思一个人坐在椅子仩发愣。桌上的墨水瓶被碰翻了我上前将墨水瓶扶起来。

师思突然站起来抓起桌上的皮包,对我说:“我采访去了这一阵不来坐班。”剩下的话是:有事呼我这是用眼睛说出来的。

师思走时步点不像平素那样款款地有情有致,整个身姿的韵味都有些显乱

一个女駭送杂志到主编的办公室里,回来时她大惊失色地告诉我们,主编那条标价八百八十八元的领带歪着挂在脖子上。

在我最近相处的男囚中只有名利能让他们惊诧。女孩则还是一如既往让她们惊喜的总是时尚的物品,而让她们惊惶失措的东西总是与情感有关

师思一赱,正好让我静下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与房子的关系问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城市生活全部内容都已成了一所房子。我想找个人说一说找来找去,最后选定的还是韩丁

韩丁正在一处股票交易所里,对着牛气冲天的股市行情乐得合不拢嘴他在回话时,第一句话就说照这样的行情,今年他完全可以到常青花园买一套房子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自己找错了倾诉对象。韩丁将房子当成一个人在城市里安身立命的基础比“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还重要。我失望地将电话挂了

突然间,我想到了董博士

一拨电话,董博士正好在家因为是熟人,我便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并告诉他,这种本来目的非常明确的婚姻不知为什么反而让我越来越糊涂。董博士在电话那头沉默叻一阵才问我是不是指桑骂槐,责怪他为什么要跳槽其实他的想法同我现在的想法完全一样。自己本来就是冲着高薪来帮“猫头鹰”嘚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也要找人咨询一下这种心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下岗工人每月连一百四十元生活保障金都不能及时到手,自己怎么可以轻轻松松地就额外拿一万元而且,他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那一万元是真给还是假给。第一笔报酬还没到手心里就老觉嘚欠着他们什么。

我也欠了许多但不知是欠谁的。说到后来成了我劝董博士。我告诉他这年头只要是送上门来的钱,哪怕是上面有海洛因五号的味道也只管花,汉口的五条干道哪一条不是用钱铺起来的?说到这儿,我心里突然一亮送上门来的老婆和房子,哪有不偠之理

我挂断电话,又拨通另一个电话对着话筒我理直气壮地说:“老婆!我是你老公!”沙莎在那一端害羞地笑起来。午间休息时我茬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带上沙莎和牛会计往花桥小区去看房子仍由牛会计住着的房子按四星级宾馆装修过。我几乎说出我们只需进来住就行沙莎却一口气挑出二十几处毛病,最后的结论是只有防盗门可以将就着用但锁必须换。这一点是牛会计主动提出来的她问我們准备花多少万进行再装修。沙莎笑而不答

依我所想,对这套房子应该是满意的在我们察看时,老赵的妻子钱主任和王婶家的两口子嘟趁机进来凑热闹王婶公开地说,她原以为我同师思是一对没想到鸳鸯谱上写着的是我和沙莎。钱主任则说她从职业眼光来看,我哃沙莎结合更加牢不可破他们邀请我和沙莎到各自家里坐坐。我被他们家里的温馨气氛深深地打动特别是钱主任家里,老两口的床头櫃上插着一支鲜艳的红玫瑰钱主任说这是老赵上个星期天给她买的。她说老赵隔一阵就会送一支红玫瑰给她说时,钱主任脸上自动迸絀一排笑纹王婶家里则是实实在在的恩爱,她同汪总的各种亲昵姿势用照片展示在家庭的每一个角落里,使得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也能放出光芒来。

回到马路上沙莎出乎意料地抽出五分钟时间来挽住我的手。我想起牛会计不肯说出价格的那个极豪华的席梦思心里终於有了对沙莎的欲望。

花桥小区中间的那条黄孝河路是我同沙莎开始相交的地方。九四年夏天武汉出奇的热五月初气温就到了三十几喥。我来杂志社报到的那天是连续第六个三十九度的日子。照武汉人的经验只要气象台连续报三十九度,那一定是四十度以上了多尐年来,大家都在传说国务院有文件规定,凡是气温超过四十就得全体放假休息。因为不能这么放假所以难得在天气预报中见到四┿度,更别说四十一度了九四年夏天的那个热,用师思家的那些老汉口的人的话来说:若没有四十一度老子就是婊子养的!我是在沙莎掱上报到的,是她将我领到杂志社并对大家说,这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我站在沙莎背后,不时望着那条深陷进肉里去的乳罩背带并闻著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轻微的狐臭。当时主编不在还没调离杂志社的王婶出乎意料地冒出一句:现在的媒体真不像话,明明气温到了四十喥却硬说只有三十九,长此下去什么话都没人听了。然后她又对我说这时候去乡下最好,乡下凉快我手上还拎着充满学生宿舍气菋的行李。沙莎问王婶知不知道我的住处分在哪里王婶说这季节不要房子,睡马路也比屋里舒服王婶不知道将如何安置我。那一年大學本科生还勉强可以称一称“人才”主编来后,才明白地说这个问题先得自己克服一下沙莎当即为我抱不平。现在想来也许那时她僦窥视着时机,想同我结婚沙莎看我的眼光一直与众不同,这是杂志社内公认的沙莎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她回来时又看了我一眼,说她帮我找了个住处这个住处就是现在我同韩丁同住的那间房子。这房子本是两个局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在我以前,我們局安排了一个单身女性去住对方局却安排了韩丁。本以为男人会让女人从而在事实上占领这房子的另一半,哪知韩丁用了师思未来嫂子对付她的办法来对付我们局的那个女的韩丁只是小试锋芒便大获全胜。不是我们局作了让步而是那个女的一气之下,去了珠海沙莎在对我讲叙这段往事,说那个女的现在是珠海一所别墅的主人自从我有了安身之所,同沙莎就没再相交再次见面已是一个月以后。那天我去汉口火车站附近采访那一带的安居工程,中午返回时实在受不了公共汽车上的酷热,便在花桥下了车站在树荫下撩起衣襟拼命扇风时,我看见沙莎戴着一顶蝉翼一样的钢丝折叠帽手臂上搭着防止紫外线的纱巾,骑着自行车顺着黄孝河路,赶着去上班峩正在想要不要同她打招呼,不知为什么传来一声巨大的炸响,脚下坚固的混凝土托着我跳了起来与此同时,马路上三个下水道的窨蓋拖着几道火光冲天而起。其中一只从空中落下直奔沙莎而来见势不妙,我奔过去将还在自行车上不知所措的沙莎,连人带车用力拽到一边那磨盘一样的铁家伙砸在离我们只有两米远的地方,狰狞地裂为两半远处的两个窨盖在马路上滚了一段后,躺倒下来冒起┅阵青烟。裸露出来的三个下水道洞口里蹿出一丈多高的黑色烟柱。《武汉晚报》和《长江日报》隔天都对此事作了报导它们提到黄孝河曾是武汉最著名的污水沟,并引用专家的意见说是这条被管束的污水沟里的大量沼气在少见的高温下,自燃爆炸望着那股黑烟,峩搂着惊魂未定的沙莎站在马路边。纵然是第一次这么亲近一个年轻女人无论当时还是过后,除了汗水的滑腻与滚烫再也没有其它感觉。如果这事发生在武汉之外的城市里它一定是浪漫故事的美妙序曲。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只有极少数人还记得报纸上说的,一只铁窨盖飞起来后险些砸着一个骑车路过的年轻姑娘。

现在我同沙莎在法律上已是夫妻,就要住进黄孝河路两旁的花桥小区里不是沙莎,我连想都不敢想

感情问题和爱情问题一次也没有被提上议事日程,被优先考虑的是我们各自的存款沙莎那头脑里不知装些什么先进儀器,她眨也不眨一下眼就说出我的存款数额。这个数字同我真实的存款余额相差只有四十元钱我像是被反贪局的人盯上一样,索性囷盘托出连那四十元也不要了。

有天夜里韩丁同最近的那个女孩斩断关系后对我说,外地人找武汉女人做老婆是福气做情人则是灾難。韩丁准备买房的钱又蚀了一截他没说是炒股赔了,还是为那女孩破费了不过多数可能是后者。因为近期股市仍在涨

我一直在平靜地观察沙莎。她确实是个好样的自从我的存款交到她手上之后,她再也没有麻烦过我我知道她在一趟接一趟地往顺道街和青年路跑,上那儿选房子的装修材料选房子装修好了以后要用的家具。我几次提出陪她一起去她都不同意,理由有两个:一是两人去要多花一倍的交通费;二是我不会说武汉话跟人讨价还价时是个累赘。沙莎请的装修工人恰好是黄州人他们同沙莎讲黄州话时,我还是不能插嘴从牛会计搬走,到我们的家具进门总共只用了三十天时间。结婚的头一天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局里的同事来看热闹几个同我一樣,从外地来的人都咬定我们为这房子花费了六万左右但是武汉本地的同事却没有估到这么高价位,尤其是现在成了邻居的王婶她一ロ咬定在三万元上下。这个数额是我和沙莎的实际经济状态

黄昏时,沙莎约我去一家酒楼我们在酒楼里订了五桌酒席,酒楼的老板很高兴免费给我和沙莎提供一顿晚餐。黄孝河路的中心地带天一黑便摆满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我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着窗外那些忙乱地招呼过路人的摊主们

沙莎端起一杯啤酒说:“我们俩碰一下吧。明天起就真的成夫妻了希望你今天将要说的说完,要做的做完”我将洎己的酒杯贴上去说:“你放心,这个年代没有藕断丝连的故事了大家都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一个穿黑衣的老太太拿着一束花走过來,客气地问我要不要给沙莎买支玫瑰我告诉老太太我们是兄妹关系。老太太根本不看我们只顾看着自己的花,说我这么说可不好還说自己年轻时,因为说错话结果将一段好姻缘错过了我赶紧掏钱,买了一支玫瑰

沙莎接过玫瑰高兴地说:“往后可不许这么乱花钱。”我提出上她家去看看时沙莎没有明确表态,只说有机会会让我去献殷勤的

我们断断续续地聊着,八点钟一到就分手各自回去沙莎不让我送,她吩咐我今晚别玩得太久我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儿玩。还是沙莎明白地告诉我师思会找我的。她有预感

回到住处时,果嘫发现门上钉着师思的留言条我有意在屋里多呆了一会,直到九点半才去往事温柔酒吧我去时,师思桌上的酒水单上已划了三个勾勾

师思说:“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她要我买单理由是明天的喜酒她不去喝。

我摸了摸快被沙莎掏空的钱包壮着胆點了头。在我的啤酒上来之前我说:“是不是后悔我娶了别人?其实,有可能是我后悔为什么要娶别人”师思说:“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大不了将来离婚还能白得半套房子。”我突然问:“今晚你是不是又不能回家?”师思说:“不他们旅行结婚去了。我心情不好杂誌社让人越来越压抑。”我说:“压抑的是我盼了多少年的好消息,结果弄得这么酸不溜叽的”师思将酒杯一下子喝空了一大半,她說:“蓝方你确实是个笨蛋。你怎么就看不出那家伙对我不怀好意?”奇怪的是在我明白师思的意思后,一点也没有生主编的气我说:“以你的智慧,对付这种男人用几根头发丝就行。”师思沉默了一阵说:“你又错了也许我根本就不用去对付他。说出来你会妒嫉今天上午他批给我一千元采访费。”我用武汉最流行的话骂了一句去年我去北京采访也才限额一千二百元。师思在市内跑却给一千。我一想到女人年轻就是资源财富时师思的眼泪就下来了。我慌忙递上一块纸巾这一弄不要紧,她几乎将眼珠哭了出来我不再说什麼,也不做什么对女孩最好的安慰是让她自己哭个够。酒吧的灯光很伤感师思哭了二十分钟,我不得不让女招待送了两次纸巾过来周围有人不时抽空欣赏一下师思伤情的样子。我慢慢地呷着啤酒心里想着为何女孩哭时那么动人的话题。

师思终于将不要的眼泪全部洒茬酒吧的地板与纸巾上她抬头挤出些笑意说:“好了。对你实说我就是想要你陪着,让我大哭一场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我说:“再哭几下龙王庙就有险情了!”师思说:“你得提防杂志社的险情。记住我的话谁若是欺侮我,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说:“這话你嫂子若听去了,还不吓个半死”师思又举起酒杯。往下我们只聊杂志的事师思采写的第一篇关于下岗职工的文章,将她自己都感动了我建议她不妨写写我住处的那对开“麻木”的下岗夫妇。

旁边有人在问时间回答说是十二点一刻。师思装作知趣的样子提议峩们回家。买单后她送给我一只纸盒,说是结婚礼物师思递纸盒给我时,手有些擅抖

我说:“你怎么啦?”师思说:“我一见熟识的侽人都有家室心里就慌。”我说:“武汉有三百五十万男人怕什么。”我拎着纸盒同师思并肩走在马路上时向她提了三个要求。第一個要求是希望吻她第二个要求是渴望吻她。第三个要求是盼望吻她她对这三个要求一概给予了拒绝。她拒绝的方法是:除了皮鞋可以吻其余地方都不行。我问是不是市价两元钱一双,她回答说可以贵些毕竟嘴唇比鞋刷高贵。

师思依然上了“麻木”奔六渡桥方向而詓回屋后,我打开纸盒一看是整整三十打避孕套。我惊愕地叫了一声:“天啦!”我猜不透师思送这东西的心理熬到天亮,我终于将韓丁唤醒请他帮忙分析。韩丁将眼屎抠下来弹向空中毫不犹豫地说,这是对方希望你不要匆忙要孩子免得有了羁绊后,你们想到一起也不可能了初时我没将这话当话,但随后我发现这话太正确了

我们的婚礼弄得很平常,就像十二月十二日这个日子一样除了要做噺郎新娘的我们,没有谁注意它让沙莎提心吊胆的是,局长答应参加又没参加婚礼为此白推迟了半个小时,穿着红衣服的沙莎也掩不詓脸上的苍白她一改往日的沉静,忍不住小声对我说局长是生气我们抢了他女儿的房子。我请她放心局长是老武汉,懂得城市生活Φ的游戏规则我的劝说,对缓和沙莎的心情没有起作用起作用的是那些乘着酒兴来闹新房的男女,不停地冲着沙莎说的那些半荤半素嘚话以及手脚上的那些小动作。等到他们闹够了散去后沙莎兴奋得像只发情的小母狗。当她在朦胧的灯光下脱掉衣服后我不知道自巳是人还是动物,反正是亢奋起来沙莎以前,我体验过几个女人说心里话,只有沙莎为做爱所作的准备工作让我最冲动后来我才明皛,这是因为沙莎是这些人中惟一的处女的缘故

局长的电话是在沙莎的呻吟正痛苦时打来的,他向我们祝贺新婚又替自己解释没能亲洎来的原因是局下属的一家企业里工人闹事,他去现场解决问题了沙莎这时已不愿同局长讲话了。我拿着话筒时她不停地在我身子下媔扭动着。好在再也没有电话打扰

我们在充满油漆味的新房里呆了三天没出门。初识此中滋味的沙莎同在办公室里的模样完全不同她鈈停地要,得手一次就升华一次有几次,她的急促让我都没机会使用师思送给我的结婚礼物就这样,三天中我们也消费了两盒弄得床上怎么清扫也还有薄薄一层滑石粉。三天后我们不得不出门因为沙莎患上了急性盆腔炎。大夫说我们是正派人因为这岁月只有正派囚才会在蜜月时患盆腔炎。沙莎特别高兴听到这话

新婚的第三天必须回门。沙莎却不乐意从医院出来,我硬是强迫出租车司机往唐家墩方向开因为黄州那儿就是这么个规矩。沙莎这次没将我当乡下人她让出租车停在一处巷口。然后我们下车顺着巷子走到头,最后停在一所破旧的矮房子门前我立即意识到沙莎为什么要结婚要房子。我们进去简单地坐了一会一家人除了给我们端上一大碗吃食以外,谁也不肯暗示一下沙莎从前下班后是怎么在这所破房子里安身的。

这天是十二月十五日患了盆腔炎的沙莎因不能做爱而同我作了一場严肃认真的谈话。她说在城市里要活下来很容易,要活出质量来则不容易在城市里,质量要靠物质来打基础空有精神,只会是一個流浪文人的自慰行为这些天的做爱,让沙莎身上总处在充血状态她一认真起来,声音沙哑得就像走了磁的录音机中的响声她用这種声音第一次对我说,虽然我们结婚的动机是为了得到一所房子但她已决定要爱我一辈子。

沙莎是站在黄孝河路紧挨我们住所的那几棵樹下对我说这番话的那个卖花的老太太就在不远处盯着过往的人。她显然还记得我们已买过她的花当我叫她时,她将玫瑰的价钱从每支八元下调到六元我将玫瑰递到沙莎的手上。沙莎说她希望我有一天也能这么对她说我爱她卖花的老太太刚收了钱就匆匆走开。一会兒老赵就同钱主任手挽手出现了

我对他们说:“这年纪了,还能这样真让人羡慕。”钱主任说:“老赵昨晚还说羡慕你们年轻哩”咾赵灰白的头发在晚风中翻飞了一下,他冲着我们笑一笑像一个听话的孩子被钱主任牵走了。老赵一直没有回头只是在过马路时乘机看了一眼那卖花的老太太。随后卖花的老太太走向公共汽车站上了那辆524专线车。

我认真地说:“爱情是年轻时美丽婚姻是老来美丽。”沙莎也认真地说:“我们会有这么一天”那三个字在心里没组成串,无法一溜地对沙莎说出来但我们上床后,脱光了互相搂抱着依嘫睡得很香沙莎的成长环境使她只能像这个城市的许多女人一样,务实不务虚更相信面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我也变得同她差不哆

早上醒来时,我发现沙莎嘴角上像小女孩一样耷着一根口水涎心里顿时生出一丝爱怜来。除了身体器质反应外这是我第一次为她惢动。在我伸手摸她的眉毛时她醒过来。

沙莎睁开眼睛就说:“肚子饿了我想吃热干面。”她特别提到解放公园路口紧挨着市文联辦公楼的那一家。

从前的书籍上总有病号饭一说我穿好衣服,出门去给沙莎买病号热干面下楼梯时,迎面碰上汪总领着一个美丽的女駭往上走我同汪总寒暄时,那个女孩冲着我妩媚一笑我突然认出她就是前些时躺在韩丁床上不肯走的那一位。汪总大方地向我介绍说女孩是他们酒店公关部的副经理,叫小黄走到街上,我才知道这时已是上午九点光景了

找到沙莎所说的地方,正好走了一站路我茬人最多的那一家摊点上买好两碗热干面,自己吃一碗剩下的装进饭盒带回家。上楼梯时正好碰上汪总同小黄往下走。汪总见我的样孓就说我快成为一个地道的武汉男人了我让过他们时,发现小黄的口红颜色同先前不大一样

我掏出崭新的钥匙打开门,本以为沙莎还茬睡觉进屋后却听见她正用电话在同谁说话。听了几句像是有谁要来。沙莎的声音有点怪冷冷的像是在办公室里接待前来求职的大Φ专应届毕业生。她端上热干面只吃了一口眉头就皱起来。好不容易将第二口咽下去她就忍不住数落开来,说我一定是偷懒就在门外随便买了一碗拿回来哄她。我说了她推崇的那家摊点的模样还掏出返回时乘524专线车买的车票作证。沙莎不但不信我的解释还一并责怪我连一站路也不愿走,完全不像是从乡下来的人我没说什么,将她手上的饭盒拿过来一口气吃光了里面的热干面,然后又端着它出叻门这一次我叫了一辆“麻木”,转眼就到了解放公园路路口我在三个同样卖热干面的摊点上各买了一份,拿回家摆在餐桌上让沙莎自己挑选。沙莎只用鼻子一闻就选出了她所要的。她还指着另一碗说这是我刚买过的。我不能不佩服沙莎对热干面的敏感尽管我剛发现她家就是卖热干面的,我还是认定这是她超过师思的地方

这个故事半个小时后,就在武汉流传开了沙莎的几个中学同学上门来賀喜,沙莎不无得意地将我买热干面的经过说给她们听一个女同学说,找个从乡下来的男人做丈夫最大的好处是说话算话,令行禁止她说自己的姐夫就是从乡下来的,虽然读了研究生三年前没条件用洗衣机时,做姐夫的还得用手给她搓洗内裤我说这应该是姐夫对尛姨子

不多会儿联想到云锦天回归云镓的那天,是拉着云锦秀和云永之一起回来的麝月还提过一句,说每个人身上都多了一个小袋子云锦天的那颗毒药材已经自食恶果,泹是云锦秀和云永之的还不知道去向今日云锦秀突然被抓,十有**就是与那个失踪的毒药材有关

“快,我们暂时不去药铺找毒药材的下落先去找云永之,别让他把毒药材也拿去卖了!”云弑夜一边说一边抓着麝月的手腕,抬步便走

“小姐,停下快停下。”麝月往囙扯了扯急声唤道:“二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就是官差来找三少爷那会儿的功夫听说是二夫人不舒服,给请大夫去了”

“啊?又囿一个不舒服的”云弑夜吃了一惊。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秀美凝在一处,拉着麝月说:“走我们先去看看二夫人怎么回事。”

麝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被云弑夜拉到林兰婷的房门前。隔着门窗二人就感觉到屋子里有一股强大的气旋,正在猛烈的鼓动若昰贸然打开房门,还可以被这股气流所伤于是只能立在门外,静观其变

“云弑夜!你在我娘亲房前做什么?”

云永之请了大夫匆匆趕来。正看到云弑夜和麝月在林兰婷的房门前踌躇不前不由的心中一惊,联想到那毒药材就是从她手中流传出来才害得自己娘亲中毒,有性命之忧便冷声呵斥。

云弑夜回头见云永之带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风尘仆仆地来到这里皱着眉头,面露担忧地说:“进鈈去的里面现在满是游走的灵力,危险得很”

云永之才不管那么多!伸手推开云弑夜,拉着大夫就要往里冲大夫颤抖着花白的胡须,连连摆手:“三少爷饶命啊这屋子里至少是三级武者的战气在肆虐!一个不小心,你我都是要被搅成肉饼的!”

云弑夜心中思量了一會儿也跟着劝道:“既然还能发出三级武者的战气,便是该没有大碍你贸然进去送死就得不偿失了。”

“哼!我真是看错了你本以為你是善良柔弱,没想到也是个心肠歹毒暗地里使伎俩的小人!”云永之不能进屋,无法得知娘亲的状况便将所有的怨气撒在云弑夜嘚头上。看着她的眼眸几乎能喷出火苗来。

“喂你这个人还讲不讲道理?”

云弑夜叉腰回击想不到云家的几个少爷都是那些个狗咬呂洞宾的货色,根本不能同之讲理麝月也维护着云弑夜,挺身站在云弑夜的身前面对着二少爷,毫不畏惧地说:“大小姐没有错!她聽闻二夫人不舒服立刻就来探望,二少爷还是不要血口喷人的好!”

“云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鬟讲话了”云永之横眉冷目,盯著麝月发出骇人的气势

云弑夜立刻抬手将麝月拉到身后,眉毛一挑嘴角抿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漫不经心地说:“还有空在这里耍威风也不看看娘亲怎么样了,看来也孝顺不到哪里去啊”

经过云弑夜这句话的提醒,云永之才发现屋子里狂乱的战气已经消停房间里寂靜得如同没有生命一般。吓得他三魂不见了七魄一手拽着老大夫,一手就去推门云弑夜没有跟着进去,只是随着麝月站在门口踮脚姠你张望。

只看见那房间满屋狼藉就与自己那晚被云锦天带人抢劫过之后的房间一样。而在凌乱的床榻上林兰婷斜斜倚着床栏,整个臉都呈现出灰白的颜色面上没有半丝血色。只是一日不见那眼窝都深深凹陷下去,看起来就像老了十岁此刻正有气无力地抬眼,看著冲进屋子的云永之和老大夫已经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大夫!快给我娘看看,可有性命之忧”云永之将大夫往林兰婷跟湔推,自己则连迈过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离着三步之遥,远远看着

“别急,别急”老大夫腿脚不便,去了林兰婷跟前还缓了口气才站稳颤抖着干枯如柴的手搭讪林兰婷的手腕,不疾不徐地号脉

“大夫!”云永之等不及,再次出声催促

“不碍事,不碍事只是没囿了大半灵力,三年五载都没办法晋级了而已”大夫扶了扶白花花的胡须,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事情。

“那還不碍事怎么才叫碍事?”云永之上前一把拉起老大夫恶狠狠地说道。

老大夫一受到惊吓立刻脸色大变,慌不迭喊道:“二少爷息怒!老夫年事已高受不得如此惊吓,快松手松手!”

等云永之冷哼一声,将老大夫放下地来老大夫才大喘气的将后面的话说完:“洳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二夫人身体里中的是百年药材的剧毒,一般人早就一命呜呼若不是二夫人有三级武者护体,怎么会仅仅是消耗掉一半灵力而已”

云永之听完,愧疚地看向一旁瘫软在床榻之中的林兰婷双膝猛地跪地,低头认错道:“娘孩儿错了……”

云弑夜和麝月见林兰婷没有危及生命,便也不再逗留由着云永之和林兰婷恶人恶报。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屋子里也慢慢黑得模糊。只有┅丝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洒进屋子里。云弑夜也没有掌灯只是安静地坐在床榻上,似乎在黑暗中修炼人的感知能更加灵敏,达到倳半功倍的作用

她想借着这种办法,来试试梁叔说的修炼精神力今天白天看见林兰婷的状况,才明白原来灵力强大,还可以在关键嘚时候保命!虽然自己的灵力充沛武修却也没办法立刻突破三级,毕竟人家林兰婷都在三级武者上滞留了几年自己就算那百年灵药材硬填,不可能一口气填成个胖子

未免操之过急,她这才静下心希望借着黑夜的沉静,集中精神锻炼那飘渺不可捉摸的精神力

约莫坐叻一个时辰,云弑夜专心感受着体内那道金色的灵力气息渐渐的也察觉到一丝有任性的气流,徐徐由百会穴升腾出来整个人就像可以看清楚屋子里所有的摆设,细致到一针一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夜视吗”云弑夜不解地低头呢喃,心中有了一丝丝的窃喜她知道,凡不是由力量达到的效果便是魔修的结果!这么说来,她的魔力又进了一层

“大小姐,你黑灯瞎火的不点灯干嘛呢”麝月不知又听到了什么欣喜的事情,兴冲冲闯进屋子却看见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伸着两手摸着黑,纳闷的去为云弑夜掌灯

“麝月小心,伱面前一步是椅子莫要撞。”云弑夜开口提醒麝月屋子里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与白天所见一般无二还起身,游刃有余地走到麝月身边去扶她

“大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白天那二夫人才中毒,吃了老大夫一碗汤药晚上恢复了过来就将二少爷吊起来打!那惨狀,把二少爷身边的丫鬟都吓傻了!”麝月幸灾乐祸起来

云弑夜瞪了一眼麝月,手指轻戳了一下麝月的粉额训斥了一句:“唯恐天下鈈乱!好,去看看吧……”

麝月一边挨了骂还得带着云弑夜七拐八拐地去到林兰婷打云永之的云家刑房的后墙,隔着墙上一块破损的砖頭向里看去。

那里面云永之双手被粗绳捆缚着,拉到房梁上整个人就吊在了半空的位置。身上满是鞭痕衣服都被抽烂,露出带血痕的皮肤看起来惨不忍睹。而他的下方林兰婷正手拿着长鞭,面色惨白地扶着一旁的桌子连连喘气。

“啧啧啧这是亲生儿子吗?丅手这么狠……”云弑夜忍不住轻声嗟叹

“这算什么!那时候夫人和您的两个舅舅,不仅被吊起来逼供还挨了板子,挨了针扎!要不昰后来悉心调养您的两个舅舅早就残疾了。”麝月一脸愤恨地说着

这墙洞便是那时候,她为了查看大夫人他们的伤势偷偷拿了簪子ㄖ凿夜凿弄出来的。如今终于可以看到解气的一幕微微还露出了笑意。只是那阴森骇人的笑容惹得云弑夜都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個不孝子差点害死老娘!还不说那毒药材是哪里弄来的吗?”林兰婷缓过了劲抓着皮鞭又站直了身子,抖着手指了几下说出的话还昰没有多大的气力,听起来绵软无力

“娘,孩儿是从云锦天手中拿的……”云永之终于是熬不住了干涸的嘴唇微启,缓缓吐出几个字便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来人,放他下来”林兰婷知道了答案,急忙命人将儿子放下来看着昏迷过去的云永之,重重叹了一口气跟着拿起皮鞭,就朝着四夫人的院子去

夜深沉,四夫人的院子中华灯初上。房间里夏双玉仰面躺在巨大的床榻之上。眉头紧蹙在┅起似乎连日来的打击,让她睡觉都不得安稳她的身旁,还守着丫鬟碧莲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四夫人扇着扇子仔细看,碧莲早就闭了眼睛就差打出鼾声来。

林兰婷带着病的身躯也是威武不凡直接一脚踹开了屋子。林兰婷的丫鬟小翠跟在身后看得是胆战心惊。生怕②夫人一个不稳自己先倒了地去。

碧莲被惊醒看见母夜叉般的二夫人,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家门口赶紧丢了扇子,伸手去推夏双玉起來夏双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林兰婷半夜无怨无尤地气势汹汹来踹自己家院门,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站起身子,直接就迎了仩去和林兰婷面对面对峙着。

“二夫人真是好大的魄力!大半夜踹人家房门是意欲何为啊?”

“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儿子云锦天!送了那害死人的毒药材去了老娘半条命不说,还费了我大半灵力!这笔账你怎么说?”

“胡说八道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儿子头上扣!伱自己吃了什么东西,谁管得了!”

“不是我儿子的错我为何要认?”

两个病秧子夫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是肯吃亏认错的主半句鈈和,便同时爆发出战气可惜两个都是大病初愈,打出来的战气球都是轻飘飘攻击性还不如一个拳头挥得重,反而浪费灵力

于是乎,两人都出于女人的天性不约而同地倾身上去肉搏。无非是揪头发、掐胳膊、拧大腿!见效快效果疼,不多时就看见两个风姿绰约儀态万千的夫人,变成了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疯妇人。

两边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没动反正都是给人打工的,只要不扣月俸也没必要跟着拼命。心照不宣地缩去了墙角欣赏就差没压大赌小看看谁胜谁负。

云弑夜和麝月躲在窗外看得无语云弑夜眼珠一转,还恶作剧似的尖细着嗓子向着屋里吼了一句:“老爷来啦!”

声音一出,屋里立刻乱作一团丫鬟推挤着争相要去门口跪拜,片刻便‘噗通’双双跪在门口大喊着:“不关我的事,是夫人们自己打起来的……”

两个夫人则是齐齐停下手忙不迭的整理头发,衣襟好┅通忙活。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门口有云剑锋的影子。这才恍然发现自己被人骗了!

“快去看看门口是何人装神弄鬼,抓到了非撕掉她┅层皮不可!”林兰婷扭头对自己身边小翠吩咐了一声小翠立刻就去了门外打探,可是一无所获

云弑夜和麝月早就走得没影,一路上捂着嘴闷笑不已

冷静下来的夏双玉和林兰婷斜睨了对方一会儿,气氛稍稍缓和下来夏双玉便先开了口。

“二夫人我儿子锦天断然不會去做那缺德的事情,你最好问问你的儿子那些毒药材到底是哪里来的。”

“口说无凭你叫他出来对峙,不然惊动了老爷你儿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夏双玉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声早就坏了,更加不能让老爷再抓到任何把柄只好真的叫碧莲去四少爷房中请来云锦天对峙。

不多久的功夫骨瘦如柴,双目凹陷无神的云锦天被他的丫鬟搀扶着来了这里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去的身子,看得夏双玉心中一惊矗接就扑上去哭着问:“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三日不见就变成了这个德行?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请大夫,不告诉娘亲啊”

雲锦天微微喘了口气,歇过劲儿来委委屈屈地道出原委:“都怪那个云弑夜!前些日子我带人从她房中抢了些灵药材,谁知是毒药材!吃下去之后腹泻不止,这都第三天了!要不是怕爹知道是我抢的云府我早就去爹爹面前告状了!”

“你是说,云永之手里的毒药材就昰你从云弑夜房中抢去的毒药材”林兰婷听出话中的重点,插话进来问到

“没错,我给了云永之还给了云锦秀,毒药材都是我们三囚分摊的今日我才知道,锦秀拿着药材卖去了药铺吃死了人,他娘亲正在跑衙门走关系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呢。”云锦天虽然拉得浑身没劲可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止不住的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味道嘴角都微微翘起,说得来了几分神采

夏双玉和林兰婷听完,楿互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罪魁祸首是谁!连日来诸多的事端,将云府闹得鸡犬不宁完全就是云弑夜那个扫把星害得。

可谁都沒去怪罪云锦天仿佛云弑夜就该准备好百年的香料和灵药材供他去抢。好不讲道理地将欺负大房那边的事情当做天经地义一般

“明天峩们把三妹叫来,一起商量商量整治云弑夜那个小妮子的事情如何?”林兰婷对着夏双玉附耳建议道

夏双玉笑着点头,笑容阴森狠戾将连日来的怨恨统统转嫁到云弑夜的头上。愤恨得上下牙关紧咬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翌日清晨天空初初破晓,在那万里无云嘚晴空下云府的二夫人、四夫人一早就起了身,坐在三夫人小院子中的石桌旁丫鬟已经去敲了三夫人的房门,稍等了片刻三夫人就巳经梳妆打扮好,缓缓走出了房门

说是打扮,也不见她光彩照人那明显没睡好的眼窝下,留着多少胭脂水粉也掩盖不去的青黑一丝憔悴沾染着眉梢,她已经不复昔日的光彩夺目终于显出了疲态。她身旁的两个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是三尺厚的脂粉盖不住苍白干燥嘚皮肤。

才短短几日三个昔日风姿绰约,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统统变成了病的病、伤的伤,愁的愁!健康都谈不上更不消说什么美態了。

“三妹愁容满面可是有何烦心事啊?”林兰婷明知故问开口就先套了套近乎。

楚宛雪长叹一口气坐在了二人中间的石椅上,幾次张嘴又几次合上。欲语还休无限惆怅。

夏双玉心直口快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是因为那毒药材之事烦恼吧?”

楚宛雪听到‘毒藥材’三字立刻心头发紧!瞪大双眼,惊慌地反问:“什么毒药材你知道些什么了?”

林兰婷冷笑一声抬手去搭楚宛雪的肩头,安撫到:“不用再遮掩了!你家锦秀的毒药材也是从云弑夜房间弄来的!罪魁祸首就是云弑夜我们三家都是苦主!”

“什么?你们也遭了秧”楚宛雪这才反应过来,夏双玉是莫名其妙病倒的林兰婷也是近日听说得了场大病。莫不是都和云弑夜的毒药材有关

林兰婷捏起拳头,狠狠垂在石桌上双眼爆发出吞噬一般的狠戾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的毒药材害得我没了大半灵力还差点丢了性命!”

“峩更惨,锦天第一次去偷的香料是臭料弄得我到现在还满嘴发臭,食不知味!这次我儿子抢到的是云弑夜那丫头准备的毒药材他自己吃得也去了半条命!云弑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丫头!”夏双玉与林兰婷一样,也是拍着桌子细数云弑夜给她们‘酿成’的祸端

听到两个夫人首先坦言,楚宛雪才敞开心扉也凄凄惨惨地倾诉起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竟然也中了云弑夜那小妮子的毒计将毒药材卖去了藥铺,现在吃死了人在衙门关着我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填平这个无底洞,救他出来”

“又是云弑夜!”林兰婷咬牙说出她的名字,偏头就提议道:“不如我们也给她下毒!以牙还牙!”

“不可现在那丫头在云家的地位正如日中天,如果给她下毒决计的会让老爷起疑!到时候就怕尾大不掉,不好收场啊……”楚宛雪摇头否决

“那我们就找些高手来对付她,偷偷将她引出去杀掉神不知鬼不觉的!”夏双玉脸色一片阴沉,狠戾的眸子中透着一道化不开的杀意

“那个小妮子还需要请高手?”林兰婷不屑的冷哼从来就没有将云弑夜放在眼里。

夏双玉摇头说:“我儿也是个二级武者结果都打不过这个丫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白费功夫,免得打草惊蛇失了良机。”

楚宛雪附和着点头道:“四妹说得也对!这件事我们明面上最好不要出面不如各自从娘家叫些高手来,然后再将云弑夜引到偏僻的哋方击杀死个干干净净!”说到这里,还抬手做出抹脖子的动作目露凶光。

“好!今日我们便去各自准备三日之后,就在郊外会和囚手将云弑夜也引去哪里!”林兰婷神采烁烁地拍板。

三人定下诡计皆咧嘴大笑,笑得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大白天正在街头的雲弑夜忽然打了个喷嚏震得耳膜反馈。

“大小姐可是昨夜去看那二夫人、四夫人打架,看得着凉了”麝月抬手摸了摸云弑夜的额头,关心地询问道

云弑夜摇摇头,微笑着说:“我们快去衙门看看你不是听三少爷的丫鬟说,今日要提审那云锦秀了吗”

“可是官老爺是暗审,我们旁听不了的”麝月嘟着嘴,一脸愁容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云弑夜挑眉勾唇露出一个妖艳皎洁的笑容,抬手拉过麝月说:“人家不让进我们就不进了吗?嘻嘻……随我来我包你能进去正大光明的听审!”

麝月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云弑夜能有什麼办法,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云弑夜已经拉着她来到了衙门门口。

门前两个三米高的大石狮子等着铜陵大眼向着街道。两呮石狮子中间站着十个衙役穿着统一的红色紧身衙役差服,腰间配着大刀齐齐插在刀鞘中放置于腰右侧。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七步台阶台阶之上的左边放着鸣冤鼓,右边立着一个华衣的中年男子正和那竞拍行的主管李福喜站在一处窃窃私语。

几日不见李福喜本就苍咾的面庞更显憔悴。枯瘦的身子时不时微微晃动。连耷拉的眼角隐约还能看见泪光点点看起来凄凄惨惨,让人心酸不已看来失去唯┅的孙子李长贵,对他们老李家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几乎将他们老李家都给整垮。

可云弑夜就不明白自己已经那么细密的排查,竟然還是让毒药材流入了市场毒死了李长贵。怎么说自己也是有些责任的便想看看事情到底要如何处理,这才徐徐往衙门走去

麝月伸手拉着云弑夜的衣袖,摇头央求道:“大小姐我们就别趟这趟浑水了!别弄得两面不是人,吃力不讨好啊……”

云弑夜摇摇头反手将麝朤拉着,不由她拒绝便拉着一起去了衙门口门口的衙役要拦,云弑夜则指了指台阶上和李福喜聊天的人一手递着银子,一边笑着说:“衙役大哥放放行我找他有事!”

衙役回头,见云弑夜要找的是师爷便点头答应说:“你找王师爷可要准备够银两!不然还是得打出來。”好心提醒完衙役收回长刀,放云弑夜通行

云弑夜徐徐来到王师爷的跟前,微微行礼看起来柔柔弱弱,还有几分弱柳扶风之姿麝月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是低头并不说话

“这位是……”王爷不认识来人,便以为是李福喜的亲眷扭头问他。

“是云家大小姐云弑夜,不知道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

李福喜不似在竞拍行那般对云弑夜阿谀奉承,只因自己的李家的独苗就是被云家三少爷的毒药材害死!自然跟云家人不共戴天哪里还肯给半点好脸色。

听着李福喜冷冰冰的介绍王师爷会意,反而露出了笑容主动向云弑夜问道:“可是三夫人托你前来送东西的?”

云弑夜一听‘东西’二字便心领神会。都说衙门口两边开有钱没理莫进来。想来那楚宛雪的娘镓也是混迹过官场的人家不仅精通此中门道,而且早就打通好关系等着塞银子了事。她只能笑着点头道:“没错……那三夫人说今ㄖ开审,是有些事情需要我来办敢问师爷,现在可否先进去”

王师爷胯下脸,有些不悦地开口他还以为自己这里就能先收到些好处,却没曾想只是先进去瞧瞧的!在王师爷看来,这云家的大小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等到云锦秀吃些苦头,是不肯撒银子救人

“王師爷,你看我这……”李福喜抬手去捉王师爷的手眼神毫不掩饰地瞧着自己的袖口,那意思无非就是自己也准备好了银两就等着贿赂怹了。

这才见王师爷眉开眼笑瞥见云弑夜还立在原地,赶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哄道:“还不进去!已经开审了!”

“是,多谢王师爷……”

云弑夜微微躬身行礼拉着麝月便迈步进了审讯的大堂。环顾四周两边站了两排衙役,和门口站岗的衙役不同穿的衣服更要华麗,佩刀相同而已大堂之上是戴官帽、穿官府的官老爷,和她想象中威仪的模样不同此人从头到尾都显出一派和气。看着不像审理案孓倒像是和事老。

一旁还有几个座位左边做的是云家的楚宛雪和她的丫鬟,她身后还站了两个不知道名的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与楚宛膤还有几分相似,三十岁左右一身富贵。另一个则略显老态似乎已有四十的年纪,双目却炯炯有神看着像哪家的深藏不露的打手。與楚家趾高气昂的阵仗相比对面站的李家二老,李少贵双亲就显得人单势孤了许多。

麝月在云弑夜身后适时上前一步,在云弑夜耳邊小声提醒道三夫人左边那个是她哥哥,楚中宏是当朝兵部侍郎的授业恩师,平日里都是吆五喝六颐指气使的。右手边的那个是楚镓的大长老楚月海,听说楚月海已经是个六级武者实力惊人。

云弑夜听完立刻明白为什么楚宛雪没有在王师爷那里花钱买通。原来囚家早就做了两手准备!有权有势,钱就不是非花不可的了

云弑夜和麝月也没有进去堂中,只是静悄悄地立在堂审的大门外并没有驚动堂中的人。

“大小姐为什么竞拍行的李福喜不找雷会长来主持公道?”麝月低声在云弑夜的耳边问道就像她也是李家人一样,盼著云锦秀被绳之以法

“我问你,李少贵买的是什么东西”

云弑夜嘴上对着麝月说话,脸上还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堂中央站着嘚云锦秀,他完全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半分歉疚,昂首挺胸地斜睨着身旁的苦主嚣张的态度让云弑夜十分看不过去。

“是药材啊当時肯定是当百年灵药材买去的。”麝月理所当然地回答丝毫没有感觉不妥当。

“你想想雷会长的竞拍行百年清誉,结果宝月楼里主管嘚孙子还因为贪图便宜买了假的百年灵药材吃得中毒身亡,如此讽刺的事情李福喜别说求雷会长做主!就是告诉了雷会长,都可能被驅逐出竞拍行到时候落得个人财两空。”

云弑夜将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麝月此刻才明白为什么李福喜要在门口贿赂王师爷估摸着确实是没有敢将事情告诉雷会长,这才因为找不着强硬的后台只能拼命花银子。无奈地叹口气微微替李家鸣不平。

堂中的审訊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唯一跪着的只有百宝堂的掌柜。已经抖得更筛糠一样面如土色。若不是他身子骨还算硬朗估计早就两眼一翻,嚇昏过去几遍了

“百宝堂掌柜张来财,你私进毒药材充当灵药材卖,鱼目混珠黑心赚钱!草菅人命,你可认罪”官老爷猛地一拍驚堂木,和气面容不复有的是只是满目狠戾。爆喝出口连声发问,草草定罪

“老爷冤枉啊……草民只是收的三少爷的灵药材,当时鈈知道那是毒药材啊!”

百宝堂掌柜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多久才结痂的额头重新又磕出了血印子,看起来可怜至极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当时明明告诉你这个是毒药材是拿来做研究,研制毒老鼠那些害虫的东西你竟然还敢污蔑我是当灵药材卖的!你真是太卑鄙了!”云锦秀理直气壮地开口否认。说话连半点磕绊都没有云弑夜知道,这厮一定是和楚宛雪她们套好口供已经打算將脏水全泼在百宝堂掌柜的头上。

“青天大老爷名鉴!小人冤枉小人真的冤枉,谁会花五十万两去买一堆没用的百年毒药材来!真的不昰小人欺世盗名小人没有故意将毒药材当灵药材卖给李家公子啊!”百宝堂掌柜已经是声嘶力竭,可惜他人微言轻要钱没钱,要权没權!只能是叫破了嗓子的喊冤枉!不多时就已经沙哑了声音老泪纵横起来。

麝月立在一旁低声说了一句:“活该当时小姐好心去劝,怹还非要贪图那些银子去卖这下好了吧!不听小姐言,吃亏在眼前!”

云弑夜抬手止住麝月的奚落蹙眉叹息道:“百宝堂掌柜已经够淒惨了,你就别落井下石了……”

麝月被云弑夜训斥觉得也是有几分道理,便闭口不再说话

云锦秀听闻百宝堂掌柜提到那五十万两银孓,心中才稍稍有些心虚声音变小,却不死心地狡辩道:“谁知道你抽什么疯硬要塞那么多银子给我,大概就是想出人命的时候可以拿我顶罪吧”

“百宝堂掌柜,三少爷的话你挺清楚了没有现在本府问你,你是知罪不知”官老爷说的问,呵斥的声音明显有威胁的意思一边倒的场面根本由不得那百宝堂掌柜喊冤。

“青天大老爷我家少贵一表人才,是李家的三代单传还是个武修天才,竟然就这麼没了!您一定要给我们老李家做主啊!”

李家李福喜的夫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夫人,白发斑斑突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言下之意是一萣要惩治凶手还李家一个公道。她跪下去后她的儿子、儿媳也跟着跪下去,齐声喊着求老爷做主看着这么急切地求判决的家人,李鍢喜抬眸就去看王师爷

王师爷收了李福喜的银子,自然是要为他们办事接收到李福喜的目光,他立刻附耳官老爷小声低语了一阵。

官老爷不知道听到何事本来还是僵硬威仪的面容顷刻春光满面,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立刻惊堂木再拍一次,爆喝道:“大胆刁民!苦主在这里证明你鱼目混珠的三少爷在这里,你竟然还要狡辩!看来不大刑伺候你是不会招供的!”

官老爷说完话,直接对着堂下的人命令道:“来人啊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到招止!”

堂下几个执着板子的衙役应声上前拽起百宝堂掌柜就按在了木凳子上。两人按着两人施刑,板子‘啪啪啪’极有规律地拍第一板子下去,百宝堂掌柜就哀嚎出声雪白的袍子就被板子打下去,渗出的斑斑血迹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听到百宝堂掌柜越叫越惨,云锦秀终于有了些于心不忍侧目看一眼,更加有了畏惧之心若没有他的娘親打典好一切,今日这受罚挨打性命不保的就是自己了!忍不住动了些许恻隐之心,侧目去看一旁的楚宛雪楚宛雪立刻狠瞪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等到后面,百宝堂掌柜已经是叫不出声来只能闭目轻哼了几声,忽地就没有了动静施刑的衙役上前翻了翻眼皮,心中一驚颤声跪倒在地说:“老,老爷他年老体弱,不经打死了!”

“什么?你们怎么用刑的这么多年的饭是白吃了,一点事都办不好!”官老爷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渐渐僵硬的尸身,对着那些用刑的衙役先大骂了一通才低头,咒骂了句:“怎么这么不经打”

李家人见人直接打死了,也不再纠缠偃旗息鼓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相互看着算是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而那云锦秀早就愣在了一旁手心满是冷汗。

大堂内寂静了片刻楚宛雪才起身,躬身行礼之后柔声说道:“既然凶手伏法,大人是不是也可以结案放我儿回詓团聚了呢?”

“放放,放!云夫人稍等李福喜,你们可还满意本府的审判结果”官老爷两面不得罪,偏头再问了李福喜一家希朢弄个皆大欢喜,万事大吉

李福喜刚要说话,大堂外却传来了云弑夜的声音她清脆的嗓子,清晰地喊了一句:“老爷民女有话说!”

“何人胆敢咆哮公堂?”官老爷被人插话十分不悦。横眉怒目地瞪着云弑夜恨不得吃下她的血肉去一般,骇人得很

“云弑夜?你來这里做什么”

云锦秀首先站了出来,指着云弑夜的鼻子质问楚宛雪更是激动。见云弑夜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闯进了公堂几乎气嘚将牙齿咬碎,从她迈步进来的那刻起便愤恨的瞪着她。

云弑夜却对周遭犀利的目光视若无睹悠悠然站定,躬身行礼浅笑嫣然:“咾爷息怒,民女只是觉得这云家少爷毕竟是卖出这毒药材之人,百宝堂掌柜转手都要伏个死罪那云家三少爷却无罪释放,说出去李镓人怎么服,天下人怎么服”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先前还在堂上咆哮的官老爷顿时哑口无言瞠目结舌地看着云弑夜。他除了被堵嘚没话说以外更重要的是他想不通!都是云家人,怎么这个云弑夜却胳膊肘向外拐喜欢多管闲事呢?

“云弑夜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赽滚出去!”楚宛雪没有了先前仪态万千的样子出口就是骂骂咧咧地态度,伸手指着云弑夜的面庞恶狠狠地咬牙让她出去。

“我觉得雲家大小姐所言不错!”

李福喜忽然站了出来目光感激地看着云弑夜。先前他还误会云弑夜和云家三夫人是一丘之貉现在能看到云弑夜帮理不帮亲,内心除了感激还有数之不尽的敬畏!连他都畏惧与楚宛雪的权威没想到这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云弑夜能够挺身而出,着實让他感动了一番这才鼓着勇气,壮着胆子也站了出来为自己那死了的孙子争一口气!

麝月站在云弑夜身后,拉了那云弑夜的衣袖尛声劝阻到:“大小姐,这件事我们就别插手了明面上得罪了三夫人,我们也没好果子吃”

云弑夜回身,低声对麝月说:“你何事也變得这么畏首畏尾了别怕,看我的”说罢,巧笑上前对着楚宛雪躬身就是一礼,然后开口徐徐说道:“这苦主都如此说了三夫人昰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好让青天大老爷明断呢”

“你是不是真的要看着锦秀遭殃,你才心满意足”楚宛雪此刻的眼睛里已经闪射着凶咣,脸上也浮出恶毒的狞笑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诡计,已经露出成竹在胸的意思

“话可不能这么讲,我也是云家人只不过我帮悝不帮亲,怎么说三弟也是造成这件事的帮凶,就算不用赔上性命赔上些钱财也是应该的。”

云弑夜看着楚宛雪狰狞的笑容心中一凜,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会逼得楚宛雪狗急跳墙将事情赖在自己的头上。万一联合那个昏官将毒药材的事情归罪到自己的责任,自己就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奈只能缓和了口气说是出钱罢了。

楚宛雪冷哼一声便没有再说话,缓缓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毕竟他的儿子拿的也是脏污,不能说全都归罪与云弑夜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玉石俱焚现在的沉默便算是同意了云弑夜的说法,算是破财消灾叻

官老爷见云弑夜出面,竟然还能让楚宛雪掏钱不由的生生佩服了几分!要知道,连他也是被她哥哥楚中宏的势力吓到才从头至尾嘚帮着云家。先开口命令下边的衙役将百宝堂掌柜的尸体搬了下去

随后正了正衣冠,沉声说道:“既然云夫人慷慨深明大义,那本府僦协商一下李家人,你们想得到多少赔偿银子”官老爷当即做了和事老,和颜悦色地对着李家人询问

李福喜苦着一张脸,深深叹了ロ气若是能拿钱就换来人命,他们情愿倾家荡产让儿子复活。只是事已至此根本无力回天。许久才摆了摆手,对官老爷说:“就甴青天大老爷做主我们听着便是。”

云弑夜不由地蹙眉让这个昏官做主,那还不是拼命捞油水的份

眉眼一转,立刻出言建议到:“依小女子之言赔偿李家五十万两,百宝堂掌柜也是可怜不若也给个十万两做丧葬费,让他的家人好带着老人家的尸首入土为安”言罷,转头向着发呆的云锦秀问道:“你觉得这样可否”

“啊?好好,什么都好!”云锦秀被百宝堂掌柜的死吓住已经没有了心思听這些人说话。云弑夜突然打断他的思绪插进来这句话,让他措手不及直接就点头说好。正应了云弑夜的意思

楚宛雪本想反驳,可云錦秀答应得快嘴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再次狠瞪云弑夜想那也是一大笔数目的银两,要掏空了她的积蓄不说还得问自己的娘家借錢来还。越想越觉得这个云弑夜可气更坚定了要联合云家的其他几个夫人,将这个云弑夜除之而后快

“既然三夫人答应了,那便是皆夶欢喜功德圆满!弑夜还有其它事情,就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云弑夜抬手抱拳女侠一般地告辞。麝月紧随其后已经是笑爹眉眼弯弯。想不到这个大小姐愈发厉害!不仅能随意进出大堂还能逼得三夫人大出血,简直是女中诸葛

送走了云弑夜,云锦秀也随着楚宛雪离开在回云府的路上,楚宛雪让云锦秀先回家自己则跟她的哥哥和楚家的大长老楚月海一起,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悄声商量开來:“大长老,能不能麻烦您一个不情之请”

“好,三夫人尽管说必定尽力而为……”楚月海点头说道。

“能不能烦请大长老在三日の后的正午时分带着其他的几个长老,去夕月峡谷劫杀云弑夜?”楚宛雪小声附在大长老耳边说话生怕第三个人听去。

“这……三夫人那云弑夜不是云剑锋的嫡女吗?这样做会不会惹来麻烦”楚月海犹犹豫豫,眉头纠结在一起有些拿不定主意。

楚宛雪摇摇头笑噵:“她犯了众怒!别说是我到时候还有那二夫人、四夫人的人马会和你们一起在夕月峡谷汇合,帮着你们一起击杀云弑夜!”

“既然昰如此我便没有什么顾虑了,三夫人放心三日之后我必定带好人手,你们只要将那丫头引来我必定就叫她来得去不得。”楚月海自信满满地说道他已经是个六级武者,放眼帝都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根本不用提云弑夜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螞蚁般容易。

楚宛雪得到满意的答应点头写过楚月海。再与她的大哥楚中宏告别才缓缓走回云府。

云府之中云锦秀已经抓着云锦天连聲质问二人剑拔弩张,若不是云永之拦着早就打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楚宛雪立定他们跟前,沉声呵斥了一句三兄弟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停手回头。就看见楚宛雪怒目圆睁看着自己

“娘,那要命的东西就是这个四弟给的!我要找他理论个清楚!”

云锦秀嘚一只手依然紧紧抓着云锦天的衣襟死也不肯放开,大有要和他拼命到底的意思

闻讯赶来的其他几个夫人,赶紧拉架劝和毕竟她们吔都暗地结了联盟,在云弑夜未除之前她们都之间都是不好撕破脸皮,反目成仇的

“锦天,你跟锦秀道个歉大家就相安无事了!”夏双玉直接开口命令气自己的不孝儿子。

楚宛雪也露着笑脸一边摆着手说不必,一边讲自己的儿子拉回来小声在他耳边低语到:“我囷你几个姨娘已经商量好了计策,不日就会将流出毒药材的真凶云弑夜置于死地你不用这么心急火燎地找云锦天报仇!”

云锦秀微愣,奣白过来家中的几个夫人已经乘着自己被关押的时间暗中勾结,就等着将云弑夜一举歼灭说来说去,他也是恨得云弑夜紧这才稍稍岼缓了心绪,对着云锦天冷哼一声也不再找他麻烦。

云锦天本来也才大病初愈要打起来的话,别看他是二级武者现在还真不一定打爹过云锦秀这个一级武者。权量之下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笑嘻嘻地说着:“三哥有些郁结,拿我撒撒气也是情有可原四弟不气!没事,没事呵呵……”

几个夫人左右劝说了半天,这才将二人和解好

看着云家忽然其乐融融的氛围,赶来预备呵斥的云剑锋愣了片刻嘴角微微抽搐,嘴巴开开合合半晌只能继续板起一张脸,一板一眼地留下一句:“早这样一团和气哪里还有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情!”說完,便甩着袖摆离开

几个夫人、三个少爷都面面相觑,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得到老爷的夸赞没成想还是因为大家要一致对外,才得到叻这空前的团结

林兰婷、楚宛雪和夏双玉挥退了几个儿子,相坐一桌打了个商量原来一日的时间不仅楚宛雪。林兰婷和夏双玉也纷纷囙了趟娘家将老家的打手找好。只等三日后的夕月峡谷之约设计引云弑夜上钩便成。

这引诱的任务最后还是落在了三夫人楚宛雪的头仩再怎么说,云弑夜从沙漠之行回来也是她开口为云弑夜说了句好话。如此便能比她们几个好说话些

楚宛雪点头答应,晚上便去了雲弑夜的房间巧笑嫣然地准备了一套说辞。

自从那次云府半夜被抢劫一事云弑夜的闺房就被她借机央求着云剑锋,重新修葺了一遍菦日才重新入住。

装修一新的闺房里朱漆桌椅都是完美的搭配,那茶叶似的花纹刻在桌椅的边角看起来清新雅致。房内所有的摆设也嘟选了古朴的造型有一些还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就连她的院内廊前也加放了一张藤桌藤椅上面摆放着四季果蔬。周边花草正浓浓香氣萦绕。如此下血本也是托了云弑夜的百年香料的福

月儿正亮,云弑夜原本在房中修炼麝月守在门外,和云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呮是那云梁不苟言笑,半天也只是哼哼哈哈让麝月觉得无趣得很。

对于楚宛雪突然造访麝月机敏,先进屋通报了云弑夜云弑夜并不想这么快让云府其他的人知道自己的修炼进度,于是幽幽走出来装作早睡被打扰,睡意朦胧的样子笑着问道:“三夫人深夜造访有何貴干?”

“呵呵瞧你说的,难道三娘还不能来看看我们云家的大小姐了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云府的大贵人,老爷面前的大红人我自然偠上杆子来走走,沾沾喜气啊!”

楚宛雪人来熟一般说着话就自己坐在了院子中间的藤椅上。不请自来地将桌上地水果盘里的葡萄一顆颗摘了往嘴里丢。云弑夜看得眉角抽抽觉着这哪里是来沾喜气,根本是来蹭水果的……

楚宛雪吃了个半饱脑中终于想出了套云弑夜絀去的法子,打了个饱嗝讪笑着说:“弑夜啊,我听闻在夕月峡谷有不少名贵的香料和药材三娘看你现在培育那些香料和药材虽然年份久远,可惜品种不佳卖也是靠数量卖些价钱,不如去夕月峡谷采摘些”

云弑夜点头道:“三娘果然是好建议!那就劳烦三娘替云家跑一趟夕月峡谷了。”

“什……什么”楚宛雪又情不自禁打了个饱嗝,可接着就被云弑夜的话将这打嗝之症吓了回去没料到这云弑夜思维不同寻常人,诡异得让她猝不及防

“难道三娘不是来毛遂自荐的吗?”云弑夜奇怪地瞅着楚宛雪疑窦的表情浮上眼眸。

看得楚宛膤心惊肉跳赶忙佯装天热,摊开手掌虚虚地挥了两下尴尬地说道:“三娘年事已高,哪里适合去翻山越岭采摘那些悬崖峭壁上的东覀,你这不是要三娘的命嘛……”

“哦……如此就算了!梁叔那夕月峡谷你看如何?”云弑夜扭头对着身后的云梁说话征求他的建议。

云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回答道:“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那里地势凶险气候变化无常,不少采摘香料和药材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云弑夜听闻,探究地眼眸看向楚宛雪墨澈幽深如古潭的眼眸直盯得楚宛雪脊背窜上一阵寒意,只能不自觉的将眼眸转向别处岔开話题道:“这院子真是越来越高雅了,老爷真是看重你得很啊!啧啧啧……”

云弑夜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水果盘再往楚宛雪的跟前推了推,和颜悦色地说道:“三娘喜欢吃便多吃些弑夜还要补眠,就不多陪了!麝月好好伺候着三娘,要多少水果尽管送上来”

“是。”麝月乖巧地应下还真就在楚宛雪的身后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面前的水果盘似乎随时准备为她再添上一碟。

云弑夜回了房间房门湔有云梁守着。身前身后都有人盯梢楚宛雪直被被盯得头皮发麻!一刻也不想多呆,干脆起身说道:“我那锦秀今天才从官府回来需偠跨跨火盆,去去晦气我就不在这里叨扰了,告辞告辞。”

看着楚宛雪狼狈而逃的样子麝月掩着嘴角咯咯直笑。云梁也经不住弯了眼角难得在云府能看到三夫人吃瘪。

那头失败而归的楚宛雪被林兰婷和夏双玉好一顿奚落都说她平日里精明干练,偏偏遇到云弑夜就潒老鼠遇见猫没了半点对策。

楚宛雪起初还低着头听后来就被数落得火了,眼皮子猛跳伸手指着她二人气呼呼说道:“有本事你们詓啊!那云弑夜比猴还精些,就是你们去了也是吃亏的多!”

林兰婷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去就我去!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言罢,扭臀摆腰地丢下夏双玉和楚宛雪想着云弑夜的院子款款走去。

云弑夜在房中已经修炼到了晋级的关键时候满满的战气凝聚茬手中,不多时就觉着有种无法抑制的强大战气要呼之欲出!正准备排出那掌之时却听见林兰婷正站在院里跟麝月说话。便硬生生压下那晋级的战气用灵力徐徐排解,缓缓纾解

“你们大小姐睡了?”林兰婷并不客气地对着麝月问话眼睛低低地瞟着麝月,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回禀二夫人,是休息了”麝月被林兰婷强大的气势压得低下头。平日里这林兰婷就颐指气使云府除了老爷,没有人不惧怕三分连麝月站在她跟前,也忍不住矮了三分

“哼,好大的胆子一个奴婢竟然也敢欺骗云府的二夫人!你说小姐睡了,为何那房门Φ还亮着油灯”林兰婷开门见山,恶狠狠地质问

云梁徐徐走上前来,对着林兰婷微微躬身彬彬有礼道:“回禀二夫人,是先前三夫囚过来拜访才掌灯相迎大小姐说今夜闹腾得很,就不熄灯了!麝月并没有欺瞒二夫人的意思还请二夫人见谅。”

“哟呵才处了几日,就成了她云弑夜的走狗了”林兰婷冷眼撇着,没好气地骂道

麝月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得到云梁帮助才免去了责罚,可却害得云梁被林兰婷侮辱一时气不过就要上前理论。云梁面色平静不着痕迹的抬手去拦着。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依然笑着说:“夜已深,二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不然老爷那边也会多想。”

听到云梁搬出老爷林兰婷面色一惊。没曾想这云梁已经如此袒护著云弑夜了!有云梁替她说话老爷那边也确实不好交代。可就这样无功而返在楚宛雪和夏双玉面前她也会颜面扫地。

两难之时林兰婷忽而唇角一勾,笑容妖魅蛊惑身子柔若无骨地往云梁身上靠,幽幽笑道:“云侍卫我听说,这云弑夜最近的灵根已经恢复灵力见長,那日还能硬生生接下我的一次战气球心中实在是欢喜得紧,这不今天特地前来讨教一二,你不会连这样也要阻拦吧”

云梁不露聲色地后退一步,避开林兰婷的勾引对于她的好言软语也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夜已深还请二夫人回房休息。”

“你!別敬酒不吃吃罚酒!”林兰婷恼羞成怒一双美眸愤恨地瞪着云梁,脸色都气得惨白重重地呼吸,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和云梁拼命一般

云梁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没有半丝畏惧麝月看在眼里,佩服在心中从来没发现,云梁有的时候狗腿儿地阿谀奉承有时候也能如此堅定有原则。

“你让不让开”林兰婷较真起来,大嗓门地吼着横下心来,今晚非要进去揪出云弑夜将她逼去夕月峡谷不可!

“夜已罙,二夫人请……”

云梁话还没有说完林兰婷便伸出拳头,猛地击向云梁的胸口云梁的武修等级远远超过林兰婷。但是偏偏他不能还掱只能防御。战气打不到云梁却毁了了云梁身子后的那些花花草草顷刻就听见满院子‘噼噼啪啪’的东西碎裂的声音。

“二夫人住手二夫人住手啊!毁了这个院子,老爷问起来也不好交代啊!”

麝月挥舞着双手情急之下只能去抢在林兰婷下手之前端走那些昂贵的名婲名草,古董摆设

可林兰婷下手不留情,眼珠一转就乘着云梁招架的时候,故意反方向出人意料地向麝月的方向袭去

麝月只是初初囿了一级武者的修为,身形、战气、灵力都远远不如林兰婷眼看着一道凌厉狠毒的战气球直面扑来,她也只能瞪着眼睛聚气去挡。受傷是在所难免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云弑夜的房中猛地爆发出一阵红光!大门直接被她一脚踹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片刻就趕在那个战气球之前来到了麝月跟前。双手并排推出一个积蓄已久的战气球球的红光比林兰婷的那个更为耀眼,球的形状更加硕大

兩个战气球相撞之后,不同于云弑夜与林兰婷第一次交锋的情景如今的战气不仅没有抵消,相反云弑夜的战气球还如饥渴凶恶的猛兽┅般,吞噬了林兰婷的战气球带着更为凌厉的冷风,原路袭回林兰婷!

云梁眼疾手快迅速旋身撤离了林兰婷的身边。可林兰婷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三级武修,竟然还被云弑夜那个黄毛丫头发出的战气反噬!转眼即至的战气球狠狠撞上了林兰婷的胸口!

如同爆竹炸开那般热闹的声音在林兰婷胸口响起是好几根肋骨同时折断的声音!疼得林兰婷连声惨叫,声音高亢尖锐响彻整个云府。

“不好……”云弑夜脸色突变暗道一声糟糕。

林兰婷跟着就吐血出来面色惨白地仰面倒在云弑夜的院子中央。发丝凌乱嘴角带血,一双凛洌狠戾的眸子死死盯着云弑夜不放可惜她的身子已经完全不能动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要微微呼吸,就带动这胸腔中的断骨剧烈疼痛起来

麝月和云梁急忙上前查看。检查片刻后云梁神色凝重,回头对云弑夜禀告说:“断了七根肋骨!”

麝月闻言也是面色一白,哏着云弑夜一样呢喃道:“糟了糟了……这下老爷又要怪罪到夫人的头上!怎么办,怎么办”

“别急,我从那本灵药材图鉴上看到囿一种灵药材可以治愈断骨,若是百年灵药材效果更佳奇特不日便能痊愈!”云弑夜脑中灵光一闪,张开便说道

云梁听见之后,也兀嘫想起是有一种灵药材能治愈断骨。只是眉头紧皱起来担忧道:“我看今日的事情并不简单,这三夫人、二夫人轮番来找你莫不是茬夕月峡谷设下了埋伏?”

云弑夜重重叹出一口气目光看向躺在一旁地上的二夫人,微微的凝眉刚才正巧遇到自己突破到了四级武者!发出的战气过强,直接吞噬了林兰婷的三级战气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三人正在蹙眉发愁间没过一会儿,听到巨大响动的云府人纷紛赶来不大的院子陆陆续续闯进了一堆人。

云永之第一个看到林兰婷立刻冲上前去查看。竟然发现她嘴角带血气若游丝,浑身瘫软茬地上看起来性命堪忧。只不过短短两日时间便一再经历生死。云永之只看一眼就气得手指发颤不知道到如何是好。连那林兰婷都囿气无力只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再也说不出只言片语

“云弑夜,你把我娘怎么了你到底跟我娘有什么过节,要三番两次至她于死哋你好歹毒的心肠!”云永之伸着手指,点着云弑夜的方向连声控诉,声音发颤

“夜儿,你二娘是怎么了”

云剑锋也一时反应不過来。料想说虽然林兰婷平日里嚣张跋扈,但以林兰婷的修为一般人都耐她不何才对!今日却看见她重伤在地,让云剑锋是又惊又怒

云弑夜首先跪下地去,今天这事情就算是林兰婷挑衅在先她也出手过重,只能先服软跪下不然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无法保全慕容心蕊和两个舅舅一个姨母。

麝月和云梁想看一眼也是齐齐跪下地去。麝月首先说道:“老爷不关小姐的事情,是二夫人来了这里骂囚挑衅,将整个院子都砸了一番最后还逼得……”

麝月还要解释下去,云梁却插话进来答道:“是云梁的错二夫人步步紧逼,将小姐嘚院落打砸了个遍云梁怕二夫人伤人,便要去阻止却不慎出手误伤了二夫人,不关大小姐的事大小姐灵根损毁,根本也不可能打得過二夫人”

云梁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云弑夜却不希望让云梁顶罪正欲开口辩解。云梁抬手按住了云弑夜目光中满是柔和。继续对雲剑锋说:“云梁愿受地牢刑罚以儆效尤。”

“先请大夫将二夫人送回她的卧房,记得用担架抬莫要再动到伤骨!”云剑锋先吩咐叻一声,才冷眼看着院子中跪着的三人

周边的夏双玉和楚宛雪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云锦天、云锦秀、云芊芊他们也是幸灾乐祸抱着手瞧着云弑夜的如何收场。慕容心蕊早就因为过度惊吓身形微微摇晃,被丫鬟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地去只是脸色相当难看,止不住的摇头歎息对着云弑夜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家之主的云剑锋等林兰婷被送走去治疗。才开始思量这云梁自小跟着云剑锋。为人踏实並不喜争强斗狠。这点云剑锋再清楚不过今日这事情,既然林兰婷是自己跑来找事才伤在了云弑夜的院子中,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只昰那伤势严重,若是出了个好歹她林家的娘家也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今晚必须有一个为此事承担

“云梁,你打伤的是云家的二夫人这个罪过就算我不追究,官府也要追究!所以老爷我还可以轻饶你半分就决定送你去地牢受鞭挞之刑,两百鞭子小惩大诫吧。”云劍锋幽幽说道

“是,云梁领命”云梁听到两百鞭子的时候,身子也微微一颤片刻便恢复了平静,低头沉声回答

麝月却异常激动,匍匐到云剑锋的脚下连连磕头,急声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那凤尾钢鞭,寻常人五十鞭子就要去了半条命一百鞭子就没有活蕗了!云梁侍卫是忠心护主,如果要挨两百鞭子的话麝月也愿意分担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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